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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书籍名:《穿回古代好养老》    作者: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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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赫出生在淼都,从小就在繁华的京城皇都里长大,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作为最小的儿子,他在家里很受家人亲戚的宠爱。

萧家属于皇族远支,在开国后第二代皇帝时祖上曾经是御封的王爷,不过大商王朝的爵位只能传三代,三代之后就归入无爵位无权势的皇族远亲了,到了萧远赫这一代时早就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了。

他祖父和父亲都是豁达之人,没有执着于祖宗的荣耀,也没有像别的旁支一样让子弟考功名搏名利,他们只是守着祖宗传下来的田产,做点生意过富家翁的日子,即使他们都很有才华,也并没有将生意无限扩大。父亲说,权力和财势过大对我们这样身份的人未必是好事,母亲、哥哥和萧远赫都很赞同父亲的观点。

萧远赫喜欢无所事事的游荡,在流连中,人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戏台,他喜欢看人们各种各样的戏。

萧远赫的一个堂哥说他是个精明冷感的傻瓜,漠然的看待多姿多彩的生活。其实他说的不是很对,萧远赫其实很热情很开朗,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嘻嘻的轻狂痞子样(萧远赫语:这当然是我的老娘冤枉我的),并没有冷感,他只是对繁盛却虚伪的生活没有兴趣。

从萧远赫十五岁成年后,他就开始学着老爹和老娘出去云游,因为家里有稳重的哥哥在,他并不用担心被爹娘抓回来,况且他们自己也是连年不见踪影的。

他喜欢四处去看看,并不是因为喜欢看风景胜迹,只是单纯厌恶了淼都,想出去看看别处的生活。

但是,其实生活哪里都一样,很无聊,越是繁华的州城,内里的罪恶和虚伪更加令人作呕,当然,对于他来说,能看到的戏更加精彩。

游玩了淼都周围的州县,萧远赫开始向更远的地方去探索,就像是侵略一样,慢慢的走遍。

十九岁那年,他来到了南边的安州,这里是水陆交通都很繁密的城市,有一条河直通到东南边的海里去,南北的货流都有在这里集散。

安州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只不过他受了堂哥的嘱托,替他巡视这边的钱庄分点。堂哥萧远图是皇族近支,家里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朝中任职,他本身对仕途没兴趣,却把生意做得很好。

堂哥的正泰钱庄是大商国内通兑的大钱庄,在全国很多主要城市都有分点。萧远赫其实不需要作什么,就是帮着看看钱庄有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已。

在安州逗留了一个多月,冬天来了,他也要启程回淼都等着过年了,过年其实也是很无聊的一件事啊。

不过,在安州治下的一个叫梧县的小城里,他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是在一个小酒楼里,萧远赫点了酒无聊的喝着,对面的戏馆子里传出依依呀呀的唱戏声。他注意到坐在临窗座位上的一个少年,十二岁左右的样子,长得很瘦弱,怀里抱着个同样瘦弱的小娃娃,他们应该是兄弟两。

那个少年明显不是在听戏,只是抱着热乎乎的茶杯在暖手,再用暖热的手去捂怀里小娃娃红红的脸蛋,小娃儿乐呵呵的把小手也捂到他脸上去,他轻轻的笑骂着。

萧远赫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他在家里虽然一直是受宠的一个,但是爹娘和兄姐从来也没有这样温情的对他,最多就是小时候读书被先生夸奖,老爹老娘抱着当是鼓励一下,其实说到底还是被那些所谓的皇族礼仪教条束缚着。即使已经跟平民没什么两样,却还是要恪守一个皇族子弟的威严,真是可笑又可悲。

跑堂的给他换水都不耐烦了,他依然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这个小少年有点眼熟的样子,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平凡的街景,两只圆圆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淡淡流动的愉悦和满足。

也许是萧远赫盯得太久,少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看过来的眼光盈满了戒备和不悦,还有无形的挑衅好像是一个随时准备扑过来与敌人战斗的小兽,真是可爱极了!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小少年就是他刚来梧县没多久时在正泰钱庄碰见的,那时他正寻到一幅前朝的古画,进门就被他撞了一记,那时的少年也是像现在这样挑衅的瞪着他的。他的眼神很澄澈干净,但是却带着一点锐利和精明,一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

萧远赫禁不住想要逗逗他,邀他过来跟他说话,可是整个过程中他却只对那桌菜感兴趣,那看着菜的眼神真像只小狗。

萧远赫打趣一样的请他吃菜,他一点没有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那吃得两腮鼓鼓的可爱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疼惜呵护。

第二年的春天,萧远赫又去了南边的洪州,玩了两个多月才开始一路悠着北上。

到了安州的地界,萧远赫忽然想起去年曾去过的梧县,还有那个有趣的少年,于是他绕路去明霞村看了荷花就拐去了蝶山村,想象着他看见他时惊讶口呆的样子,萧远赫心里就大乐。

不过明显的,他并没有收到预先中的效果。他们村子里正在忙着收割和播种,对于贵公子萧远赫的到来,人们表现出了萧远赫想象之外的淡漠。

而那个少年,他眼中仅仅是闪过一抹惊奇,更多的却是“你别来碍事”的推却。真是有意思啊,难得的遭到了人家的讨厌呢,萧远赫悻悻然的想。

他的家里居然是只有兄弟两人和一个仆人,幼失双亲只剩下小孩的人家不少,不过作为山村里的农户,家里有一个仆人却是很少见的。这当中会不会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住进少年的家中时,萧远赫发现,他好像没把那仆人当仆人呢,而像是自家的长辈一样。看见他们相处得就似一家人一般,不,是比一家人还要好,書香門第似亲人又似朋友,一起干活,快乐的聊天,互相关照,为生活中最细微的事情高兴,每天围着一张小小的桌子吃饭,萧远赫心里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心酸和羡慕。

他看见他们是那样鲜活而真实地生活着,为自己计划中想象中的未来努力着,平凡平淡,却很美好,很温暖。

这应该就是别人说的幸福吧,身处在别人的幸福里,萧远赫竟然觉得很不习惯,他看惯了的,是人间的大悲欢,起起伏伏的戏才是一台值得看的戏。

但是,这一次他却想要留下来,看看这个乡村农家里平淡的家长里短,想要感受多一点真正的美满,即使只是以一个过客的身份。

萧远赫不是不相信幸福,而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幸福。像他那样游戏人间的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只是戏罢了。难以入戏的人怎么会有真实的幸福呢。

萧远赫借着同居房客的身份介入到他们家的生活中,漆皮赖脸的跟着那个少年,逗他生气,惹他恼怒,每每看着他眉毛眼睛皱在一起郁闷无比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情很好。

萧远赫自己都觉得他恶劣地有点不正常了。

可是逗他惹他让他情绪起伏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生动,跟着他为每一天的忙碌也是一件开心的事。

他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应该说他们乡下的人都是很容易满足的人,摘到一把好点的野菜,在小溪里捞到几条小鱼,甚至黄瓜藤上多开了几支花都能让他高兴个半天。

渐渐的,萧远赫也能体会到了那样的欢喜。

跟着他上山摘野果,去田野里采野菜,帮他劈柴、挑担子,少年好似对于他能轻松的做这样的力气活很惊讶,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羡慕?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总是有点小得意,嘿嘿,他的内功可是从小就练的,连师父都夸他的呢。

青山说,他变得快乐轻松了,也变得很谦虚勤快,以后不怕讨不到夫人了。

听到这话,萧远赫当场用手中的甜瓜把这小兔崽子砸得抱头鼠窜,最后一片甜瓜飞出了门砸到了什么东西上,没过一会,少年的骂声就冲了进来:萧远赫,你个败家子,乱扔我的甜瓜,你是不出力就不觉得东西来的艰难是不?明天你给我挑水浇瓜地去!

唉,挑水啊,他为什么总是那样喜欢让他去挑水呢!

但是,好吧,第二天萧远赫乖乖的跟着少年去菜地里挑水浇菜。

经过了几次之后,萧远赫就明白了,少年是自从发现他“力大无穷”(其实是内力啊)之后,他就喜欢支使他干些很费力气的活儿了,譬如挑水。

看来爱显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儿啊。

萧远赫觉得自己是发了什么病,竟然每次都乐呵呵的去帮他做,可是当他跟着他摘下那些鲜嫩的黄瓜豆角,满满当当的提着跟他回家时,心里就盈满了欢喜,这纯粹的欢喜是他往常即使花费了几千两银子也买不到的快乐开心。

呆久了之后,萧远赫开始喜欢上这个小小的山村,这里的天总是很蓝,被青翠的山头四面八方的包围着,有种坐井观天的安全感。空气清爽而新鲜,虽然有时候有些怪味儿,他抱怨了几次,可是少年说,那个怪味是乡村特有的宝贵财富,有了这些怪味才有那样碧绿青翠的蔬菜瓜果、田野草地,才有那样清新舒爽的空气。

萧远赫最喜欢的是这里的山和田野,套用少年的话就是:这简直就是个天然宝藏。他喜欢山村晨曦初起、薄雾缭绕时那静谧安心的时刻,人们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像是初生的婴孩。晨光吐露时,整个山村仿佛有一层神秘神圣的面纱在徐徐揭开,让人想要屏气凝神地欢喜期待。

他也喜欢这个山村夜幕初降时的黄昏,太阳的光线从房门前慢慢移向远处的田野、山林,最终消失在高耸的山尖后。蛙声和虫声唧唧哇哇的响满了一片,暮色中传来村里人家呼儿唤女归家吃饭的声音,烟火味充斥在山中,和山里的夜露纠缠混合,驱散了一天的暑热。风轻轻吹拂过田野,层层稻禾起伏如绿浪涌向远方,仿佛也在寻找归处。他站在小院的门边,听到院里传来他叫他回来吃饭的声音,心里就像那稻浪一样迅速涌起了阵阵的感动和钦慕。

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软弱,慢慢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想冷冷的看着台上的戏,现在,他想参与到这个少年温暖的生活中,让他的美好也传给他一点。

就让他传给他一点吧,萧远赫想。

他发现那个少年好像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因为他有时候不止说些奇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还发呆,脸上露出遥远的、朦胧的怀念和伤感。

萧远赫想,他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事,在思念着什么人。

那个时候,他就想冲上前去,狠狠地逗他笑,惹他生气,揉碎他脸上伤感怀念的表情,让他忘记他心里的那些事情,这个安静的、美好的少年,要让他在他身边时只想着他!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做了后果会怎样,他其实也是个懦弱的人啊,只想着看别人的戏,却逃避着自己的内心。

乡居的生活简单纯粹,萧远赫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但是堂兄来了。

萧远图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他不得不离开——他父亲中毒了,他不得不赶回家去。

时间太急,已经来不及跟他多说什么了,萧远赫只对着他说:我还会回来。

是的,他会回来的,他想呆在这个少年的身边,这是他要离开时从心底浮出来的答案。




43中秋

“轰隆隆……”天上接连着打了几个响雷,雨势一下子更大了。

天已经闷热了十多天了,今天难得的下大雨,空气中的闷热总算是随着大雨冲刷得淡了。

风夜搂着小星儿盖着凉被躺在竹塌上,看着倾盆大雨把院子里的树苗打得歪来倒去的,雨水从屋檐上噼噼啪啪的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条条小溪流,然后注入排水沟。

这种天气下最好睡觉,哗哗的雨声能催人陷入好眠,星儿在风夜怀里玩了一会就睡着了,风夜看着外面的雨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外面早就云收雨霁,阳光又洒满了大地,湿漉漉的地面有一种被冲刷得很干净的感觉。

雨后的空气非常的清爽,就如挥汗如雨的工作了一整天然后冲了一个凉水澡时那样的舒爽,空气里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很浓郁,闻着好像能够想象着有无数的新生命悄悄地从土里冒出来一样。蜻蜓高高的飞在天空上,鸟雀们在滴着水珠的树枝间跳跃欢鸣,连地上的青草也一改往日蔫耷耷的模样变得青翠欲滴。

外面的田里一汪汪的水都要漫出田埂来了,很多人都在自家的田里挖深排水口,穆青也去处理家里的水田了。

风夜让星儿呆在屋里玩,他先去旧院子那边检查情况。

屋顶的茅草是前些日子才换上的,用竹子和竹篾固定住,所以既没有漏雨也没有被大风吹走。但是暴雨把土坯墙几乎都淋湿了,幸好水迹还没有蔓延到屋子的内部去。

风夜无比庆幸自己现在有了足以遮风避雨的新屋子住,要不然像这样暴风暴雨的天气,住在这样的地方肯定会得风湿的。

关兔子的竹舍也被淋湿了,幸好下雨前穆青就把兔子都转移到关鸡鸭的屋子里。风夜进屋就看见两只大兔子带着六只半大兔子和四只小兔子安静的呆在墙角啃青草,两只母鸡、一只山鸡和一只母鸭子带着一片子小鸡小鸭厮混着,地上铺的稻草都被他们扒成东一个窝西一个坑的了,其他的公鸡母鸡们有的在地上来回踱着步,有的呆在木架子上梳理自己的羽毛。

看到家禽们都没事,风夜拿了铲子再次疏通了屋子周围的排水沟排干小院里的积水,给屋子打开窗户通风去潮。

菜园里的瓜豆经过一场大雨的浇灌也显得很有精神劲,挂着水珠的小黄瓜看起来水灵灵的可爱,风夜挎着菜篮子一边摘着豆角黄瓜,一边把被雨冲落下来的瓜藤牵上去。

新长出来的萝卜苗和小白菜也被雨冲的东倒西歪的,风夜给它们拔了草,薄薄的施了一层草木灰,吸透了雨水再吸收点肥料会长得快。如今六七月不适宜种蔬菜,精心伺候的小白菜长得很不好,很招虫子还长得慢,萝卜苗是专吃苗不长萝卜的那种,比白菜容易种一点,但是也很难长得好,只除了空心菜。

不管是种在旱地上的还是种在水洼里的,所有的空心菜都疯长的又快又好,也不知道是当初风夜沤地的时候肥施得足,还是这种菜本身的生命力就特别强劲。

风夜种了两种品种的空心菜,一种可以种在旱地上的青白色茎细长叶子的,一种种在湿地中绿色茎水滴状短叶子的,现在光风夜一家三口人根本就吃不完,所以每次菜一长(zhang)长(chang),风夜就割了往村里别的人家送。

趁着下了雨,地上的土疏松,风夜给辣椒地细细的培土。

今年春天才种的辣椒苗,现在大部分都已经长少量的辣椒了,刚好够风夜拿来做配料和剁椒、泡椒。

风夜地里现在种的全是野山椒,而这里比较为人们接受的是一种叫做红椒的辣椒,长得比山椒长而大,又比前世的青椒小,据说是前朝时才从大陆西边传过来的,大商南边地界的人都不是很喜欢吃辣,是以在这里种红椒的人家很少,蝶山村里就完全没有。

初时风夜还以为这里对辣椒的认识还处于跟不明物种——土豆一样的水平呢,但是有一次在集市上风夜发现有乡人拿着一小兜红椒来卖,问了才知道是人们不喜欢种,不过听说北边京城一带的人就十分喜欢吃辣。

也就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吧,南边的人也有嗜辣的,不吃辣椒的人或许是他们还不懂得怎么将辣椒做得更好吃而已吧。

这种红辣椒是做辣椒酱最主要的原材料呢,可是风夜的菜地有限,目前还无法大片种植红椒,风夜用野山椒做出来的辣椒酱风味根本比不上用红椒做的,于是风夜就请李大叔在他的铺子定点收购这些辣椒,然后风夜再买过来制成辣酱。只可惜,这里的人们对辣椒的认识还完全处在一个初级阶段啊,百姓们对辣椒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态度,来卖红椒的人根本是少之又少,导致了辣椒酱的原材料极其短缺。

但是,现在梧县里很多人对于放了烧肉和炸鸡骨的辣酱深感新鲜,不只是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李大叔说已经有好几拨外面的商人表示了想要大批收购辣椒酱和剁椒的意愿。書香門第

很多常年在外奔波的旅人、客商都喜欢随身带上酱菜、酸菜、咸菜等等一类的小菜就干粮吃,这样既简单方便又经济实惠。不过,这里的人做的小菜口味很单一,就是咸咸的,最好吃的也就是用豆瓣酱做成的酱菜干,但是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风夜做出来的风味独特的辣椒酱就很受欢迎了。

风夜做的辣椒酱就算是不放肉的也很好吃,因为里面放了豆蔻、桂枝、蘑菇、小茴香等配成的香料粉,这就相当于放了现代的味精、鸡精粉一样,完全是量少料精,而且这些香料大都是可以自家种植或者在山上采到,所以虽然价格稍高,但是还是在百姓们可以接受的范围。

风夜并不打算将卖辣椒酱作为自己的主要创收途径,所以虽然市场前景甚好,他也并没有急着扩大辣椒的种植面积或者大肆收购红椒,反正他现在生活也过得不错了,没必要搞得太忙碌,钱够用就好了,细水长流,还是慢慢来吧。

由于下了雨,天气稍凉,晚上风夜决定再做一顿方便面,前些日子星儿已经念叨了好几回了。

风夜用中午剩下来的排骨和自家的泡椒做两了个泡椒排骨口味的,又给星儿做了个肉丝泡菜的,几个人淅沥呼噜的吃了满头大汗。

风夜想起萧远赫还在这里的那次,香菇炖鸡的面,大伙儿也是吃得尽兴啊,那时萧远赫吃了满满两碗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要是下次他来就再给他做一次吃吧,他那人其实也是个好吃鬼呢。连他的小厮青山也是,那次吃竹筒饭他不在,后来知道了直嘟哝了好几天呢,真是的,物以类聚看来就是这样的吧。

——

一场大雨之后,天气又回复了酷热,不过,好在没过几天又下了几场雨,每次都是乌云满天、暴风暴雨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连续下了几场雨,地里的红薯藤长得飞快,连带着的当然是地里的草也长得茂盛。村里的长辈们都说,今年的红薯可能长得不好了,因为雨水太多,养分不光容易流走,还助长了薯藤。

风夜不理这些,反正他家人不多,红薯肯定是够吃的,反正又不是没粮食要拿来当饭吃,况且,他家里的猪牛羊和兔子都可以喂红薯藤,长得快也没什么不好。

风夜随意撒在院子里的几株向日葵开花了,一个个大花盘垂在高高的枝头上,把星儿高兴的每天要看几次。

田里的水稻正是谷物生成淀粉的重要时期,这个时候该给它们及时施肥了,所以风夜和穆青忙着腐熟粪肥,掺草木灰,控好田里的水分,拔除稗子,下肥。

两人一忙就是好几天,等他们闲下来的时候风夜才惊觉:中秋节快到了。

中秋节供月饼、做团子、吃汤圆、喝桂酒是大商国的传统,团子是用花生裹面粉再裹糖浆做出来的一样吃食,桂酒就是桂花酒,这几样东西合起来的意思就是花好月圆,月圆人圆,美好的节日,美好的祝福,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中秋节的前两天,风夜就拖着穆青去城里采购,月饼肯定是要买的,包汤圆的芝麻要买,桂花酒也要买,风夜光听名字就觉得这酒一定很好喝,老早就预谋着要多买两坛。

这时候的月饼看起来跟现代的差不多,但是由于用料复杂、工艺讲究,所以民间的普通百姓难以自己做出来,那些手艺又是代代相传轻易不给外人知晓的,会这门手艺的师傅大多被延请在专门的制饼制糕点的作坊里,因此人们只有从商家手里买月饼。风夜看着那些花纹精美繁复、看起来就不好吃的古代月饼,出于谨慎没有多买,只要了五个,红白莲蓉、豆沙、水果蓉、五仁叉烧各要了一个,花了三十五文钱。

可惜的是这里没有沙田柚、沙田橘、菠萝、葡萄之类的水果,要不然风夜更想买多点水果吃,风夜和穆青走遍了整个县城,买了些柑子、橙子、石榴、西瓜和一小把甘蔗,梨、桃子肯定是不用买了,家里多的是,现在沙梨也成熟了,又甜水分又多还免费。

买完了吃的,风夜又去了布庄,给家里每人买了做秋衣的布匹,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就要变凉了,添置些应时的衣裳也是必要的。

因为是临近中秋,十里八乡赶集的人很多,蝶山村里也一样,所以风夜赶紧买完了东西也没有等村里的牛车,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就走路回家了。这时候,风夜怀念起了萧远赫住在他家时,车马代步的那种光景。





44醉酒

“哇,哥哥!看我找到两个好大的!”小星儿兴奋地一手举着一只大田螺冲着风夜叫嚷。

“呵呵,那么大呀,我们星儿真厉害!小心点,要站稳了,别跌到水里去。”

“嗯,我知道了哥哥。”

哥儿俩继续在水田里摸着田螺。

也不知道最初是谁家先把小田螺丢到田里去,到了现在这片山沟里的很多水田都繁衍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田螺,风夜家的那两亩水田里也有,夏耕的时候他就拾了好些大个的给家里人做了一次香辣田螺。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有再去捡过,就是为了把田螺养得更大更多一点留着中秋这时候呢,只可惜没有买到大螃蟹和大虾,要不然配着小酒吃那才美呢。

捡了小半桶的田螺,把它们放到清水中养着,每天给换两次水,等它们吐干净了泥沙刚好就到中秋了。

中秋这天,太阳刚落山去,大大圆圆的月亮就高挂在树梢头了。

风夜一家早早的洗了澡,就把各种吃的东西搬到前院的石桌上,一碟月饼、一碟团子、一钵芝麻汤圆、一坛桂花酒、几样水果摆了供着月亮,烧了香烛纸钱放了鞭炮后,三人就围坐着吃东西。

姜糖水煮的芝麻汤圆香糯甜美,吃了两碗垫了肚子,再就着香脆咯嘣的团子和田螺喝着甘洌清香的桂花酒,那滋味真是太美了。风夜小酌了一口酒,心里感叹。

星儿这小东西看见大人喝酒他也想喝,风夜用筷子沾了酒水放到他嘴里,他刚舔了一下就皱着小脸推开了,转而专心的对付着自己碗里的田螺。

熬煮透之后再用鲜笋丝、八角、花椒、小茴香、香苏叶、田鸡草和辣椒爆炒的田螺比之风夜前世在海鲜大排档里吃到的滋味还要好,吃一口田螺肉,喝一口桂花酒,嚼一粒团子,和围坐的家人一起闲话两句,人生真是美满啊。

月亮慢慢的升上了高天,清冷的月光把人间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虽暗淡却把一切都照得清楚,几只萤火虫在草丛中飞舞,秋虫唧唧伴着村里传来的遥遥的欢呼说笑声,让人感觉除了自己之外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风夜看着圆圆的月亮,心里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不知道这里的时间跟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是不是一样呢?现在这里都是中秋了,算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一年的时间足以淡忘很多东西,如今的他是真正的将自己当成了这个时空的人,那个遥远的家乡,那些永不能相见的亲人已经很少想起,而他们,应该也已经忘了他了吧。

如果这个时空和那个时空是同一个月亮,那么,就让月亮捎去祝福吧,愿花好月圆,共饮一杯婵娟。

风夜喝得醉眼朦胧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了,因为他似乎看见了萧远赫笑吟吟的站在他的眼前。

他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笨,这大好的团圆夜,萧远赫肯定是在家里和他家人一起共度了,又怎么会大老远的来这个小山村里和相识没多久的人过呢?真是的!看来自己是真的喝多了,都出现幻影了。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还没迈出步子就被一个人扶住了,鼻端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淡淡香味。

是谁呀?居然搽了香水,难道是穆青?他趴在那人的胸前,张大了眼睛想凑上去看看这人是谁。

风夜眯着眼睛,脸都快凑到那人的脸上去了,可是眼前的影子重重叠叠的,还在不停的晃动,他真的看不清楚啊。

萧远赫好笑的看着怀里这个不住动来动去的小人儿,他风尘仆仆的赶来,就是为了早点见到他,他都站在面前了居然还怀疑自己的真实性。看他那个傻傻的样子,双手扒住他的衣襟,秀气的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迷蒙着大眼睛在鉴定着,一只手还伸过来胡乱摸着他的脸,嫣红的嘴唇轻声咕哝着。

“奇怪?好像……真的是萧呃远赫啊。”

真是可爱啊,萧远赫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加深了,伸手捏住怀里人的鼻子,轻轻拧了拧,“喂,小猪,快醒醒。”

风夜甩了甩头想摆脱他,摇了几下没能如愿,左手伸出来就一挥,“啪”的一声,萧远赫的下巴就挨了风夜的一巴掌。

“噗……”刚安顿好星儿的穆青一出来就看见了这一幕,很不给面子的嗤笑出声。

同样风尘仆仆的青山看得呆了,書香門第“少爷挨打了?可怜的少爷,马不停蹄的赶来居然还被李公子打了,呜……”他心里愣愣地想着,穆青看见他呆呆的样子,只得笑着提醒他去洗漱吃东西。

“可是,少爷……”

“没关系,你少爷会处理好的,你也累了,快去吃点东西就休息吧。”

“哦,那好吧,谢谢青叔!”小厮犹豫着走了。

穆青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也进屋里去了。

“小东西,会打人了呀,真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萧远赫被风夜拍了一下也呆了呆,继而笑着又捏了捏少年的鼻子。

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看来时是没法让他醒来了,唉,本来还想着一起喝酒赏月呢,想不到这只小猫的酒量这么浅,自己喝了两杯酒醉了。

萧远赫弯腰抱起醉醺醺的风夜,把他放到床上,又给他除了外衣鞋子。

穆青端了热水进来,萧远赫给床上的人儿擦了手脸脖颈,才给他盖上凉被。风夜已经睡着了,呼吸中鼻翼翕动,睡梦里还咂巴着嘴,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萧远赫坐在床沿,凝神看着熟睡中的少年。

清秀的小脸褪去了初见时的黄瘦,脸颊已经长了些肉,看起来圆圆的,跟肉嘟嘟的小星儿有些像;两道斜飞的眉毛下是一弯闭合着的眼帘,长长的黑黑的一圈睫毛微微的卷翘着,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鼻子有点小,直直挺挺的像一管秀气的笔胆,应该是随了他的母亲;嘴唇长得像猫,两边嘴角总是自然的翘起,好像时时勾唇含笑一样。

这个少年,第一次相见时就觉得他犹如一只有趣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和他相处后,他的淡漠,他的柔软,他的慧黠,他的精明,他的坦荡……他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让他着迷,想要参与其中。

离开他的这一个月,萧远赫常常想起跟他之间的点点滴滴,跟他一起摘果子、割青草,一起捉鱼、晒太阳,帮他挑水、看火;想起他夹菜到自己的碗里的自然,他大中午烧了水让自己洗头的体贴,他逼着自己喝羊奶的凶悍;想起他做出来的从来没听说过的好吃的东西,他迎着朝阳时脸上散发出的满足而愉悦的笑意……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平常琐碎的事情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让他即使身在京城也恨不得赶回他的身边来,让他在父亲解了毒养好了身体后顾不上和家人度中秋就马上赶着来找他。

也许,这就是家的含义吧,家的幸福,家的温暖,有一个人始终陪伴在你的身边,与你相互嘘寒问暖,执手一生。

“小猪,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你同意吗?”萧远赫把床上人的手握在手掌中放到自己的脸上摩挲,眼神语气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宠溺。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小猪啊,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

睡得正酣的风夜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盯上了,他一夜好梦,到了天光大亮了才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风夜就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人,转头一看,嗬,那不是萧远赫吗?原来自己昨天晚上不是做梦啊,难怪他那时候总觉得萧远赫在眼前呢。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呀?还爬到他的床上来睡,真是的!

风夜心里唠唠叨叨的埋怨了一会,起身正要下床,就看见萧远赫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喂,你看什么看啊?让开点,我要起床了!”

“风夜真是无情啊,刚得了好处就凶人家!”

风夜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萧远赫发起娘娘腔来真是恶心啊,再说,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得了好处?搞得好像是他风夜玷污了良家女子还要始乱终弃一样,有毛搞错啊!

“喂,你说清楚,什么叫得了好处?你干嘛睡到我的床上来了,你自己原来的房间不是还在那吗?我看得了好处的是你吧。”风夜怒道。

“啊啊,小风夜别生气,别生气,是我说错了,是我得了好处行了吧?”萧远赫赶紧投降,看见风夜软下来的神情,他马上又换上一副幽怨的语气道:お稥“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喝醉了,一个劲的拉着人家不放,还说让人家陪的。可怜我,赶了整整两天的路,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拉着不放了,我肚子好饿啊!”

风夜不禁抖了抖,难道他喝醉了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瞟了瞟萧远赫做出的可怜样子,“肯定没有那么严重,我不会缠着人撒泼的。”可是想想前世他的死党描述的他醉酒的状况,心里又不禁有点动摇。

萧远赫看着风夜在那狐疑不定的样子,心里早笑得开花了,好了,不逗他了。

“小风夜啊,你看我昨晚都牺牲自己服侍了你一个晚上了,你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啊?”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昨天晚上虽然吃了一碗青叔做的面,但是现在确实是很饿了,此时他的肚子也很配合的发出了“咕噜”的抗议声。

看来是自己疑心了,风夜不好意思的抓抓自己的头发,一边快速起床穿衣一边说:“那真是不好意思哦,我昨晚确实是喝醉了,那我现在去给你做个好吃的早餐吧。”说着不等萧远赫说什么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忙着去做早餐的风夜也就没有看到身后某人脸上狐狸一样的笑容。





45 心动

对于八月中秋赶着马车风尘仆仆大半夜出现在蝶山村的萧远赫,村里的人爆发了新一轮的八卦话题。有说他是败家子被家里赶出来的,有说他不安好心想谋取某样东西的,有说他看上了村里的哪个姑娘舍不得走的,有人说是风夜使了什么手段……

那些五花八门的说法风夜已经懒得理会了,反正又不损害他什么,爱说就说呗,萧远赫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呢。再说了,人家萧远赫自愿在原来20文房钱的基础上多加5文,附加条件就是他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风夜不得把他扫地出门。

此条件对风夜有利无害,他乐得有钱收又送了顺水人情,所以对于村里那些议论他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管村人怎么议论,反正自此之后,萧远赫重新成为了风夜家的超级房客。

这几天,风夜发现了一个问题,萧远赫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最近对他特别黏糊,准确来说是自从中秋那天之后,他对自己就特别殷勤。

怎么说涅?打个比方吧。早上风夜起床打开门就会发现萧远赫在他门前的院子里练剑练拳脚,风夜一出现他就给风夜打来洗脸水,好像他将自己定位成了风夜的小厮一样;吃饭的时候老是爱给风夜夹菜,似乎他才是主人而风夜是客人;干活时不用风夜说他就把花力气的重活(比如挑水、劈柴)抢过去了,完全不理会他的小厮青山在一边心疼可怜的哀怨眼神;缠着风夜教他做菜,然后第二天他做了一道看不出原材料的名为“鸡蛋羹”的,说是亲自给风夜做的早餐,把汤端到风夜面前时他那讨好的样子简直像一只眼巴巴等着主人夸奖抚摸的可怜小狗……诸如此类,实在是“罄竹难书”!

