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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月掩春秋之天狼》    作者: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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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无玥苦笑:“兵祸无情,我不想再看尸山累累,遍地血腥。”只有从战场上活著走下来的人,才会生出这般厌世的麻木,再坚硬的盔甲,挡得了锐箭长矛,却挡不了渗入肺腑的死亡气息。
  
  “生在乱世,便由不得你我选择。”
  
  知无玥凝视著眼前这个男人,在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同类的气息,同样是沾满鲜血,同样踏过无数尸骸,或许便因为如此,那一日,他救了他。
  
  他摇头:“武乃止戈,非为杀戮。无玥自知无能,唯有隐入山林,只想这世上,能少一柄杀戮的刀。”
  
  隗天狼却是目光坚定,铿然说道:“我不懂这些大义。我只知道,唯有灭尽诸侯,方能止戈。”
  
  “你──”知无玥眼神一厉,他的想法如此暴戾残忍,却又简单直接,当真似一头最凶蛮的野狼,屠戮一切,以杀止杀。
  
  此人再入战场,必将生灵涂炭。
  
  知无玥握紧手掌,不过一瞬,他动了杀念。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自嘲一笑,自称方外之人,怎还放不下尘世杂念?
  
  隗天狼何其敏锐,怎会察觉不到他脸色变化,一现即逝的杀意,他非但不退,反而一把拉住知无玥。
  
  然知无玥已经恢复常态,温然笑著,指了指他隐在胸前微微突起的物件。
  
  “我想这个人,不会让你这麽做。”
  
  邯邱……
  
  隗天狼错愕。
  
  “会关心旁人,便是有慈悲心,这样的人,又岂会任你背负杀戮天下之名?”看隗天狼恍然神情,知无玥退开两步,“你我殊途,各有相持,再论下去也是无益。”远处林海沙沙,似吹奏送曲,“再过两日,我便送你出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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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第六章
  
  之後两人便再也不曾作过深谈。
  
  知无玥仍是那个温和诚挚的人,也不会似之前那般淡漠相对,然而隗天狼却觉得他与他之间,仿佛隔上了一层厚厚的墙壁,他不明白为何如此,更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
  
  他可以诉诸武力,将巨大的城墙整片拆下来,然而他却无法击破人心里最为坚固的围墙。
  
  日升月落,两日时光转眼便逝。
  
  隗天狼身上的毒已然除褪,仅剩伤口尚未完全痊愈。
  
  大清早,知无玥拿著一个小小包裹,交到隗天狼手中。
  
  “里面有祛毒的药方,你回去每日煎食一服,再过半月便可尽数痊愈。至於伤口,我想你军中也有刀伤良药,回去记得勤换,若泡了脏水,需以清水冲洗干净,否则伤口溃烂,延缓伤愈。”
  
  隗天狼一一点头,接过包袱。
  
  知无玥看看天色:“我们走吧。”
  
  二人离开了知无玥的处所,攀过两座山岳,穿过洞穴,走了至少二十里路,几乎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到一座山头,在这山头之上,可看到远处连绵兵营。
  
  知无玥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我送你至此,就此别过。”
  
  隗天狼看著他,然後慢慢点头。道谢的话说过了不需再言,告别的话伤人也不想说,此刻他居然想不到可以说的话。
  
  知无玥微微一笑,拱手告辞,便转身往原路折回。才走出五步左右,忽然停住,叹息一声,道:“我知你已记下来去的路,但过了明日,我便会离开。”
  
  隗天狼不禁一惊,他确实在路上暗地留下记号,只要他再入山中,必能找回知无玥所居之处,他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十日的照顾,不禁对这个总是善意相对的男子产生了相惜之意,他不想一别无期,故有此为。却想不到知无玥如此绝决,宁愿搬离原居,也不愿相见。
  
  瞪著知无玥颀长的後背,隗天狼第一次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咬牙的怒意。
  
  “你不必迁离。既然你不愿再见,我隗天狼也非不识好歹。就此别过,後会无期。”
  
  听著身後大步离去的脚步声,地上枯枝被恶狠狠地踩断,可知离去的男人满身怒意,难以宣泄。
  
  知无玥站在原地,良久,方回过身来。
  
  林中早已没有隗天狼的身影。
  
  树上小鸟轻鸣,林间灰兔跳跃,离世的平静安宁,此刻他身在其中,心却难再平和。
  
  他慢慢地走,直至回到家中,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柴房空无一人,只留下草药的苦涩味道。宽敞的屋外,小小麻雀肆无忌惮地蹦跳展翅,唧喳吵闹,不会再有人用虎虎的拳风将它们吓得四散奔逃。
  
  知无玥推开门,走进屋中,侧面的墙壁上,一副蓑衣下露出了弓脚。
  
  他拨开蓑衣,取下那张放置多年不曾拉启的长弓,还有装满利矢的箭桶,他抽出其中一支,乃见利箭并非步兵常用之木矢,乃是油绿竹身,锋锐尖矢非以金为,实属少有。
  
  突然他弯弓搭箭,猛然回身弹弦发矢,乃见绿光急骤,快似流星,外面“唧!”“唧!”两声,登时群雀轰然飞散。
  
  知无玥慢慢仰头闭上双目,耳边,仿佛传来了急密的战鼓声。
  
  百步外的树干上,竹箭锋尖上钉住了两只小麻雀,均是贯穿双目,毫无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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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隗天狼回到军营,迎上来的邹延一副如获大赦的神情。
  
  早前他带人顺著隗天狼留下的记号找入竹林,却只见遍地尸骸,连韩路也横死当场,四周有楚国士卒亦有晋国兵丁,可见隗天狼确实追到了人。一柄血迹斑斑的战刀插在地上,还有大滩黑血,天狼将军却不见踪影。
  
  莫非遭人掳走?
  
