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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书籍名:《相与襟袂连》    作者:戒财戒色戒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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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何老爷并不是梧州城的人,虽然何老爷的生意也没有扩展到梧州城来,但是拜先前那场轰动的官司所赐,何如惠这个名字也算是家喻户晓了,何老爷来梧州城这么些时间知道他身份的不算少,再加上后来在得意楼这个地方那么一闹……
关于何如惠不是何老爷亲生闺女一事,不知是从何处开始传开的,不过人都有八卦心,没多久,就连身在大牢里头的何老爷也知道了。
起初当然是不信的,可是挨不住每个衙役当做笑话般每天在自己面前谈论,渐渐得何老爷都开始迷糊了。他记得那时候他刚换成现在这个身份一心从商,他记得当时自己很忙经常四处奔走照看生意,于是,那时候,如惠那时候真的是自己……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他一共有三个儿女,大儿子很早就跑去闯荡江湖了,二女儿是琼花,嫁给了萧然的那个琼花……还有就是如惠,他从小当中掌中宝一般宠爱的女儿,连一声责骂都舍不得给予的宝贝……
如果不是他的女儿,如果不是……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下去,越是无法克制自己的想象,何老爷短短几天里头花白了,精神萎靡了,那就比连续上了几天的大刑一般。
何夫人当然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大哭大闹一番后吩咐所有下仆不许告诉还在养身的如惠。可是如惠还是知道了,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下仆告诉了她,她精神大受刺激,原本就不甚健康的身子索性就呕了两口血后昏迷不醒。何夫人急急忙忙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说,那血是心头血,郁闷所致,还是那句话,等醒了后好好养就是,还有机会。
何夫人当时忘了,还有什么“机会”,不过看来是没有询问的需要了,何如惠再也没有“清醒”过,她疯了。
整天打扮得富丽堂皇端坐某处,拉着人就说自己是玄天门白烨的正妻、是建康城何家的大小姐,就算何夫人派了两三个人照看也看管不住这个疯子。
有时候何夫人真的不明白,这么多人怎么就会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呢?
至于何如惠究竟是不是何老爷的亲生闺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是或者不是,已经没了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梧州城的人都已经开始习惯了闹市里头会突然跑出来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有讽刺的,有鄙夷的,有同情的,但,就是没有伸手帮一下的。
再后来的某一天,何如惠失踪了,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嗯,至少当萧然问起白烨的时候,那个男人两手一摊说,我不知道。
生死不明,直至三年后的某天,何如惠的尸体被发现在邻近一个县外的某个湖里,死状凄惨,浑身上下没一个完好的地方。因为浸泡在水里有了些时日,没法确认死亡时间,只能匆匆就以失足落水结了案子。
虽然官方无法解释那一身的伤痕究竟从何而来,不过民间传说,何如惠怎么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肯定是被人绑了去卖进了窑子,结果这个疯婆子不听话,于是……
当然,这都是关于何如惠的后话了。
当何如惠刚失踪的时候,正是何老爷开始审讯之时。
据说何如惠失踪后,何夫人就带着自己贴身的几个下人赶着马车连夜离开了梧州城,谁都相信她那是跑人了,反正女儿不见了,相公也就那样了,还不如带着所有细软离开更现实……
可是第二天大堂之上,满脸憔悴的何夫人出现了,她的马车和所有的下人就好像之时半夜出城去逛了一圈一般,静静地待在那小院之内。
嗯,白烨什么都没告诉萧然,他只知道,自己派去的拦截何夫人的人马在城外遇见了已经拦截住何夫人的并且护送她回城的另一批人马,双方友好地打了招呼,甚至在送何夫人回到别院后两组人还一起去喝了酒。
白烨当然也没告诉萧然,另外一批人员衣袖上都有明显某位大人的标志,这已经都不重要了,包括原本命案在身应该被判死刑的何老爷不知怎么改成了所有财产充公,他需要服一辈子的苦役、他的妻、子判做军奴——好吧,他那儿子早已不知所踪,女儿也不见了,能服役的只剩下何夫人依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对白烨来说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
张老爷来了。
就算是张廷自己来了白烨也能把人拦在门外,管他是不是通判……如果他能从活过来的话。可是张老爷不行,白烨记得萧然和他说过,张老爷对他来说那是非常尊敬的一个老人,甚至萧然可以为了这个老人和自己闹别扭……
所以张老爷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内时,白烨只能郁闷地站在门外。
萧然看见张老爷时也是惊讶非常,才在拾二的帮助下撑着床板坐起,一抬头,就看见张老爷一头花白的头发和疲倦苍老的容颜。“张、张老爷,这是……”
张老爷勉强露出个不算笑容的微笑。“先生久卧在床,可能还不知道翰文故去的事情吧?”
