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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七彩楼 ...

书籍名:《上仙传说》    作者:谷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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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站在市集最繁华处,向江凡微笑,江凡便觉得哪怕不是在这荒山野岭,既然是繁华如长安,这样的人物也是最好看的。
  
  一时目眩,眼前的人变成了重影,江凡摇了摇头,更觉得眩晕,站立不稳向前倒去。猛然被江昊拎了脖子捉回去,而那人作势来扶的样子,看在江凡眼中是如此善解人意意体贴至极,顿时生了亲切的心思,连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了几分。
  
  “多谢兄台仗义相助,敢问兄台府在在哪里?等我们回去以后便打发人来送银票。”
  
  袁九一展折展,笑得淡然,身边那个宝蓝色劲装男子仿佛是他的随身仆人,初始一言不发,只冷冷的睨着江凡,听他要送银票来,哼了一声“区区小钱我们家主人不会计较,不用还了。”袁九那边立刻展开折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权当是交个朋友。”
  
  江凡脸上泛起层红,萍水相逢的受了这么大的好意哪能就这么承着?诚恳的表示一定要还,那人只徐徐微笑。
  
  那仆人不是个好脾气的,气哼哼从地上捞起一只千斤灵兽抡起抗到肩上,那蛮牛皮糙内厚,还没死绝,四蹄被捆绑着,在那人肩上哼哼着粗气,喷出一团团幽蓝雾体。旁边劲装人似乎等不得,迈开大步先走了。
  
  江凡摸摸脸颊,觉查这人非但不喜欢自己,还极其讨厌。
  
  江凡自幼出家为道,道观里长大,颇有几分查颜观色的本事。当年香客们喜他面善,师傅夸奖他会逢迎,升仙后上下打点,攒得不少好口碑,除了江昊还没有人这么讨厌过他。
  
  江昊,其实江昊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当年江昊住处与道观毗临,两人常隔着道墙攀谈。那时江凡年纪不大,观里分派下来的肥皂、洗脚石常被大道士们分刮;得了香客们常下的好物什,先是孝敬给师傅,后来便常常藏好送给如意。有一次得了个带玉坠的香囊,被师兄们抢了去,江凡一时气恼与他们争吵起来。江昊知道后,特特为他讨了公道,将那两个年长他许多的师兄们暴打一顿。
  
  再想到刚才江昊剑光笼罩下只顾着害怕,现在回想,莫名的心底升腾出些暖意,江昊到底是向着他的,就如同自己见不得他有难般,一瞬间的犹豫就挺身迎了上去,几百年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当时的江昊还不是现在的江昊,维护他的样子与这人倒颇有些相似,这人似乎因为袁九才极不待见他。
  
  江凡忍不住回头看江昊,发现江昊也在看他,两人眼神交汇,都看出对方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套袁九的底细。
  
  蓝衣人抗着异兽行走如飞,并不多话。袁九想要说的话,全都展在扇面上,江凡觉得他不是有难言之瘾就是天生有疾。
  
  江昊上下打量着袁九,袁九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冲他微笑,江昊默然不理,却对前面的随从微微颌首。袁九折扇合拢后指向蓝衣人,再次张开,上面瞬间换了字样“这是袁福,我的奴才。”然后用扇子打那人肩膀,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袁福倒也不恼,撤回身形横在江凡与他之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家主人有座七彩楼,就在附近,可否上楼一叙?”
  
  江凡看了江昊一眼,见江昊剑柄轻点,示意他答应。江凡立刻笑得春光满面“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路走去,早已不见那赵老汉的踪影,江凡虽然记挂也只得暂时作罢。而说的那座七彩楼,就是他们见过的“高升客栈。”墙体泛着七彩纹饰,楼外华丽无双,楼内也富丽堂皇,金雕钢铸楼梯扶手上都闪着镏金光。与外面听到的热闹场面不同,里面楼内饮酒者廖廖,门前更是空无一人。
  
  每一层楼举架都颇高,阶梯便有五六十级,黑砂石砌成的台阶敦厚坚实。有眼眶乌青的店小二晃了上来,几碟糕点一壶清茶,四人围坐灯下,地下只余一对人影。
  
  江凡赞过景致又赞袁九品味,把袁九捧得心花怒放,袁九眼里的江凡虽然相貌丑陋了些,但是在座四人,也只有他能谈一谈,因为属实会说话,也愿意同江凡多讲。
  
  袁九白袍一展,折扇挡在鼻下,微笑着冲江凡眨眼,雪白的扇面上写面“过奖”两字。淡青色隶书,行笔飘逸秀美力道苍劲,上面隐隐飘着墨香,奖字最后一划显然还未干透,倒像刚刚写上去的。
  
