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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月掩春秋之天狼》    作者: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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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天狼却是若有所思:“却不知十日之後,是否仍能与先生对饮。”
  
  知无玥闻言,手上功夫微是一顿,并不抬目看他。
  
  “将军何出此言?”
  
  “先生避世山中,便是不愿卷入争端,然而如今流言四肆,先生虽足不出府,却已在麻烦之中。我想再过几天,只要我身上毒伤痊愈,你便要走了。”隗天狼目光如炬,知无玥脸上半分表情也逃不过他的双目,但那个男人,听著他的话,非但不见半分动容,甚至连眼神都不曾闪过异色。
  
  只是他也不辩解,这无言中的默认,让隗天狼又禁不住窝火。
  
  正待发作,突然外面传来通传声,还不待二人回神,一抹轻灵的蓝影便飘入堂来。
  
  “隗哥哥!”邯邱素来视隗天狼如兄,平日到将军府便像回自家般随意,可今日一进门,却见知无玥也在,适才大声咋呼毕竟有失体统,不禁暗自羞红了脸。
  
  隗天狼倒没注意到她那女儿羞态,不过适才不悦倒是冲减不少,便站起身来:“见过公主!”
  
  知无玥自然也随他起身见礼。
  
  邯邱有些不知所措,连连摆手道:“隗哥哥,知、知先生,你们不必多礼。”
  
  三人看座,其中两人毕竟初识不久,彼此并无太深认识,故而相对无言,倒只有隗天狼一人大大咧咧,招呼外面的下仆张罗茶水。邯邱偷眼看了看知无玥,见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丝袍,正是隗天狼亲自为他张罗的禹杭双丝软缎,这缎可谓寸段寸金,矜贵得很,做起衣服自然不同凡响,加之知无玥姿容素雅,翩翩风度,比之当日一身朴素风尘仆仆的模样,自不可同日而语。
  
  隗天狼回过头来给他二人互相介绍,对知无玥的身份略是含糊而过,便只说是偶尔结识的隐居高人,毕竟未可肯定他是否荀家四公子,且若是果然,他曾为齐国将军,身份尴尬,此处也不便细表。
  
  他这般心思知无玥倒是略知一二,轻笑中微有莫名苦涩。邯邱却是有些心有不甘,她对这个突然出现,又受天狼将军敬重的男人非常好奇,可隗天狼只寥寥数言蔽之,连他的年岁也不曾提及……她却浑然不察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对知无玥过分关注。
  
  难得公主过府一趟,隗天狼自然不知她并非为他而来,只当她是挂心自己伤势,心中倍感愉悦,下仆送来香茶,三人边喝边是闲聊,知无玥见闻广博,且能言善语,名山大川说起来总让人如亲临其景,邯邱虽曾随父远征,但也不过在晋境之内,成年之後更不曾出过邑地,故此对周游天下极是向往。
  
  隗天狼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知无玥言中许些地方他也曾在行军途中经过,只是在他看来,高山厚林,最易藏兵,原野荒漠,当布拒阵,知无玥所说的美景他恁是不留半点印象。
  
  知无玥说起太行苇泽,邯邱道:“隗哥哥也曾去过嘛!”
  
  两人齐齐看向他,隗天狼也只得憨憨地摸著鼻子,应和著:“是曾去过。”
  
  邯邱摇他手臂,问道:“隗哥哥你来说!苇泽泉瀑是不是跟知先生所说那般漂亮?”
  
  “啊?”隗天狼挖空了脑袋,也想不起来那里是否如知无玥所言,悬流百尺,喷珠散玉,处处涌泉,娓娓流水。可邯邱一双杏眼满是期盼,而知无玥也笑容满面待他回答。无奈之下,他只好应说:“是好像有口瀑布。我倒是在那里洗过一次身。”
  
  “……”邯邱顿时满脸通红,嗔道,“隗哥哥,你怎就记得这些?”
  
  “行军半月不曾洗过,一大队人,泥啊,血啊,全混到水里去了,再清的水都得变浊,哪还看得著什麽清水飞帘的。”
  
  邯邱气他不过,嘟著嘴别开脸去,却见知无玥微微颦首,仿似若有所思,那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意,也不知是谁人哪一句,撩拨了他心中的弦线,教她不禁也看呆了。
  
  隗天狼想了很久,终於还是放弃去想印象中已相当模糊的水帘瀑布,抬头想说话,却在看到眼前二人神色时,将说的话俨然哽在喉间。
  
  邯邱是他从小便一直看顾的女子,他却从不曾在那双漂亮的杏目中看过如今这般专著的眼神……隗天狼只觉心房一紧,捏著杯盏的手指不觉著力,那青铜杯哪里受得了这般力度,杯身渐有些变形。
  
  这三人间气氛微妙,先被知无玥打破。
  
  他笑道:“巧舌如簧,不如亲身体会,方能明白其中奥妙,便似将军一般下瀑冲澡,也可说是一种乐趣!”
  