风夜不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为了讨好他,好让他免了房钱?应该不至于吧?他那么有钱还吝啬这点小钱的么?!要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呢?肯定是有求于他,要不然他无事献殷勤就是非奸即盗。鉴于此,风夜看向萧远赫目光都不自觉的多了些审视。

穆青这几天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萧远赫动不动就殷勤讨好风夜和星儿,明明是堂堂的富家贵公子,屈尊住在他们家里就算了,居然还每天乐呵呵的跟着风夜干农活,也不嫌脏累,看他的架势好像是打算一直住下去一样。他那样明显的行为,根本就是为了有所图谋。可是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家里肯定非富即贵,风夜一个乡下种田的农夫有什么值得他放□段来讨好奉承呢,难道……联系中秋那天萧远赫的作为,和平常他对待风夜的态度,穆青隐约明白了。

这个萧远赫,八成是看上了他们家风夜了。

只是贵人多薄情,难保那萧远赫萧公子不是无聊之下想找人消遣而已,对风夜未必是真心,看来以后自己得多看着点,别让他害了风夜。打定了注意,穆青是时时关注着那两人之间的互动。

而当事人萧远赫虽然知道穆青暗中审视自己,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看上风夜了。他现在每天最大的要事就是跟着风夜,让自己在他的生活中无处不在,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依赖自己进而喜欢、接受自己,并且隔绝一切可能的反对因素。至于他每天做的那些在风夜看来很诡异的事儿,那可怪不得他啊,他长那么大,从来就没有真心喜欢上什么人,更没试过去讨好别人的事,所以,他的那些取悦风夜的事儿用青山的话来说就是“傻傻的”,当然,说出这话的青山当场就被他的主子少爷拍得嗷嗷叫了。

青山觉得异常郁闷,少爷干嘛要为了讨好李公子去做那些连他一个小厮都没干过的活嘛?少爷做了傻事还不够,还要支使着他也去做,要是让京城府里的小桃(傻愣青山喜欢的某个丫鬟)知道了,他还不被笑死!少爷也会被笑死的,老爷夫人和大少爷,还有京城里少爷的所有狐朋狗友(夫人说的)知道了都会笑死的。少爷为什么要特意讨好李公子呢?青山闷闷地想了几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今天早上他看见自家少爷缠着李公子一个劲的要好吃的,他就明白了,少爷肯定是为了让李公子每天给他做好吃的才这样委屈自己的,肯定是这样!虽说以他青山的标准,李公子的厨艺没法跟京城福膳楼的掌勺师傅相比,可是李公子会做好多奇怪的吃食呀,稀奇古怪见也没见过听也没听说过的东西李公子做出来就是很好吃。

要是让他也能吃到李公子做的东西,那少爷讨好李公子也没什么,回到京城他也保证不会把少爷的囧事说出去的——青山小厮喜滋滋的想。

萧远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青山定义成为口腹之欲出卖劳力色相的人了。

这段时间家里最高兴的要数小星儿了。

萧远赫看准了风夜疼小星儿,为了讨风夜的欢心,他也是千方百计的哄着星儿小朋友,包括三不五时的打发青山去城里买玩具、点心果脯,带着小星儿飞到树上摘果子,陪小朋友逗兔子玩……小星儿新奇之下对萧哥哥的崇拜和热爱之情是水涨船高,间接地也另风夜开怀不已。

一天,风夜决定上山去采些香樟木回来,原因是穆青整理翻晒柜子里的棉被时发现里面跑出来几只蟑螂,风夜就想起用樟树祛虫蚁的办法来。

前世时风夜家里也是用樟脑丸放在衣柜里防虫蚁防潮,后来风夜的爸爸嫌弃樟脑丸的气味把衣服熏得太臭,妈妈就让姥姥在乡下寻了香樟木来,让木匠钻成一个个小圆球当樟脑丸用,衣柜抽屉里放上一个就能用一年,气味带着自然的草木清香,让人闻着头脑也清醒很多。

砍樟树的活当然是交给萧远赫,用轻功飞到树上砍一根树枝,对他来说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看到他的轻功还是这么好用,风夜就打起别的主意来了——山鸡,要是让萧远赫去捉山鸡肯定也是非常容易的。所以,把香樟树枝砍细放进背篓后,风夜就带着萧远赫往长生说的山鸡特别多的那个山头走去,地点就在摘稔子的那个山头再往里的一个山头,也是蝶山的主要支脉之一。

蝶山是这一带的山脉的统称,山头最大最高、红枫特别多的那座才是蝶山,其他的都是从主脉绵延出去的支脉,每个支脉里都有不少的山头山包,夹杂着不少的山谷山坳山涧。连着蝶山群山的是号称六万里崇山峻岭的六万山脉,据说那里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面有很多猛兽猛禽,除了有经验的老猎人,村里人是轻易不会到那边去的。

长生说这两年山里环境好,没什么天灾,六万山那边的动物繁衍得很快,像山鸡、野兔、狍子、獐子等这些小型的动物更是多,连带的有很多过来了蝶山这边繁衍生息,在水泽较多的山谷都能看见野鸭子的踪影了。风夜听他说得很是心动,自己是没本事去深山里猎其他,在附近的山里猎几只山鸡野兔还是很有兴趣的,特别是当自己的身边有了一个善于飞跑跳的能手的时候。

两人进了山林里,果然就听到了山鸡们的啼声。

山鸡像是在求偶一样,你叫一声我应一声的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风夜和萧远赫两人放轻了脚步,沿着山里的小径上到了半山腰,山鸡们的叫声听得更真切了。风夜对着萧远赫挥了挥手,意思就是:该你上了。

萧远赫很是无奈的别好自己的衣摆,心里默默的念着:お稥“师傅啊,希望您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为了您未来的徒媳妇,您要体谅啊”,做好了心理建设,萧远赫就认命的用轻功捉起山鸡来。

于是风夜有幸亲眼目睹了萧某人华丽丽的徒手捉山鸡的一幕:顺着山鸡的叫声走过去,在山鸡惊走的那一刻运起轻功掠过去,伸手一抓就把山鸡抓在手里了。风夜真是佩服他了,这么飞来飞去的,没有一次撞上树木,真是强人啊。

果然有个高手用就是不一样!

风夜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脚边被树藤绑着脚和翅膀的六只雄山鸡,鲜艳的羽毛看着就让人喜爱,要是在现代,打了这么多野生保护动物肯定是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了,唉,看来还是在古代好啊。

风夜把山鸡绑成一串,用一根木头抗在肩上满意的下山了,一路还指挥着萧远赫摘些木耳、香菇,扯几把桂枝、金银花,在山谷里还抓了一只灰野兔。

回了家,穆青带着青山已经把家里大扫除了一遍,风夜带上一只山鸡,把拳头粗的香樟木段拿到张木匠家,请他帮忙用工具钻成脚拇指大的小圆球。

“你哟,不就是打几个樟木丸么,你还送只鸡来,真是客气!”张嫂子接过风夜送来的山鸡笑斥道。

“不是客气张嫂子,今天我是运气好,一下子就抓到几只,家里也吃不完,顺路就给带来了。山鸡做汤好,给小张胜补补身子。”风夜笑呵呵的说。

张木匠把樟木丸做好后风夜拿回了三十个,剩下的都留给张木匠了。

在各处柜子放上香樟丸,风夜在穆青的帮助下开始处理今天的成果。

野兔养着,五只山鸡应了小星儿的要求留了一只最漂亮的放鸡圈里养着,剩下的四只都宰了,一只煲汤,三只做了叫花鸡。

说实话,风夜对于叫花鸡的认识还处于金庸的小说里描述的情景,实际操作经验是一点儿也没有,不过令风夜惊讶的是萧远赫居然对此十分娴熟,穆青虽然没做过,但是动手能力也不差,于是叫花鸡就交给萧远赫和穆青处理了。

风夜去后山砍了一根竹子回来,处理好做竹筒饭,幸好今天天阴阴的也不是很热,众人在门外的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包成一个泥团的鸡丢进去,在上面生起火堆来,火上架着装了糯米的竹筒。青山和星儿兴奋地围着火堆转来转去,添柴看火,萧远赫用树枝串着一个鸡腿在火上烤着,更是引得星儿高兴不已。

风夜坐在一边看着,手里拿着一个梨子慢悠悠的削皮,看见两个孩子那样高兴,心里想着要是有荷叶就好了,那样还可以试着做前世南边家乡的糯米鸡。看来得快点把鱼塘弄上,种藕养鱼,既有鱼有莲藕吃,又可以拿荷叶做各种吃食,真希望快点到秋天啊,到时候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尽情的改造田地啦。

“哇,好香的鸡腿啊!哥哥哥哥,你看萧哥哥给我的鸡腿!”星儿举着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冲过来打断了风夜的神游。

“嗯,很香,还很热,星儿小心点吃。”

“哥哥,你也吃。”

真是乖孩子,不枉哥哥疼你——风夜爱怜的揉揉星儿的头,在举到面前的鸡腿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真好吃,星儿也吃吧。”风夜在小孩儿的胸前围上小围脖,让他坐在一边好好对付他的鸡腿。

萧远赫笑嘻嘻的凑到风夜身边,手肘碰碰风夜的胳膊,“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风夜转头笑倪了他一眼,書香門第“是挺不错的。”

“那待会再试试我做的叫花鸡,那个更好吃呢。”

“嗯。你游历的时候经常露宿野外吗?你不会其他厨艺就单单懂得烤肉做叫花鸡?”风夜好奇的问。

“也不是经常吧,只是赶不上村镇休息的话才会在野外露宿,烤肉和叫花鸡是我在山上跟师傅学艺时跟师兄们学会的,呃……这个,比较简单。”

原来是传说中的上山学艺,打野食学来的。

“那时候师兄们常常抱怨山上的东西吃不饱,练功的时候就趁着师傅不注意,轮流去逮山鸡、兔子。我刚上山时轻功练得不好,老抓不到猎物,就被师兄们赶去专门烤肉或者糊叫花鸡,因此身上老带着一股肉味,师傅闻到了就罚我。后来我的轻功总算是超过了师兄们,不过他们逮到猎物时还是丢给我就跑了,我做这个都做了好几年呢,到艺成下山的时候,师傅还特地让我给他烤了兔子、做了叫花鸡,说我背着他偷吃了好几年临走才能给他做一回……”

呵呵,想不到萧远赫也有被人欺压的时候嘛,想象着他吃瘪的样子,风夜就觉得有趣。

“其实你很怀念那段时光吧。”

“嗯,是啊,有时候怀念。不过,能跟风夜像现在这样体验平淡的生活,我觉得更开心。”萧远赫双眼直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风夜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仿若誓言般的认真神色,脸上一红,心里不由得微微摇荡,为什么这人说话这么煽情呢,听得他好像被喜欢的女孩子初次告白的小男生一样,心里怦怦直跳。

直至吃着香喷喷的叫花鸡时,风夜的心里依然是乱乱的一片,连萧远赫用手掰着小竹筒里的糯米送到他的嘴边也没像平时一样抗拒。

前段时间还说是萧远赫有问题呢,看来现在是他有问题了,他居然觉得说那句话时的萧远赫很man很感性,让人……很心动。

他一定是病了,要不就是太久没发泄了,可是貌似这个身体也还是个十五岁少年啊,不至于饥/渴成看见个雄性动物也发/情吧?

风夜自此陷入了忧郁中。





46 秋忙前

风夜的青春躁动期忧郁没持续多久,因为秋收快开始了。

  除了忙碌的农活分散了他的一些注意力之外,风夜自己也想开了,感情的事随意自然就好,喜欢上男人也没什么,总好过一辈子也没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就跟前世一样活了二十多年心里也没装上一个人,想想真是怪冷清的。又没谁规定他喜欢的那个人不能是萧远赫,而且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萧远赫还不一定呢,反正这里不是允许男子婚嫁么,大不了以后把萧远赫娶回来呗。

  想通了的风夜也没怎么避讳,生活上还是一派坦荡自然。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萧远赫自然是欢喜,暗叹自己的机会又多了几分,对待风夜越发的细心体贴。为了更好的融入风夜的生活,萧远赫把自己穿的衣服也换成了跟风夜一样的短打,跟着风夜去干农活时也会挽着衣袖裤腿踩得满脚泥巴,大有改行做农夫的干劲,把蝶山村的一众人看得纳闷,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看着萧远赫和风夜的目光越发的多了几分哀怨。

  将近处暑了,蝶山村的稻麦慢慢的进入成熟收割期,田野渐渐变成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稻穗和麦穗让人看着心里就盈满了收获的喜悦。家里种了春麦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了,没有收割的人家也忙着清理晒坪、晾晒谷仓、整理粪肥准备冬耕事宜,整个小山村一改平时的悠闲。

  风夜家里的水田种的都是水稻,而且插秧的时间稍微往后,所以别人家开始割稻时他家的水稻还没有熟透,天气那么晴朗,也不用太急着收回来。

  趁着有空闲,风夜就把家里的土豆装了两筐,连带着一批做好的小菜,赶着萧远赫的马车进城了。

  很快就是农忙季节,家里缺的各类食材都要提前备着,风夜就打算好好的采买一番。小星儿很久没有进城逛街了,这回也吵着要去,穆青自愿在家照料牲畜,萧远赫和青山不愿意呆在家里,也跟着去了。加上同样要去采购的张木匠一家三口和长生小夫妻两个,一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也亏得萧远赫的马车够大才挤得下。

  到了城里,约好了在李大叔的铺子碰头回去,张嫂子和长生他们就自己去逛街了,风夜把一罐罐一坛坛的小菜卸下来给李大叔放好,让青山赶着马车先去了城南的太白居酒楼。

  上个月,风夜的土豆已经成功卖给了城里的两家酒楼,一家是鸿雁酒楼,另外一家就是太白居。

  本来风夜只想着卖给鸿雁搞独家垄断的,他看中的就是鸿雁做的是中下层次的酒楼生意,去吃饭的多是普通老百姓,对于土豆的推广大有好处。谁知道那位周掌柜没眼光没战略,不仅压价压得狠,还推三阻四的延迟收购风夜的土豆,风夜来找了几次都周掌柜都避而不见,他一气之下就找了另外的一家酒楼,就是太白居。

  太白居的掌柜早年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行商,对土豆早有耳闻,做的又是高档酒楼,不在乎那点小钱,风夜一上门找他他就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经过当日的一番谈判,生意就谈拢了。风夜提供给太白居十个关于土豆的菜式,太白居每个菜式付了半两银子,此外,风夜按五文钱一斤的价钱将土豆定期供应给太白居,每月不少于五十斤。

  风夜不是没想过把土豆的价钱暂时性抬高,只是,土豆在现在还没被大众接受,价钱定的太高怕没人问津。风夜的打算是等过了这几个月看看民众的反响再说,到时候自己的第二批土豆也开始收上来了,抬价也要有点底货。

  不过,土豆菜在太白居一经推出,在梧县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度,很多人都在打听土豆这个东西。见此情况,鸿雁酒楼这才急了,忙忙的找风夜要订购土豆,把风夜郁闷得直翻白眼。

  风夜今年春天收上来的土豆最多也就几百斤,下一批最快也要到九月才能收获,所以鸿雁这边求告了几次,风夜才答应了每月供给他们四十斤,从八月份开始,但是每斤要收六文钱。

  风夜一行人去城南给太白居称了这个月的土豆才去东市。

  “哎哟,李公子来啦,您坐这等会,我马上就去叫掌柜的。”鸿雁酒楼跑堂的小二看见风夜进门马上就笑脸迎进去。

  没一会,酒楼周掌柜也从后堂出来了。

  “小兄弟你总算来啦,我这几天可都候着你呐!”

  老狐狸,之前没见你那么积极!风夜在心底鄙视了一番,脸上也笑着道:“呵呵,是周掌柜的不愿意见我呀,我也不好整天来您这晃悠是不!”

  “小兄弟你大人有大量,体谅老朽则个,之前是我老眼昏花把财神往外推啊,您看这土豆……是不是还可以商量商量?”

  风夜暗骂了句老财迷,到了现在还想找便宜钻,当你小爷是吃素的!他一下绷起脸色,“周掌柜的,我手头上的土豆本来就不多,你想多要我也没办法多匀些出来,人家太白居明着说了是每月至少要五十斤,生意好的时候没准还要上百斤,我手头的货不多呀。不是我说您呐,当初我就是说了,这个土豆就算是在我们大商整个国家里都还是稀罕东西,您还不信!您现在就算是每斤出十文二十文来买我也没有多的给你了。”风夜看周掌柜满脸沮丧心里就暗爽,又接着道:お稥“您老就放心吧,人家太白居在城南,您在城东,就算他也有土豆那也抢不去您的生意啊,而且,兴许明年我就能卖给你更多的土豆呢。”

  萧远赫拉着小星儿在一边听了风夜又是嘲讽又是安慰的话语,心里就觉得好笑,看他那得意的小样,跟一只偷到腥的猫一样,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风夜笑着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身看着小伙计给土豆称斤。

  “周掌柜,那我就告辞了,下个月一定会按时给您送来的。您可记住了,表皮发青发紫的土豆一定不能吃,做土豆时也要保证熟透才行!”风夜照例谆谆告诫了一番,出了事可是很大条的。

  “好好,老朽记住了。小兄弟要不留下吃个午饭?”

  “呵呵,午饭就免了,不打扰掌柜的发财了,告辞。”

  走出鸿雁酒楼,风夜和萧远赫在东市一路走着挑买东西,青山赶着马车跟在后头,星儿坐在车辕上跟他兴奋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手上还不停的把风夜买给他的糖丝丸子往嘴里塞。

  真是俩小孩。

  风夜去肉市买了十多斤的五花肉,几根猪筒骨,一根猪蹄髈,再多也不能买了,这样的天气没有冰箱根本放不久,五花肉腌了做风干腊肉还能放顶得久。

  风夜还在地摊街买了几条大草鱼,拿回去养着什么时候要吃就可以吃,又把盐油酱醋花椒石膏等等大料小料都添置了,连同小孩子的零食和小黄米、八宝豆之类的也买了些,又带着萧远赫去布庄拣了两匹布(当然是萧远赫付的钱),主仆俩的衣裳都要置几套,他们原来的长衫衣袍根本不适合在乡下穿。

  采买整齐后,已经是大中午了,一行人直奔城南的盛世酒楼,萧远赫说了,要请他们吃大餐。

  风夜也不跟他客气,有得吃就吃,再说,这古代的高级酒楼他还没进去吃过饭咧,见识一下也不错。

  到了那家酒楼,风夜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个大理石砌就的高阶,从高阶上去是一个门廊,高高的门廊顶上漆着大金字“盛世大酒楼”几个字。

  风夜看得暗暗咂舌,娘咧,一个酒楼还要砌个大牌坊,看着就是不想让老百姓进去啊!

  进了酒楼,里面是一个小教室一样的大堂,摆着一色的八仙桌、高脚长板凳,大堂正对着门口的木楼梯,靠里的一边是柜台,上面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酒坛,另一边有小二托着菜盘穿梭往来,后面应该是厨房。

  此时大堂已经有好些客人在进餐,看衣着都是比较有钱的,风夜和萧远赫一行人进来就有小二过来招呼,萧远赫没理会小二,径直抱着星儿,带头往楼上走。

  今日萧远赫穿的还是他以前的那些华美衣衫,一看就是个有钱贵公子,风夜和青山也是长布袍衫,他们一进来就往楼上走,倒也没有人惊讶,只是萧远赫的外貌引起了几个人的指点。

  沿着楼梯上去,上面是一个比一楼更加开阔的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酒缸十分引人注目,酒缸上有几个弯弯曲曲的大字,风夜就认得一个“大”字。萧远赫看见风夜盯着酒缸看,笑着解释道:“这是此间酒楼的特色,那缸里是安州特有的“漓泉大曲”,是这家的掌柜特地从安州高唐县运回来的,那里的漓泉酒最是有名。”

  说话间几人在临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这里的桌子都是小圆桌,配着整套六个的高脚小圆凳,桌子和桌子之间有一排排一米多高的木格栏隔开,其间还摆着些竹子、花树盆栽。

  在风夜打量的时候,跑堂小二已经拿了茶水给各人斟上,萧远赫问他:“风夜想吃什么菜?”

  想吃什么菜?我怎么知道这里有什么菜,风夜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菜单。

  “我对这里不熟,你点吧。”

  萧远赫笑嘻嘻的说:“不熟没关系,菜式都在那里,你看看要吃什么。”说着指了指墙上。

  风夜一看,原来四面墙上都挂着一些小牌子,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这个酒楼的招牌菜了,只是那些字都是弯弯绕绕的古体字,他看得不明白啊。

  风夜正在郁闷,一边伺候着的小二就机灵的向风夜介绍起来了:書香門第“这位公子,我们酒楼的水晶肘子、糖醋鲤鱼、纸包鸡、糯米排骨、香煎银鱼豆腐是顶顶有名的,您要不尝尝?”

  “那要个糖醋鲤鱼、糯米排骨吧,其他的呢问他。”风夜从小二介绍的挑了两个,就把点菜的任务交给萧远赫了。

  萧远赫笑眯眯的问一本正经趴在桌子上等着吃饭的星儿:“小星儿想吃什么呀?”

  “鱼。”小星儿指着一个正走过的小二手上端着的菜盘。

  萧远赫笑着看了风夜一眼,大的小的都爱吃鱼,果然是小猫。

  “那糖醋鲤鱼、糯米排骨、鱼香茄子煲、清炒藕片、烟筒白菜、芥菜鱼头豆腐汤,一钵白米饭。暂时就上这些吧。哦,还有,给我们装一坛漓泉大曲,等会我们要带走。”

  萧远赫没忘了刚才提到这酒时风夜闪亮的眼神,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真想尝尝”几个字了,明明酒量就那么一点,偏还喜欢品尝美酒。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给几人的茶碗加了茶水,白毛巾往肩上一搭,跑下楼去传菜了,跟电视上果然是一样。

  话说大酒楼的效率就是不错,众人等了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

  风夜早上只喝了一碗豆浆,现在早就饿了,菜一上来也没客气,一边照顾着小星儿,一边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青山平时最是贪吃,这时也抡开筷子埋头吃起来,萧远赫和风夜呆惯了,对自己的小厮没大没小尊卑不分的鲁莽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个也拿起碗筷吃起来。

  几个菜都做得很有水平,风夜这一顿吃得很是满足,同样是酒楼,鸿雁跟这里相比等级低了不止一两点,特别是那个糖醋鱼和糯米排骨,鱼肉外焦里嫩,入口酥脆,味道酸甜适中,卖相做得也好看,排骨软濡入味,肉味绞透着糯米和荷叶的清香,味道极是恰到好处。

  果然能做到酒楼的大厨就是不一般,风夜寻思着回去是不是自己也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做出来。

  酒足饭饱,几人原地坐着喝茶歇息,等到离着约定回家的时辰还有一刻钟时才坐着马车到李大叔的店铺。

  没等多久,长生夫妻和张木匠一家都回来了,于是,马车载着一车的人和物什晃晃悠悠回村了。





47秋收

处暑之后,天气渐渐的没有那么闷热了,山里的早晚也开始有霜降,每天早上都能看见野外的草尖上挂满的晶莹的露珠,人沾到也能感觉到一点冷意。

  山里每天的太阳还是那么灿烂,耀眼的阳光衬着金黄的田野,让人的心情总是高扬愉悦。

  蝶山村的秋收在这样金色的日子里开始了。

  田野里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大家扎着裤腿袖子,手抄镰刀,弯腰一边收割一边侃着大山,孩子们在收割完的田里窜来窜去的笑闹着。

  风夜、穆青和萧远赫也在田里割稻谷,青山带着小星儿在家,偶尔帮着烧烧凉茶做做饭什么的。其实按风夜的想法,萧远赫根本不可能像个农夫一样踩着泥土弯着腰在田里收割,人家一个有钱少爷住在自家,平时劳动劳动没什么,可是像这样累得腰酸背痛腿脚抽筋的农活儿是不应该让他帮手的,好歹人家也是付了房钱的呀。不过,萧远赫坚持要体验风夜劳作的辛苦和收获的喜悦,没理会风夜的劝阻和青山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嗷叫,穿起短打,撸起头发,手拿镰刀就跟着风夜下田了,把蝶山村人惊奇得纷纷找风夜打听是不是那位贵公子没钱付房租了才出劳力抵债。

  风夜把村人的猜测跟萧远赫一说,他嘴角抽搐着半响没说话,青山跳着脚直说要帮少爷请几个长工回来代劳。

  禾田里的水早就放干了,田里的土晒得裂开了一道道纵横交缠的细口子,小小的蜘蛛在田土里爬来爬去,密密的稻杆里结着一张张小小的蛛网,上面还挂着未被晒干的水珠,稻禾里总是藏着很多各种各样的小虫子,割稻时虫子就会飞出来到处窜,好在都是不叮人的。

  萧远赫拿着镰刀在风夜的旁边割稻,左手一撸抓住一大把的稻禾,右手的镰刀一送一拉就割下来了,动作那叫标准到位一气呵成又快又好,风夜看得不禁暗赞。他不过是看着风夜和穆青做了一遍,外加听风夜说了要点就做的这么好了,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他是熟手呢,想当初风夜第一次割麦子的时候还割伤了手咧,割下来的麦茬还是长长短短不整齐的。看来世上还是有天赋一说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做什么都能做的比一般人好,萧远赫估计就是这种人了。

  割下来的稻谷和麦子都扎成一捆捆堆在大簸箕里放在田埂上晒,村里的几个公共晒坪现在还是很紧张,排着队等着脱粒的人家还有老大一堆呢,风夜想着有空的时候还是在自家门口弄个晒坪打个碾盘吧,以后就不用老等着用村里的了。

  好在风夜家收稻是在众人后面,等他们把水稻全部收割完,刚好就轮到他们碾谷脱粒。

  拉碾的牛是借高村长家的,风夜家的牛还小,没法用。

  脱粒晒谷之后,风夜又忙着把上造【1】的麦子拿出大部分运到城里卖掉,要不然家里就放不下了,也吃不了这么多。

  (【1】上造:就是“上一季”的意思,南方土家话语。在南边很多地方的稻麦是一年两季,人们把春季中夏季收的这一季成为上造,夏播秋收的那一季称为“晚造”。)

  新收上来的稻谷有粳稻和籼稻,还有糯稻,风夜留下一部分足够家里吃的,剩下的都碾磨成白米卖了。

  风夜家现在也是吃白米了,他在现代吃惯了精小米,这里的糙米虽然营养好,但是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吃的,如今粮食不缺了,家里的米缸也就换装成白米,糙米是隔那么半月一月的才吃几顿。风夜也不怕村里人知道议论了,反正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有钱人了,盖青砖大瓦房的时候都被人戳着背脊议论了一通了,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由得他们说吧。

  不过,现在还不是磕闲话的时候,收完了稻麦,村人们又忙着整田整地,翻耕施肥,准备着冬种。

  风夜也忙得不行,收了稻谷要晒田犁地准备种冬麦土豆,翻了地要收芋头木薯花生,收了这些七七八八的又要耕地埋肥,还要忙着准备土豆种。

  风夜和穆青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萧远赫对这些不熟,而且风夜也不好意思一直要他帮忙,风夜只能在村里雇了几个帮工帮忙。

  家里的三亩水田留着两亩种冬麦,另外的一亩风夜全部拿来种土豆了。村里的人虽然都知道风夜种的土豆卖到了城里的酒楼,但是毕竟还没有广泛流传开,思想不怎么开放又没什么商业触觉的村人对于风夜如此大片的种植土豆还是不怎么理解,他们都认为这种土东西始终比不过种麦子实在。只有长生和村里另外的两家人,他们都跟风夜买了土豆种,开了半亩几分地种土豆,风夜只能说他们的眼光实在是高出了其他人不是一截两截。高村长本来也是看不上土豆的,经过风夜的游说,高大明才种了两分地的。

  经过高村长家这样,风夜也就没去游说张木匠还有其他人了,反正到时候看到了利益,就是没人说服他们也会赶着种的。書香門第

  风夜家的田地都耕翻完了,施下了足够的粪肥沤晒着,稻麦都晒干收到谷仓里,木薯拍碎剁成片晒干,一茬茬的花生也摘下来装了框,忙完这些的时候八月就过去了,九月重阳也快到了。

  风夜家如今可谓是“仓廪实”,家里新打的几口大大小小的谷仓、木箱和麻袋、箩筐都装着收上来的稻谷、麦子、荞麦、玉米和黄豆大豆小豆各种豆类,储藏室和内院楼上的一间房子都堆放得满满当当的,让风夜看着就心喜。

  九月重阳是个大节,虽然村里人还有很多活儿要忙,但是到了重阳还是要停下来歇两天的。所以,到了九月初八这天,蝶山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犁耙,刀铲,上山采枫叶了。

  在这里,重阳节有一个习惯,就是用枫叶做黑米饭上坟祭祀祖先。

  和现代一样,重阳和清明虽然都是上坟祭祀先烈的节日,但是在这个时空,重阳明显比清明要来得重要和隆重,因为这个时节,人们不仅是要上坟祭祖,还要登高秋游,庆祝丰收,在大州城里还会有各种文人士子赏菊饮食的聚酒会。

  而蝶山村自有自己的庆重九的一套习俗。

  初八这天,风夜和穆青也早早的采了嫩枫叶回来,捣烂出汁,用汁水混合中糯米蒸,蒸熟后又依照此间的做法,剁了腊肉和大头菜混了香菜末、葱花一起炒,就是黑米饭了。

  做出来的黑米饭初闻起来有一股很浓郁的涩涩的枫叶的味道,刚入口时也是,但是嚼起来的时候就会觉得很香,那种特别的清香就跟吃生橄榄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差不多,那种香味里还夹杂着糯米本身的米香还有腊肉的香味,吃起来很爽口,一点也没有平常的糯米饭一样吃多了腻得难受的感觉。

  风夜让穆青炒了黑米饭,自己去村里的磨坊磨米浆。

  黑米饭、重阳糕、高粱酒是蝶山村过重九必备的三样饮食。

  这里的重阳糕是用粳米和糯米按三比一的比例磨成米浆,然后在米浆中加入鲜猪肉剁成的碎肉、大头菜末、花生碎粒一起蒸,蒸的时候要先放薄薄的一层,蒸熟后再加一层生米浆进去继续蒸,这样不断的重复,一直加了九重才成,这样蒸出来的糕点人们称为千层糕,也叫重阳糕。

  到了重九这天,风夜和穆青就带着小星儿去上坟了,萧远赫和青山是外人,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风夜觉得有点疑惑,这么重要的节日萧远赫都不回家,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呢?父母为什么能够纵容他在外逍遥那么久,但是想想他中秋团圆夜的大老远跑来这里,风夜也不觉得奇怪了,萧远赫自己就是喜欢另辟蹊径走不正常路线的人,难保他家里人不是跟他一样,不理他了,管他呢。

  风夜三人来到村口附近山丘李家的坟地,这里有三个坟包,分别安息着风夜的祖父母和父母,他的父母是合葬坟,墓前立着木碑,上面的字迹已经在风吹日晒中变得斑驳模糊了。清明时风夜也曾来拜祭整理过,不过过了几个月,坟上的草还是长的很多,枯黄的长草在秋风的吹拂中显得很凄凉。

  风夜想,大概以后他也是这样吧,人死一抔黄土,生前的种种俱都化为烟尘,了无踪迹,徒留下后人每年的凭吊。

  风夜和穆青给坟包除去草,培上一层新土,拿出祭品和香烛祭拜起来。

  山里不时响起一两声炮竹的声音,那都是各家上坟的人,风夜从山丘上下来,又转去另外一座山祭祀曾先祖。那里是李家整个家族比较集中的坟地,一大片坡地上几乎都是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坟包,咋一眼看上去像个乱葬岗一样,不过人们还是分得清楚哪个坟包是自家的祖先的。

  清明时风夜第一次来的时候心里就在想,这些先辈们勤勤恳恳的为吃住筹谋了一辈子,死后竟然住的这样拥挤,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怨恨不甘呢,但是这也好过现代了,人死就是一个骨灰盒,每人蹲在一个格子里,比这里的坟地要难受多了。

  来这里上坟的李家族人很多,大家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神色,反而兴高采烈地在祭拜的空挡互相磕捞起闲话来,小孩子们也在坟地之间跑来跑去的笑闹着,一时间整片坟地竟然热闹无比。也许这就是这里的人所说的庆祝吧,高高兴兴的上坟来,让地下寂寞的先祖们也分享到活着的子孙们的喜悦,缅怀也是幸福的,是一种温暖的悼念。

  早上上了坟,下午,就是连现代人都熟知的重阳登高了。

  王维的那首诗说: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重阳登高几乎是这个时空大陆所有国家都有的习俗,又称为“踏秋”,人们在这一天登高望远,采茱萸菊花佩戴,既有驱灾辟邪之用,又有长久永寿之意。

  风夜一家就着祭祀的黑米饭吃了午饭,就跟着村里的大伙儿一起上山了,风夜看见上山的各家人都跟自己一样,背着吃的喝的,拖家带口嬉闹着一路上山,在上山的过程中顺便采摘茱萸别在头发或者衣襟上。蝶山村没有菊花,所以人们都习惯了只用红红的茱萸果,小孩大姑娘小媳妇们采了插在发鬓上倒也十分好看。

  众人成群结队的在山里转悠,其实就是在采摘野果草药和野菜,身手灵活的小伙子们甚至呼喝着打起猎来,一些老人就吸着旱烟一边慢悠悠往山上走一边说着陈年往事,平日寂静的山林里满是欢声笑语。

  到了山顶,村人们就随便找块地方或站或坐的扎堆聊天,一些相互看对眼的姑娘小伙子趁机悄悄跑到树丛中说起情话来。

  风夜让星儿跟村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青山随在一边照应着,自己就和穆青、萧远赫在草地上坐下来。

  此时的天气正好,穿着单袍不热不冷,暖暖的眼光照在身上特别舒服,风夜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蓝的犹如涂了一层亮油彩的天上一丝云也没有,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摇篮,让人想要沉溺在里面永远沉睡下去。

  在现代的城市里,是难有机会看到这样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美丽天空的,不知道这片天是不是和中国千年前一样的天呢,时间可能就像这片天一样,让人沉溺其中,一瞬间就过去了。风夜,他来到这个异时空也快一年了,记得去年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这里的人们刚刚过了重阳没多久,想不到一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也许,十几年,几十年也都将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到时候他还能记得他是从遥远的时空来的灵魂吗?时光真是让人惆怅的东西啊!