  袁九写得慢,江凡也不急,两人一见如故,一个说一个写倒是相谈甚欢极其投机,唠得如火如荼时,江凡便问他师从何方。袁九也不遮掩,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技艺。
  
  袁九说他自幼父母双亡,几个哥哥虽然对他亲厚有加,只是常年出门在外谋生,只他一人寄养在伯父家。他便师从伯父。
  
  伯父虽然是一方豪富,只是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纪稍长后便搬出来独居。袁九本就惧怕轮回之苦,便苦修技艺,机缘巧合之下再偶遇高人点拨后自此便修心养性,如今修真五百年已是半仙之体。
  
  “在这里开善堂,渡阴魂,是为自己积些功德。”
  
  江凡见他坦然,在袁九问及姓名出身时,便直言相告“我叫江凡,是离此地八百里远处的洛阳土地。”话未说完,桌下就挨了江昊重重一脚。
  
  袁九挑眉看江昊,折扇上现出“这位是?”
  
  江凡刚才被江昊猛然一踢,咬到舌头,不敢说真话,大着舌头介绍“这是我弟弟,江昊。”
  
  “不愧是已修成仙体,贤昆仲果然风姿卓约。”
  
  江凡脸孔晒红,连连摇手“我还不行。”往常他自谦的时候会在“我不行”之后再加上一句“我家内弟那才是真正的人物。”
  
  如今不等江昊再抬脚,自己就将舌尖咬了一下,把话吞了回去。
  
  江凡话说一半,袁九将头靠过来,低垂视线故意错开江凡带羞愧的脸,半探过身子嘴唇擦着江凡耳廓,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话。
  
  他故意说得模糊不清,江凡自然更加费劲,勾着听仔细侧耳“你说什么?”袁九噗的笑出声,江凡只觉耳内传来阵阵哈气。只见袁九,手指沾茶在桌面上写了个字。低头细看那字迹,精致的字体如同旋转着的花蕾,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他却不识得,认真辨认去,那字便像飞舞的蝴蝶变着花样的旋转,江凡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发晕,桌边几个人都变得摇摇晃晃模糊不清。
  
  江凡下意识的伸手去拉江昊,这边被袁九勾了下巴过去“怎么?不认得呀?”江凡侧过头看袁九,两人鼻尖相碰,江凡神思迷茫,只觉呼出的那口气尽被袁九吸进嘴里。
  
  江凡后颈发梗,想要举手又无力,想转身又扭不动脖子,想叫江昊微微张嘴,力息再被吸走,根本叫不出声。袁九笑眯眯的看过来的样子,看似热情备至眼含笑意,可是那眸底时而透着股森冷,不经意间闪出来,令人觉得脑后阴风阵阵。
  
  袁九借故与他亲近,自呼吸间吸食精气,江凡被憋闷得差点昏厥过去。意识迷离间,闻到一股浓郁的芳香,那是袁九身上佩戴的香囊,刚才他还在疑惑为什么会带气味这么浓裂的香袋,忽然间辖然开朗,原来是为了遮挡身上的气味。
  
  江凡微闭着眼睛,用力一嗅,终于吸进来点气力,脖子向后仰了仰,鼻孔上扬,避开袁九的封闭,终于吸了口气。
  
  刚才被香囊蒙蔽没留神,如今靠得近坐得久了,江凡便闻到袁九身上隐隐传来龙气。可见这人身份不同,并非什么大富之家出来修行的公子,想必是有来头。
  
  不等江凡发难,袁九又靠上前来“江兄?”
  
  江凡一滞,屏住呼吸。袁九推过一碟绿豆糕“江兄,尝尝我们楼里的糕点,是请了江南的师傅特意调制的。”顺手拈起一块,递到江凡嘴边,江凡伸手接了过来,只一味对袁九微笑,不敢张嘴。
  
  袁九见江凡定定的看着自己的脸,羞赧的转过身用折扇半挡在鼻底,目光流转里,早就瞥见江昊脸色渐呈铁青。袁福的自不必去看,也知道会是怎样。
  
  江凡在袁九注视下不得不拈起那糕点慢慢送到嘴边,刚要张口,肘间被江昊不经意的碰了一下,糕点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成粉状。
  
  江凡长出一口气,有点感激的回头看江昊,结果被江昊狠狠瞪了一眼。
  
  从上楼以来一句话都没说的袁福,阴测测问了句“江大官人看来是不喜欢吃糕点。”
  
  “他不是不喜欢美食,是更喜欢美色。”江昊笑着接过话过,探过来低声骂江凡“你个招锋惹蝶的,我只知道你喜欢如意漂亮,原来漂亮的男人你也喜欢。”江凡被误会得莫名其妙,一时委屈想解释又不方便。
  