  邯邱如梦方醒,连忙点头附和:“对啊!”她转头瞧了瞧从窗外透入的明媚阳光,身为公主不便相邀,便不著痕迹地悄悄用胳膊肘拐了拐隗天狼。
  
  隗天狼被她一挫,回过神来,与邯邱相处多年,怎会不明她暗示之意。只是他也想到知无玥这几日只是在府中走动,有采买之事也是嘱下仆去做,不曾外出,许是身份尴尬,大约也是不想碰到认得他的人之故。
  
  见邯邱有心相邀,隗天狼心中犹豫,虽不愿拂其意,但若为难知无玥,他亦不愿见。
  
  知无玥心思何等机敏,怎会看不出他二人间暗通神色,眼中入目是隗天狼微颦的浓眉,难得这位杀伐决断的大将军陷入两难困局,那表情虽说不明显,但也是难得一见。
  
  其实於公,邯邱贵为公主,於私,看得出这少女在隗天狼心中地位不低,怎说,换了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错过这般讨好的机会。出言相邀当在理所当然,而自己不过是府中食客,若有公主授意,大将军邀请,他又怎可不从?
  
  然隗天狼却始终无意迫他出行,这隐在背後的体贴,让知无玥略感意外。
  
  所幸邯邱也不勉强,只是噘了噘嘴,眼中难掩失望,便也作罢。
  
  知无玥趁机移开话题,三人下来相谈甚欢,近黄昏,邯邱不便再留,便要回去了。隗天狼与知无玥送她出府,府外早有侍卫守候,座轿打开,少女却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她磨蹭著,终於还是朝知无玥欠身道:“正如先生所言,亲游天下方知其妙。闻先生言之种种,邯邱心慕非常,如若……如若有幸得先生为伴走遍天下名山,此生幸哉……”言止於此,笑中有隐有丝丝无奈,生在诸侯望族,却岂能尽如己意?
  
  隗天狼站在门廊上,阶上阶下,一剪蓝影,一抹月白,美人如玉,君子谦谦,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任谁插进去,也是碍眼。心中渐生微苦,他自幼孤苦,虽有襄公收留,但自知身份异殊,邯邱何等身份?对她的心意只有紧藏心底,不敢轻易泄漏半分,时日一久,对她更难以开口。也曾想过,有朝一日邯邱心有别属,他亦当坦然而对。
  
  然而如今当真是面对了,却禁不住心底泛上的萧瑟,原来到最後,无论他是否立武强晋,霸傲天下,他仍旧是个来自北狄的孤儿,只身独影,可笑得很。
  
  对邯邱,他怎舍得为难?
  
  对知无玥,也有说不出的情谊。
  
  眼前的他们,怎也不该教他这份突兀的情思打扰。
  
  隗天狼悄悄地将捏紧的拳头收在身後,垂目别看,隐去眼中涩意。
  
  知无玥闻邯邱之言,只是笑著摇头:“公主纾尊,草民惶恐。野方乱像,再美,比不上奢华宫墙。”
  
  邯邱心灵,岂会不明其意?眼中失望难掩,再一施礼,转身上轿,待侍卫下了帘,车夫扬鞭,轮辘圈转,渐渐去远。
  
  知无玥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却已不见了台阶上的男人。
  
  心中不禁记挂,问了下仆其主去处,便往後厅走去。
  
  走近,便闻到酒香,眉颦。
  
  推门进去,果然看到隗天狼正倒酒入盏,嘴角尚有残酿,怕在他过来之前,早不知喝了多少。
  
  知无玥皱眉,烈酒伤身,更何况毒伤箭口未愈之人?
  
  迈前一步,伸手拦了盏口。
  
  垂首的男人,脸在阴影下,看不到表情。
  
  “别喝了。”
  
  被阻拦,男人也没有暴怒或是喝骂,但也没有顺从地放下杯盏。
  
  他慢慢抬起头,请求道:“知无玥,陪我喝酒。”
  
  对上那双彷徨得仿佛在战阵中迷途的眼睛,知无玥突觉心神一震,要用如何的言语,方能表达这般深入骨髓的孤寂?仿佛只要触碰了,便要堕入最幽深的谷底。这个诸国皆惧的刚强男人,居然在此刻,露出近乎一折便断的脆弱。
  
  然而男人很快便低下头,他习惯在阴影中隐藏,统率三军的将领绝对不允许随意泄漏情绪。唯有他自己知道,将士呼号震天,战鼓轰鸣刺耳,站在战车上受万人簇拥,奔波南北的铁蹄,挥刀杀戮的血腥,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孤独,只要静下来一刻,环顾四周,孑然一身。
  
  便像受了蛊惑般,知无玥伸出手,拿过他手中半满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但酒入喉,却更觉干涸。
  
  越是接近眼前这个男人,便越觉炽热难耐,这个男人,就像熊熊燃烧的篝火,炽烈逼人,倾盆雨下也不能将它浇熄,唯有不断地燃烧火下的柴枝,直到最後一根化成焦炭,方成青烟,无声无息地散去。
  
  那麽又有谁,愿意不惧烈火烧伤,成为添柴的人?
  