  在风夜看着天空出神的时候,萧远赫也看着他出神,这个少年,他就像那天空一样澄澈干净,让人想要靠近,想要沉入他的眼神中,想要不顾一切的拥抱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简单充实,累和痛都是那么真实,并且每时每刻都有人和你一起分享,他渐渐迷上了这样的生活,像爱上这个美好的少年一样爱上当一个农夫。也许,青山说的不错,他萧远赫就是一个傻傻的人,以前的人生只是他故意扮演了一个聪明的角色,但是现在这个为了另一个人而且是为了个男人甘愿回归平淡的萧远赫才是真正的萧远赫,风夜就是那个让他找回了自我的人。

  风夜一回神就看见萧远赫定定的看着他,眼光就像浸了水一样温柔,他看着他的眼光就移不开眼了,两个人就坐在地上玩起了凝眸相对。

  穆青见机早就闪开了,这一个多月来他也算是看多了萧远赫对风夜的上心,看得出来他对风夜是真心,风夜也多少对他有些意思,两人都是未嫁未娶,既然双方都有意,他也乐见其成。

  所以,这一场踏秋,也成了风夜和萧远赫增进感情的约会了。

  重九登高之后,晚上是蝶山村特有的篝火舞龙会,这是为了庆祝丰收而设的,在蝶山村世代相传都没变过。

  村人们用秋天新收割的稻草和松枝扎成一个个火把,在村里的空地甚至田野上燃起巨大的火堆,老人们在火堆边唱着古老的丰收歌,那苍凉的声音将人们对丰足岁月的祈祷和祝福一遍遍的唱出来。

  夜色降临之后,村里的壮年小伙子们举着点燃的火把在田野山坳里梭跑起来,火把在他们的手中忽上忽下飘来舞去的,远远看去就是一条长长的火龙,一些悠长的山调子从他们嘴里呼喝出来,震得周边山林中的鸟雀不安的扑叫个不停。

  风夜一家都没参与舞龙,就坐在张木匠家门外燃起的火堆边烤红薯和土豆吃,听着山村里人们唱歌跳舞的欢喜声音说着闲话。后来,舞龙回来的长生和几个小伙子也拿着白天抓来的山鸡加入,一堆人直闹到夜里亥时才各自回家睡觉。





48 鱼塘

重九的热闹过去之后,蝶山村的人们马上又投入了忙碌的冬耕备播之中。

  李大家的稻谷是收得最早的一批,刚刚收割完李大叔就来跟风夜打了招呼,那两亩水田就算是正式回到风夜的手中了。

  风夜依旧雇了几个人把土豆下种,将从李大手里买回来的那些田沤了肥,并且托人买了绿肥种子回来,打算到十月水田沤足了肥之后全部都撒上。

  绿肥是一种生物肥料,不仅能够给田地增肥,改良土壤,保持水土,嫩茎还可以作为冬季野菜食用,前世风夜的家乡就惯用绿肥肥田,秋收之后播种,到了冬季就长得满田都是,春节之际就会开花,风夜的父亲就最爱拿嫩绿肥来清炒或者下火锅。

  去年冬天的时候风夜就曾经在梧县县城附近的农田里看见过成片的绿肥,才知晓此时空也有绿肥这东西。

  拿回了水田时候,风夜就想起了他谋划已久的鱼塘来。

  于是,在九月中旬艳阳高照的时候,风夜一家出动挖鱼塘!

  风夜选了一块临近小溪边,排水蓄水方便,面积又不小的田作为未来的鱼塘,用镰刀把田里的禾茬割掉之后,风夜请人上山砍来坚实耐水的树木做成大木桩,寻了石头来打塘基。

  几个帮工把原来的田埂挖开,重新用石头和着田土垒成将近一米宽的小道,在两边打上木桩加固,田埂的外围还按照风夜的想法种上移植来的桑树和从别处买来的柑橘小树苗。

  把塘基弄好之后,风夜自己带着家里的几个人继续挖深鱼塘,鱼塘既要养鱼又要种藕,为了以后挖藕和放水捉鱼都方便,风夜把鱼塘挖成中间深,四周渐次低浅的锥形。为了安全起见,鱼塘没有挖多深,中间最深的地方蓄水之后也就到成/人的腰部,四边浅的地方刚刚能到膝盖。

  挖出来的田土除了用来加固沓实塘基,其他的都做成了泥砖,风夜的想法是既能挖好鱼塘,又不浪费泥土,做成的泥砖还可以盖一间土坯房子,可谓一箭三雕。

  风夜家的牲畜越来越多了,原来的那三间小茅屋都开始捉襟见肘了,而且貌似他还缺一个马厩,萧远赫的马车不就是没地方放嘛,那匹骏马都委屈的跟牛羊关在一起,马车的车厢就放在前院里风吹日晒呢。风夜还埋怨自己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没把这个计算进去,都没想到有房之后也会有车,虽然目前的车不是自己的。

  做泥砖的印框是用四块两指厚的木板做成,长四十厘米宽三十厘米,上下底空,把湿了水的印框丢在铺了禾茬的地上,往框内填入泥土,踩踏结实,刮平,然后把印框起出来,四四方方的泥土砖就做成了,一溜溜在太阳下晒干。

  萧远赫和风夜,穆青和青山,两两合作,一人挖土一人踩泥,活儿干得倒也快,没出三天,鱼塘就完工了,早先晒干的泥砖在旁边的田里堆成一堆,没晒干的还排排躺在新挖好的鱼塘底。

  鱼塘挖好了,风夜开始寻找藕种和鱼苗,要说莲藕和鱼这两样东西,附近十里八乡就数明霞村最多了。明霞村本来就是因为荷花众多才出名,那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鱼塘,种着莲藕,寻藕种和鱼苗的事儿也不难,蝶山村有好些媳妇就是从明霞村嫁过来的,李氏家族里也有好几个姑娘嫁去了明霞村里,两村经常有人往来。所以风夜很容易就托人牵好了线,买了鱼苗回来,还付了定金定了藕种。

  等泥砖全部晒干起出来后,风夜在新挖好的鱼塘里放上一些小石块、水草,然后就开始蓄水放养鱼苗。

  注了水的鱼塘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闪动,水很清,连鱼塘底的石块都看得清清楚楚,偶尔可以看到小鱼儿游过,鱼塘边新栽的桑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小柑橘树也才到人的小腿肚高,所以现在还看不出风夜想象中绿荷娉婷、桑果环绕、清风徐徐、游鱼穿梭的美景。

  忙完了鱼塘之后,风夜总算是能歇一歇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但是从秋收到现在大家都忙得够呛的,风夜决定休养几天。

  萧远赫和青山已经被风夜认可为家里的常驻人员了,不过房钱当然还是要收的,这两只在这段时间也帮了风夜家不少的忙,尤其是——风夜看着晒黑了不少的萧远赫大少爷,粗糙的手上结了很多茧子,身上穿的是跟蝶山村人一样的短打布衣,脚上汲啦着一双草鞋,裤腿经常挽起来,小腿的肤色看起来也晒黑了一大截,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用布巾盘在头顶,一口白牙齿的嘴巴里也经常冒出跟蝶山村人一样的土强调话语。风夜已经很难想到他当初白衣飘逸、长发当风,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来了。

  难道当农民还比当地主少爷好么?风夜已经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这就好比问他自己,为什么从现代的一个都市白领穿越成一个农民后没有想方设法再奋斗成一个高薪的城市人是一样的。当农夫有当农夫的悠闲和快乐,当少爷也许也有当少爷的苦楚吧,谁管他呢,过得开心就好了。

  为了慰劳慰劳辛苦了一个多月的众人,风夜决定让萧远赫跟自己上山一趟,弄些野味回来开个犒劳大会。

  依然是去上次捉山鸡的那个山里,萧远赫再次发挥了他轻功的优势,一气捉了七八只山鸡和两只野兔,还经验丰富的在一片山谷里挖出了一条冬眠的蛇。风夜对这种软软的长虫一向是怕怕的,回去的路上扛着山鸡走得飞快,一点不理会后面呱啦呱啦逗着他的萧远赫。

  回了家,风夜又穿过后山去捡栗子。

  从八月份开始风夜就发现有零星的栗子掉下来了,秋收之后,栗子大部分都开始成熟,重九之后就已经有刺球掉落下来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风夜只抽空来捡了两次。

  估计是村人里这几天也没有来捡,现在掉在地上的刺球很多,风夜一串串的捡起来就往背篓里装,也不管是生的还是枯的。

  “哎哟!”

  风夜正飞快捡着栗子,萧远赫的一声惊叫把他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串刺球呈抛物线落入了山下,萧远赫捂着自己的手哭丧着脸装可怜。

  “我看看。”风夜过去,看见他左手几根手指上有一排的小刺已经钉进了肉里,风夜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捧着他的手小心的把露在外面的小刺拔去。

  “剩下的只能回去再用针挑出来了,你别动了,等我一会。”

  风夜快手地把刺球捡满篓子就领着萧远赫回家,一放下背篓,风夜就去找针。青山一路追着萧远赫问:“少爷,你怎么啦?”

  “没事,你一边去,别在少爷眼前晃!”

  “哦。”小青山垂头走开了,少爷八成又在找机会腻歪着李公子了呢。

  穆青瞥见青山一脸“我就知道有JQ”的古怪样子,好笑的招他来帮忙烧水。风夜拿来针,拉着萧远赫的手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帮他挑刺,萧远赫的头挨着风夜的头凑在一起。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漾出奇异的和谐温情。

  萧远赫看着风夜的眼睫毛在阳光中一闪一闪的,就像山上随风飞舞的枫叶,抿着的嘴唇从他的角度看好像在害羞地勾唇浅笑,脸颊上细细的绒毛被阳光渡成了一层金色的边,他看着这个样子的风夜,心里不由得悸动起来。

  风夜刚刚把最后一根小刺挑出来,就感觉的有热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软软的东西就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风夜呆住了,任由着那个软软的东西又在自己的脸上啄了几下,萧远赫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他的目光还是愣愣地看着萧远赫没回过神来。

  “真是个小傻瓜!”

  萧远赫低低笑着,又在他的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风夜听着他的笑声,想到刚才脸颊和唇上的触感,脸“轰”的一下就像着火烧起来一样,两只耳朵都染上了红晕。

  “小傻瓜,我喜欢你。書香門第”萧远赫半抱着他,脸上又出现了以往令风夜羞囧着迷的温柔和宠溺。“我喜欢你,你愿意接受我吗?”萧远赫抚着他的脸颊耐心等他的回答。

  风夜怔怔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不由得就点了点头。

  这个人,自己最初愿意将之当成好朋友、好兄弟的人,其实自己也是喜欢着他的吧,不知不觉中渐渐的喜欢上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上他痴缠宠溺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重九那天在山上,萧远赫对他说了他的身世家庭,说他既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相亲相爱的兄弟,他还说他愿意跟自己一直隐居在这个小山村里种田养鸡,白头偕老,他说他会一直等着他的回应。经过这么些日子,其实他心里已经答应了,只是没好意思自己说出来。既然彼此之间都喜欢着对方,那么在一起也无妨。

  萧远赫看见他点了头,心里喜不自禁,猛地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圈着,下巴蹭着怀里人的发顶,乐得心里已经找不着北了。

  等这两只亲亲热热的出来外院,穆青和青山已经把几只鸡都开膛处理好了,青山的眼光贼兮兮的不断在自家少爷和风夜的身上扫来扫去。

  风夜和萧远赫不理他,一个径自去做叫花鸡,一个去剥栗子了。

  晚饭的主菜是叫花鸡、红烧鱼、板栗烧肉、香菇板栗炖鸡汤,已经很久没有弄得那么丰盛了,众人狠狠地吃了一顿,晚上风夜不得不给大家烧了消食的凉茶喝。





49置地

平淡的日子就在人们忙忙碌碌中飞快的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九月下旬。

  秋高气爽的九月,风夜家的土豆开始成熟了,有些出土早的苗子已经半枯萎了,风夜决定过几天清闲了就挖出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扩挖地窖,以及盖个车马杂物房。

  秋收之后,风夜家原来的地窖相对于需要窖藏的东西来说太小了,风夜想着起码要扩大一倍才可以,毕竟有些东西就算有地方放置,但是放在地窖里更好一些,比如收挖回来的芋头、红薯之类的,放在屋子里久了,坏掉的会比较多,特别是一些要留着明年下种的小芋头、小红薯更容易坏。

  原来的那个小地窖位于菜园子的一角,要扩挖的话实在是不太好弄,风夜请教了村里的几位长辈后,选了房子附近地势较高、土质较合适的一处地方重新开挖一个大地窖。长生自愿来指导兼帮忙,忙活了两天就弄好了,又敞着晒了两三天,风夜才把堆放在屋里廊下的红薯、芋头、紫薯放进去。

  车马杂物房在这两天也开建了,用的是挖鱼塘时做的土砖,就挨着现在的鸡圈的地方建,虽然是茅草屋,但好在宽敞,也不算委屈了萧远赫的骏马。除了一间车马房,多出来的土砖又盖了一间小杂物间。

  地窖和土坯房建好后,风夜全家出动——挖土豆。

  这批土豆是暮春时才种下的,全部都种在临近菜园子新开的土地上,其实这里的土质不是很适合种土豆的,太硬,土豆要在沙壤土里种出来的才光滑大个,不过那时候是没有空余的地方所以才胡乱种着的。幸好土豆这东西容易长活,虽然长得不是非常理想,但是因为当初施肥充足,气候又适宜生长,所以挖出来的土豆也还不错,一棵苗子带出一大串,有大的有小的。几块地挖下来,风夜估计应该有一两千斤了。

  收上来的土豆一部分装在箩筐里放在新盖的杂物间,剩下的风夜一股脑儿放进了新地窖了,而那些挖伤了皮的就集中在厨房里平时做菜时解决掉。

  挖了土豆的土地晒了几天,沤了肥,又过了几天,风夜又带领着众人开始种土豆,这里的几块地全部种上,加上田里的一亩,还有风夜租的李大家的几块沙壤地,估计明年的土豆都可以出口其他州城了。

  忙完了土豆这摊活儿,在冬小麦下种钱总算是能偷闲几天了,风夜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山上来。

  此时正是秋果硕硕的时候,山上的好东西又惹了风夜的馋了,连着几天都拉着萧远赫一起上山摘野果挖野菜采药材,山上林子里的鸟蛋山鸡蛋都被他偷回来不少。

  橄榄又是成熟的时候了,而且今年的橄榄果长得好似特别的多,把风夜欢喜得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山葡萄已经开始收尾了,现在不大看得到了,早些时候还忙着秋收时风夜就看见村里常有小孩子摘了回去吃,一串一串紫珍珠一样的非常可爱馋人。风夜那时腾不出空来,就只能眼巴巴的托了那些小孩子们帮他挖了几株小葡萄藤回去种在院子的墙角边,活是活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结出葡萄来。

  风夜喜欢的馒头果是一年四季结果的,春天的时候他就摘了几次回家,小星儿也喜欢得不得了,夏天的时候馒头果成熟得尤其多,村里的大人小孩都爱时不时的去摘几个。还有那小小扁扁的野柿子,橙红橙红的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挂在树梢,风夜尤其喜欢摘了坐在树上一边晃着腿欣赏景色一边吸着甜甜的柿子肉吃。鸟雀们也特别喜欢吃柿子,长在树尖顶上最熟最甜的往往都被鸟儿们啄去了大半边。还有棠梨摘来腌酸了吃有助于消食,文寿曲果可以泡出甜丝丝的酒……

  风夜觉得大自然简直就是一个绝妙的宝库,每一刻都能叫你发现新的惊喜,倘佯其中深感造物的神奇。他和萧远赫像两只猴子一样每日穿梭在山林中,采撷着自然的果实,飞上高高的古树上远眺山林沟壑,悠闲自在得跟度假一般。

  逛了好些天山里,日子就滑到了金秋十月,风夜又要小忙一阵了。

  土地早就翻整好沤上肥了,风夜和穆青花了些时间给冬小麦和荞麦播种,耕了菜地撒上菜籽,忙好了这些,风夜想起了他的果园大计。

  是时候买片山地了。

  风夜去找了高村长说明了情况,取得了认可之后马不停蹄的去县城里登记,过了几天,县里果然派了一个书记官和两个差役来量地。在家中一众人等的期盼中,在县差、高村长和族里几个老长辈的见证下,风夜相中的那个小丘陵和后山十多亩的林地终于划拉到他的名下了,虽然银子没少付,可是风夜还是乐呵得不行,终于又添了新产业了,能不激动么。

  买了山地后,后山的那片山林有几乎四分之一的是风夜家的了,那些橄榄树也在风夜的地盘上,风夜为了明年的果树嫁接计划,买了山没两天,就开始给有利用价值的野果树施秋肥。

  “哎,萧远赫,给我说说你们京城北边有什么果树是可以栽到这里的。”风夜扶着锄头背倚树干懒洋洋的说道。

  萧远赫笑嘻嘻的看了他两眼,拍拍手上的土,走过去撇掉他手里的锄头,在风夜的惊叫声中飞身上了一棵结满扭扭曲曲蚯蚓一样的文寿曲果树,拥着他坐在树枝上。

  “要说既好吃有能移栽到这里的话可有不少,有一种大香枣,形如孩童拳头大小,通身碧绿,香气清幽,是前朝时方从异国引进来的,开始时只在京城附近的山上试种,后来有人将之移植到江南等地,发现亦可以成活结果。听闻香洲出产的人参果在安州亦有人种植,其果形如婴孩,色青黄而味甘醇,食之如饮美酒且有药理之用,不过种植之理不明……”

  萧远赫细细的述说着,微风吹拂,阳光如细碎的石晶透过枝枝叶叶撒照在身上,静谧的午后只能听到山下村里传来的鸡犬之声,风夜靠在萧远赫的肩膀上,一时有些熏熏然,觉得好像时光停止了前进一般,所有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飘忽起来。

  萧远赫说着说着就发现怀里的人儿已经睡过去了,清浅的呼吸微微的吹在他的肩胛上,有些痒,有些悸动。他拂开飘在眼前的发丝,脸颊在怀里人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心底满足地叹了口气。

  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可以和心爱的人一直相拥到老。

  “喂,快点把它剁了丢进去!”风夜瞪着萧远赫没好气的说道。

  此人不知道从哪里又挖到了一条冬眠的蛇回来,说是要做龙凤汤,穆青把山鸡都处理好了,他还捏着晕乎乎的蛇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感情是要故意恶心他呢,真是幼稚的男人!

  “哥哥,萧哥哥他坏,他拿蛇吓唬我!書香門第”小星儿在一边也气鼓鼓的告状。

  “是哦,少爷,那个东西那么恶心,快点杀了放进去煮了吧。”青山也不甘落后的控诉。

  看吧,连小孩都鄙视你。

  风夜狠狠瞪了萧远赫一眼,这家伙才乖乖的把蛇剥皮剁成段丢尽砂锅里,蹭过来讨好的说:“好风夜,明天集日我们进城好不好?我给你买你喜欢的云片糕牛乳粉好不好?”

  “嗯。”以为他是小孩么,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风夜懒懒的应了一声,有好东西当然是要的,一码归一码。

  “那我们去磨豆浆好不好?我想吃豆腐脑了。”

  萧远赫马上蹬鼻子上脸地要求,风夜正待发作,旁边的小星儿和青山也连声欢呼着赞同。

  好吧!

  风夜只得起身去拿了黄豆来浸泡,两刻钟后掕着小桶去村里的磨坊,后面跟着超级劳力萧远赫,推磨的任务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了。

  “哟,是风夜和萧公子啊。是要去做什么啊?”

  “萧公子真是勤快啊,每天都跟着风夜做活呀。”

  刚走进村中心,那些坐在树底下聊天的大妈大娘大婶们纷纷热情的打起招呼来,她们已经见惯了贵公子萧远赫跟着风夜屁股后头来来往往的情景了,没事儿时就爱拿他们说事。

  “呵呵,大娘大婶们好啊,我来磨点豆浆回家做豆腐,我过去了,有空再跟大婶们讲话哦。”风夜笑着赶紧拉着萧远赫溜人。这帮大妈们的精力在清闲的时候可是非常恐怖的,拉住你当面调侃可以唠唠叨叨上几个时辰的。

  走出了老远风夜还听到某位大妈夸赞着“那位萧公子真是俊啊,人也勤快,要是哪家的闺女嫁给他可享福咯……”,风夜意味不明的瞟了萧远赫两眼,萧远赫无辜的摊摊手,意为“不管我的事啊”。

  两人磨了豆浆回家,厨房里的汤已经冒出了香气来,起锅煮豆浆豆腐桂花糖水,晚饭上桌的时候,热气腾腾香甜诱人的豆腐脑已经被众人吃上了。

  暮色慢慢降临,平常而热闹温馨的一天又要过去了。





50树苗

“哎,风夜,午饭后你来我家一下,找你有事儿。”

“怎么啦?这么神秘!”

“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啊!”

“哎,晓得了。”

风夜和萧远赫刚刚从磨坊里磨了一小桶豆浆出来,村里的高二嫂子就神秘兮兮的拉着他说事儿。

高二嫂子号称蝶山村的巧手娘子,女红是一等一的好的,风夜家的衣裳几乎都是拜托她裁做的,她的两个女儿也是缝织刺绣的好手,她家凭着娘儿们几个的手艺日子居然过得甚是殷实,家里的农活大都是她老实巴交的丈夫料理。风夜和她家的来往还算多,彼此间也算亲厚,只是不知道这回事什么事儿呢,想想还是没想出头绪来,干脆就不想了,回家做豆腐去。

这是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气依然是那么晴朗,天空还是湛蓝无云,风夜家的小日子过的依然有滋有味。

现在清闲下来,风夜几乎是每两天就要磨一次豆腐,煮豆浆、豆腐脑、水豆腐,小星儿和青山包括他自己都是长身体长个子的时候,多补充蛋白质钙质是很有必要的。风夜觉得自己做豆腐的水平是直线上升,以后就算没了田地倚靠,就凭这个手艺估计也能混一口饭吃。不过,这显然也是机会渺茫的,用萧某人的话说就是“混什么饭啊?夫君我就是你的长期饭碗啊,肯定不会让老婆大人吃苦的”。嗯,这句话有待商榷,混饭当然是不用的,不过夫君老婆么,角色得调换过来,本来就是他萧某人来就我啊,那就是嫁进了李家嘛。

说起风夜和萧远赫的感情进展,那就是实践出来的真理,俩人处起来就跟一起过了十几二十年日子一样,甘于平淡,乐于平淡,把每一天的日子过得开开心心趣味盎然。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压根不适合他们,细水长流、平平淡淡能好好过日子还能恩恩爱爱的才是看得见的幸福,所谓的情/爱,具化到每一天来不就是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么——这是风夜的想法,也是萧远赫的想法,所以这两只一派自然的提前享受着婚姻生活。

风夜和萧远赫回家,看看时候,才刚刚辰时一刻,穆青做的包子已经在灶上蒸着了,挤好的一钵羊奶也放在灶台上,人此刻却在后边菜园里浇着新移出来种的小菜苗。

风夜慢条斯理的煮了豆浆羊奶,盛出来摆在桌上晾着,去屋里把还睡得半梦半醒的星儿叫起床,给他洗了手脸,穆青就摘了一把白花菜回来了,于是一家人开始围坐在堂屋里的小桌上吃早餐。

早餐后,穆青依然去料理地里的活计,萧远赫带着星儿在檐廊下认字练书写,风夜在厨房里处理黑橄榄,一个早晨就这么过去了。

吃了午饭,萧远赫陪着小星儿睡午觉去了,风夜依约来到高二嫂子家。

她家也在村中心的晒坪边,房子是典型的蝶山村品字形农家小院,院子里鸡鸭啄着地上的野菜梗吃。

高二嫂子端了一篮子水果出来,有芭蕉、大个的柿子和几个青皮柑橘,这在蝶山村可是不多啊。

“吃吧,不用跟你嫂子客气。”高二嫂子把果篮往风夜跟前推了推,坐在一边笑眯眯的道。

风夜拿起一个大红柿子慢悠悠的剥了皮吃,眼睛盯着手上,嘴上笑嘻嘻的说道:“二嫂子就直说了吧,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我帮得上忙的一定搭把手,还犯得着请我吃果子么?!话说,您这柿子和柑子是哪里买来的?怪好吃的。”

“呵呵,我想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啦。前儿我听说你买了山林,还想要寻访好的果苗种,是不?”

“嗯,是啊,是托了不少人帮着打听的,难道二嫂子有什么好门路?”风夜吃着柿子,眼睛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呵,就是这个理儿了。”高二嫂子高兴的挪了挪板凳,書香門第“我娘家有个表亲,是滁州乡下人,家里培植了不少的各色果苗、花卉,前段时间我回娘家时正听到我阿妈说他家要弃了种花种果,到城里开商铺,手里的果苗花卉正想尽快脱手,只是半年多来也没卖出多少,那家的老爷子又心疼花了心血的苗圃不舍得扔了,只得请了村里人照料、帮忙打听买家。我本来也没怎么留意这个事情,只是回来就听人说你要寻果苗,这不,想问问你有意不。”

“那他家的都是什么样儿的果树?”风夜沉吟了一会问。

“什么都有,除了咱们这里有的桃李梨子柿子等等之外,还有柑橘金桔青果白果之类,还有很多据说是从更南边崖州带回来的果树,那什么荔枝龙眼什么的,多的很,我一时也说不全给你听。呐,这些大柿子柑橘就是我娘家表亲送的。”

风夜听穆青和萧远赫说过滁州和崖州,滁州邻着梧县不远,走陆路的话一天即可往返了,崖州则在南边近海的地界,离着安州可远了点,听说那里的水果最是多,有点像现代的海南。

“……二嫂子,我是想买果苗,只是,现下正是秋时干旱,在不久就是冬天了,不是移植果苗的时候啊。”

“嗯,这个倒也是,那我让人捎个信去问问他,看能不能给你想个法子,或者把苗子给你留着!”高二嫂子笑呵呵的拍板。

“欸,好嘞,那就麻烦二嫂子了。”

“麻烦什么,小事儿,倒是嫂子我还有个事要麻烦你。风夜啊,下个月底我家大女儿就要出嫁了,我看你家的公鸡挺好的,还有兔子,你看,能不能卖几只给嫂子办酒席?”

风夜早听说了高二嫂子家的大妞和村里李尚才家的二儿子订了亲,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办酒了。

“几只牲畜而已,没问题,二嫂子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过去拿就是了,那兔子也有五六只可以出笼了,只是,公鸡的话我家也就那几只,还有好几只是山上捉来的野鸡,二嫂子可不要嫌弃呀。”

“嫌弃什么,山鸡才好呢,我们亲家那边听说就是向长生定了三十只山鸡,还有野兔什么的,大都是山里的猎物。你也知道我们村里养公鸡的不多,我们两边办酒都要,亲家那边主要是靠猎物,我就一家一家的买呗。你家的公鸡算是多的了,我才急赶着向你定。”

李尚才的二儿子李栋就是跟长生玩的很好的那帮小伙子中的一个,长生帮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呵呵,那行,到时候嫂子就去我家拿就是了。”

“那就说好了,价钱方面按市面上的计,你看行不?”

风夜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就是几只瘦山鸡,嫂子按平常村里的来就行了。”

市面上的活鸡一般九文钱一斤,在村里,人们相互间交易一般就是五六文钱一斤就可以了,才养了没几天的几只瘦山鸡实在是不好意思高价出手。

“哈哈,那好,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到时候你们一家要来喝酒啊。”

从二嫂子家出来,风夜绕去田野里看了看田里的土豆和麦子,扯了两把鸡们爱吃的野菜,才回家去鸡圈里看了看自家的鸡。

二十二只母鸡,除了三只正在带着小鸡的,其它的现在几乎每天都下一个蛋,十五只公鸡,其中就有十只个儿较小、羽毛鲜亮的是风夜和萧远赫前前后后捉回来山鸡,用玉米和米糠喂了好些天,现在他们也不像刚捉回来时一样到处扑腾想要逃走了,再喂到下个月中旬,应该还能长些肉。

“到了,就是这儿了!”

风夜趴在廊下迷糊着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青山兴奋咋呼的声音,伴着一阵叮呤当啷的摇铃声。

风夜想起了这孩子昨儿下午被萧远赫打发去县里送信了,顺便让他在县里正泰钱庄住了一宿,等着把上个集日风夜在城里陶瓷作坊订做的一批装小菜的瓶瓶罐罐带回来。

本来应该早上就回来了的,搞到现在大下午的才见人,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城里逛着玩儿忘了时间了。

“哦,就是这儿呀,看着还挺不错的。”

“小心点下来,仔细自己的衣裙了。”

风夜正要起身出去,又听到一男一女两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风夜听得稍微诧异,是谁来了呢?

迅速的去洗了一把脸,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头发,风夜站在堂屋门口往外看去,赫然看见自家的院门口停着两匹黄骏马,长长的马鬃被马儿打着响鼻甩过来甩过去的,高昂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银色的铃铛,在甩动中叮当作响,而马儿身上健壮优美的线条也在甩动中划出动人的线条。

真是两匹好马呀,风夜就算不懂得相马,也看得出这两匹马比平常在城里看见的那些拉车的矮马高了不止一个两个等级了。可惜了,这么好的马用来拉车,风夜盯着马上套着的辕叹息,后面的马车看不见,不知是什么人呢,买得起这样漂亮的两匹马。

就在风夜赏马的这当儿,一个一身紫色长裙的女子就出现在风夜的视线中,看声音举止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妇人,距离有点远,看不清面容,风夜只看见她云鬓高髻上插着两支银色的发簪在上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紧接着,风夜就看见她旁边又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子,颀长的身姿,青衫萧然,身后一头长长的青丝尤其显眼。

看来好像是有身份的人,不过到底是谁呢?竟然是来他家的,难道又是来找萧远赫的?

风夜放下心里的疑问,走出去迎客了。





51贵客

这天,风夜家来了两位陌生的贵客。

照面的第一眼,风夜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像,实在是像,这个中年男子长得非常的像萧远赫,不,应该说是萧远赫长得非常像这个男子,看他的年纪,应该是萧远赫的父亲,倚在他臂弯里的那位容色清丽的妇人估计就是萧远赫的母亲吧。

“风夜公子,那些瓶子我放在马房里了。哦,这是我们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这是风夜公子,我和少爷就住在他家里。”

风夜还在猜想当中,卸马回来手上提着一大堆东西的青山就证实了那两位的身份。

“原来是萧老爷萧夫人,小子有礼了。请进请进!”