  也知道袁福不是一般下人,从他对袁九的态度,指使周围人的气派上,就可见一般。三人喝茶,他也能陪坐,而且袁九时不时的还会为他亲自斟上一杯,就可以看得出来,颇有些身份。
  
  但江凡挨了欺负总要撒火,袁九路数他搞不明白,江昊他不敢,只好对着这个非人非鬼的家伙耍威风,沉着脸“呃~”了一声不做回应。
  
  袁福哪受过这种怠慢,飞过眼镖一记,脚下来踢,半路上被江昊拦住化解了去。两人在桌底较劲,袁九像没看见一样,只托住下巴,笑眉笑眼的看江凡。“那你喜欢吃什么?”
  
  江凡刻意坐得笔直与袁九拉开距离“我还不饿。”“咕~”有人腹如雷鸣。
  
  江凡瞪大了眼睛看袁九。
  
  袁福收了招式,赞许的对江昊点头“江通判果然有些本事,有机会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江昊难得遇上棋鼓相当的对手,乐得应承。
  
  江凡趁机冲江昊挤眉弄眼“他怎么知道你是通判的?”江昊瞥了他一眼默默喝茶,这个二子,还用问?人家早就把他们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
  
  江凡与袁九大眼瞪小眼,傻笑一场,把糕点推到袁九面前“袁兄不必客气,请先用吧。”袁九撇了撇嘴,似乎是不怎么喜欢,示意江凡先吃,他的饭还要等些时候才好。
  
  江凡侧目,果然是大家公子,竟然有自己的膳食。想到鬼市的来历,便问袁九是如何做善事增进修为的。
  
  袁九晃了晃眼睛,纸扇折叠又展开,一时没回答。
  
  倒是袁福对江凡道“我家主人天生有疾,口不能言,不宜过于操劳,江大官人有什么不明的,可以问我。”
  
  袁福自己踱到临街的窗口,向下望去,下面的祭台已搭得七七八八。“江大官人,你看。这市集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江凡一怔,那哪里是人?“是鬼。”
  
  “对,是鬼,冤死鬼。”
  
  “这集市每天都有吗?”
  
  袁福笑“地府鬼市一年才两次,易货易物,没有银钞就算是去了也没用。虽然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金钱这个东西带着也没用,可是干干净净的到了了阴曹又几个是不受苦的?”
  
  不等回答,袁福继续讲解“你看,他们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相互交换的都是些低贱的物什,图的不过是个糊口。虽然清苦了些,总比在枉死城里滞留的鬼魂要好一些,那些,若是不受教化一意孤行,每日都要受比较之苦。”
  
  阳世间的比较,指的是苦主告人,被告若称冤枉,地方官常将其羁押待查明后发解,这期间,若是苦主三五不时来催诉,县令便将被告提审出来,比较一番,笞杖数额不定,只为让苦主心安。
  
  而阴间的比较则更苦一些,“没有家人捐寄衣物,又遭地府辑拿,每次被抓住身无分文连通融鬼差的人事都没有,只得干受。他们何苦来的?魂来魂往,几世光阴,恐怕也只有他们心心念念记挂着前世那点恩怨,不见报应誓不罢休。”
  
  “我知道的一个小老儿,虽日日诅咒仇家终身无后,眼看着他孤独终老,可是人死之后阿没坠阿鼻。祖孙三人命终要有人偿,含恨滞留此地不过也要出口恶气。鬼判大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可是玩笑话?凌口渡孙大福存银子在阴间二箱抵其罪孽,想必不是谣传吧?所以,像我认识的这个老汉的遭遇不见得就少吧?”
  
  “人命贱如草,生时孤苦无依,死后穷困潦倒,仇怨不得报如何心甘情愿的往生?就算是许他投生到好人家,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家主人慈悲心情,会全了他们心愿,他们自然也知恩图报,虽然该受此魔难,只是凡事都有个缘由。我家主人说,既在这里修行,就想造一方福荫也算修得功德一件。有了这鬼市,他们维系温饱之余就不会为祸人间,你说,这算不算得一件大好的事?”
  
  江凡沉着脸微微摇头,看似挑不出错处,但是并不认同,设律法为的就是平衡,难免会有些人钻空子,但是私设鬼市是违犯律条的。这位仁兄恐怕还不知道,旁边那位江昊素有江铁面之称。
  
  正在这时,店小二晃上来贴着袁九小声报“是时候了,洛阳赵周文已经在外面候着多时了。”洛阳赵周文,正是那老员外的名字,听到他的名字,江凡的耳朵不由得耸动了几下,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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