萧然瞪大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天才颤着声疑惑道:“您、您说什么?”
“翰文自尽了,在他的书房里……”老人顿了顿,吸了口气让自己心情稳定些后继续说道:“先生,之前那场诉讼我是之后才知晓的,那时候你已经在大牢之内。我是不信先生你会做出那种事情,我去问过翰文,可是他让我什么都别管……再后来,我听说那位白公子来了,也听说大堂上他、你、你们……”
说到此处,张老爷像是一时难以找到形容的话,尴尬得支吾了两声,倒是萧然轻声替他把话接了。“嗯,我和他,我和白烨,的确是情人关系……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可以接受,但是,我真的不会去杀人。”
“……呵,我也认识先生那么多年了,先生的为人我还能不知道?翰文从那次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知道他有心事,我想劝他来和你好好谈谈,可是还没等我决定和他说这话,翰文他已经、已经……”老人说到此处语声哽咽,一句话再也接不下去,拾二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帮他顺气。
张老爷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喘顺了气,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封还没拆封的信。“这、这是翰文死后,我在他书桌上发现的,上面写着是先生你亲启,所以我今天特意给你送了过来。”
他看着萧然从他手中接过信,小心地捧在手中盯着那信上“先生亲启”四个大字渐渐眼角湿润时,张老爷也似乎有些忍不住了,手按上萧然的肩头哭泣出声。“先生,翰文死前只有一个遗愿,他求您原谅他……我知道先生您受委屈了,可是,求您原谅翰文,就当、就当看在老夫的份上……”
张老爷最后是擦着老泪告辞离去,白烨亲自送他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老人,连白烨这种喜爱计较的人都无法心里出现什么反感,甚至当老人扶着他的手对他说对不起萧然时,他还知道说句“都过去了”……
或许某些人的身上真正还存在让人敬畏的崇高吧,白烨目送老人的轿子远去,挥手唤来讨喜,让他去告诉玄天门的人,今后张家请多照应。
回到房里时,就看见萧然捧着张信纸哭得不能自己,拾二在一边劝得手忙脚乱,一看见白烨进来忙道:“二爷,您快来劝劝三爷吧,他这么哭,岂不是伤了自己的身子?”
白烨先让讨喜离开,接着坐到床边,把萧然按在自己怀里。“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张廷的事情。你知道这事一定不会高兴,之前你在养伤,大夫说你不适合伤悲的心情……”
“我知道,只是白烨,我不明白,张廷为什么非要走上这一条路?他怎么可以如此随性?就因为我不能接受他?白烨,我真的不明白,他疯了吗?”
为什么张廷会这样?背弃自己的公义,违背自己的良心,甚至在最后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
就因为得不到自己,却又在事后觉得对不起他,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索性就一死了之?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白烨无法回答,只能哄着怀中的萧然直至他哭泣着睡着。
白烨把那封信烧了,他一个字也没去看。他告诉萧然,不管他是不是原谅张廷,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说你无需对张家感到愧疚,只要玄天门还在梧州城一天,就会护着张家一天。
萧然沉默点头,半响后只说,若有一天张老爷故去,就算张家不同意,他也想为张老爷披麻戴孝至少一天,这个老人是无辜的,张廷不管如何,也算是因他而死。
白烨笑着说,张家要是敢不让你去,半夜我背着你翻墙去灵堂。
至此,张廷之事就不再二人口中提起,虽然白烨知道,萧然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人了,张廷用另外一个法子让萧然,永远得记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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