风夜用着半明不白的官话请了客人进屋,摆上茶水,青山一溜烟去后院叫萧远赫了。

还好中午烧了茶水,要不然就要让人见笑了。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风夜正坐在堂屋里陪着客人说话,萧远赫就笑嘻嘻的出来了。

“你这臭小子,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也没想着回去看看老爹老娘,倒还怪我来找你呀?”萧远赫美丽的娘一见儿子就笑骂道,那泼辣的样子实在是跟她的形象不太相符,萧老爷坐在一边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看着妻子和儿子打诨,显见对这样场面是见惯不怪了的。

“哎哎,老娘可别冤枉我,是谁说不让我在眼前惹人嫌的,我走了你们才好亲热嘛。”

“你这臭小子找骂是吧,我……”萧夫人暴跳起来正要去揪儿子的耳朵,看看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的风夜和穆青,马上收敛了转脸笑道:“呵呵,让李公子见笑了。”

“没事没事,伯母不介意的话就叫我风夜吧。伯母和远赫这么久不见了,肯定是想念的紧的,远赫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挂念着伯父和伯母呢。”

“哈哈,好,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来,给伯母说说远赫这小子在这里有没给你惹麻烦?”

“麻烦倒是没有,反过来他还帮了我不少的忙……”

风夜陪着萧远赫和他父母聊天说话,小半天下来风夜也基本明白了情况。

原来萧远赫的父亲萧贺朝中毒伤好之后就南下游历,夫妇两个都是爱流连山水的,一路停停走走,前不久也到了安州,夫妻俩想起萧远图说起自家儿子在安州梧县,于是出了安州城就直奔梧县正泰钱庄去,刚好就碰上了在那里的青山,夫妻俩就跟着看儿子来了。

风夜发现萧家夫妇两个一般都是萧伯母在说话,这位秀美的女子据萧远赫说是京城名门的大家闺秀,相貌秀雅娴熟,性子却是一派活泼,说话间语气神情带着一股女子少有的爽朗,颇有点江湖侠女的风范。

萧伯父跟萧远赫在相貌上就是一个印子出来的,只是在性情上就是两极分化,沉凝端肃的样子印证着《诗经》里说的“绿竹猗猗”的如玉君子,看起来不似个商贾,倒像是传说中的贵族隐士。风夜看他总是微笑不语的,看着妻子和儿子时脸上都是宠溺和温柔,心道真是一个儒雅秀士啊。

风夜陪了一阵,就出去让他们一家说话,自己和穆青整理厢房去了,长辈既然亲自来看儿子了,肯定得住几天再走的。

整了房间,风夜去厨房端了早上做好还热在瓮里的豆腐脑出来,盛了让青山拿去给他老爷夫人,自己和穆青又去厨房忙活了,时间也不早了,得赶紧做饭。

两个人烧水杀鸡,煲汤做饭,片鱼择菜,幸好家里都有现成的食材,待客也不至于失礼。

风夜在厨房里一通忙活,那边萧夫人正伙同了丈夫小厮在审问萧远赫。

“儿子啊,娘问你,你是不是看上风夜啦?”萧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循循善诱。

“娘,你这是什么话呢,什么叫看上啊?!说的风夜像什么一样。”萧远赫嬉皮笑脸的驳斥他老娘。

“你……青山都跟我们说了,说你对风夜很不一般,你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什么意思。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吧!”萧夫人恨恨的戳戳儿子的胸膛。

萧远赫瞟了旁边的小厮一眼,青山在他少爷意义不明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往自家夫人的背后缩了缩。

“那我要是说我喜欢上他,想跟他一世白头呢?”

萧夫人愣了一下,跟丈夫对了眼,萧贺朝收起脸上的笑,定定的看着儿子的眼睛问:“你是真的想好了?不是闹着玩?”

“想好了,爹、娘,这次我是认真的,不是闹着玩,风夜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以前的我就是在浑浑噩噩的混日子,现在跟风夜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活着的,每一天都很开心,我想要和他一直这么过下去。请爹娘成全!”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爹娘反对,我也一定要跟风夜在一起。”

萧贺朝夫妇看着儿子神色坚决的脸,沉默了。

忙活了一通,风夜和穆青总算是做好了晚饭。

饭桌在堂屋里摆了,请萧氏夫妇坐了上首,其余众人团团围坐了,穆青青山自然也是坐在席上的,萧夫人显见的也并不意外,只高高兴兴的抱着星儿在一边哄着小孩吃饭,眉眼间一派欢喜。

萧贺朝挨着妻子坐下,看见桌上正中摆着一钵香菇大料鸡汤,撇去了浮油的乳黄/色汤里卧着大块的鸡肉,汤里浮着白色的山药片、红色的枸杞子、淡褐色的莲子、大大的红枣和几根香菜,看起来香浓无比。桌上每人面前的碗里也装着小半碗,尝了一口,确实很香,应该是野山鸡煲的。在他面前,一个白磁盘里装着荷叶包鸡,袅袅香气不断飘出来刺激着人的唾液;旁边一盘浅黄/色的切丝菜,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听青山咋呼才知道原来叫土豆丝,尝了一筷,酸酸的带点微辣,很是脆口开胃;一盘清蒸鱼,一个鸡油清炒蔬菜,还有两个冷盘,一个看起来应该是蛋,整个地切成两半,一圈地摆在荷叶边青瓷碟里,底下是切得又薄又细的咸菜丝,风夜介绍说是叫卤蛋;另一小蝶是鸡爪,只是看起来特别白,儿子插话说是叫泡椒凤爪,真是胆大,既然管个鸡爪叫凤爪,也不怕被人知道告到官府去。

这样一桌菜对于萧贺朝来说自然是没什么,但是对于农家人来说应该是非常丰盛的了,难得的是味道居然都不错,尤其是鸡汤和那个荷叶鸡,做得真真是到位,连吃惯了南北美味的萧贺朝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句。不过,妻子素娘看来倒是十分中意那盘叫醋溜土豆丝和泡椒凤爪的,看她吃的不停还要照顾着旁边的小娃娃,萧贺朝就不由得帮她把凤爪……呃,鸡爪夹到她碗里去。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饭后,萧夫人拉着风夜兴致勃勃地讨教着泡椒凤爪的做法,穆青收拾了饭桌后带着星儿去洗澡了,萧远赫父子俩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聊天,聊着聊着萧夫人也兴奋地掺和进来,风夜看他们一家人聊得开心,自己就去屋里收拾东西了,没一会,萧远赫也跟着跑了进来。

“喂,萧远赫,让你父母住我的卧室吧,我已经换了新的被褥了,那里宽敞,东西齐全,又有单独的洗浴间,比较方便。”

“好呀,那今晚风夜就跟我睡一间吧。”萧远赫拖着风夜的手嬉笑着道。

“我干嘛要跟你住一间?楼上不是还有房间么!”

“呵呵,那里不是东西不齐全么,没关系啦没关系,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保证我睡相一定会很好的。”

去死,萧远赫!风夜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和你睡过了?”

“嘻嘻,就是中秋那晚啊,风夜不是搂着人家睡了一个晚上吗?!风夜就不要不好意思啦。”

那晚……算了,不跟他计较。

不过,晚上萧氏夫妇住进了风夜的卧室后,风夜还是跟萧远赫睡了一间房,原因是家里的床和被褥实在是不够。

当初风夜就打了四张床,自己卧室一张,两个厢房各一张,现在是穆青和青山住着,小星儿跟着穆青睡,再一张就是在楼上正中间的房子里,也就是现在萧远赫住的房间。原本风夜觉得自己预备的床已经是足之又足的了,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家里就来了这么多人,把本来还觉得宽敞的家里显出了窄小来。

晚上,萧远赫和风夜的房里。

“萧远赫你干嘛,把你的手拿开!”

“风夜不要那么小气嘛,床不够大,碰了一下而已哟。”

没过一会儿。

“喂,你不睡觉盯着我干嘛,像只狼一样。”

“呵呵,看着你才睡得着嘛。”

“那你往常都是怎么睡着的?!”

“我偷偷爬下去看你呀,看了就睡得着了。”

“……”

又过了一会儿。

“萧远赫,你快要把我压扁了,退出去点。”

“不要嘛,被子不够大,我冷,挤着才暖和呀。”

“可是你快把我挤到墙根里去了!”

“那你就不要躲嘛,乖乖让我抱着,你不是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呐,给你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睡觉要抱着东西了?”

“中秋那天。”

“……”

再过了一会儿。

“萧远赫,让你抱着就算了,你拱来拱去的是诚心不让人睡觉吗?你头发弄得我脖子痒!”

“……风夜你真好闻,我要睡了,不要说话了哈。”沉缓的呼吸喷在风夜的脖子上,痒痒的,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片柔软。

第二天早上,风夜揉着酸麻的胳膊,看着青山和萧氏夫妇不时扫过来的暧昧眼神,心里咬牙切齿地决定:他一定要请张木匠再多打几张床,一定要多备着几床被褥。




52游山

“风夜啊,昨天来你家的那是什么人啊?”

“是哟,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欸,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可不是么!昨天我瞥见来的那两位都是贵客哟,容貌衣裳都是一等一的好……”

“风夜啊,快说说那是谁啊?来你家干啥子呀?”

“风夜……”

“……”

风夜一大早就起来磨豆浆想要给家里人做早餐,刚从磨坊里出来就被一大帮大妈大婶的围住了打听八卦。

风夜被缠得没法,只能停下来笑着发话了。

“没什么,就是萧公子的父母来看儿子,顺便来这里玩玩,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大娘,婶婶,我要回家了,还要给客人做早饭咧!”

说完也不等一帮子大妈反应过来就迅速溜了,弄得几个有心打听出点什么事儿来的八卦大妈恨得直跺脚。

“哎哟,风夜这么早就去干活儿回来啦?真是勤快呐!”

风夜提着豆浆刚回到家就看见萧夫人和萧老爷在门外的草坪上散步,两口子站在一起真是无比的赏心悦目。

“伯父伯母早啊。我也没干什么活儿,就是去磨点豆浆而已,家里习惯了喝豆浆了。”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喜欢喝豆浆啊,小夜你真是个勤快贴心的好孩子!”萧夫人笑得眉眼弯弯的,像小孩子得到了好玩具一样高兴。

“呵呵,那我现在就去煮豆浆了,伯父伯母再等会就可以吃早饭了。”

“哈哈,好!好!那小夜快去吧,不用顾着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老人家……

萧夫人笑眯眯的话让风夜无语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的他赶紧讪笑着去煮豆浆了。

风夜进了厨房,看见穆青已经把包子馒头蒸上了,正在热着羊奶,看见风夜回来,忙接过他手中的豆浆。

“我来煮吧,羊奶快好了,哦,风夜啊,那个蜂蜜快没有了。”穆青将豆浆用专门的白布兜隔了一次,滤除少量的豆渣。

风夜拿来一个碗盛着那些豆渣,萧远赫和星儿都很喜欢吃炒豆渣和豆渣饼,每次少少的一点豆渣做出来两个人都要争抢一翻。

“等下次去集上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再买些吧,小星儿喜欢在羊奶里加点蜂蜜,这些月来都喝习惯了。”

“哥哥,叔叔!”

风夜和穆青还在拉着家常,小星儿的声音就从厨房外传了进来,没过一会,蹲在地上的风夜就感觉小孩扑到了自己的背上。

“哥哥哥哥,萧哥哥说今天带星儿上山,哥哥说好不好?”

风夜看了笑着跟着进来的萧远赫一眼,把趴在他背上乱摇晃的小孩拉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星儿就这么想上山玩?”

“那当然了,山上有好多好吃的果子,萧哥哥说了,如果星儿会写哥哥的名字就会带星儿上山,还要飞到树上摘果子。星儿昨天就会写啦!哥哥好不好嘛……”

“真的?星儿会写哥哥的名字了?宝贝真聪明!那好吧,今天就让萧哥哥带你上山玩儿!”风夜又捏了捏小孩的鼻尖。

“哥哥你真好!嗯啊!”咯咯笑着的孩子在风夜的脸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蹦蹦跳跳地出了厨房。

萧远赫盯着风夜脸上的口水印,嫉妒地皱着眉头,风夜都不肯让他亲一下,昨天晚上他好不容易能让他抱着入睡,可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弄得他只能在他睡着之后偷偷地亲他,心里的邪火噌噌的直往上窜。

唉,谁叫他的小爱人只有十五岁呐,还要一年才成年呢,这剩下的日子可怎么忍啊,唉!

风夜好笑的看着那个一脸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的人,走过去拍了他胳膊一把,“喂,这一大早的你叹什么气啊?”

萧远赫赶紧换上一脸笑容,“没有没有,我是在烦恼我老爹老娘啊,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监视我几天啊。”

“说什么呢!伯父伯母都亲自来看你了你还不能表点孝心吗?什么监视啊,难道你要干什么坏事吗?”风夜给了他一枚大大的白眼。

“风夜说得没错。你这个臭小子,还背着你老娘说坏话呢!看我怎么收拾你!”风夜刚刚说完,萧夫人的声音就在厨房窗边传来,把厨房里的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嗬,娘啊,您真是神出鬼没啊,儿子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娘,我哪里有说您什么坏话呢!我正和风夜说等会带您上蝶山去看看秋枫落叶呢,您看看我这不是想着法儿孝顺您么……”

萧远赫嬉皮笑脸的赶紧跑出去讨好他老娘去了,风夜和穆青相视一笑,把灶上蒸熟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装好。

“伯父伯母,吃早饭了。”

风夜把早餐在屋里摆好,看见萧远赫母子俩和小星儿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游山,出声提醒该吃东西了。

几人高高兴兴的进来,围着平日的桌子坐下。

今天的早餐有包子、馒头、煎发糕、豆渣饼、豆浆、羊奶(主要是星儿和风夜的)、荞麦蔬菜粥和几碟小菜。

萧夫人一坐下就感叹:“风夜啊,你真是有耐心哦,准备了这么丰富的早饭,看起来都好好吃啊!”

“呵呵,只是些简单的农家饭菜,伯母喜欢就好,我还怕做得不合伯父伯母的口味呢。”

“怎么会呢?!小夜你太客气了。嗯,好吃,这个好吃!”萧夫人说着夹了一片煎发糕放到嘴里,筷子又夹了一块豆渣饼,“哇,这个也好吃!”说着就快手地帮一边的小星儿和丈夫也各夹了一块。

“哇,娘,你干嘛?!我的最爱都被你抢光了!”萧远赫看着他娘连着夹走几块豆渣饼,忍不住哇哇大叫,筷子赶紧把硕果仅存的那块夹到自己的碗里。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长辈小孩抢食物的吗?!再说,你的最爱不是在那里吗?!”萧夫人开吃不忘骂儿子,下巴往风夜这边一点。

被点到名的风夜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夫人的意思,脸上不由得红起来。饶是他平时对于自己和萧远赫相恋之事坦荡自然,可是被对方的家长明着说开,心里还是有着媳妇见公婆的难为情。

想不到萧远赫这么快就跟父母提到了这件事,而最想不到的是萧夫人竟然就这么揭开了,这么说的意思是他们已经默许了他和萧远赫的事情了吗?

风夜囧得只顾埋头苦吃,两只耳朵尖红得都快要出血了。

而那边的萧远赫整顿早饭都在嘿嘿傻笑,其他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样子,肚子里笑得都抽筋了。

总算一顿早饭结束了,风夜的脸色才慢慢的回复下来。

太阳已经出来了,田野里渐渐看到出门劳作的农人,山间微凉的露气在渐渐升高的太阳中消散,草尖的露珠也渐渐的蒸发了。

萧远赫萧夫人星儿和青山都鼓噪着要上山,山上的草叶树叶应该不久就干了,于是一行人就往山上进发了,只穆青留在家里准备午饭。

青山和星儿嬉笑着跑在前头,萧远赫和风夜紧跟着,萧夫人和萧老爷慢腾腾的走在后面,一路欢笑着上了后山,星儿不时的跑回头要求萧远赫带他飞上某棵树摘个果子,风夜则习惯性的挖挖草药。

到了小后山的山顶,萧夫人和萧老爷自去赏秋枫了,其他人也自得其乐的玩着,风夜找到了一棵山药,正努力的挖掘。

栗子也新掉了好多,风夜挖了山药就蹲在地上悠闲地剥着刺球里的栗子,山林中不时传来星儿和青山叽里呱啦的声音,风夜抬头看看,又专心的剥着自己的栗子。

在后山逗留了一阵,众人就往蝶山上攀去,风夜也没有真正上过蝶山,听长生说那座山上的红枫是顶顶的好看,山上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活物,况且萧远赫有武功在身,他老爹也是武艺不差的(当然是萧远赫偷偷告诉的),也乐得去看一回蝶山枫舞。

不得不说,梧县四绝真不是吹的,众人爬蝶山时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感叹。

从后山下面的那个山谷往风夜捉山鸡挖人参的那座山翻过去,就到了了蝶山主脉的山脚。从山脚开始,五彩缤纷的颜色就一直冲击着众人的视觉,披着焦黄浅黄嫩黄的落叶乔木中间杂着一树树火红色金黄的秋枫,墨绿深绿浅绿的常青乔木灌木,真是说不出的美丽。林中枯黄的落叶铺了一地,一些长着可爱的野果的灌木丛里藏着的小动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树枝间的鸟雀和松鼠听到人声也飞窜着跑来跑去跳来跳去,偶尔看到一两只山鸡在前面飞快的逃窜,咯咯的叫声引得别处的山鸡也叫成一片。

越往山上走火红和金黄色的枫树越多,待到上了山顶,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金黄和火红交织的世界,满眼都是枫树,满眼都是那暖暖的耀眼的色彩。

一棵棵枝干遒劲的枫树叶不知道长了多少年,表面干枯的树皮裂得像鳞片一样,繁茂的枝条上枫叶翩然,站在树下仰头看,阳光碎金一般漏下来,让人心生沉醉。

地上寸草不生,只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枫叶,人走在上面发出细碎的声音,一眼望过去,千百棵枫树错落有致,顶头是绚丽的叶的云彩,脚下是厚重的岁月的积淀,时光的秘密仿佛就在一瞬之间向你洞开。




53缘深

这几天村里人来风夜家串门的明显多了很多,原因无他,大家都想看看长的风神俊逸的萧公子他爹妈,因为据看见的人说,萧公子的爹妈长得更加风神俊逸、容颜如花。

于是蝶山村闲得无聊的大妈大婶大叔小孩子就一个个借着他家来了贵客,明着给送点自家地里的蔬菜瓜果,暗里打听八卦来了。

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见识狭窄话题有限的乡下人对此更是兴趣十足,风夜送走了今天第十一个来他家送蔬果的村人,心里感慨道。

来的人翻来覆去的就爱问萧夫人萧老爷长的怎么样啊,双马马车值多少钱啊,穿的衣服是什么料子啊,家里是做什么行当的,房屋田产几何仆人几多……风夜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人家府上的管家,这些事哪里知道得那样清楚,偏偏这几天萧氏夫妇天天吃了饭就往蝶山周围的山上听风赏景去了,少数几个有幸见过他俩的村里人把俩人吹得是天花乱坠,弄得其他人心痒痒的就整天往风夜家跑。

主角不在,风夜只能招待那一批批来家里的三姑六婆,带他们去马厩里看那双马马车,拉着萧远赫陪客,明着拐着的暗示想要知道萧氏夫妇的相貌看萧远赫就明白了。不过那些人各种细细碎碎的问题还是把风夜弄得疲于应付,只能把萧远赫推出去当挡箭牌。

穆青坐在内院的廊下编着箩筐,看见风夜呈大字型摊在摇椅上,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绿豆汤来,好笑的说:“既然这么累,不要见他们就是了。”

“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总不能天天躲着啊……”风夜灌了几大口汤水,无奈道。

“嘿嘿,小风夜怎么忘了我呢?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怎么样?”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笑嘻嘻的道。

“你有办法还存心让我累几天!星儿呢?你丢在哪里了?”

萧远赫拿过风夜刚才喝剩下的绿豆汤喝完,拖过一个椅子坐在风夜后面给他捏肩膀,嬉笑着说:“哪能呢!星儿吵着要去捉鱼,青山带着他去了,等一下我就去带他回来。我前几天不是看你收东西收的高兴么?这才没有提醒你呀!”

收东西……风夜白了他一眼,说的他好像真的贪图人家的那几棵菜几棵瓜果一样,只不过是有小孩采了大把开的灿烂的鸡蛋花过来,一个婶婶送了几棵西贡蕉和芭蕉的幼苗,他高兴了两天而已,哪来的收东西收的高兴一说。再说,收了人家的东西以为不用回礼么,这几天风夜送出去的卤鸡蛋起码有一筐,家里存下来的鸡蛋几乎都光光了。

“那你说说你的办法是什么?”

“嘻嘻,那简单呀,他们不是想看我老爹老娘么?我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转悠一圈让他们看个够就好了嘛。”

风夜狠狠的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破办法啊,让自己爹娘像猴子一样给人家参观吗?!

萧远赫一看就明白风夜的想法,轻捏着他的胳膊道:“你放心,我也不想让人家当猴子耍呀。我娘不是说她想看看豆浆是怎么磨的吗?哦,她不是也喜欢那个鸡蛋花吗?磨坊旁边的那片荒地上不是正长着几棵,我明儿就带她去体验磨豆浆、摘花儿!”

切!还不是变相地让人参观么,只不过是将客观意愿变成了主观意愿罢了,想想那两人被村人围观缠着的样子,萧老爷万年不变的微笑不知会变成怎样,风夜心里也有些期待了。

“随便你吧,反正你护着你爹娘点,别让那些村人弄得老人家不高兴……”

“知道了……”风夜这样说就是默许了,萧远赫偷笑,手上的劲道愈发轻柔了。

“记得去带星儿回来……”

“嗯。”

午后的太阳暖融融的晒着,身上被萧远赫按揉地很舒服,一切舒适而美好,风夜呢哝了几句,眼皮慢慢地磕上了。

萧远赫进屋里拿了凉被出来给他盖上,把摇椅挪到阳光晒不到他的脸的地方,才出去找那两个捉鱼捉的高兴的小孩。

第二天一早,风夜正在磨坊里磨豆浆,果然就看见萧远赫领着他老爹老娘远远的过来了,身后跟着好些小孩子,在路边的那些人家不论大人小孩都站在门口看着焦点三人组。

风夜的脑门上马上爬上了几条黑线,等到萧氏一家三口进了磨坊,风夜就发现一向面带微笑的萧老爷现在紧绷着一张俊脸,嘴唇抿着,眼刀“嗖嗖”的往自己儿子身上招呼。

倒是萧夫人,还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一进磨坊就叫风夜让她试试推磨的感觉,风夜笑着让到了一边,心虚地眼睛都不敢往萧老爷身上看了。

萧夫人才推了几下,就甩着酸累的手不干了,萧贺朝好笑的过去把妻子扶到一边,脸上的僵硬也化了,“你呀,看什么新鲜都要玩,自己没干过一点活,以为这是容易的么。”

萧夫人撒娇地抱怨道:“我怎么知道嘛,我看小夜每天都来磨豆浆,以为很容易么,谁知道这么累。小夜啊,你真是辛苦了。”后面一句是对着风夜说的。

风夜笑着应道:“伯母言重了,我是干惯了这活儿的,不觉得有什么辛苦,还能锻炼臂力和耐性,也挺好的。”

萧远赫也赶紧上前道:“是啊,娘,推磨没什么好玩的,您不是要摘花么?看,外面就有,我们去摘好不好?”

“咦?哇!这么多的……那个鸡蛋花啊,真是漂亮!”萧夫人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跑到花树下,忍不住要伸手摘,又迟疑了:“赫儿呀,这花儿是谁家的呀?我们用不用给主人家打个招呼?别摘了让人家不高兴吧。”

“娘,你就放心的摘吧,这是公共的荒地,不是谁种的,村里谁摘都可以!再说,您总不会要摘光吧。”

“呵呵,不会不会,你娘我是那么贪心的人吗?我就摘一点,晒干了随身带着泡茶,小夜不是说了吗,这个可以排毒养颜,呵呵……”

母子俩个提着个小布袋兴致勃勃的摘着沾满花露的黄/色花儿,一帮子跟着的小孩子在一边看着,几个大胆的也过来帮着摘花,萧夫人笑吟吟的夸奖了几句,另外的孩子们受了感染,也加入摧花的行列,没过一会儿,外面的花树下已是笑语片片。

萧贺朝站在磨坊的窗边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转过身来看着石磨边安静的少年,纤细的身姿适意地推着石磨的拉杆,圆圆的双眼含笑看着窗外的情景,手还不忘在石磨上添上一勺半勺的豆子和水,意态娴熟犹如闲庭散步般。

他走过去,拿起小桶里的小勺,学着少年刚才的样子添了一点黄豆,目光也随着他从大窗户看向外面。

风夜转脸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不减:“多谢伯父。”

萧贺朝神态不变继续看着外面,“每天这样生活,小夜觉得乏味吗?”

风夜意外的又转脸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答道:“风夜生来就是蝶山村的人,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乡下的生活很累很平淡,但是习惯了就会觉得其实这样也好,每天忙活着过日子,也挺有乐趣的。”

“那可曾想过要出去闯荡一翻?”萧贺朝转脸正视着风夜的眼睛问道。

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我出去创一翻事业?还是他不满意跟他儿子相恋的是个乡下农夫?怀柔政策?金钱攻势?棒打鸳鸯?

一刹那风夜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不过念头过去,他也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他的总会是他的,就当是未来岳父母对女婿的考验吧(风夜很自觉地将萧远赫当成未来的娘子了)。

于是他想了一下,道:“那伯父长年游历天下,可觉得行旅奔波是件苦事?可想要官爵加身、功成名就的生活?我觉得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事业,自己觉得过得好的,一生也就完满了,过得不好,就算闯出再多的声名利禄来也是枉然。人活着其实就是过日子,只要觉得日子过的开心,安安乐乐的窝在这个山村里无所作为过一辈子也未必不是好事。”他看着花树下萧远赫向他老娘献宝的痞子样,眼中溢满温柔。

“有时候也会想着以后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别处的繁华,但是,风景哪里是看得完的呢?自己的身边未尝没有风景,只是太熟悉了所以才忽略了而已。所以,再一想,也没什么遗憾的,我觉得自己这样的人生很好。”

萧贺朝看着少年一边磨着豆浆一边歪着头,含笑侃侃而谈的样子,那番话令他的心里亦感到动容,难为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得这么透彻,看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远赫一直是个心性不定的孩子,少年时就开始拈花惹草流连人世,喜欢刺激新鲜、花团锦簇的生活,性情看着是可亲可善的,内里却其实冷情得很,总是难以对人付出真心。然则他的性子也是倔的很,只要爱上,就是不死不休纠缠到底,我只怕他受到伤害。”

伤害——

爱情如断肠毒药,相思若催命辣手,然而这针对的不过是所托非人所爱非人的人罢了,若真心相爱,倾情相守,爱情又怎么让人受伤呢,爱只会使人坚强。

和萧远赫在一起,在风夜来说并非一时迷恋的一见钟情,而是在日日相对相处中慢慢生出的情愫,日积月累,点滴浇灌开出的爱情。有着这样的基础,他相信这份爱情经得起世俗和金钱权势的磨练和诱惑,经得起岁月和人心的考验。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萧远赫的眼光。

“如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风夜定定的追随着窗外萧远赫快活的身影,坚决道。

萧远赫,不管谁的喜欢更多一些,不管是你先喜欢上还是我先喜欢上,从这一刻开始,就让我们相爱吧。

在花树下的萧远赫仿佛感知到风夜的目光,回过身来对着他粲然一笑。




54送礼

其实萧远赫使的办法一点也没用,萧氏夫妇在村里公开亮相之后,到风夜家串门的人更加多了。原因么,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八卦人士,对于别人的想法可不明白。

好在这些天他们夫妇两个也经常呆在家里,有了客人来也会跟着风夜一起招待,特别是萧夫人,

那些上门的村人聊什么她都能搭上话茬,只把一帮子来搜集八卦的老的少的哄得受宠若惊心花怒

放两脚打飘地回家。

这下,风夜就不用费心思搪塞那些没完没了的村人了,同时也明白萧远赫那张能掰善辩的嘴是遗

传自谁了。

萧夫人萧老爷呆在家里的好处显而易见,然而所带来的新一轮问题也是不少的,首当其冲的就是

饮食。

这都怪风夜自己,还有大嘴巴青山。

当日青山在县城里刚碰见萧氏夫妇,带着他们回来的那会儿,就已经把自家少爷和风夜公子的那

点儿事情倒豆子一般倒了个干净,其中包括风夜公子会做一些奇怪而好吃的东西。

萧夫人和丈夫多年游玩天下,尝遍东西南北美食无数,听到青山说儿子喜欢的人会做新鲜好吃的

东西就已经很是心动了,何况她又是个酷爱品尝美食的人。所以她一直就想着怎么让风夜给她也

做做那些奇怪好吃的东西。

那天在村里公开亮相回来之后,萧夫人就“特意”找了风夜来一起切磋切磋,而所谓的切磋其实

就是两个人口水哗哗的说一番自己吃过见过的吃食,而真正的切磋其实就是风夜现在每天得变着

花样地做吃的东西。

唉,果然人是做不得坏事的,做了坏事都得付出代价。

风夜拉着萧远赫和穆青继续在厨房里做点心,自从和萧夫人英雄所见略同地探讨了一次,萧夫人

就对风夜所说的广式点心异常感兴趣,风夜没办法,只能把能做出来的都轮着做一遍咯。

所以这几天风夜就光在家操劳一天三顿了,前天是最具代表性的肠粉、浓汤小笼包、干蒸烧卖,

前天让青山去城里买了食材,所以昨天就做了虾饺、糯米鸡、鸡丝春卷配着每天的豆浆,今天早

上做的是浓酱蒸凤爪、香草鱼片粥,现在风夜和穆青正捣鼓着弄午饭——荷叶蒸笼饭。这是风夜

肖想了很久的了,一个个菜盘子大的竹编蒸笼是穆青请教了张木匠后花了十几天的功夫直至昨天

才做出来的,荷叶还是在铺子里买来的夏天风干保存的干荷叶。

穆青真的是个很能干的人啊,什么东西只要说出个大概他就能做出来,还做得有模有样,当初怎

么就让他捡到了这样的人才呢——风夜喜滋滋的想着。

风夜其实很想做的是前世时非常喜欢吃的蛋挞,正好村里风夜的一个婶娘家的牛刚生了小牛犊,

奶水很足,风夜的心思就又活了起来,也画了图让青山去城里托了铁匠铺的师傅订做了一个烤

箱,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真的派上用场了。

如果能用的话以后还可以考虑做蛋糕,不过那个奶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现成的卖,果然还是要养

一头奶牛才方便啊,可是更不知道去哪里找奶牛啊。唉,好多问题啊!

风夜暗暗叹了口气,看着穆青把洗干净泡软的荷叶铺在蒸笼里,四比一调配的粳米和糯米早上就

开始泡着了,这会儿在每个蒸笼里放了,切了些香芋丁和山药丁在米上,再盖上荷叶,然后一一

放进蒸屉里,因为蒸笼太多,灶上的两个锅同时开火猛蒸。

一直蒸了两个多小时,期间穆青还切了腊肉、腌过的鸡肉、肉排骨进去,又蒸了半个多小时,随

着蒸汽冒出来的香味更加浓了,引得萧夫人跑到厨房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快了,伯母,您先去屋里坐着,马上就好了。”风夜看着萧夫人眼馋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更加

的饿了。

风夜拿出夏天时腌的笋片,和着豇豆干切段炒了,又快手做了一个香辣土豆丝,一个白灼小菜

苗,就让穆青把蒸笼饭起出来端上桌。

花了时间蒸出来的饭异常的香,粳米和糯米混合,吃起来既有一定的黏性又不至于太腻,米饭混

合着荷叶、香芋和山药的清新香味,渗入了肉汁,加上竹笼本身的竹子清香,竟然异常的美味。

配合着爽口的笋片、香辣开胃的土豆丝,众人更是吃的赞不绝口。

“小夜啊,在你身边真是幸福啊,能够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每天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555……,远赫这小子这是哪里来的福气啊!”