12

12、第十二章 ...


  第十二章
  
  那日酒酣之际,男人露出的弱势,比昙花一现更为短暂。
  
  天狼将军毕竟是泱泱大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权势斗争,便是他无意於此,但只要涉身其中,根本便容不得你独善其身。
  
  知无玥虽不出府,但偶尔听到府中下仆闲言碎语,或是不时企图入府拜访的殿臣大夫,便可知道,晋国,如今并不如表面所见的那般平静。
  
  晋公尚在年幼,并无其先父先祖那般艰苦历练,生来便是盛世,晋国国力强盛,文有赵盾,武有隗天狼,无需辛苦经营,霸业已在眼前。少时奢华,养成一副跋扈残忍的个性,平日看上去斯文苍白的少年,却曾因所食之熊掌未曾炖煮透烂,而迁怒厨子,令廷卫杀之,以箩筐装载命侍女抬走丢弃。如今渐渐年长,其性不息反趋更恶,常有借故杀人之举,近身侍女护卫,几乎每月一换。
  
  国君荒唐,殿上臣子人人自危,大多是步步为营,上得殿来不敢多言。唯有大夫赵盾,刚正严明,怎忍见晋国大业毁在稚子手中?多次劝谏,晋公年少气盛,怎肯听他说法,但碍於其乃两朝元老,又曾辅住襄公大业,不敢当面违忤,听他说谏,便也心不在焉地听去,随意应了,之後仍旧我行我素。
  
  只是这话说多了,便也渐渐生厌。宫中有传闻道,曾有一回赵盾因其又戮数人,弃尸宫外,直入宫中怒责其行,晋公也被吓得半死,喏喏应下知错,曰今後改正,待赵盾走後,晋公咬牙切齿,撕破衣袍,只道:“不杀此人,难得清静。”
  
  然而赵盾在朝中声望甚高,殿上谁人不知军中大将隗天狼与他乃是知交,晋公再恶赵盾,量也不敢随意下旨诛杀。
  
  暗潮汹涌,只在眼下。
  
  之前晋楚秦三国大战中,战况何等激烈,隗天狼所使之刀并非名师冶炼,不过是新田铁匠铺子打出来的货色,刀锋早钝。这日他带刀出府,也不带亲随,径自一人往市集去了。及到了那铁匠铺,朝铺主刘老头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铺里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天崩底陷的表情,拉出长刀丢入熊熊火炉中,然後脱掉外衣丢在一旁,熟练地准备起来。
  
  有新来的铁匠不明就里,便要上前阻拦,刘老头当即回过神来将他扯住,低低吩咐了,那人也当即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那个男人。
  
  他、他就是天狼将军?!
  
  ……
  
  日近黄昏,刀是打好了,隗天狼满意地丢给刘老头一袋尖足布,扬长而去,可怜那些受惊半天的铁匠们连干活都不敢大点声,可敲打铁器能缓得力气吗?这天下来,什麽都没干成,不过一袋尖足布,补回这点损失却是足够有余。
  
  回府路上,远远看到一辆辕车在前,也是巧了,他认得架车的正是赵盾座下仆役,想必这车上坐的,应是赵大夫。
  
  自殿上酒宴後,便不曾与他会面,难得遇上,隗天狼便想过去打个招呼。
  
  才刚走近了,尚未及提声招呼,便忽闻锐响破空。隗天狼沙场打滚多年,何等敏锐,当即飞身而起,扑上车架,伸手一扯将那车夫拉落,响箭“咄!”地插在车厢上,险些便要将车夫的脑袋钉在那里。
  
  隗天狼顺势看去,只见两旁屋檐上站了十名黑衣人,手中执弓,箭在弦上,矢锋正正对著车厢方向。又见从窄巷暗角里猛然冲出另十人,亦是黑布蒙面,手执凶刃。其意不言而明。
  
  赵盾车旁只有几名寻常仆役,并未有护卫随行,见突然杀出刺客,哪有不慌,当即吓得四散奔逃。那十名箭手立松弦线,响箭无情,一箭一个,将那几名仆役立毙当场。
  
  隗天狼仍是不动声色,只侧目看了看身旁中箭尸体,暗诧其箭术厉害。
  
  此时车里传出声音:“王覃,外面发生何事?”
  
  隗天狼听他问,却是笑了:“赵相怕是问错人了,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隗将军?”
  
  赵盾心奇,正欲撩起竹帘,骤闻隗天狼一声低喝:“别动!!”随即金刃相击响亮,外面隗天狼已挥舞长刀挡下射来的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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