刚放下筷子,萧夫人就马上感慨道。

“哈哈,娘,你就不要羡慕我啦,我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嘿嘿!”萧远赫也马上接口道。

风夜笑笑也不说话,和穆青收拾着碗盘筷子,又去厨房里切了一碟腌酸杏、黄瓜丁出来。

晚上,风夜做了炖鸡方便面,萧远赫做了他最拿手的叫花鸡。

这几天萧远赫又陆陆续续的抓回来了好些山鸡,家里的鸡虽然消耗得快,但是增加也快,风夜也

不担心下个月高二嫂子家办酒席时他拿不出来了,反正不够的话就让萧远赫多抓些就是了。

做面的时候风夜想起了前世的上汤牛腩面和干捞牛腩面,要是这里也像现代一样常常能买到牛肉

牛腩就好了。

话说距离上一次他好彩遇到别人卖摔死的牛而买到牛肉已经是差不多一年了,还真是想吃啊,想

想在现代,牛杂摊子简直到处都有,没可能说想吃而吃不到的。

不知道发展养牛业行不行得通呢,有空还是问问萧远赫和穆青吧。

“风夜,我饿了,我们烤红薯好不好?”萧远赫扶着铲子可怜兮兮的说。

风夜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好,这里没有柴禾不好操作,快点挖完我回去做面给你吃。”

“好!那快点吧!”萧远赫奋力地挖着地里的红薯。

这是第二天的下午,萧氏夫妇带着青山和星儿进城逛街去了,穆青上山捡柴,风夜和萧远赫在地

里挖着红薯。

这一小块的红薯是种得最晚的,现在红薯藤都已经开始枯萎了,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地,但是红

薯长得很多,又大个,而且风夜听说霜降之后再挖的红薯都特别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两人挖完了,合力扛着箩筐回家,风夜就给肚子饿的某人煮面,早上做的云吞还剩下一些,昨天

做的油炸方便面也还有几团,所以风夜就着材料简单的做了云吞面,加了些中午炖的鸡肉。

“远赫,可以了,快来吃吧!”

“哎,马上就来!哇好香啊,风夜你真好,嗯啊!”萧远赫跑进来,抱住风夜就在他脸上飞快的

亲了一下,又飞快的退开。

“你……”风夜举着手想拍他,奈何这小子跑得太快,已经端着面跑出去吃了,摇了摇头,加了

些柴禾烧热水。

“青叔回来啦。”

风夜在厨房里看火,就听到萧远赫的声音,接着看见穆青挑了一担柴进了院门。

“嗯。”穆青应了一声,笑着看看萧远赫捧着的面碗,把柴担放到院子靠墙的地方晾晒着。

“青叔,这儿还有云吞面,你也来吃吧,忙了一下午了都。远赫,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快去洗

澡,一身泥土的。”

“嘿嘿,就来。”

正当萧远赫和风夜洗了澡早院子里晾头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铃铛的响声,应该是萧家二老回来

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青山兴奋的声音:“少爷,风夜公子,我们回来啦,夫人买了好多东西

哦!”

风夜和萧远赫披着头发走出门,看见萧夫人拉着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小星儿,指挥着青山从马车往

下搬东西。

一对白底描花青瓷瓶,七八个包裹已经堆在了地上,青山还在不停的往下搬,看来萧夫人真是大

购物了。

再看小星儿,身上穿的是一套崭新的粉蓝色刺绣小袍子,围着月白色小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个

坠了大红色流苏的小玉佩,脚上穿着粉蓝色金线绣花高底小靴子。脖颈上挂着一个小银锁,过肩

的头发用一根粉蓝色镶绒毛的丝带绑得高高的,精美的丝带垂在耳朵两边,衬得娃娃粉嫩的小脸

更加玉雪可爱。最搞笑的是星儿的脸上,还想涂了粉,面颊上可疑的两团红晕貌似是胭脂啊,一

张小嘴也是殷红殷红的,弄得整个人更像是演戏的小金童。

“小夜、远赫,看看小宝贝,漂亮不漂亮?像不像个玉娃娃?”萧夫人乐呵呵的抱起星儿问。

萧远赫呵呵干笑了两声,“娘啊,你又爱上打扮小孩子了。”

“嘿嘿,漂亮吧?小星儿可比你小的时候乖多了,你小时候我一把你扮成小女孩你就哭,哪里像

星儿这么乖巧可爱。”

小女孩?

风夜嘴角抽了抽,看看萧远赫恼羞的神色,再看看星儿可爱无匹的扮相,再看看萧老爷微笑宠溺

中带点无奈的目光,更加无语了。

那边,萧夫人让风夜几人帮着把东西全部搬回了屋里,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包裹总共不下二十

个,萧夫人抱着星儿拉着萧远赫和风夜坐在桌边拆包裹。

“呐,这是一套小儿启蒙书籍,是给小星儿的,还有文房四宝。这是梅花香脂,擦脸擦手的,是

北边梅县专产的好东西哦,星儿和小夜的都有,远赫的是你一贯用的莲香脂,哦,还有穆青和青

山的也有。这是一匹闪光精绣红绸,是给小星儿做过年的衣裳的,喜庆又好看,嘿嘿,我花了好

一番力气杀价才买到这么便宜的,还有金银双丝蓝绸,月白锦缎,是给风夜的。这匹嫩黄香缎也

是给小星儿的,这有一件这种料子做成的小袍子,小宝贝穿上去不知道多好看呢,还有……”

风夜怀疑萧夫人把绸缎庄的布匹全部都买了个遍了,他光听着这个锦那个缎的就觉得银子在不断

的哗哗往外流,看来萧远赫家真不是普通的有钱。

“哎,小夜过来!”

风夜正在神游中,猛然听见了萧夫人叫他,赶紧走过去。

“好孩子,这有一个玉佩,伯母看着成色也挺不错,送给你了,就当是伯父伯母给你的见面礼

吧,这次我们来得匆忙,身边没带着什么好东西,给你现成买一个,你不要嫌弃,以后伯母再送

个好的给你。”

风夜看着自己手心里雕成白虎,白如羊脂般的圆形玉佩,摸起来有一种温润细腻的手感,他对于

玉器没什么鉴赏水平,但是也知道能被萧夫人看上的肯定不是普通凡品。

“谢谢伯母!”风夜知道这是二老的一番心意,也没有推辞。

“来,我给你戴上。”萧远赫拿起风夜手上垂着红绳的玉,挂到风夜的脖子上,同时附耳悄声

道:“这是婆婆给未来媳妇的彩礼。”

风夜等他结好绳子,抬脚在他脚背上狠狠的踩了一下,萧远赫立马嗷嗷叫着跳开了,一屋子人看

着他都哈哈大笑起来。




55订婚

欢聚的日子总是太短,时间很快就来到十一月,天气已经转冷了,虽然经常能看到灿烂的太阳,但是寒风是真的来到了蝶山村,山上的枫叶已经落了很多了,田野里的野草更显出了一种萧瑟的枯黄。

这时候,萧夫人萧老爷要回京城了。

风夜觉得很不舍,半个月以来的相处,风夜已经把两位长辈当成了自家的长辈看待,大家吃吃玩玩的日子宛然就是和谐快乐的一家人,可是如今却要分离了。

风夜也明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萧氏夫妇并不是会长居这偏远乡下的人,但是心里多少还是觉出人生别离的难过。

风夜只能在临别的这几天做了萧夫人一直念叨的吃食,火锅、水煮鱼片、麻辣烫、梅菜/芋头扣肉、烧烤,天气变冷了,吃这些也正合适,不腻,也不容易上火。

萧夫人吃得满意,加上每天能可着心地打扮小星儿,心情是美得不得了,天天张罗着和风夜讨论衣服的式样、点心菜式的做法,把风夜心里的离愁别绪也冲淡了不少。

萧家二老走的前一天,萧夫人联同了李氏族里的几个长辈给风夜和萧远赫订了亲,在家里办了三围酒席,只走了简单的仪式,风夜和萧远赫就算是未婚的夫夫了,只等着风夜成年后择吉成亲。

风夜今年十五岁,在这个大陆,男子十六岁、女子十五岁算是成年,所以,按照这里的习俗,过了年他们就可以成亲合礼(就是圆房的意思)了。只是,十六岁在现代才是个毛都没长全的高中生,风夜的灵魂虽然已经是三十好几的老龄青年了,但是他的身体可真真正正是个未/成/年/人,用他的话来说,他跟萧远赫谈恋爱就已经是早恋了,在现代可是要请家长的。

所以,萧远赫还得忍好长一段时间呢,估计他知道的话要郁闷死了,而如今他满心只想着过了年就拐了风夜拜堂。

两人订婚的第二天萧氏夫妇走了之后,风夜要娶一个男子,而那个男子就是住在他家里的萧公子的事情就传遍了蝶山村。

无可置疑地,这件婚事迅速成为了蝶山村所有人的最新话题。

在大商,男子相恋、婚嫁的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据说当朝的宰相和一品上将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当年宰相不顾世俗和家人的阻拦嫁进将军府的事,就一度成为大陆的焦点新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将相两人的恩爱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只是道听途说,在人们的生活中毕竟是少见,何况这种事不关己的事情传到穷乡僻壤,人们也难以产生什么想法。因为在乡下老百姓的传统观念里,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道。

而在蝶山村,男子相恋已经很久不曾出现了,人们的意识中也没有这样的情况,那种违背造物规则的恋情就跟传说一样遥远,所以,风夜的婚事不疑是一锭炸弹,把蝶山村炸得硝烟不断。

反对的支持的斥骂的漠然的看热闹的什么都有,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聚在一起聊天,风夜的婚事就会成为话题的中心,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大家就像开学术会议一样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风夜已经习惯了村人们的流言八卦,他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所以只要还不是太过分,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村里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也没理会,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点不含糊。反正该有的护身牌他一样不缺——父母媒妁之言,国家律法的明文黑字,这些足以保护他的爱情不受到阻挠了。

不过,在总体的斥反声潮中也有很多人表示理解支持的,和风夜交好的长生家、张木匠家、高二嫂子就是这样,听到别人说的难听的话时也会帮着驳斥。张嫂子怕他受到闲言碎语的伤害,还特定拉着张木匠跑到他家里安慰他来,风夜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对于他们的维护心里还是非常的感激。

至于萧远赫,他本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人,只要他高兴了,别人说什么他是一概不理会的,所以,别人争论得热闹,作为故事主角的两只却是安安静静的逍遥度日。

八卦是八卦,日子却还是一样要过的,事情一旦过了那个新鲜劲儿,说的再多也没味儿了,因此,当村里又有了新鲜事儿的时候,对风夜婚事的议论也淡了很多。

高二嫂子的大女儿快要出嫁了。

由于男女双方都在一个村子里,男方送的彩礼、女方备的嫁妆、双方请的人客、办的酒席……这些都迅速地替代了风夜的婚事成为新的八卦中心。

不过好笑的是有一次穆青去磨豆浆,听到村里有人在畅想风夜和萧远赫未来的婚礼,还拿来跟高大娘女儿的这次婚礼相比较,穆青回来说给风夜听的时候他也觉得其实人啊,多认真的事儿到后来也会变成不相干的玩笑了。

在婚礼举办的前五天,高二嫂子就来风夜家提走了预定的十五只公鸡,因为大部分是山鸡,风夜每斤只收了五文钱,比现在城里市面上卖的便宜了几乎一半。不过,那些山鸡都被风夜每天玉米米糠伺候喂养得肥了好多了,平均下来每只也有将近四斤,十多只鸡一出手也是一笔小钱了。

婚礼的酒席从吉日的前一天傍晚开始,男女双方的邀请风夜都收到了,一边是他的同族,一边是交好的友邻,风夜也不好厚此薄彼,所以他决定,两边的酒席他都去。

萧远赫笑言他吃亏了,得要备两份礼金。

风夜给两边的礼金都是同样的,几尺布、十文利是(红包)、五斤米,在这里已经是很多的了。

酒席的第一天风夜就给两家送了礼去,吃酒则是先去高二嫂子家,吉日当天的早中两顿也是在女方家吃,下午他随着女方出门,帮着搬嫁妆去了男方家,晚上和第二天的早中两顿就在男方家吃。

喝完喜酒之后,风夜家里多了一堆的扣肉,因为这次婚嫁的双方都杀了一口大肥猪,做的扣肉特别多,婚礼当天酒席上的都被客人打包了。

这里的习俗是标准一桌八个人,每人可以分到两块扣肉,风夜家去了四个人,一天三顿下来打包回来的扣肉都够他们吃几天了。

酒席之后,风夜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天气渐渐寒冷,并且开始不时地下毛雨,大家都开始减少户外活动了。

天气冷了,家里磨豆浆的活儿都交给了穆青,风夜每日睡懒觉到日上三竿(没太阳也一样)才起床,往往是早饭连着午饭一起吃。

他现在就跟个地主老财一样,每天窝在家里和家里人说说闲话,做做美食,看穆青和萧远赫教小星儿认字读书,听萧远赫和穆青说传奇故事,给小星儿讲童话寓言,小日子过得逍遥赛神仙。

日子跨进十二月的时候,萧远赫接到了一封京城来的信。

信是萧夫人写来的,信里说萧远赫的大嫂怀上了孩子,萧氏夫妇决定暂时不再出去游玩了,专心在家等待第一个孙子的降生,信里萧夫人力邀风夜携家去京城过年,还大大的描述了一番京城的繁华热闹和好吃的东西,把风夜逗得看着信都发笑。

信里还说,已经把萧远赫的一些常用物品托人送到了正泰钱庄安州城的分号里,让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取,顺带着运送来的还有萧远赫的大哥大嫂送给风夜的礼物和给风夜搜集到的各种果树、名花的种子和京城特产。萧夫人戏言那是萧远赫配给风夜的一部分嫁妆,风夜看到这里的时候笑得不行,萧远赫则咬牙切齿的将他老娘问候了一通。

收到信,风夜很是兴奋了好几天,他来到这个时空这么久,还没有去过比梧县县城更远的地方呢,能去一趟安州的州府可是一次难得的出去观光考察古代城市人生活情况的机会啊。

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以他乡下农夫的身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去玩了,一年到头就算得空,以他的性格,没个事由也不愿意出远门。所以,趁着清闲,猫冬也猫得闷了,出去兜兜也不错。

星儿也很兴奋,从收到信风夜觉得去安州城开始,他每天惦记着要让风夜带上他一起去玩,只是风夜怕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大冷天的出远门容易生病,虽然有心想带上他让他开心,但最终也没有松口。

风夜还记得他刚开始遇见穆青和星儿的时候,这孩子眼睛大大瘦骨伶仃的样儿,可怜得让人心疼,带回来之后好好养了很久才养得圆润了,要是出去玩了一趟回来病了瘦了,还不得让人心疼死。

小孩子遭了拒绝,开始的兴奋全成了沮丧和难过,小脸耷拉着认字吃东西都没劲了,风夜临行前晚上都带着他睡觉(能跟风夜睡一直是小星儿最喜欢的事情之一),给他多讲故事,又许诺了若干好处,才哄得他高兴起来。

于是,在寒冬腊月时节,风夜收拾了一番之后,和萧远赫踏上了去安州的路途。



作者有话要说:我实在是不懂得怎么弄这个文章的行距字间距了,代码没用,大家看的时候就多多包涵吧。上一章被我搞得实在是太狼狈了,泪目……




56旅途

风夜和萧远赫去安州走的是陆路,虽然绕的路远了点,但是相对于水路来说较为安全。

因为走水路的话要在梧县先搭乘小船到青庄县,到了那里才有大船直接到安州,听人说从梧县到安州的河道要经过多处水流湍急的峡谷,而且从青庄县到安州这段河道水下多暗礁,一直以来就是行船事故的多发地带。

风夜可没忘记他的父母就是交代在了这段河里的,虽然萧远赫有武功傍身,但是谁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呢,能避开的危险还是尽量避开吧。何况,从梧县到安州州府的官道据说也挺好走的,安全,沿途也多村庄。

由于现在天气寒冷了,不时地还会下雨,赶车走路也是很辛苦的,风夜和萧远赫到了县城就雇了一个有经验的车把式专门赶车,这样两人也不用太累。

他们走的这天天气还行,阴阴的,没下雨,北风冷冽,萧远赫从蝶山村赶车到梧县,手就冻得麻了,到了梧县有车把式在外面赶车,他才钻到车厢里和风夜围着火炉烤火。

马车的车厢经过了张木匠的改装,靠车尾的地方安了一张矮榻,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有一床被子,风夜此刻就拥着被子蜷坐着榻上。

矮榻前安置了一个小火炉,红彤彤的炭火在里面烧着,把车厢烘得暖融融的。车厢两边是跟矮榻一样高的排凳,同样垫着厚褥子。

萧远赫本来坐在排凳上,看见风夜小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的样子,拨了拨火炉里的炭火,加了几块炭,就矮着身子坐上矮榻,搂着风夜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风夜今儿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坐着车摇摇晃晃的,瞌睡虫就来了,他迷迷糊糊地看了萧远赫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也坐上来吧”。

萧远赫笑着揉揉他的头发,用被子把他整个人围起来,抱进怀里,小脑袋搁在自己肩胛上,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睡吧,到了饭时再叫你。”

“嗯。”过了半响,风夜才轻哼了一声。

萧远赫看着他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脸颊红红的,眼睛闭着,一圈微翘的睫毛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跟往日小星儿一样,甚是乖巧可爱。

这个小人,是自己心爱的宝贝呢,平凡质朴的孩子,内里却藏着一颗剔透玲珑心,真挚却不无知,聪明却不世故,精乖却不狡猾,像一只纯洁娇媚的小猫,无知无觉地诱惑着,在潜移默化中让自己一步一步喜欢,一步一步地爱上。

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怀里人的发顶,将来,他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很久,自己会一天一天更加的爱他,两个人相爱着一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火炉里的炭火融融的烧着,车厢里的气氛安静而温馨,几缕细细的风掀起门帘,萧远赫看见路边一朵粉红的花儿正迎风开放,他无声的笑着,随即也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风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发丝微乱的趴在萧远赫的胸前,抬头就对上萧远赫含笑的目光。

“醒了?”

“嗯。到了哪里了?”

萧远赫给他理了理头发,掖好被子,掀开车帘的一角,“已经过了青庄,快到淮安县了,到了那里就进城休息吃午饭。累吗?”

“还好,就是屁股坐麻了。”风夜忍不住挪了挪腿脚屁股,虽然垫的褥子够厚,但是坐久了还是不免酸麻的。

“呵呵,是吗?来,我给你揉揉。”

“不用你,我自己来。”这家伙明显就是不怀好意,风夜瞪了他一眼,在被子里伸展了手脚,捏捏臀。

“给,吃点干果垫垫肚子,你早上都没有好好吃早饭。”

萧远赫从矮榻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甜梅干,拈了一颗放到风夜的唇边,风夜张嘴含了,惬意地眯着眼睛。

车把式在外面好心情地哼着小调子,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就跟鼓点一样给他伴奏。

风夜撩了一边的小窗帘向外面看,车正行走在野外,宽宽的土路边是大片收割后的庄稼田,远处是一片片小丘陵,还有开阔的草地,期间点缀着一个个小盒子一样的房子。大路远远地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头,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安静而空旷。

早上还是惨淡的天空,现在从云层中漏出了丝丝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洒照着大地,让出行的人心情都高扬了好多。

大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车外渐渐听到了人声,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淮安县城了。

萧远赫早跟车把式打了招呼,让他直接赶车进城用午饭。

风夜撩了窗帘一直往外面看,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挑着担子、背着篓子、拿着篮子的人在街上穿梭往来。街道、铺子、行人、小贩、货物都跟梧县相差无几,只是这里可比梧县要热闹繁华些。

马车在一间酒楼外停下,“两位爷,到了。”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就有机灵的小二出来招呼,指引停车的位置,风夜抬头就看见金光闪闪的“君悦酒楼”大招牌。

萧远赫给了车把式一些钱,让他自己去吃东西,又叮嘱了小二让人给马儿喂草料,就带着风夜上了二楼。

两人在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点了饭菜汤水。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楼上的客人很多,楼下又是热闹的大街,所以耳边都是一片喧闹声。

正当风夜往窗下四处看着的时候,饭菜很快上来了。

两人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就下楼,结账出门时,车把式大叔已经把马车赶到门口了,萧远赫让风夜先上了车,他径自去隔壁的糕点铺买了一包点心。

“刚刚才吃饱饭,干什么还要买点心呢?”

萧远赫笑笑,把纸包打开,“梅花烙,银桂酥,椰蓉角,是淮安出了名的点心,尝尝!”

纸包上是粉红、嫩黄、洁白三种颜色的糕点,粉红的做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梅花形,嫩黄的是小方块形,色泽极是娇嫩可爱,椰蓉角做成了一个个迷你三角粽的样子,沾满了细细白白的糖霜。

饶是刚吃饱了饭,风夜看到这么可爱的点心,肚子里的馋虫还是马上发作了,手拈起一小块嫩黄的银桂酥,刚含进嘴里还没嚼就化了,细腻酥软如同其名,还有一股桂花的清香。再拈了一朵梅花烙,粉粉的,也是一放进嘴里就软了,只是绵软之中还有一丝丝的黏性,吃完后唇齿间留下了梅花清寒幽香的味道。

有了那两样的可口美味,风夜捏了一个椰蓉角咬了一口,薄薄软软的皮里面应该是莲蓉一类的馅儿,但是又不像莲蓉一样甜腻,吃起来透着一股冰冰凉凉的清甜感,细品之下好像还能闻出一丝酒味,外面白白的一层居然是磨得细细的椰蓉。

真是好吃啊!看来出名的东西总是有一定的水平的,不知道这点心可以放多久,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多买点回去让他们都尝尝,太好吃了,风夜连连拈了往嘴里送,还不忘喂萧远赫一块。

没过一会,一包点心就被两人吃光了。

风夜揉了揉肚子,真的好饱啊!

“呵呵,到了安州还有更好吃的,到时候就看你的小肚子能装多少。”

哼,馋我!

风夜摸了摸肚子,脱了鞋子爬上矮榻。

萧远赫自觉地挪过来让风夜靠着,帮他把被子围上,“要睡吗?离着安州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呢,还可以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什么地方?风夜转头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神秘点才好玩呀。”

切,吊人胃口!

风夜掩嘴打了个哈欠,车厢里暖暖的,吃饱了又犯困了,他靠着萧远赫蹭了蹭脸颊,闭上眼睛会周公去了。

从淮安县出来后,官道沿途都是大大小小的村庄,路上往来的行旅车马商队也不少,车把式老刘不时地跟经过的人打个招呼,后来遇到一辆同样是往安州城去的马车,于是老刘就和对方的车夫赶着车并排着走,一路聊起天来。

有人说话的旅途总是感觉时间过得比较快,老刘跟同行的车夫老邱侃大山正起劲,高高的安州城门就到了。

“爷,到安州城门口了!”老刘转身朝车厢里喊了一句。

“嗯,知道了,等一下直接去城南大街的福来客栈。”萧远赫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哎,明白了!”

进了城,街上喧嚣的声浪一下子从车厢外扑进来,风夜迷糊着眼睛问道:“到了吗?怎的那么吵?!”

“呵呵……到了,快起来吧,再过一会就到下榻的客栈了。

“哦。”风夜迷迷瞪瞪的从被子里挣出来,萧远赫笑着给他穿上鞋子,整理好头发衣服,用拿手揉了揉风夜的胳膊腿。

风夜被他伺候了一番,总算清醒了一点,听着车外面很热闹的样子,就撩开了窗帘往外打量。

宽敞的街道起码是梧县的两倍,街两旁的店铺货摊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吵吵嚷嚷的很是喜庆热闹。大家都穿着长衫长袍,颜色款式也很是好看,跟梧县里穿着短而臃肿的棉衣棉裤,扎着头巾绑着腿肚的样子没得可比性。

马车穿行了一段之后,街上的行人稍微少了一些,街边各种各样的货摊小档少了,店铺也显得高档整齐起来。又行了一阵,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

萧远赫扶着风夜下车的时候,看见路上跟他们同行的那辆马车也紧跟着在客栈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从里面跨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来。

“哟,老刘啊,又碰见你啦!”那位老邱车夫高兴道。

“呵呵……可不是么?还真是有缘啊,你有空不?咱哥俩等下去喝一盅?”

“好咧!”

两个车夫已经相约着联谊去了。

萧远赫向那位公子看了看,恰巧对方也正看着他,他微微点头致意,就扶着还不是很清醒的风夜进客栈去了。




57安州(上)

话说风夜和萧远赫到达安州城,下榻在往日萧远赫来游玩时曾经住过的福来客栈,两人吩咐了小二打来热水,洗了一个舒服澡,时辰才刚过了申时初一刻。

“喂,萧远赫,等一下我们出去玩吧,好不好?”风夜穿着洁白的里衣坐在床上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笑吟吟看着在一边拿着干布巾擦头发的萧远赫。

“嗯,好,现在还挺早的,等一下我们就出去走走,你饿吗?”

“不饿!”风夜看他答应,赶紧起来从包袱里找出衣服来套上,麻利的穿戴整齐了。

那边萧远赫看他一副急切的样子,也快速地换衣束发,又拿过梳子给风夜梳好头发,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根白玉簪子挽上。

“嗯?你哪来的簪子?挺好看的嘛,花了多少钱?给我的吗?”

萧远赫伸指弹了弹他歪着的脑门,“这么多问题!是我先前就买了的,本来看你对这些东西不怎么上心就没给你,现在刚好派上用场了。好了,我们下去吧,不是要逛街么。”

两人相携着下了楼,走出客栈。

客栈的旁边就是酒楼和茶馆,宽敞的门面装点得甚是堂皇,对面同样是一间客栈,旁边一溜的不是酒楼饭馆,就是高档的戏馆茶楼、各种吃食衣物用具铺子。

满街的人来人往,笔直宽敞的大街横贯在一片楼宇铺面中,一眼望不到头,行人车马熙熙攘攘,淡淡的阳光斜照在那些整齐典雅的楼房上,显现出一派繁华喧嚣的人间烟火的味道,叫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无比欢畅。

风夜抓着萧远赫的一只衣袖,瞄了瞄横在眼前的大街两头,随便选了一边就抬步出发。

走出不远就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干果点心店,甜点特有的香气从店里不断的飘出来。

风夜想起萧远赫说的安州的好吃东西,心里又回味着路上吃到的那些点心,于是心动动地拿眼睛瞅着他。

萧远赫看见他熟悉的馋吃目光,好笑的拉着他进了店里。

里面的柜台边有好些顾客,都在挑买着各自喜欢的东西,几个伙计忙着招呼着。

风夜看看柜台上不止有各种各样的点心、糕饼,还有许多干果类、蜜饯类、生果类,还有……饮料?

风夜盯着那些用精美的瓷盅瓷壶铁桶装着的东西,心里十分好奇。

“掌柜的,这些是什么?”风夜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空的伙计,就问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的一个中年人。

“哦,那些都是乳类的甜品,小盅的那个是冰晶雪花冻,是用豆奶和牛乳做的,加入了各种果仁,有十多种口味,冷的热的都有;那个瓷壶装的是乳茶,是仿照西北牧民们的酥油茶做的,那个铁桶里面是热豆浆。客人如果想要喝的话可以带东西来装回去,也可以在本店吃,楼上有雅座。”

咦?想不到这古代也有如现代的蛋糕店那般的功能啊,不止能打包还能坐下慢慢享受,那个什么雪花冻的,看起来跟现代两广地区的双皮奶、龟苓膏之类的差不多呀,乳茶,不就是奶茶么!

得尝尝是什么味儿!

风夜把雪花冻和乳茶各点了一份,萧远赫不吃,他又挑了几种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就上了楼。果然上面的楼层摆着几张桌子,中间的几张桌子上已经坐着人了;楼层靠窗的一边还用竹帘围成了一间间小雅阁,此时只有最靠边的一间雅阁是空着的。

风夜拉着萧远赫就往那间雅阁里走,推开雅阁的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热闹的街景。

在他们旁边的雅阁里好像是一群年轻人,闹闹哄哄的正在说着什么南园试灯会,风夜侧耳听了好一会,才明白是明天晚上在南园有一个灯会,届时将会举行试灯斗灯盛典。旁边的那些人似是一些士子,说着说着就吟起诗来,风夜听得那些酸溜溜的诗句被他们各自吹捧,撇撇嘴把注意力转回到吃的东西上来。

那个雪花冻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非常好看,吃起来真的和双皮奶相差无几,乳茶的味道有点特别,不像现代的奶茶,也不像酥油茶,倒是像结合了奶茶、酥油茶和撞姜奶三者的味道一样,有点怪怪的。

糕点也没有在淮安时买来的好吃,难怪萧远赫都不愿意吃,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不好吃了,风夜愤愤的想着。

萧远赫像是知道风夜的想法一样,呵呵笑了两声,摸摸他的头发哄到:書香門第“这家的雪花冻在安州也是很出名的,点心也算上好,只是还不是最好吃的,你只尝尝味道就好了,如果还想吃的话等一下我带你去找一家最好吃的。”

“不吃点心了,再过一会都能吃晚饭了,我想吃你说的那个什么海鲜宴!”

安州靠河,大型码头林立,往来的商船海船很多,海鲜自然也是不少的。

“好!那我们再逛逛。”

两人出了点心店,沿着这条大街漫步,书铺、酒庄、绸缎庄、珠宝书画店、公仔铺、文房四宝货栈、刺绣品店、玉器行……萧远赫说城南的这一带都是高档商业街,再过去一些接近城西的那片则是有钱人的高级住宅区,方才那帮士子所说的南园就是安州的富商在城西城南接界处建的花园。而靠近城门特别喧闹的那片算是平民商业和住宅混合区,城北则大部分是一些作坊、大型贸易行和货栈。

安州城的城中大小街道呈网状分布,井字形的主干道纵横交叉,其中还有许多小巷小弄,整体规划十分严谨整齐,看得出这个城市的设计者十分的有水平。

风夜和萧远赫悠闲地走走看看,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下来,街上的灯火慢慢地升起,等到他们坐在一家酒楼里从窗口往下看时,整条大街还营业的地方透出一片暖融融的光,对面巷口里的小街道连着好几家店铺关门了,路上黑乎乎的也没个灯,在寒风中让人有种荒凉的感觉。

他们现在坐着的这家酒楼名为“临仙居”,据说是整个大商国南方首屈一指的连锁大酒楼,其中烹制出来的美味佳肴连皇宫的御厨都要赞一句的,而临仙居安州的这家店炮制的海鲜宴也是鼎鼎出名的。

鼓椒焗龙虾、焖生蚝、荷叶蒸鱼片、姜葱鱼腩煲、翡翠贻贝、香爆海螺、海中宝宴、蟹爬九层塔、虎头蟹黄粥……风夜光听名字就觉得口水哗哗流了,无奈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只能点了几个小二推荐的特别经典的。

一顿饭之下来,风夜的肚子就吃得胀鼓鼓的却还是两眼发直的盯着别人桌上来的菜,心里暗暗决定,明天一天三顿一定要来这里吃,把好吃的都轮着吃一遍。

唉,还好有萧远赫在啊,要不然以他的家产可不敢一天三顿吃海鲜宴呐,无论什么时代钱都是一个好东西啊。

在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来酒楼里的吃饭的人渐多,到他们吃完时,风夜前后左右看看:整个楼层已经满座了。他们坐的是二楼,等到下到一楼大堂时,下面的人更是多,甚至在门口那边还有人在站着等座位。

这么火爆,不知道他们酒楼一天的利润是多少啊,风夜出门时瞅了瞅门口那个大大的“临仙居”牌匾,在这里吃一顿饭起码要花掉乡下人家三四年的花用,甚至更多,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得了的,从这里的情景也能看得出安州人不是普通的有钱,这个社会的阶级差距和财富鸿沟不是普通的大。

风夜撇开那些烦人的想法,和萧远赫沿着大街慢吞吞的往回走,吃得太撑了,肚子都沉甸甸的,走在街上,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了,不过回到客栈所在那条街时,那一片辉煌璀璨的灯火还是让他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这里的整条街都是亮堂堂的灯火,门口一溜溜一串串的灯笼除了风夜概念中的橙红色,居然还有金色、绿色、蓝色、粉红、紫色的,一眼望去真是美不胜收啊!

几家客栈酒楼的门口停着的马车上也有挂着五彩灯笼的,看得风夜也想效仿大家闺秀乘着宝马香车游街了。

“从这条街一直往上走到拐弯的地方就是明晚举行灯会的那个南园,呐!就是远处灯火特别亮的地方。此园是安州士绅周庆安所建,园中亭台精巧绝伦,遍植百花,尤多梅树,安州府盛事多在此园举行。”他们一边走回客栈,萧远赫一边给他讲解。

“那个周庆安是个进士,官爵曾经做到四品督察使,他的两个儿子都是经商的奇才,在他为官期间还是安州的一个货栈小老板而已,到这周庆安辞官之后,九年间两兄弟手下的生意已经做到南方七州了,端的是厉害人物。”

难怪安州人都要巴结他家,连什么盛会都要在他家的园子里举行!

“从这条街过去,和城东交界的地方时安州的夜市,每逢双日开放,有很多异国的人带了东西去卖的,在夜市上也许还会发现平常买不到的好东西呢!”

“是吗?那我们明天也去吧!明天不是初八了吗!”

“嗯,你想去的话就去。好了,走累了,先躺一会吧!晚一点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风夜脱了外衣鞋子,颤颤巍巍的爬进被窝里,手轻轻地揉着肚子,吃得太撑了真是难受,看来他就是一个土包子,没见识地光顾着填饱肚子了,唉!





58安州(中)

你猜萧远赫带他去的是什么地方?原来是一家赌坊!

风夜站在赌坊门口,看着头顶上那块“好运如来”的闪金牌子,耳听着从里面隐隐传出来的一片沸反盈天,红彤彤的灯火从门缝里漏出来。风夜还没进去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着电视剧里赌徒们红着眼睛大声吆喝、干架杀人的情景。

“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呆会丢了就被人拉去卖了当赌资了!”萧远赫回头拉了风夜的手,笑着打趣。

“你才被卖了呢!干什么来这里?你没钱花了,想要发财吗?”

“哈哈……风夜真可爱!我是想发财啊,来,我就带你去看看怎么发财。”

风夜被他拉着进了屋里,里面还不是赌场,应该是一个休息室接待室,里面摆着几排长板凳,十多个拿着刀剑、面相凶狠的大汉或坐或站的,地上烧着两三个火盆。

萧远赫跟里面头头摸样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就带着他们从一扇偏门出去,转过一段走廊,进了一间茶室,里面有几个小伙计正忙着冲茶倒水。进了这里,那些赌博的人发出的各种声音听得更加清晰了,风夜从小伙计撩开的布帘瞄了一眼,看到外面的那间大屋子正是赌场,很多人围成一堆堆的,风夜还看到穿着妖艳暴露的女子在那些赌徒们之间穿梭。

他们从茶室一边的楼梯上去,到了一个休息室,里面同样坐着一些壮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坐在一张小桌子边喝茶,看到萧远赫和风夜上来,愣了一下马上笑着跑过来:“哟!爷来啦!您坐!”

“嗯,不用了,我去楼上坐一会儿,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吧。”

“是是!小王,你带主子爷上三楼东厢那间雅室!”管事从腰间抽出一根钥匙,指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说道。

主子爷?

风夜跟着壮汉,偏头看看萧远赫,眼里闪过疑惑。

萧远赫牵着他的手,对他笑笑。

“爷,您有什么吩咐请拉门口的绳子,属下们马上就过来。”到了楼上,壮汉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先进去点燃了烛火才侧身请他们进去。

“嗯,知道了。”萧远赫拉着风夜进去,那个壮汉给他们关上门。

方才上来时看见三楼设计成一个个单独的房间,有点像客栈的样子,进了屋子,里面居然布置得十分豪华。

一进门就是一组铺着绛紫色桌布、蒙着同色垫子的圆桌圆凳。进门的左边是一组暗红色的大桌子,上面摆着些笔架、纸、砚台等等东西,桌子后面的墙上是一副巨大的万马奔腾水墨画。桌边靠门的角落里有一个落地阔口花瓶,凌乱的放着着些卷轴,进门的右边是一排窗户,窗下摆着一张贵妃榻和一盆牡丹。

房间的正中间是巨大的博物架子横亘而过,将整个房间分割成前后两个部分,博物架中间是镂空的一个大概三米多高、两米多宽的壶形门,门后垂挂着一层金褐色的描花薄纱,大红的流苏穗绳挽着。

穿过壶形门,房间最靠里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大床,金丝楠木雕花的箱型床架,跟风夜家里的那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床前还摆着一个脚踏,床上垂着富丽华贵的帐幔,精致的五子登科帐构把帐幔挂了起来。绛紫色缎面被子,金褐色丝绵褥子厚厚的,看起来就非常舒服,床头摆着一个梳妆台,床脚那边是一组红木柜子。

房间地上全部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房间四角里的烛台像花枝一样精美,桌子上的铜兽炉子里燃着熏香,房间里充满了一股淡淡好闻的香味。

风夜正打量屋里,三四个小伙子就端着茶水、火盆、小吃食进来了,等他们放下东西出去,风夜盯着萧远赫问:“哎,这里这么富贵,是你家开的吗?那些人为什么叫你主子爷?”

“呵呵,先坐下!”萧远赫拉着他在桌子边坐了,给他到了一杯茶,“这家赌坊是我和远图,哦,就是我堂哥,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是我们两人在两年前合伙开的,只是看着好玩容易赚钱就弄了这个。刚开张那会儿我在这里可待了小半年时间呢,现在上了轨道了就不用我们打理,就交给了下面的人管着,由远图的正泰钱庄统管,每月的利钱也从正泰钱庄分拨到账户上。”

“这么说你很有钱呀,这么大的赌坊,赚了多少?说说!”

“哈哈……也没赚多少,一年也就十多万两的红利分账吧。”

十多万……靠!这还叫没赚多少啊?!真是超级吸血鬼啊!

风夜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有钱。”

萧远赫凑到风夜的耳边嬉笑着说道:“我有钱还不是等于你有钱么?再说,我不多攒点钱,以后那什么养你呢!我可没田没地哦!”

“那你老实交代,除了这个赌坊,你还有什么赚钱的产业?”

“是是是,我老实交代。呐,你附耳过来!”萧远赫向他勾勾手指。

风夜凑过去,被他一把搂进怀里。“喂!!!”

“别动,我这就跟你老实交代啊。除了这个赌坊,在京城里我还有一个酒楼、一个客栈,在东边的云州城同样有一个赌坊。就这些,没了。”

“就这些?!你还想要多少啊?一年十多万两银子欸,不是十多两啊大哥!”

“嘻嘻,这都是我的嫁妆啊,亲亲风夜看在我这么多陪嫁的份上,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好的啊!”

“去你的!”风夜笑着推了他一把。

“呵呵……”

两人在房间里做了一阵,萧远赫就陪着风夜下去逛赌场,有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了,一定要好好的看看才行。

这个赌坊据萧远赫说是彻夜营业的,一楼大厅是普通场,拥挤热闹;二楼是贵客场,也就是现代说的贵宾待遇室,也是分隔成一个个小房间;三楼是雅室,也就是跟刚才他们呆的那间屋子一样,既可以赌博,有可以休息。赌坊里供应茶水、酒水、饭食和小吃,还附带招妓服务,一些赌客就公然的搂着俗艳的****一边吆喝下注一边亲亲摸摸的。

风夜不好这些,也不会玩,看了一圈就觉得索然无味了,里面的空气更是憋得人难受,萧远赫看着他没什么兴趣,就带着他回去了。

第二天起来,风夜问他:“既然赌坊那里有房子住,你干嘛还要住客栈啊?”

“呵呵,我不是怕你嫌吵嫌乱么!怎么了,你喜欢那间屋子吗?”

“没有啊,只是奇怪你有这么好的地方不住还要花钱住客栈而已。好了,我们今天去干嘛?”

“先去一趟正泰钱庄吧,然后我再带你四处逛逛。”

“好!中午我们再去吃昨晚的那家海鲜酒楼!”风夜就惦记着这个,既然萧远赫这么有钱,多吃多打包也没后顾之忧了。

两人走路去隔了两条街的正泰钱庄,看了萧夫人托人运送来的东西,跟掌柜的说好明日一早来拿,然后就继续步行逛街了。

中午照例去吃了海鲜,然后回客栈休息。

整个下午,风夜睡着睡着就过去了,天傍黑的时候,两个人洗了澡在楼下大堂吃饭,海鲜宴吃多了其实也是很腻的,中午又狠狠的吃了一顿之后风夜就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风夜和萧远赫一边坐着吃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的人谈论今晚的南园灯会还有逢双开市的夜市。

在风夜他们邻桌的是一位紫衣公子,从风夜和萧远赫下来吃饭期间一直不断的打量着两人。萧远赫认得是路上跟他们一到走、又同样下榻在这家客栈的那位年轻公子,觉察到他频频打量的视线,心下微感不悦,于是瞅着他看过来的目光盯过去。

年轻公子被撞破也不恼,脸上反而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之后竟起身向他们走过来。

“兄台,打扰了,不知我能不能坐这里叨扰几句?”

风夜正扒着饭菜,就看到刚刚坐在他们隔壁的紫衣公子站在他们桌旁抱拳打招呼,风夜对他没印象,眼睛看了萧远赫一下,满是疑惑。

“嗯。坐。”萧远赫极是冷淡的示意。

紫衣公子撩起衣袍坐在风夜对面,笑着说道:“在下秦风,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我姓萧,他姓李。”

“萧公子、李公子,请恕我冒昧,不知两位是何方人士?祖籍何处?”

什么意思?跟他又不熟,一来就查户口!风夜暗中撇了撇嘴。

“哦,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位李公子和在下的一位好友长得甚为相似,而在下的这位好友一直在寻找他的姨表兄弟,我看李公子生的跟在下那位好友的母亲有几分相似,故而冒昧相询,还请两位见谅。書香門第”紫衣公子看风夜和萧远赫都脸有不悦地沉默,赶紧解释道。

风夜听了一愣,姨表兄弟?风夜和萧远赫对视几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紫衣公子也看到了两人眼里的不信,考虑了一会才轻声说道:“我那位好友的母亲姓王,娘家在洪州,是十多年前逃避洪灾时跟家人失散了的,这么说不知公子相不相信?”

风夜听了顿时呆住,洪州王氏,不正是他母亲的娘家么?!




59安州(下)

南园。

夜幕初将。

早早的就赶过来看花灯的风夜和萧远赫乘着马车来到南园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是人声鼎沸了,门口的道边停满了各式的马车、轿子,还有不少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货车卖各种吃食、小玩意儿,把原本挺宽敞的十字大街挤得拥堵了。

估计是因为这园子是私人园林,平时难得进去,这时候全面开放,城中人都趁这时候来瞧个新鲜,小贩们也趁机来发财呢。

人虽然多,但是秩序还算好,因为在门口有官差和家丁护卫在守着。

园子大门外的柱子上挂着几串大红的灯笼,从门口往两边围墙过去,每隔一米左右也挂着一个红灯笼,把整个园子外围也照得亮堂堂的。

风夜和萧远赫随着人/流进去,中间一条铺着地砖的大道,两旁是大片的花圃、草地,枝叶繁茂的桂树、花儿朵朵的腊梅和一些光条条的树上都挂着三五盏不等的形状各不相同的花灯。

这个试灯会是安州城里的几个排得上名的制灯作坊联合商家、官府举办的,除了博个热闹之外,应该是为了在年前给花灯亮个相,吸引顾客购买的,风夜听到有人在评论着哪些灯是哪家的,哪家的灯做得最好,价钱几何等等。在安州,据说人们过年就喜欢用各式花灯彩灯装饰家里,红红火火、亮亮堂堂地迎接新年。

柔和的灯火照出地上影影绰绰的花草,牡丹、菊花、杜鹃、吊钟花、仙客来、甘蓝、三色堇、一品红……更多的却是梅树,有光秃秃、还没开花的,有冒着花骨茬儿的,也有已经盛开的腊梅,一枝枝嫩黄的花朵散发着浓香。

沿着大道走不多远就是一座水池假山,假山上种着几丛竹子、迎春藤,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飞檐亭子,一些人在上面摆了东西一边吃一边谈天。

沿着分叉的小路走,没多远就会有一座六角亭子,砖石砌的、木头竹子搭的都有,越进到里面,花树越浓密,亭子也更精致。还有一些小楼阁,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后面,走过时就听到女子的嬉笑声,应该是来游园的女眷在里面。

园中有雕着梁画的回廊,两边廊檐上挂着花灯,一溜过去非常引人眼球。长廊一边的草地上的八角亭里有年轻的士子在吟诗猜谜,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些书画诗句,许多人围着评点不休。

风夜对这些既不懂也没什么兴趣,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只觉得这花灯会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就拉着萧远赫一径地往里走,心里只想着把整个园子粗粗的看一遍就好了,也不算枉走了这一遭。

萧远赫被他拉着,心想这哪是游园赏灯啊,分明是走马观花嘛!

风夜一路往里走,就看到一个小湖,湖上是一片片枯萎的荷,支愣着赤条条的荷叶杆;湖边全是摇摆着光溜溜的枝条的柳树,如今也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湖中有几个水榭,此时里面灯火通明,和湖边的花灯交相辉映,把个凋零残败的湖景硬是装点得流光闪烁、瑰丽非凡。

风夜和萧远赫走到湖边时,听到水榭里传出了笑谈、音乐声,从敞开的窗户里看得到有女子抱着琵琶在弹奏。

水榭里聚集的应该都是有些身份的人,风夜看到有佩刀的官差护卫站在廊桥入口拦着不给人进去,只有拿着名帖的才放行。

在里面逛了一圈,风夜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萧远赫看他意兴阑珊的,就拉着他出来。在门口寻到了车把式老刘,让他载着到城东的夜市去,风夜这才高兴起来。

夜市在大商国很多州城都有,南边地区尤其多,安州的夜市地处城南和城东交界处,临近妓馆区,最初就是由一条专做夜食生意的小吃街发展而来的,如今夜市扩大了无数倍,但是青楼街附近依然是最热闹的。

今天既是夜市开市的日子,又逢试灯会,安州城的夜晚更是比往常热闹许多,从南园到福来客栈,一直延伸到夜市这里的几条主要大街居然都有很多店铺开门营业,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行人也是随处可见。

“这里主要是些小商品铺子,卖的都是寻常日用品,从这里过去,是专卖小吃食的扁担街,再过去就是妓馆集中的东巷大街了;从这边过去,就是异国商人摆摊子的地方了。”

萧远赫一边走着一边介绍,老刘赶着马车跟在他们后头,风夜不时地买些小东西,有给小孩子玩的九连环、七巧板、鸟哨、小套的皮影戏,雕刻精美的木偶摆件、杯盏盅碟点心模子,使用方便的小铁锄、小镢头、杵臼,装在小香包里的花种,胡人卖的绣工精美的挂毯、小手帕、羊毛垫子、小棉靴、皮帽、据说是鹫羽做的大氅、能储存的牛肉干、羊熏肉、牛乳粉、好看的牛角杯、小饰品,南边行脚商带来的果树苗、作物种子,自家要用的,送人的……等逛完了几条夜市街时,马车里的零碎小东西已经可以装一箱了。

风夜干脆又买了一个柳条箱,回到客栈后,就坐在床上细细地收拾买来的东西。

“明天真的回去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逛逛的?”萧远赫看着他把玩那些小东西,满眼欢喜地小心收到柳条箱里,好笑的问他。

风夜歪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了,又不是特意要出来玩的,再说,星儿在家肯定等得不高兴了呢,还是以后有机会了再一起来玩吧,我对这里又不熟,现在一时半会哪里知道要去哪里逛了?!”

他想了一会,犹豫着道:“……就是,那个叫秦风的人那里,你说他讲的会是真的吗?”

萧远赫坐过去,摸摸他的头发,“他应该没必要撒谎,而且你不是说你母亲娘家的事除了村里部分人外,别人都不知道的么?他说他是相州人士,他说话的口音也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相州和蝶山村相隔虽然不是很远,但是他又不认识你,照道理说他是没理由撒谎骗你,还对你母亲娘家的事儿知道得那样清楚。可见事实应该就像他说的那样,当事人托他帮忙寻人。”

风夜低头想了一会,“那你说……”

“呵呵,既然不是骗局,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吧,我都支持你,别怕,就算出了什么事还有我呢!”

“嗯,那等一下我们去找他吧。書香門第”风夜眼光柔柔的看着他,既然那边这么使力寻人,那他对于极有可能是自己亲人的人也应该积极点的。

“好!走了半个晚上,你也饿了吧,等一下顺便吃点东西吧,对面酒楼里的百鲜刀削面不错。”

两人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收拾行李,把带来和买来的东西都收进箱子里之后,相携着去找那位秦风公子了。

秦风今晚整晚都呆在客栈里,安州他来过几次,对于那些热闹也不稀罕,他心里想着事情,就焦躁的在房里踱步。

华言之是他的同窗好友,也是他喜欢的人,这些年来他托自己帮忙打听的事儿在昨天见了那位李公子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可是,对方好像并不是很相信他,或者说是相信了,但是他们对于这门半途跑出来的亲戚不上心。

那个李公子,确实是长得和言之的母亲有几分相像,而且,昨日他说出洪州王氏之后,那位公子惊异的神情也说明了他应该就是言之要找的人,就算不是,最起码也知道内情。

他当时心里很兴奋,想着言之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所以他直接就找那位姓李的公子问询了,想不到太急切效果反而不好,特别是那位姓萧的公子,盯得他

他给那两人留了自己的房号,可是等来等去大半个晚上都过去了就是不见人来,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回相州了,唉……

正在焦急无奈中,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恍惚中惊跳了一下,进而听到那位李公子的声音,马上欢喜地跑过去。

打开房门,站在外面的果然是他们。

“秦公子,打扰了,能跟你谈谈今晚你说的那件事吗?”

“当然当然!两位请进!”

秦风一看那位李公子的神色就知道这次回去应该能给言之一个惊喜了。

两刻钟后,秦风笑容满面地送风夜和萧远赫出门,心里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回家了。

风夜对于他的兴奋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也没说什么,和萧远赫去对面酒楼吃了宵夜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天刚亮,他们早早的就起床了,赶着马车去正泰钱庄取了萧远赫的东西,又在城中已经开门的店铺买了好些酒、糕点、果子之类的吃食,就出城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天的天气甚好,出了城没多久,太阳就出来了,风夜坐在车窗边撩起帘子看着外面,觉得如果是骑着马的话就更像是郊游了。

到了淮安县后,风夜特意让老刘拐进城去,买了几斤上次吃的那几种点心,在城里买了午饭,才心满意足地在晃悠悠的马车上补眠。




60相认

风夜和萧远赫回到蝶山村,马车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小星儿特别兴奋的声音在大叫:“哥哥,萧哥哥!哥哥,你回来啦!”

风夜撩开车帘,就看到小孩舞着双手迈着两只短腿飞跑过来,头上帽子的兔毛在风中像一片短水草一样忽忽地飘来飘去。

“哥哥哥哥,你可回来了!”小孩一把抱住下车的风夜,皱着小眉毛撅着嘴委屈的抱怨。

后面跟过来的青山道:“少爷、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公子这两天一吃了饭都在门口巴巴的等着你们回呢,板着张小脸,逗他玩他都不理,连青叔也劝他不得!”

风夜把小孩抱起来,脸蛋擦着脸蛋的摩挲,果然是冰冰凉凉的,这孩子真是……唉,看他那小可怜样又舍不得说他,风夜只能让青山赶紧回去生个火炉,萧远赫从县城赶车回来手脚也冷了,这大冬天的就算是有太阳,山风还是很冷冽的。

“公子,屋里早生着火盆了,你们快进去吧,我把马车赶进院子里去,瞧少爷这一大堆箱箱笼笼的。”

“快进来吧!东西我来搬吧,你们俩赶了大半天的路也累了,坐着歇会。”闻声从屋里出来的穆青也说道。

“嗯。”风夜抱着孩子进了堂屋,里面的火盆烧着火红的炭块,火盆边上的碎炭里还半埋着几个红薯,屋里暖暖的充斥着一股烤红薯的焦香味。

“好了,星儿乖,不要生气了,哥哥这不是回来了么?你看”指着青山和穆青从车上搬下来的箱子、包裹,お稥“哥哥还给星儿买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呢,星儿不要撅着个嘴了,看,都能挂个油瓶拴个牛绳了。”

“哥哥讨厌!哥哥坏!去了那么久,星儿都等得又累又冷了,哥哥还不回来!以后不许哥哥丢了星儿跑了,哥哥去哪里星儿也要跟着!”

“是是是,是哥哥讨厌,哥哥坏,累得我们星儿又累又冷的,哥哥该打。呐,一巴掌,两巴掌,”风夜笑着抓住别扭小孩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去,“星儿打也打了,就不要生气啦,哥哥今晚陪星儿睡,好好给星儿道歉好不好,嗯?好了,笑一个!呵呵,这才对嘛,哥哥最疼星儿了,怎么会丢了星儿跑了呢!”

唉,看来把小孩子养得太活泼也不好,看他割地赔款才能把闹别扭的孩子哄得言笑晏晏的,多不容易啊,现在他总算是明白前世时他老爸老妈养他的苦楚了。幸好他这世将要娶的是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来,要不然以后再养个儿子,估计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风夜坐了将近一天的马车,晚上早早的就上床了,幸好跟着他睡的星儿今天估计也是累得厉害了,于是风夜不用顶着瞌睡哄孩子了,怀里抱着个天然小火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和小星儿窝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儿话,风夜才慢吞吞地起床,吃了熬得烂透甘甜的红薯粥,风夜开始整理从安州带回来的东西,把要送给高大娘家、张木匠家、长生家还有族里一些长辈的礼物都一一派送出去,用的说辞都是萧远赫给各家送的小礼物。从老叔婆家里回来之后,风夜一想起叔婆叔公笑得满脸褶子说的那句“小同的媳妇儿就是孝顺懂事”的话,心里就好笑的不得了。

之后的两天,天气突然转得非常冷,还每天下着毛毛雨,北风吹得门窗上糊的纸“卜卜”闷响,听着就让人寒得慌,人人都窝在自家烤火了。

其实现在的气温,顶多也就是三四度这样,完全没有零下多少多少说的,但是在这里人看来也是顶冷的了,稍微一出现这样的天气就要烤火取暖,反正炭火柴火多的是。

风夜也是很耐不得冷,他前世就是南方人,长了二十多年去过的最冷的地方就是他读大学那会儿,西南地区,冬天也见过下雪,不过那时候学校里有暖气,冷他不着。这一世也是南方人,只不过可能是呆在山村里的关系,他觉得到了冬天就特别冷,比前世下雪时跑到室外去还要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体质确实非常不好,他可没忘记刚穿过来那会,自己比同龄人硬是瘦小许多的枯黄样子,高大娘也说了,他小时候是经常生病的。

所以,刚从安州带回来的萧远赫以前的什么皮裘、毛大氅都被风夜派上了用场。

又过了两日,毛雨总算是停了,天虽然还是阴惨惨的刮着风,但是比起前些天到处湿漉漉的已经好太多了,人显见的心情也欢快了许多。

这一天下午,风夜浑身裹得像个小白鼠一样滚在起居室的榻上和星儿玩着七巧板,萧远赫和穆青坐在壁炉边看书喝茶,外边院子就响起了村头李尚桥叫人的声音。

风夜没理会,继续和小孩子玩着,过了没一会,穆青就领着李尚桥进来了。

这个小伙子跟长生玩得好,都是待人诚恳、过日子踏实后生,风夜对他的印象挺好,看见他进了屋看着萧远赫和自己好似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就笑着招呼道:“尚桥哥快坐吧,喝杯热茶暖暖手。”

“不了不了,我是给人带路过来的而已,马上就走了。”小伙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摆手。

带路?

风夜疑惑的看看穆青,穆青也是一脸疑惑:“外边来了一辆马车,说是你的表亲,我也没听你提起过,所以还没让人进来呢……”

“是啊是啊,那两位公子说是要找你的,我就带着他过来的,现在就在门外呢。”李尚桥也憨笑着搭腔。

哦?陌生的人,来找表亲的,难道——

风夜想不到秦风来得这么快,那天在安州经过和秦风详谈,他已经十有八九确认秦风所说的那位好友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失散的妹妹,他也想着到了年后再找个时间去相州亲自拜访的,没成想对方这么快就找来了。

同秦风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面容长得和风夜有三分相似,虽然年岁比风夜还要小一年,但是看着却是风夜显得小一些。

看来他们两人的面貌都更多的遗传自各自的母亲,而风夜想,他的母亲姐妹俩不知道长得有多相似呢。

将客人迎进屋里,风夜也忘记招呼了,光顾着盯着那位华言之陷入了沉思里,直到萧远赫在旁边暗暗捏了他的手肘一把,回过神来就看见萧远赫眼中暗藏的不高兴。

相处得久了,风夜对于萧远赫的性子也摸得差不多了,知道是自己盯着华言之盯得太多分了,惹他吃飞醋呢。

风夜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了握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轻轻地划过,就看见他眼里开心的火星子,对着秦风和华言之笑得也热情了。这男人,其实有时候是真的有点霸道不讲理的,还好,只是偶尔。

“李……风夜,我和家母从秦兄口中得知这件事之后心里一直很激动,下了几天雨,雨停了我马上就赶了过来,本来家母也想来的,不过家母身体不是很好,天寒地冻的不宜出远门,我就没让她跟着来……这是家母让我带来的信物。書香門第”华言之言辞激动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支黄铜打造的簪子和一根编的很精美的腕绳,簪子雕成蝴蝶翩飞的样子,腕绳上穿着一颗粗糙的珠子,绳子已经发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家母说了,这两样东西是当初姥爷姥姥给他们当生日礼物的,簪子是姥爷亲自去铺子里订做的,腕绳是姥姥编的,这绳子上的珠子还是姥姥从自己唯一的一件首饰上拆下来的。因为家母和姨妈是双生子,姥爷姥姥每次给她们东西都是一人一份,所以,这两件东西姨妈那里也是有的。”

风夜明白他的意思,他记得家里收藏的老旧东西里就有一根黄铜簪子,当初盖了新房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想着也许是先人特定留下的,也就没有扔去,现在也不知道收在那个旮旯里的。

“风夜,上次收拾屋子的时候,我不是从堂屋的柜子里找出来一个旧箱子么,我看里面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旧东西,那时你不是说是家里留下来的旧东西么?我就放到你房间的床底下了,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穆青倒是乖觉,看着这两样东西就知道,风夜手上能作为老一辈信物的东西就算还在,应该也在那个箱子里。

风夜“腾腾腾”地跑到隔壁卧室,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破旧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竹篾编的枕头、一副摩挲得圆滑的石子、一个织布的梭子、一小捆绕在梭轮里编织鱼兜的软纱、一个木头做的独轮玩具小马车……都是看着有点纪念意义的旧东西。

风夜从底下果然翻出了一个已经生了锈的黄铜簪子,簪子上的蝴蝶都生出了铜绿来,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它跟华言之手中那根摩挲得发亮的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再翻了翻,又从一个变了色的小绣球上发现了系在上面当扣子掕的腕绳。

两厢一对比,华言之就知道,风夜肯定就是母亲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姐姐的儿子,这下,母亲多年的夙愿总算是可以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曦刖童鞋扔了一颗地雷O(∩_∩)O亲一个╭(╯3╰)╮嗯啊……




61

做客
风夜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隔着床帐转头看去,亮眼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在地上,感觉屋里也有了灿烂的暖意。

小星儿蜷成一团窝在他的胸口睡得香甜,一条小腿横在他的腰间,两只小爪子还紧紧地扒着他的衣襟,孩子小小的脑袋全都埋在被子里,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听得清清楚楚,脸蛋睡得红彤彤的,可爱的样儿跟刚出壳没多久的小鸟儿一般惹人怜爱。

这孩子,看来昨日也是太兴奋了,跟着大人闹到大半夜的才睡,现在太阳晒屁股了还没醒来,往常早就起来了。

风夜掀开一点被子,理了理小孩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小心的翻身动了动脖子。这硬硬的枕头果真就是没有自己家用棉絮填充的软和舒服,睡了一个晚上脖颈都僵硬了。

看现在太阳都出来了,时辰应该也不早了,毕竟是做客在别人家,风夜不好起得太晚了,小心地挪着身体起床穿衣了,刚挽了头发,门外就响起了小丫鬟轻轻地声音:“公子起了吗?”

风夜“嗯”了一声,过去开门,门外两个小丫鬟拿着洗漱用品笑吟吟地等着,看见风夜开了门,两人低头福了福身子。“公子早!”

“嗯,早啊。”风夜对于这种恭谨还是有点不能适应,在家里什么都是自己动手的,最多也就是穆青和萧远赫帮忙端端热水而已,何曾被人这样毕恭毕敬的伺候过!

“公子,早膳已经备妥,夫人问您是要在房里用还是过去前厅?”稍年长的小丫鬟问。

“去前厅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俩小丫鬟掩门退出去了,风夜洗漱完毕,就听见星儿软绵绵的声音。

“哥哥……”

跟着床上的那小小的身子就拱起了被子,露出小脑袋来,双手握拳乱揉着眼睛,风夜怕他着凉,赶紧过去给他穿上衣服鞋袜,梳了头发,抱在怀里给他擦了手脸脖子,又让他含了温盐水漱口,小孩才渐渐清醒过来。

“哥哥早安!”清醒的小孩眯缝着两弯眉眼在风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星儿早安!”风夜也搂着小孩在他两边脸颊亲了,搓搓他的脸蛋,“好了,咱哥俩起得可不早了,去吃早饭吧,姨妈该等急了。”

“嗯,好!”

兄弟俩出门往前厅走去。

这里是相州城华言之的家,也就是风夜的姨妈家,昨日,风夜和萧远赫带着星儿跟着华言之和秦风来拜访,风夜本来是不想这么急促就来的,但是华言之说他的母亲在家里一定心焦着等他去(主要是华言之这小子为了说服他娘不跟着去梧县蝶山村而允诺带风夜回家来)相州呢,风夜想了想,反正窝在家里确实也没什么事干,匆忙就匆忙吧,反正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于是,华言之和秦风在风夜家住了一天之后,风夜就在决定来相州了(当然这也要忽略小星儿和青山的极力怂恿,这俩孩子对于上次不能跟着去安州城相当的介怀)。

他们是昨日一早就出发的,下午未时刚过就到了相州华言之家里,华言之的母亲、风夜的姨母萧夫人一看到风夜就异常的激动,风夜刚下马车就被她拉着,又是哭又是笑的闹了一阵,吃过了晚饭又陪着老人家絮絮叨叨的直说了半天话,到了晚上很晚了才被华言之和风夜劝住了老人家,得以上床歇息。

华夫人她早年跟着父母逃避洪灾,王母拉着姐姐,王父抱着他,本来已经逃出了洪灾的范围,一家四口跟着一个小商队翻山越岭到最近的梅岭县去,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劫匪,在慌乱中一家四口就失散了。

王父带着华夫人跟着别的逃难人辗转到了相州,父女两人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在那灾荒年代,州城里的物价更是居高不下,父女两只能在城里贫民区的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一个做苦力,一个给人浆洗缝补卖点绣品度日。

王父本来也是做惯了苦活累活的壮实庄稼汉,只是一个乡下人初来乍到的不免受人欺辱,加上没日没夜地做苦工,又思念踪影全无的妻儿,没熬几年,王父就过世了,临终前的愿望就是找到妻子和大女儿,希望死后能跟妻子合葬回故乡洪州。

可怜王夫人一个年纪轻轻、举目无亲的弱女子,在这样的情景下更是受尽了苦楚,幸而后来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小杂货商人,收留了她在自家做事,就是华言之的爹华云峰。

华云峰之前也是个被人收养的孤儿,养父母生了自己的小孩后把他赶出家门,他却靠着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一步步开起了自己的铺子。后来和华夫人结成夫妇,十多年来更是齐心协力赚下了一份不小的家产。

日子好过一点了,华夫人就想着寻找母亲和姐姐,十多年来从不间断,无奈当初一起逃难的人几乎都去世了,剩下的也不知去向,从逃难时到华夫人派人寻找,已经是六七年之后了,当初亲熟的人都离散生疏了。

巧的是当初风夜的父母回洪州乡下时托留了信息的那些最早回到故乡的人家不是去世了,就是不久之后又搬走了,华夫人派人去时,乡下老家里都是风夜的父母去世之后才陆续搬回去的老邻居,跟风夜父母这边刚好错开了。所以十多年来这件事一直没什么进展,期间也碰到过几个来认亲的,可都是些想诈钱的骗子,一来二去,华夫人心下更是觉得渺茫难过了。

两年前华言之的爹华云峰也患病去世了,华夫人早年受了太多苦,这两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心里对于少时就失散的母亲和姐姐更加挂念,时常在嘴边念叨着。华言之和秦风多方托人加大了寻找的范围和力度,却还是未果,不料这次秦风去安州城无意中就发现了风夜。

虽然母亲和姐姐的去世让华夫人备感悲伤,但是总算寻到了亲人的踪迹,骨肉至亲能够团聚,地下的老父老母也能安息了,失去了几个亲人,华夫人对风夜这个从小失去父母的外甥很有点恨不得将他永远圈在自己膝下疼养着的意思。

“姨妈,让您久等了。”风夜抱着星儿一踏进前厅就看到华夫人披着大氅腿上盖着毯子,坐在大圈椅里和萧远赫聊天,萧远赫一张嘴把华夫人哄得开心不已。

华夫人也是个有担当有见识的女性(要不然也不能帮着华老爷挣了这么大的家产啊),对风夜娶男人的事儿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笑着打趣说他们表兄弟性子像,娶老婆都挑有本事的男人,把一屋子人都逗得大笑。

厅里烧了一个火盆,正中间的圆桌上摆着几样用盖子盖着的饭食,环视一圈却不见华言之和秦风。

“小夜来啦,快过来吃早饭吧,看,饿坏了小孩了。”华夫人开心的招呼风夜。

“呵呵,是我们起得迟了。姨妈,言之呢?”

“他啊,和秦风去了铺子了,今早有一批货进来,得亲自去盯着。不碍事的,我们不用等他们,来,过来坐!”

华家做的是杂货、酒庄、客栈还有绸缎的生意,在相州城以及周边的州县总共有七八间铺子,华老爷去世后都是华夫人管着。这一两年华言之学业已有小成,身上也有了举人老爷的功名,又不打算进入官场,于是家里的生意自然渐渐由华言之在幕后操控了,场面上的事也是极少露面了的,想来这批货定然是很重要的了。

“嗯。”风夜在桌边坐下,小丫鬟揭去了饭钵上的盖子,萧远赫舀了粥先递给华夫人,又给风夜和小星儿盛了,一家人说笑着吃了这顿早饭。

刚刚下饭碗,华言之和秦风就从门外进来了,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紫衣,披着一样的白色狐狸毛披风,看上去就是一对登对的璧人。

“娘、大哥、萧大哥。”华言之和秦风解下披风,跟几个人打招呼。

“嗯。那些货物怎么样?”华夫人问,生意虽然交给了儿子管着,但是儿子毕竟还年轻,历练不够,老人家还得再旁边提点着点。

“没什么问题,成色十分不错。”

“嗯。小心点好,都是贵重的绸缎,得来不易。对了,言之,你就带着你两位哥哥在城里兜兜,这太阳好得,不要呆在屋里辜负了。”萧夫人吩咐儿子,又转头笑着对风夜怀里的星儿道:“小星儿乖乖,来,陪姨妈解闷好不好?”

“不好!”星儿紧张的揪着风夜的衣襟,生怕风夜真的又丢下他不带他出去,“我要和哥哥去玩儿!我回来再陪姨妈解闷!星儿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回来给姨妈的!”意思就是你不要不高兴,我去玩儿了得来的好东西也会记得分你一份的。

众人看着他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神色戒备又带着点讨好地看看华夫人又看看风夜,小手搂进了风夜的脖子,一双小短腿也紧紧地盘在风夜的腰间,脸上都笑开了。

“可是姨妈不想要好吃的好玩的,姨妈就想要星儿小宝贝啊!而且星儿有钱买好吃的么?”华夫人乐呵地逗着他。

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想了一会,皱皱眉看了众人一圈,然后小脸灿烂一笑,大声宣布道:“不怕不怕,星儿有萧哥哥,哥哥说了,萧哥哥就是我们的超级饭碗,要什么都能叫他给!萧哥哥最有钱了!”

众人听得大笑起来,风夜笑得无奈,皱着眉头心下暗想:小孩子太机灵了也有不好啊!偶尔说的一句话就让他给记住了,看来年后要给他找个先生了!

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得这么高兴的小星儿完全不知道他在亲亲哥哥的眼中已经成为了需要再教育的儿童了。




62

亲密

在相州姨妈家住了七八天,风夜要回家了。

华夫人万分难舍,直劝风夜在相州一起过年,风夜不好撇下穆青一个人在家里,再说来相州的时候也没准备呆很久,所以身边带的东西也不多,再呆下去也不方便。

于是,华夫人百般挽留不果之下,她反而决定跟着风夜一行去蝶山村了,按华夫人的说法就是,要去拜祭母亲和姐姐、姐夫,顺便去看看外甥生活的地方。

因为华夫人要跟着去,采买礼物、置办随行物品等等都要时间,风夜他们回家的日子只得推迟了一天。

等到收拾妥当,一行人两辆马车晃悠悠地回去蝶山村了。

这天的阳光依然灿烂,蝶山村里很多人都在自家院子或者门口晒着太阳,看到两辆马车进村,大家都围着看,知道这又是风夜家来了客人了。

穆青在这将进十天里都是呆在家里编着小篮子、小箩筐,喂喂牲畜,看看闲书,偶尔想想风夜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一日,他坐在前院里太阳底下编着箩筐时,门口就停了两辆马车,抬头一看,可不是风夜回来了么!

“小夜啊,你这院子造得不错啊,环境也好,就是离着城里太远了,我看你还是搬到相州去吧,姨妈给你找一个好的房子,离着姨妈近点!”华夫人被风夜搀着进了屋里,就又开口游说外甥搬家。

风夜笑呵呵地道:“姨妈,这里离相州也不远,我过去看您也是一样的,也不一定要搬过去,再说,我又是个疲懒的性子,整天在您眼前晃悠,到时候您可烦了……来,喝点茶水暖暖胃!”

“胡说!姨妈哪里会烦你,你烦姨妈老人家了,碍着你小两口相亲相爱才是真!”华夫人娇笑着斥道,“再说,小星儿多可人爱啊,让小宝贝跟在我跟前啊,姨妈我每天都能多吃两碗饭!来,小宝贝,过来姨妈这里!唉,可惜了言之不能生个这么好的娃娃来给我解闷……”

风夜和萧远赫相互看看,无奈了,他们这几天也习惯了华夫人的这种无厘头语言了,风夜觉得要是让华夫人跟萧夫人聚在一起,那才是精彩呢。

话说,风夜很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性子,可是据张嫂子和高大娘说,他的性子是遗传自自己的母亲,那应该是跟华夫人完全不同的类型了,难道这就是双生子的互补定律?!

华夫人来家里的第二天一早,刚吃了早饭,风夜就让青山和穆青去县城里买食材和缺用的用具。

风夜新认回的亲姨妈来家,按礼数必定是要请族里血缘较近的几家长辈来照个面共同吃顿饭的,而且华夫人也想知道姐姐和母亲有关的事情,风夜自己又是不清楚的,请那些知道当年的详情的老人、当初和母亲交好的媳妇姐妹来陪华夫人说说话也能稍微弥补她没能见到孪生姐姐的遗憾。

于是这几天风夜家陆陆续续地请了几次客,风夜家重又成为村里的新闻八卦中心。

除了宴客,风夜也趁着天气好,带着华夫人上山去拜祭了风夜的父母和姥姥,陪着华夫人去县城溜达了几圈,时间就到了腊月下旬了。

华夫人再是不舍也要回去了,挨着年关各种各样事情特别多,不回去也不行,华言之从相州也派了人过来接她了,华夫人只得殷殷嘱咐了风夜过了年一定要去相州,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华夫人走了之后,风夜也开始忙年前的事情了,清扫屋子、采办年货、祭祖过节,日子就按着节日的步骤慢慢的向新的一年跨去。

今年的春节因为多了萧远赫和青山,家里就更加热闹了些,年货也办得很丰富,萧远赫还托人从安州买了好多东西送来,其中包括很多炮竹烟花。

风夜是早知道这时代的烟花技术是很先进了的,因为村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就是在县上的炮竹作坊做事的,回来时总是夸耀那些烟花是多么多么缤纷漂亮,只是蝶山村人哪里有人舍得花钱去买来放,风夜自然也就无缘见识。

去年过年时风夜也没舍得花钱在这些瞬间就没了的漂亮上,萧远赫这有钱人自己掏腰包拿来的,他自然是欢喜。反正萧远赫说了,他今年赚得的钱比往年还要多些,几颗烟花的钱连他的九牛一毛都不到,让家里人高兴高兴也是乐事。

青山小厮更是兴奋地不得了,东西刚运回来就缠着他家少爷把燃放炮竹烟花的任务揽了过去,还没到除夕就每日絮叨叨地跟小星儿描述京城除夕大户燃放烟花的胜景(主要是他家少爷和风夜、穆青不耐烦听他唠叨,他只能对着小星儿散发自己的热情了)。

青山这孩子早先就念叨着要回京城看他的小桃(青山小孩子暗恋的丫鬟),萧远赫本来也是准备让他回去的,不过真到了要让他走,他反而不舍得死赖着不走了,现在青山这大孩子和星儿这小孩子玩得形影不离的,青山整日地跟星儿琢磨着玩新买的玩具和风夜教给他们的新奇游戏。

除夕这天一早,一家人就忙着给家里贴春联,挂灯笼,把家里装点得焕然一新,屋里屋外一片喜色。

厨房里炖着的肉、案台上烧着的香烛的味道、炮仗的硝烟味在整个房子里袅袅回荡,更是增加了一份浓浓的欢庆年味。

夜幕降临后,屋子四角、院墙边、门口走廊上的灯笼里都点亮了烛火,整个宅院在黑摸摸的山村里最是出众,散发着一种暖盈盈的温馨。

晚上守岁,风夜依旧弄了烧烤和火锅豆腐,家里人围坐在屋子里边聊天边吃东西,屋外寒风呼呼吹个不停,屋内却是温暖一片。

跟去年一样,到了接近午夜时分,村里就陆续响起了鞭炮声,没多久劈劈拍拍的声音就连成了一片。

青山一改刚才瞌睡萎靡的样子,神情兴奋地拖了两挂长长的鞭炮在院门燃放了,就赶紧张罗着放烟花。

一个个烟花炮仗被点燃,在山村的夜空中开出了一朵朵闪亮璀璨的火花,金色、银色、彩色的火花在空中开了一瞬,就化成了一场流星雨,衬着喧闹的鞭炮声,为旧的一年划上圆满的句号。

午夜过后,大家都打着哈欠上床去睡了,萧远赫打了锅上留着的热水来给风夜烫了脚,自己也洗漱完毕之后,也迅速的钻进被窝里,喜滋滋地把风夜抱进怀里。

自从从相州回来、华夫人做客家里之后,萧远赫就和风夜睡到了一间房里,刚开始两天还是分床睡的。

风夜的卧室里有一张大木床和一个炕床,冬天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谁在炕上的。萧远赫进驻了他的卧室之后,风夜就让他睡了木床,只是第三天晚上时,萧远赫就借口一个人睡木床太冷,硬是钻到了风夜的被窝里。

往常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睡床的,就没见他喊冷,风夜哪里不知道他是借故缠人,只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懒得推他了,可到了下一个晚上,萧远赫就又自发自觉地往风夜的炕上钻。

风夜也不是思想老旧封建的人,非得守着那点子礼仪规矩,再说,他们都订婚了,睡到一个炕上也没什么,晚上多个人体暖炉也挺好,于是也就由得他了,反正只要他不乱来就行。

于是两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炕上是白天烧了炭火的,前半夜还暖和的时候,风夜睡觉还是规规矩矩的平躺着,任萧远赫侧身抱着他。到了后半夜火炕冷了,风夜就会不自觉地往萧远赫身边靠,因此,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风夜总是发现自己全身巴在萧远赫的怀里,脸蛋埋到某人的肩窝,手环着某人的腰,就是一只脚也伸到某人的腿间去。

唉,老脸都要丢尽了!

风夜一开始发现自己的章鱼习性后非常沮丧,只是日子一长,多羞涩了几回也觉得没什么了,而且有时候在清醒的情况下也非常自觉地窝进某人怀中,让他不得不感叹:习惯这东西还真是挺可怕的啊。

而对于萧远赫来说,能每天晚上抱着心爱的人入睡,第二天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醒来,本来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只是……唉,不说也罢,他还是憋着等到风夜十八岁吧,看着爱人逐步成长,也算是一种甜蜜啊!

第二天,风夜一家去社头拜年时,村里人自然是热闹地谈论着昨夜他们家的烟花,而穿着一身大红袍子,头上戴着风夜设计的火红圣诞帽子的星儿更是受到了比去年更加多的追捧,大人孩子都争着看他,小孩子利是都收多了不少。

今年的风夜已经十六岁,就大商国情来说是大人了,所以拜年时也得给小一辈的孩子娃娃封利是。萧远赫也是订了进风夜的门的,算是准媳妇,当然也得给一份,他出手又是一向大方的,因此也大受村里人的赞捧。

过了年,天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蝶山村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地依然互相走家串户、请客吃饭。

风夜看着外面鹅毛一样的雨丝,对着旁边始终看着他的萧远赫微微一笑,把手放进对方的手里。

他来这里的第二个年头过去了,新一年的日子已经展开,未来,他们还会一起经历更多新的一年,一起看着日子流水一样过去,直到他们白发苍苍的那一天,还依然如此。



63

杯具


一年后。

长空秋雁,碧蓝万里,蝶山上的枫叶开始红黄交替了,刚忙过秋收的蝶山村到处洋溢着一派闲适喜气,空气中有种干爽甜美的气息,沐浴在秋阳下,整个人懒洋洋地都要融化了。

风夜刚刚偷闲跑到楼上,躲在角落的躺椅上晒太阳,舒服得眼睛就快要磕上时,隔壁院子蓦地传来一声女子的大喊。

“小夜,又跑到哪里去了?快给我过来!马上!”

风夜听到喊声,两只耳朵都不禁颤了颤,睡意已经退得了无踪影,无奈,皱着眉头起身走下楼,穿过月洞门来到隔壁的院子。

今年夏天农忙过后,萧远赫就在风夜家旁边盖了一座院子,两家的院墙紧贴着,在内院相邻的墙上打了一个月洞门,两个院子就相当于一家了。

至于为什么要多盖一座房子,风夜还得从萧远赫说起。

此家伙内火淤积精虫上脑,这一年多来无数次诱惑着风夜,想吃了风夜或者拐风夜跟他乘早成亲,多次行动未果后,就写信向京城的萧家伪称风夜决定和他在今年完婚。

于是开春之后萧家二老(主要是萧夫人)立马从京城赶过来给他们置办婚礼之物,萧夫人不止从京城带来许多财物,一路下来在沿途的各个州城进行采办,到了蝶山村后更是策划着在风夜家房子隔壁的空地上盖一座新房子。

因为按照萧夫人的说法,萧远赫嫁入他家,总得有点私产,以防他们以后闹点别扭什么的还有个地方分隔开(风夜黑线,没见过未成亲就咒人吵架的父母)。

而且还说他们成亲后人口多了,加上平时有客人来,风夜原本的院子太小住不下。至于为什么俩大男人成亲,婚后人口会增加这种诡异问题,这个之后再说。

风夜没想到萧远赫来个先斩后奏,这一年多以来他也清楚萧远赫的苦楚,毕竟男人么,冲动难免会有的,要一直憋着也是很辛苦的,他前世也是个成熟男性,自然熟悉个中滋味。他也牺牲了自己的右手帮了他的呀,而且被他撩拨了几次,他自己也有感觉的,只是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风夜仅存不多的理智就会提醒自己:他才刚刚十六岁,身体都没有发育完全,过早尝试禁忌,将会大大影响往后的身体成长。

只是,今年之后,风夜少年的身体伸展了很多,不仅个头往上窜了不少,周身的肌肉也多了、坚实了,相对的,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更加情不自禁。风夜觉得连自己也快要失守了,压抑得太过也不是一回事啊!

所以,得知了萧远赫的小诡计之后,他也没有多加阻拦,成亲就成亲吧,反正在大商十六岁成年,何况在外人的眼里,他和萧远赫已经与夫妻无异了。情之所至,纵心而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就顺应两位老人家的意思吧。

按着萧夫人的想法,他们既然要成亲,萧远赫作为二老的么子,自然是要置办齐全的,房子、家具、婚礼所需的物品、酒席等等都要细心准备,风夜想,既然老人家高兴折腾就由得她折腾去吧,就当是补偿老人家抱不到孙子的遗憾了。

萧夫人从开春来到蝶山村,就开始筹划着盖新房,拖着同样满面无奈的萧老爷在风夜和萧远赫跟前唠叨了几个月的时间,到了夏耕农忙完毕之后,房子终于破土开工了,又过了一个多月,房子终于落成了。

此刻,萧夫人就叉着腰站在隔壁院子的厢房门口,气鼓鼓地看着蔫巴巴走过来的风夜,眼睛故作愠怒地瞪得溜圆。

须臾,高二嫂子和张嫂子也从房里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风夜,风夜的脑袋耷拉得更加低了。

知道风夜为什么这么萧条么?

如果你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从睡眼惺忪到逐渐清醒到兴致勃勃到没精打采再到睡眼惺忪……(省略一大段形容词)地试了整整两天多的衣服,你不蔫巴巴也算生命力强壮了。

风夜从大前天开始就被萧夫人拉着试了无数次衣服,从一大早挖他起床到晚上天色擦黑,来来回回不知道试了多少遍。

那些衣服都是萧夫人让人从各个地方裁好送过来的,一年春夏秋冬、一身从头到脚,林林总总有几十套,各种颜色各种质地各种款式……风夜怀疑从此之后他都不用做衣裳了,就这一回的已经够他穿到老了,也许还不止,他老了之后如果没钱花了还可以拿衣服去当去卖钱呢。

萧夫人就像他儿子萧远赫狐狸所说的,有装扮癖,给人装扮的热情超级宇宙的高。那一年小星儿被打扮成个小女孩时他还没觉出来,现在亲身体验之后,他总算是领教了萧夫人装扮癖的厉害了。

估计萧远赫小时候就吃足了苦头,一看萧夫人搬出那成箱的衣饰后,脚底抹油就溜了,这两天来也是找了各种借口跑路了,留下风夜顶着俩大眼圈应战——白天累死了,他每天晚上睡得死死的,到了早上早早的还没从梦里出来就被萧夫人挖起来了,他又不像萧远赫那没义气没情意的狐狸警觉性那么高,就只能乖乖地被萧夫人抓来了。

而且萧夫人也说了,他儿子的身材尺寸么,做娘的造就一清二楚了(风夜觉得这表达怎么忒暧昧?),给他的衣服不用试也知道。

今天下午好不容易有高二嫂子和张嫂子来,几个女人寒暄讨论的当儿,风夜才能趁机溜跑想补一下眠,没想到还是……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杯具!

真是个巨大的杯具啊!

原来成亲也是这么痛苦的,早知道他就不要答应萧夫人让他帮忙操办了,唉!悔之晚矣!

“快来试试这件新制的喜服吧,我和二嫂子、张嫂子给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你别搭着个脑袋了,远赫这小子呆会也要试,我已经让你萧伯父去提他回来了,这小子躲了几天以为老娘就找不到他了,哼……”

萧夫人语气凶悍的道,等风夜走到跟前,又祭起笑脸和声道:“好了小夜,试了这件喜服就结束了,保证不会再让你试个没完了,乖啊!”

张嫂子也在一边揶揄道:“风夜啊,这成亲可是一辈子一次的事儿呀,何况你们这夫夫婚事在咱们蝶山村难得的一遭,大家都想开开眼界呢!排场隆重点也是很有必要的呀,呵呵……”

高二嫂子听了也抿嘴偷笑。

风夜无奈翻白眼,就为了这点排场,把爷折腾了个半死啊!

抱怨归抱怨,风夜还是随着几人走进厢房里,希望真的是最后一次试衣了。

厢房里的地上摆着几口箱子,桌上也胡乱堆着几匹锦缎和一些新衣,窗边齐腰高的案几上摆着两套大红的锦服。

萧夫人拉着风夜,把其中的一套拿起,抖开,软滑的丝绸质地,裁剪简单大方,大红色的衣服只在领口、袖口和衣袍摆用金线绣着云纹,倒不是很难让人接受。

风夜让三个女人推着去换上,大红的外袍外裤靴子,绣着金色花纹的镶边腰带,套上一件金色的薄纱罩衣,全身上下被一片大红色笼罩,整一个鸿运当头啊!

三个女人对着风夜身上的衣服啧啧称赞了一会,萧夫人又给风夜的腰带上配上玉饰,张嫂子用红丝带给他挽了头发,戴上发冠,就笑吟吟地拉着他站到一边的落地大铜镜前。

从打磨光滑的黄铜镜面上看,里面的少年穿着大红的三层精美喜服,头挽碧玉冠,腰坠双鲤戏珠黄玉,脚踏红缎面金色云纹靴子,大袖宽袍趁衬着修长身姿,红衣满身,青丝如瀑,如果不看疲态尽显的脸,活脱脱地就是一个翩翩少年啊。

“嗯,真不错,小夜穿起红衣来真好看,看来以后还要多裁几件红色的袍子……配饰就用这套了,衣服腰身这里改小一点……”

风夜站在屋子中间,三个热情过度的女人围着他讨论着,风夜正想说能不能让他除了这身衣服再讨论,他就瞥见萧远赫的脑袋在门口伸了出来。

“喂,萧远赫……”风夜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叫了起来。

萧远赫被父亲押着回来,到了门口本来想偷偷刺探一下“军情”的,哪知道就被风夜喊了出来,他正在懊恼间,就看见了风夜着喜服的样子。

他收起脸上鬼祟的神色,瞪着一双眼直直的朝着风夜走进屋里来,没想到啊没想到,风夜穿起红衣来居然这么……可口啊,真想现在就吃掉呢。

萧远赫想着,喉间滑动了几下。

“喂,你看什么?快挡着你娘,让我出去休息会,我快要累死了……”风夜无视萧远赫饿狼一样的眼神,悄声说道。

萧远赫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也凑近他悄声说:“当然没问题,那今天晚上……”

什么!风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色狼,就知道那什么什么……

“风夜想的是什么啊?我只是想说今晚上要你帮我按摩啊,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O(∩_∩)O谢谢最爱itachi童鞋给偶的地雷哦,兰人真是粉粉的开心啊,中心感谢!鞠躬!

快过年了,祝愿各位亲春节快乐哟(*^__^*)

这两天都忙着备年货了,更新慢了点,要多多包涵啊,偶会尽量补回来的^0^




64

成亲


最近几个月的时间,蝶山村的人们闲暇时说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村尾李同李风夜的婚事了。

除了风夜要娶一个男子这件事本身,有关于他们婚事的一切都迅速成为村妇们八卦时最时鲜的话题。

风夜的男媳妇萧公子的母亲萧夫人给他们置办的一应成亲东西就是热门中的焦点。

其一:那位美丽的夫人从京城带来了好几车的嫁妆,一溜儿驮着箱子柜子的马进村的时候,蝶山村的村民们可着实吓着了,那架势简直可比公主出嫁啊。

村民们为此议论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当初想把闺女嫁给萧公子的人家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人家未婚夫夫甜甜美美的准备婚礼,整日在暗地里咒骂风夜,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风夜也成了那些人口中的男狐狸精(风夜郁闷:明明就是萧远赫嫁给我,为什么说我是狐狸精,就算是也应该萧远赫嘛)。

其二:那位美丽的夫人亲手操办、八月时刚刚落成的那座邻着风夜家的小楼的新宅院,就是萧公子的陪嫁府邸。

说起那座院子哟,村民们更加眼热了。当初风夜一个孤儿弱小,盖起来的那座院子在蝶山村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好了,可谁知道萧公子的这座陪嫁府邸可更加的好,至于好到什么程度,村民们要说的可多了去了。

那房子也是青砖大瓦盖的屋子,先不说前院后院栽种的名贵花草、生生移来的屋顶高的大棵桂树、搭着花架养着鱼儿栽着睡莲的小水池,村里人对那些个花花草草风风月月的东西看不懂。

最值得人津津乐道的是,人家那装潢、那摆设,据有幸去帮忙的人说啊,精致得像是皇宫里的一样。当然村民们没见过皇宫里的是什么样,但是他那样美那样好的东西在村民们的眼里就是皇宫里应该有的了。

绣着美丽的山水人物、雕着精细的花鸟纹理的各式折叠屏风、雕工精致的门窗、可以同时点上十几支烛火的繁复华贵的青铜烛台、质地上乘绣工独特的帷幕……半人多高的彩绘落地大花瓶,据说可以插上一整株两米多高的桃花,过年时放在屋里别提多好看;整套整套的箱子柜子柜台提盒篮子,那式样、那图案、那颜色都顶顶的好看,跟村里人粗粗订做的、从集上低价买来的比明显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在州城里做事的村里二狗子家的媳妇的表哥都说了,兴许府台大人家用的也就是这个程度了;村民们还说……

总之,表面上跟村里人家差不了多少的院子,里头就是天差地别,一个字,好!

其三:要说到让村民们喋喋咻咻个不停的,除了头前说的两个,就是萧夫人今年从开春到秋收一直在给未婚夫夫搜罗订做各式的衣物、衣饰、随身用品之类的。送东西换东西来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前赴后继的让村民们看得眼都直了;村里的巧手娘子高二嫂子带着二女儿忙不迭的帮着缝制被褥衣物,压箱底的手艺全都抖出来了;蒙那位高贵的萧夫人看得起的几位媳妇妇人都帮着制作一些零碎小东西,顺带着也吃到了不少精美可口、价格不菲、看也没看过的点心吃食……

其四:这是连村长和高、李两家族长都深受打击的,萧夫人和萧家的大少爷遣来了五个仆人,一对接近中年的夫妇,是厨娘和花匠,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和两个看起来就很能干活的青年汉子,加上早来的穆青,他家就有了六个仆人!

村民们都说,穷了三代的李沛(风夜过世的爷爷)家今儿要变成地主老财了,孤苦无依的半大穷小子风夜勾着了一个金龟,立马就凌驾于村里所有人之上了。要知道,就算是村里最有出息的、考过秀才、做过县上的文书记的李明通李老爷家也只得三个仆人呢!蝶山村原来的老地主李敬元家也只剩了两个老仆了。

如今风夜家虽然田地没有村里一些富户家的多,但是一户庄稼人家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仆人,不用干活只管被伺候着享日子的,不就跟城里的老爷们一样了么?

其五:风夜家原来的牲畜就够可观的了,春天农忙时萧夫人给觅来了一头成年的母牛和一头当劳力的驴子,这下更是六畜俱全了。

其六:据说,风夜家认回来的姨妈家的两个儿子(其实是一个儿子一个男媳妇)都是举人老爷,看样子他们家也是一方富豪,听说送来的东西也不少呢!

其七……

……

总之,所有的话题够蝶山村闲来无事的人们说上整整一年的了,而随着人们的话题,秋天的日子一天天推进,话题主角的婚事也近了。

大商德宗庆隆十二年,商历十月初一日,水始冰,喜神位于东北,宜祭祀、求财、嫁娶、签约、订盟,忌开市、安床、安葬、入宅、破土,大吉。

是日,长空万里无云,风夜和萧远赫将正式举行婚礼。

紧挨着的两个院子里栽种的桂花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空气中飘荡着纷乱的味道和声息,可是这缕缕的清香还是被人们闻到了。

从屋子里到院子里再到门外的草坪、新造的晒坪都摆着一围围酒桌,桌子上摆着茶、海碗、筷子、瓜子和一些喜糖,如今满满的都坐了人。

来喝喜酒的人除了风夜发了喜帖的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受到邀请却自发来围观的村里人,风夜新委任的总管——穆青,当然是将他们也请了入席。人们坐着谈笑,嗑瓜子喝茶,小孩子们在桌子间窜来窜去地抓把瓜子、几颗糖偷偷藏进自己的衣兜里。

从村里请来的厨艺过硬的汉子们正在设于门外晒坪上的大锅灶边忙碌着,一些帮厨在旁边将一大盆一大盆的菜分盛成一碟碟,摆在长条案上的一碗碗菜散发着袅袅热气。

风夜和穆青、长生、李胜林夫妇以及族里几个堂叔伯兄弟忙着在客人间周旋招呼,萧远赫则陪着父母大哥大嫂和华夫人一家在内院里坐着喝茶聊天,小丫鬟在一边添茶倒水。

萧夫人和华夫人果然投缘,两人当初一见之下,大叹相见恨晚,于是结为金兰姐妹,此时两人手拉着手正聊得欢畅。

萧老爷和萧远赫的大哥萧远诤都是沉默少言的人,和秉性腹黑的华言之、温润平和的秦风倒也处得来,几人谈天说地,从山川风物到经商之道,正说得起劲时,风夜就走了进来。

“呵呵,姨妈、萧伯父、萧伯母……”

风夜看着其乐融融的这些亲人,笑着正要说快开席了,就被华夫人嗔着打断了。

“你这孩子,都要成亲了,还叫伯父伯母!应该叫爹娘了,难不成你还害羞么!”

周围一帮人听了都笑起来,风夜笑着道:“是是,姨妈说的是。爹、娘、姨妈、大哥、大嫂”,轮着叫了一圈,接着道:“快开席了,等一下你们就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他还没说完,从月洞门那边的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端菜儿郎的吆喝:“第一道菜——猪骨菜干豆腐浓汤,恭祝新人浓情蜜意!”

坐在那边院子里的风夜家新仆人萧鸣接过儿郎手中的汤,端到他们这边的桌子来。

“好!那你去忙吧,等一下快点进来吃饭。”萧夫人笑呵呵的叮嘱。

“嗯。”

萧远赫给他理了理飞乱的发丝,抬袖擦擦他额际的细汗,握了握他的手,无言的

“你也吃吧,我出去了。”风夜回握了他的手,笑着转过月洞门。

刚穿过那边的院子,踏上檐廊,第二道菜就上来了,儿郎照例大声的报着菜名——“兔肉炖土豆——恭祝新人兔年吉祥如意!”

风夜听得心里好笑,这些菜式固然大半是他想出来的,不过给安上名字还附带上祝福语的就是萧夫人想出来的点子了,集合大家的智慧弄出来的,在蝶山村可也是新鲜呢,估计也能让人说上好一段时间了。

“福寿粉丝鱼——恭祝新人长长久久!”

“百合莲子鸡——恭祝新人百年好合!”

“红番茄炒蛋——恭祝新人红红火火!”

……

菜式新奇,加上吉利好听的名字,把人们的兴致提得高高的,加上吃起来味道也正点,大家都纷纷夸赞。其实风夜就是要这个效果——把这些菜式传出去。

去年年末开始,临近的县城已经有人来向风夜打听、订购土豆了,但是风夜除了供应太白居和鸿雁酒楼,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只能勉强再供给邻县的两家酒楼。到了今年,来向他订购土豆的商家更加多了,光是风夜家和村里那几户愿意种植土豆的人家,对如今的土豆需求量来说已经是供不应求了。

今后几年之内,土豆仍然会有很大的市场,如果蝶山村其他的村人们能够抓住这个先机,在土豆普及之前能赚上一笔不少的钱呢。

其实在今年,村里也有了好些看到好处而跟着种植土豆的人家,不过毕竟还是少数,许多思想守旧的人还是不愿意拿种粮食的田地来种土豆的。现在土豆的价格远高于小麦,村里的人只要在秋收后把种小麦的地分出一些来种土豆,得到的利益不说也清楚了。

现在接着自己的婚礼再宣传一下,反正他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以后就算有人说他不帮衬村里邻舍,他也能反驳得理直气壮了。

午后,吉时。

风夜自中午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沐浴梳洗打扮,换上大红的喜服,在华夫人的帮忙下穿戴整齐了,到了吉时,就在一帮子年轻后生和吹着喜乐的乐手们的簇拥下绕过前门,来到隔壁的院子,把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萧远赫迎出来。

两个年轻人用竹竿拖着长长的鞭炮在门外施放,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和高昂的唢呐锣鼓声一时间盖过了人们的笑闹声。

萧远赫的衣服和风夜的款式样式皆一样,就是上边的花纹稍有不同,头上同样挽着玉冠,两边系着珠子的红丝带从耳后垂到胸前来。

萧远赫本来就生的好看,个头比风夜要高出半个头左右,穿着红色喜服身姿挺拔,嘴角微翘,眼含笑意,不经意间轻轻扫过人群的样子,把一众看热闹的大妈小媳妇都忍不住飞红了脸。

风夜牵着萧远赫的手,穿过前门,走到自家的堂屋里,人群一路拥着围着,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了山上的小红果子、花儿扔到他们头上。

堂屋里,两边的凳子上坐着族里的一些长辈,正堂上端坐着萧家二老和华夫人,观礼的人站满了屋子。

风夜自幼父母双亡,父族这边嫡系的亲人没有一个,只能让华夫人受了长辈之礼,而萧远赫是嫁入李家,本来萧家二老是作为旁席观礼的。

不过风夜和萧远赫商量过了,他们是男子结亲,本来就无所谓谁嫁给谁,萧远赫入风夜家的族谱也只是为了方便他住在蝶山村。

所以风夜就提议让萧家二老也在正席上受新人拜礼,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对方的亲人也就是自己的亲人,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同性伴侣,没有子息的约束和

两人在司仪的指引下拜了堂,接下来的却不是像异性婚礼中的一样送入洞房,而是携手招呼宾客,吃点心喝下午茶。

这也是风夜想出来的,他们不像别的人要出门走远路去迎亲,时间很充足,所以就把晚上给陪客人敬酒的流程提上来,晚上尽快跑路,躲进房里休息,免得被闹洞房。

忙活了一天,他们真的很累了。

晚上,酒席一直吃到很晚才散去,风夜和萧远赫就跟预先计划的,早早就溜进了房里,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了穆青和家里那几个仆人了。

风夜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实在是十分困乏,洗了澡倒到床上就不想动了,萧远赫看他这么累,也不忍闹他,反正来日方长,人已经是他的了,什么时候吃到腹中还不是他说了算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大年的,偶给各位拜年啦~\(≧▽≦)~

同时更上一章最为新年的贺岁礼,恭祝各位兔年吉祥,鸿运当头,由年头运到年尾!^0^





65

潮涌


风夜觉得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住在姥姥家。

暮春的时节,山上的树林是深深浅浅的绿,夹杂着一些还没落尽的黄叶,在明朗的阳光下散发着青春明媚的气息。

山坡的如茵草地上野花盛放,蜂飞蝶舞,偶尔看见一只牛被拴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

山下的一级一级的稻田栽满了绿油油的庄稼,暖风吹来,翠绿的浪就从山坡上头一直延伸到下边的河流处。

天空是那样湛蓝清晰,像是涂了一层纯粹的蓝,再涂上一层透明的蜜的无边油彩画一般,上面一朵朵白云悠悠飘过,嬉笑的孩子们说上面坐着美丽的仙女。

很多燕子在天空和稻田间飞掠而过,健美的羽翼滑出优美的轨迹,白色、黑色、彩色的蝴蝶不时飞过眼前,让人想要抓住,蹂躏一番,再放它自由。

风夜就坐在姥姥家的晒坪边,看着眼前美丽的山谷景色,感受着万物的涌动和生长,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那样温柔静谧的时刻。

柔柔的风轻抚过脸颊,暖暖的阳光照进眼睛里,犹如万千无形的金针,炫目刺眼。

风夜醒来,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感觉到了耀眼的阳光照在脸上,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股暖洋洋的干爽纯净气息,就像梦里的一样。

他把脑袋往被窝里拱了拱,眨巴眨巴几下眼睛,才慢慢地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小片一动一动的白皙胸膛,迷糊的脑袋反应过来,昨日是他和萧远赫成亲的日子,昨晚太累了,一沾到床铺居然就睡过去了,还睡得这么死,现在应该也就是早上八九点之间吧,他记得早晨有那么一会,阳光就能照到他的床铺上来的。

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光线,风夜把脑袋钻出被子,身体刚一动,头顶就传来一声不满的咕哝声。

风夜偏着脑袋一抬眼,就看到萧远赫闭着眼睛的睡脸——两条剑眉斜飞入鬓,平日里满含戏谑、精明、狡猾、温柔、凌厉、深沉、专注、柔情的一双风流桃花眼此刻紧闭着,从眼角到微吊起的眼尾的一圈浓密卷翘的睫毛,衬得他的眼像一尾细长美丽的兰草叶子。

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在光线的明暗下犹如立体鲜明的艺术品,这鼻子长得像萧夫人,眼睛则像萧老爷。

薄薄的嘴唇,下唇略厚,勾唇微笑的时候真真就是那风流多情的公子哥样,他那样子去对着村里的姑娘们笑时,也是让风夜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要在他的胳膊大腿上拧下一块肉来。

稍尖的下巴,经过了一个夜晚居然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伸手摸摸,怪扎人的,摸摸自己的下巴——滑溜溜的,一点儿也没有长胡须的迹象,真是气馁人啊。

眼看着萧远赫慢慢地向成熟男人迈进,可他呢,他坚持和小星儿一起喝了两年的羊奶了,个子是长了些,骨骼也长开了点,肉也长了不少,可是怎么还是停留在少年人的样子呢?!(某人忘了其实他本来就是少年人)看来这个身体的底子是真的很弱啊,要想长成跟萧远赫一样等级的型男,还得加把劲啊!

风夜愤愤的在萧远赫脸上胸膛上揩了几把油,大叹了口气。

萧远赫哼唧了两声,环在风夜肩上和腰上的手臂紧了紧,脸颊在风夜的头顶蹭蹭,嘴角带着轻微的弧度安静了下来。

这家伙,不知道在做着什么美梦呢!

风夜把自己枕在萧远赫肩膀旁边的脑袋挪了挪,看着他安睡的脸庞,这还是风夜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萧远赫的睡脸呢,往常风夜每次睡醒时,萧远赫都已经醒来了。风夜几乎每次都要被他亲一下摸一把的弄得不安宁,想多睡一会儿也不成,搞得风夜醒来总要挠他几下子,给他松松皮才罢休。

萧远赫的头发上还缠着红色的丝带,里衣也是昨日成亲时穿的红色的那件,风夜自己身上的也是,看来昨天他们真的是忙得累坏了。

外面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和说话声,刚才还照到床上来的阳光现在已经移到了窗边,正照在窗台摆着的那棵绕了红线的盆栽大葱上,嫩嫩的葱管在光线下像是透明了一样,散发出翠绿莹润的光。

风夜转头看了看萧远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搬着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掀开一角的被子,正要起身时,手臂和腰上被猛地一拉一带,他就跌到了萧远赫的身上。

“嘿,宝贝!你想要去哪呀?”

萧远赫把风夜圈在自己的胸膛上,戏谑道,一双长腿也把风夜的腿脚圈住,风夜就像被绑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风夜趴在他身上,挣了几下没挣开,两手撑着他的肩膀支起上半身,恼怒地盯着他看。

萧远赫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带着兴奋和愉悦,哪里有半分刚醒来的样子?分明就是醒来很久了,刚才只不过是在装睡!

“醒了就起来,太阳晒屁股了!”风夜没好气的说。

“嘻嘻,还早嘛!来来来,为夫的给小夫君一个早安吻!”说着就在风夜的两边脸上“吧唧”一下,正要再亲他的唇时,风夜反应过来,一手掩着他的嘴巴,一手在他的脸上拧了一下。

“乖乖的放开我!起来!今儿还有酒席的,中午还要给爹娘还有姨妈敬酒呢,快起来!”

萧远赫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双桃花眼眨了眨,伸出舌头在风夜的手心里舔了舔,又朝着他飞了一个媚眼。

那温软的舌头像一条小蛇一样在风夜的掌心划过,留下湿湿的、暖暖的、凉凉的触感,又似乎有点惊颤颤的酥酥麻麻感觉。

风夜赶紧放开了捂着萧远赫嘴巴的手掌,犹豫着应该怎么对付这发情的萧远赫,还没想出个头绪来,萧远赫已经压下他的头颅,对着他的唇就亲了上去。

“唔……”风夜惊呼出声,萧远赫的舌头就趁机溜了进去,卷着风夜的小舌头追逐起来。

风夜死力挣扎着,这该死的!大白天就发情,外面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们呢,日上三竿了都没起来就已经很丢脸了,再磨蹭下去,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可是他被萧远赫双手双脚抱着,力气不如人,挣扎来挣扎去,两人在大床上翻滚了几圈,风夜也没心思挣扎了。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心脏“怦怦怦怦”的像擂鼓一样跳个不停,被萧远赫紧紧抱着,深深重重地亲吻,他感觉胸膛里就要爆炸了。

正当胸膛里的擂鼓声越来越响,眼前开始出现点点的白光时,萧远赫终于放开了他。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两人浓重的喘息声。

真要命啊,风夜怔怔的想,活了两世四十多岁了,他还没试过这种法式深吻的,谈过的几次恋爱,碰上的女孩子都没有那种真心相爱的感觉,平常接吻也就是浅尝即止,因为无论是风夜还是对方,都有轻微的洁癖,生理的、心理的、情感的,亲吻是一种神圣的行为,是比做爱更加亲密的情感互动。

所以两世加起来,风夜都没有试过和别人深吻,被萧远赫这么着,风夜还想着:接吻果然是练习肺活量的一个有效途径啊!浑然不觉自己旁边有一头饿狼惦记着。

萧远赫含笑望着风夜,摸摸他泛红的脸颊和耳根,怀里人还是怔怔的,既没抗议也没什么表情,萧远赫就知道爱人肯定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坏坏的笑了笑——正好,可以补上昨夜的洞房花烛。

手指将怀里人儿已经松脱的衣带轻轻挑开,解了红绸裤的系带,手掌摸上了那片玉色的胸膛,温润细腻的触感,可以闻到昨日泡澡时洒的淡淡香精味。

萧远赫爱不释手地摸了几把,忍不住凑上去在胸膛一边的樱果上舔了舔,看风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口含了,由轻至重地吮吸起来。

“啊,你干嘛?!啊……萧,嗯……”风夜受到刺激,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衣衫已经大开,萧远赫黑黑的脑袋伏在自己胸前,出口的话也变了音。

胸脯的一边乳首被舔吮着,身体也被轻蹭抚摸,风夜觉得心底有一股什么感觉,正慢慢冒出来,披在他赤裸肌肤上的萧远赫的发丝,像是一根羽毛,正在他的心上轻轻柔柔地撩拨着。

浑身的骨头就像从里面酥软开了一般,浑身没有力气,手脚颤抖发软,意志力仿佛意志小船,正在微泛波澜的湖面上荡漾,身体的感觉却出奇地清晰。

萧远赫带着茧子的手,萧远赫软软的暖暖的唇,萧远赫紧贴着他的滚烫的身体,都带给他异常清晰的震颤。那种又酥又软的感觉在风夜的全身泛开,一股更加热切、更加汹涌的陌生潮涌迅速流窜在四肢百骸。

风夜情不自禁地搂着萧远赫的脖颈,纠缠亲吻,轻抚厮磨,彼此的衣衫早已褪尽,偌大的卧房里只听得到浓重的喘息声、低低的呻吟声和身体摩擦交缠的声音。

在卧房的窗外,几个偷偷溜来听墙角的后生已经是面红耳赤,低着头不知道该继续听下去还是跑路。

穆青从走进院子就看见几个小伙子红着一张脸尴尬嗫嚅不知言的神色,看看紧闭着的房门,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那几个后生也发现了穆青,被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脸上的红晕和尴尬更加浓了,相顾着站起来走到院子里,胡乱搪塞了几句就飞快的跑了。

穆青看着几个小伙子飞窜消失,咧开嘴无声的笑起来,看看那扇门,听着从里面逸出的一两声暧昧声,他就明白:新人敬茶的仪式得挪到中午甚至午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了,大家的口味都重,就给点小肉吧,大肉给不起哈O(∩_∩)O会被河蟹的,偶的本事也给不起大肉,嘿嘿……




66

66、生病

金秋十月,天气凉爽,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灿烂的阳光照耀着漫山遍野的秋色,看着就是一个出游的好日子。

然而,在这样美好的日子,刚成亲没几天的风夜病了。

也不知道是成亲的前前后后太忙太累压力太大,还是这样干燥的天气人特别容易上火,抑或是某个时候不注意受了凉,总之,婚礼刚一过去,新婚日子没过几天,风夜就病倒了。

彼时萧家二老和华夫人还在风夜家,一家人吃早饭的时候,坐在风夜旁边的华夫人就看到风夜的脸色苍白得有点不对劲,以为是新婚夫夫贪欢以致如此,还偷偷跟萧夫人商量着要给这孩子炖些补品补补身子。

谁知道碰到那孩子的手时,竟然烫得像着火一样,再摸摸额头脸颊,烫得能烤鸡蛋了,这下,不用问都知道他是病了。

风夜自己根本没什么感觉,只是从婚礼的忙碌过去之后,闲下来时就会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没力气,他心里认为这是前段时间忙得太过、而近段时间又被萧远赫压榨的缘故。而那天早上一早起来,风夜浑浑噩噩的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特别沉,浑身更是软的轻飘飘的,他归结原因为:昨晚上萧远赫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压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生病。

说实话,他这副身体虽然有点弱(好吧,不是有点,是真的挺弱的),不过,自从自己接手了之后,他可是很注意保养身体的,加上经济条件好了之后,家里更是注意健康的饮食习惯,按季节进行食补,身体不说强壮多少,小病小痛已经很少有了,也就是冬天春天来个感冒、嘴巴上火、腹胀之类的小毛病。

可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呢?

浑身烧得滚烫,偏偏风夜自己没觉出,反而觉得有点冷颤颤的,脑袋越来越沉了,早上起床时还没什么,现在一站起来就觉得地面在旋转,浑身上下都虚软不堪,加上某个地方不可言说的隐痛……唉!

风夜很郁闷,很难受,很无力的再次诅咒这病来得真不是时候,他都已经计划好要弄个蜜月旅行了的。

怎么一下子就病了呢,风夜完全想不明白。

家里的人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穆青请来了村里的大夫。

那位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大夫闭着眼睛拈着胡须听了半天脉,说了一通文绉绉、绕的人头晕的话,开了几服药,吩咐了怎样煎药、怎样给病人发汗降温之后就走了,那慢吞吞的样子把华夫人和萧夫人急得不行,两位老姐妹都已经吩咐仆人套马车准备奔镇上了。

还好这老大夫医术不错,风夜被喂了一服药,盖着几床被子捂着发了汗,用酒擦了几遍身体,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一些了,不过人还是浑浑噩噩的,皱着眉头很难受,可是又说不出话、不甚清醒的样子。

到了中午,风夜喝了药终于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而那边厢,为了风夜生病这件事,萧远赫被萧夫人联合华夫人狠狠训了一顿。

“我说你这小子,你自己有武功有内力,小夜可没有!看那孩子身子骨弱的,你就不能替小夜想想,在床上的时候悠着点?!干嘛干嘛?我说的不对?还瞪你老娘!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总吹自己的技术好到让一干那些红颜蓝颜知己痴迷!哼,早上那老大夫是怎么说的?气血亏虚!还弄得人受伤!丢不丢人啊这事!你干脆说你不懂嘛,老娘给你们请个前辈来教呀,要不,多看几本春宫也能长长见识啊!还害什么羞啊……”

萧夫人训着训着,就延伸到某些高深技术领域中去了,萧远赫先是垂着头无言以对,默默忏悔,听到后面,脑门上顿时冷汗就下来了。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好不好,他的技术好不好跟风夜发烧没有必然的联系啊,风夜发烧又不是因为他那什么什么!再说,风夜没怎么受伤啊(语气有点弱),只是红肿而已——好吧,就算只是红肿,下次他也一定会注意的……

总算,萧夫人那些离谱的话没能训多久,在屋里照顾风夜的小丫鬟翠英就出来说公子醒了,萧远赫忙不迭地跑进屋,萧夫人和华夫人也欢喜的去吩咐仆人端药端汤,做些适合病人吃的饭食,整个宅子又忙活起来。

过了一天,风夜的烧完全退了,又吃了一天药,头痛也好了很多,可是他还是觉得难受,即使是躺在床上,浑身的骨头肌肉还是发虚酸累,头晕目眩,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嘴鼻呼出的气很烫,把他的鼻孔和喉咙烘得要冒烟一样又红又痛,脑袋像是塞满了棉花,根本连一些浅显的问题都不能思考,只能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了睡睡了吃,像极了猪圈里的某几只动物。

风夜每次睡醒都发现自己浑身虚汗,头发里衣总是粘腻腻的,今日一醒过来也是一样。

萧远赫不在屋子里,翠英小丫鬟正支着下巴靠在桌边打瞌睡,从一扇半开的窗户看出去,阳光很灿烂,看起来应该是接近中午了。外面的院子很静,听不到一丝声音,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了,有一丝丝淡淡的桂花香随着空气飘进屋里,风夜正定定地看着窗外的艳阳出神,虚掩着的门就被人推开来,萧远赫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了。

“你醒啦!哎哎,你别起来……”看见风夜侧着脸睁着一双大眼睛,挣扎着想起身,萧远赫高兴又担心地快步走近床边,将那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扶抱着风夜给他细细擦了汗,垫了一个靠枕让他半躺着。

“这样舒服点没有?”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正一刻了,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刚刚吩咐让人炖着鸡汤和黑米粥了,先吃点再吃药好不好?”

“嗯。……外面怎么那么安静?爹娘和姨妈他们呢?”

“他们吃了早饭就去县城了,说是给请个好的大夫回来再给你瞧瞧,顺便去逛街溜达呗,去了大半个早上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别多说话,头还晕不?”

“嗯,还好……我想洗澡。”风夜拉拉萧远赫的衣袖。

“你刚好点,会受凉的……哎,好吧,我让人把水弄热点。”萧远赫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对着风夜可怜兮兮的虚弱样子,投降的话就出来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知道是他的小把戏,可就是忍不住要宠着他,谁叫他难得的露出柔弱的神情呢——某个其实有点大男人主义的心下暗暗辩解。

服侍着风夜洗了澡,用内力给他烘干了头发,萧远赫顺便把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小丫鬟已经把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风夜穿着干爽的衣服倚坐在床上,闻着衣服和被子上干净清香的阳光味道,连日来的病痛所带来的难受总算去了些。

喝了点清淡的鸡汤,吃了一小碗黑米粥,再捏着鼻子把一大碗黑乎乎的中药灌下肚子,风夜就央着萧远赫让他出去晒晒太阳,整日的躺在床上,他都快要发霉了。

今日没什么风,太阳也不是很辣,萧远赫笑呵呵地答应了,让张鲁——就是风夜家新添的那两个年轻仆人之一,据说本籍是安州人——搬了张大躺椅放在院子里,抱了风夜往上面躺着。

院子里的几棵四季桂开着细碎的小花,那两棵据说很难得的金桂、丹桂也挂着零星的几簇花儿,在阳光下看起来金黄色、桔黄色的花儿很漂亮,浓浓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让人心情舒畅。

风夜倚靠在萧远赫的怀中,感觉暖暖的阳光撒照在身上,眯着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和远处一角墨绿的山尖,渐渐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听到了一阵说话声,风夜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小星儿趴在床沿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见他醒来就笑弯了两只眼睛。

小家伙转头鬼鬼祟祟的看了那边正正说着话的大人一眼,凑到风夜耳边小声道:“哥哥,姨妈请了一个很厉害的长胡子老爷爷给哥哥看病哟,哥哥很快就能好了。”

风夜拨了拨床边的帷幕,正看到华夫人送一个老头子出门,旁边还跟着一个背药箱的小少年,一行人出去之后,就隐隐约约听到萧夫人的声音,大概是在询问病情严不严重之类的。

风夜对着小孩眨了眨眼,无声的笑开了。

看见风夜要起身,小孩儿乖巧的拿了靠枕垫在风夜的背后,又把风夜散乱的头发虢到一边问:“哥哥要喝水吗?”

风夜摇了摇头,拉了小孩子在床边坐下,细细的问了他这几天的功课。

今年年初,风夜就给村里的私塾先生送了束脩礼,把六岁多的星儿送到私塾里念书了。

就算将来不一定要考状元,但是念书识字、通晓文墨总是要的,小星儿在家里虽然也可以由穆青和萧远赫教导,但是总没有上私塾来的规范和严整。穆青和萧远赫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小星儿的稍微不情愿被家里的大人集体否决了,小孩儿就此被送去了村里的小私塾,跟一帮子村里同龄小孩一起读书了。

私塾的课制是每十天休息一天,称为旬日,农忙时候除外,每天上三个时辰的课,早上两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功课照风夜的理解就是上午是语文,下午时算术,今日就刚好是旬日。

小星儿人本来就聪明,在家里时又已经有萧远赫和穆青教习了一段时日,因此私塾的先生见了风夜家的人总是要夸夸,这段日子看来小孩子也没落下功课,风夜一问,小孩认真的一一答了,还拉着风夜的手说了很多私塾里小朋友的事情。

萧远赫端着东西进来时,就看见他们哥俩头挨着头手拉着手在说话,风夜苍白的脸上漾着轻笑,看上去又瘦了很多。

“兄弟俩说什么呢?小星儿快起来,让你哥哥吃点东西。”

风夜把萧远赫端来的汤和着小半碗的米饭吃了,问道:“我的病不是快好了吗?怎的还要再请大夫来?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萧远赫拍拍他的手笑着说:“娘和姨妈不是怕村里那老大夫看得不彻底么,请来的这位大夫据说是县城里医术最好的了,让他再瞧瞧也没什么,再说,你的身子虚,平日的调养也要请教大夫才好。方才那大夫说了,你的病快好了,再吃几服药,再养养就行,别担心。还累吗?累的话就躺着。”

“躺着才累,我坐着就好。……人家大夫来一趟也容易,你去跟青叔说让留着在家里吃了饭吧……”

萧远赫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着自己肩膀,才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青叔都知道的,已经安排了。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给你做。”

小星儿在一边兴奋地道:“是哟,哥哥,今天姨妈和萧爹爹他们买了好多好吃的呢,还有很多好大个的橘子,好甜好甜的……”

“呵呵……”

看着小屁孩嘴馋的样子,风夜和萧远赫都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一个春节,再生了一场大病,偶看看也很多天没更了,真是对不住追文的各位,今天先更一章,明天估计就会恢复更新了。




67

旅行

折腾了五六天,风夜总算是能自由下床走动了。

萧夫人和华夫人总琢磨着给风夜进补,姐妹两个每天凑在一起按着大夫开出的药膳单子研究食谱食材,又派人到处搜罗各种补品、时鲜的零嘴吃食,把家里的仆人支使得团团转。

风夜以为自己再不用一日三餐把苦哈哈的中药当汤喝了,正庆幸着可以吃自己喜欢吃的菜了,谁知道又被萧夫人和华夫人的药膳制裁。

那些药膳其实也不难吃——相比于中药来说,可是相比于菜来说也不好吃啊,特别是家里的人没一个擅长做药膳的,这个人说应该这样,那个人说应该那样,最开始几天做出来的东西……唉,风夜已经不想提了,总之,面对那些药膳,他很想再生一次病。

拜这次大病所致,风夜和萧远赫名下的财产又多了两处——梧县城里的一个宅院和安州城里的一处三进大宅。前者是萧夫人和华夫人买了送的,后者是萧远赫拒绝了自家老娘的好意,自己托人买的。

几位长辈的意见都是蝶山村太偏僻了,要是万一磕着碰着伤了病了,就医调养不方便,一致建议夫夫俩要多到城里去享享福,或者干脆把土地租给别人种,他们收租过日子就够了。

风夜也不是没想过这些,只是蝶山村毕竟是他的根,即使他是穿越来的,可是从醒过来就呆在这里,这个小山村已经成了他心目中的故地,这里有他熟悉和熟悉他的乡人,生活环境也比较单纯,他还是比较喜欢在这里过日子的。

不过,他们乡下人家,在城里有座宅子也是好的,有时去城里了,有什么事赶不及回来也有地方住,房子平时就雇人看着,帮忙收拾收拾,想要出租给别人也可以,所以风夜也没有拒绝。

风夜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住惯了大都市的人,亦深知在城市生活的方便和疲累,现在他还年轻,可以在乡村小地方生活,到了老了还是在城里生活比较有保障。

就算没有这次的生病导致的置房事件,风夜也已经打算过个几年等自己手头宽裕了,就选一个适宜居住的城市买房养老的,既然现在都提前了有房有车了,那也是好事一件。

除了意外得到两座宅邸,风夜的这次生病在蝶山村某些人的眼里也别具意味,风夜也听到一些很不好的话,不过,别人管不住舌头是别人的事儿,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不是真的损害到他和家里人的名声的,说成怎么样也由它了。

到十月底的时候,风夜的身体早就活蹦乱跳了,华夫人也回了相州,风夜和萧远赫一早计划好的蜜月旅行终于被提上了日程。

按照他们婚前的计划,蜜月的时间定在十月中旬到十二月初,路线选的是从梧县往北走,一路游玩上京城,然后到萧远赫家(现在应该说是萧远赫娘家了)省亲,之后再选择另一条路线从京城往南回来。

现在快要到十一月了,腊月中旬开始就得回来准备过年事宜,所以他们的蜜月时间就只剩下了一个月多一点点的时间了。

为了能够玩得尽兴,风夜和萧远赫商量了之后,决定不去京城了,先往南走,到洪州岷县,再往东去云州城,那里被称为江南仙乡,据萧远赫的描述,是跟现代的中国的苏杭一样的地方,萧远赫名下的另一个赌坊就是在云州城里。

决定了地点,当然就是尽快出发了,已经耽误了大半个月了,风夜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不过,难决定的是随行的人员啊。

除了风夜和萧远赫两个,小星儿死缠着要去,从知道风夜要去玩开始,这几天就一直抓住每一个机会磨着风夜让他同意带上自己。上次去安州时为了安抚他,风夜许诺下次出门一定带上他,弄得现在想拒绝都狠不下心来。

青山也缠着要去,理由就是既然少爷要去了,作为少爷的贴身小厮当然也是要去服侍的。风夜想拒绝,可是如果星儿要去的饿,带上青山照顾星儿又是很必要的。

张鲁吴城(就是某两个年轻仆人)也要去,这两位说的更理直气壮:少爷少夫人(至于他们口中谁是少爷谁是少夫人就不知道了)出行,作为仆人肯定要随身护卫的,风夜问:你俩武功高过了他吗——指指萧远赫——摇头。既然这样,干嘛还要你们护卫啊?!风夜郁闷了。

于是,本来应该尽情享受二人世界的蜜月旅行就变成了拖家带口出行游玩了。

备齐了出门的东西,在十月的最后一天,风夜一行六人两辆马车驶出了蝶山村。

从梧县去洪州走官道的话必定要经过安州,所以出行的最早这段路程就跟上次风夜和萧远赫去安州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此时的天气还不是很冷,穿着两层的长衫刚刚合适,太阳还是很灿烂,凉爽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拂,沿途的官道都是平坦的大路,风夜就撩起车帘,抱着星儿坐在车厢边吃东西说话看风景。

萧远赫半躺在车里的榻上,张鲁吴城驾着马车,这两个汉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鲁沉稳冷静,吴城机灵爱动,性格和名字刚好相反。

风夜经过观察,觉得这两人很有JQ(其实自从风夜和萧远赫成亲之后,他只要看某两个男的相处融洽友爱就觉得人家有JQ ),跟萧远赫说了之后,某萧似笑非笑地想了半响,道:“有可能!没可能的话可以培养。”真是超级坏水的。

这两人一个原籍在安州,一个在滁州,都算是南边人,对各个地方的名胜风景和名吃特产说的头头是道,把风夜和小星儿还有坐在另一辆马车车辕上的青山馋得口水直流。

一行人说说笑笑,行程比上次风夜和萧远赫的时候还要快,还没到午时就已经到了上次曾经来过的淮安县。

风夜对这里的梅花烙、银桂酥、椰蓉角三种点心怀念已久,刚下马车就去买了一包回来,坐在酒楼里等饭菜上来时就拿出来给众人垫着点肚子,等到吃了中饭,要出去逛街时风夜又买了一包,和星儿青山两个小孩一路走一路吃。

今天晚上他们会在安州城歇息一个晚上,不必急着赶路,早上的脚程又快,所以今天的时间是很充裕的,上次风夜和萧远赫经过淮安县时就觉得这个小城很古朴清幽,萧远赫提议在城里逛逛,风夜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他们把马车寄放在酒楼里,沿着街道在城中心慢悠悠的逛着。

这里的人物质水平好像比梧县要好上很多,人们生活悠闲而满足,平淡却不缺少激情,很有那种江南小镇安详平和的美好氛围。

城里的建筑大部分是复合式的小宅院或者两层的小楼,沿街开设店铺,铺面外边是宽阔的青石板人行道,当然,人家这时候的人并不叫人行道。

道旁栽着一种风夜不认识的树,叫“来仪”,叶子像梧桐,但是枝条曲折遒劲,开着粉红色和粉白色的花朵,形似梨花,花香淡雅清幽,就跟这个小城给人的感觉一样。

据说这种花一年四季都开花,美丽的花儿纷纷扬扬的,把整个小城都笼罩在美丽的花雨和花香中,据说淮安出名的香花绸就是用来仪树的花提炼出的花汁染的布织成的。上次风夜来的时候就对这种观赏性极强的花树极为觊觎,但是据说这种树在别的地方很难成活,很多人试着移植,但是都没有成功,看来,来仪是独属于淮安的美丽。

风夜看见很多店铺的掌柜们在自家的店门口或者靠近马路的花树下摆上桌椅,煮一壶茶,摆一碟糕点干果,神情愉快的聊天或者独自发呆,遇到相熟的人或者热情的路人也会邀请来喝一杯。

据萧远赫说,每年都会有很多游人和商旅来这里,因为淮安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淮安的造纸业和纺织业也是很有名的,从这里出产的淮安鉴和“有凤来仪”香花绸是大商贵族和有钱人最喜欢的纸笺和绸缎。

淮安县的人能生活的这么富裕,跟这两样“特产”也分不开,城里的店铺做的生意也大都与此相关,连带的就有很多书画铺子,里面三三两两的流连着身穿白儒衫的年青士子,甚至还有一些钗环丁当的女子、浓情俏意的小夫妻。

众人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就转回酒楼,马匹已经由酒楼的马倌喂足草料,风夜把三种点心各买了一包,众人上了马车又往安州进发了。

从淮安到安州其实已经不远了,走得慢的话两个多时辰也能到了,按风夜他们这样的速度,估计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

从淮安县到安州的一路上都有不少商旅来往,风夜他们的马车已经经过了两个大队的马帮了,估计大家都想趁着年前做一笔好买卖。

他们的马车进了安州城,来到萧远赫买下的宅院时,离他们从淮安出发刚好两个时辰,太阳还没有下山,明亮干净的光辉照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更加给人一种不同于冬日的人间烟火的美好感觉。

萧远赫买的宅院位于城西,也就是人们说的贵人聚居区,三进的平房,青砖灰瓦,有正门侧门,院子宽敞,房间挺多,还有专门的车马房,房间里面布置得很舒服美观,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少。

院子里有一口井,有假山水池,边上搭着花架,院里种着桂花梅树竹子兰草等等,高大的玉兰树下有石桌石凳,石桌上还刻着一幅象棋棋谱。

从这些看得出来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个风雅之人,只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要卖掉这么好的宅院。萧远赫说他是通过正泰钱庄的一位管事经人介绍买下来的这房子,听说原主人急着钱用,所以高价甩卖,至于原因就不甚明了了。

宅子买下来的时候是附带着家具的,萧远赫让人收拾了一番,该扔的扔了,该换的换了,该添的添上,又雇了一个门房一个老妈子看顾打扫,所以风夜一行人来到,直接就可以住下了。

风夜把房子前前后后巡视了一遍,对这里的布置格局很满意,休息了一会,就拉着萧远赫去逛街买菜去了,张鲁吴城也陪着青山和星儿两个小孩出门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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