  他当即回营派出探子到楚军营外查看,但见楚军军中并无异样,更不似俘虏敌军主帅那般欢腾卓越。
  
  如此看来,也许天狼将军并未被俘,可如今他身在何处?
  
  眼前战事迫在眉睫,邹延不敢擅自离营,只好派出将士暗地寻访。所幸十日之久,奚稽未有大举进攻,只是偶尔作佯攻,或是阵前操演。
  
  闻得韩路背叛,邹延大觉吃惊,韩路此人虽非主将,但在军中声望极高,想不到居然投敌叛国,仔细想了不禁冒了身冷汗,若非他急於求成暗害隗天狼,当真到了战场上,才倒戈相向,岂非危殆?
  
  然隗天狼只是将这事情交代了,便再无提起。
  
  他坐在中军帐内,此时帐中只有邹延一人。邹延见大将军回来,本想立即知会下属众将到中帐议事,但隗天狼却是不允。
  
  听过邹延一一讲过他离营後的军情,隗天狼皱眉看著沙盘,沙盘上两军势均力敌,势成鼎足。但沙盘之外,河中之外呢?
  
  隗天狼冷笑:“明知晋军无帅,如此良机,却不进攻,奚稽这十万大军,只怕是个幌子。”
  
  邹延闻言一惊:“将军的意思,楚军无意相斗,旨在拖延?!”
  
  “他拖住了我十万大军,晋邑必然空虚,此时若秦国出兵,取道凤翔,过泾河、白水,饶过我军,便可直取新田。如此一来,我十万将士腹背受敌,必受重创。”
  
  邹延脸色大变,默想片刻连忙说道:“将军是否打算马上撤出河中,回师护邑?”
  
  “只要我们一动,奚稽必会趁机截杀。”
  
  邹延盯著沙盘前思後想,仍是不得其法:“将军!莫非便要在此束手待毙?!”
  
  隗天狼眼中凶光大盛:“晋邑要护,这晋楚一战也是要打。”只见他手指摩挲箭枝,慢慢看著沙盘,“秦楚之盟,不过是利之所驱。十万大军的幌子,代价不轻,若说最後只教秦国得了好处,想那奚稽必不甘心。”他忽然咧嘴一笑,两颊上弯弓般深刻的笑弧教他看上去像个顽童,“他只道我中毒已死,如今晋军无帅,大好时机,他应该忍耐得很辛苦了!邹延,你去抛点饵食,让他莫要忍耐了。”
  
  然而邹延却清楚地看到,在隗天狼的眼中,冷酷的残忍。他随军多年,跟在隗天狼身边也有五年之长,而始终,未曾习惯这双狼眼不时泄露的兽性,稍一晃神,便会错觉自己跟随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头专嗜鲜血的野狼……
  
  後背嗖嗖发凉,但他还是挺直了军人的腰杆,拱手应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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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楚军之内,奚稽与众将正於中帐议事,忽然有探子来报,道晋军兵阵有所异动。
  
  奚稽大为吃惊,一时想不到晋军有何打算,连忙带著几名副将在後军观阵,只见晋军左军、右军不动,中军却缓往後移。
  
  奚稽身边一名副将愕然道:“莫非晋军要退?!”
  
  其余各将亦是奇怪,却闻奚稽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没了隗天狼,晋军便如此胆怯!”
  
  众将奇怪,两军未战,大将军又怎会知道敌帅已死?
  
  奚稽看著晋军缓缓後撤的阵形,道:“传令下去,全军进攻!!”
  
  有将士有所疑虑,忙道:“大将军,恐防晋军有诈!”
  
  “哼。”奚稽一挥袖,冷道,“要我楚国强师只作掩护,秦军取晋邑,便是胜了,也只是便宜了秦国。我得密报,乃知隗天狼已死!”
  
  众将听此消息不禁哗然,那天狼将军威名人所共知,此次侵晋遇上此人本以为必有一场恶斗,损兵折将在所难免,却不想此人未上战场却已殒命,当是万分奇怪。
  
  但听奚稽道:“如今机不可失,在此尽歼十万晋军,届时不必秦国长途跋涉,楚师直指新田,灭晋称霸!在座各位必为楚国立下不世功勋!”
  
  众将闻言不禁叹服,纷纷跪倒在地拜曰:“大将军英明!!”
  
  “众将听令!!”
  
  擂鼓声中,楚军三军列阵,乃见以中军、左翼、右翼三部分相衡,呈正面横向阵形。十万人众,气势恢弘,扬起尘土可蔽日月。楚国在西周时不过辟在荆山,弹丸之国,然後经文王、成王,文治为基,武功为拓,开疆益广,东近汝水、西抵巫山,楚地千里,地饶物博,乃有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盛世之国无人能敌。晋文公重耳在野时曾落难楚国,其时楚王以礼相待,问重耳他日归国何以为报?重耳却答: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可知楚国国力之鼎,富甲中原之盛,一时无两。
  
  盛世之国,千乘战车,十万人众,盔甲刀兵映日而烁,耀人眼目。
  
  反观晋军,本在撤军之中,忽然见敌军袭来,显得有些慌乱。左右两军向前推进拦在中军阵前。但楚军显然早有预备,只听战鼓狂擂,震耳欲聋,乃是急前号令,前列步卒一身青铜重甲,手持长形步盾,如倾巢覆水之势狂奔而出,直冲晋军。
  
  晋军虽猝不及防,但主帅战车上便见左右两军以战车为防,拉出两列车墙。此时忽然有大队弓箭手出列在後,弯弓搭箭,顷刻间箭雨如簧向楚军兜头罩落,楚军早有防备,前列盾兵立即组成盾壁,箭雨虽密,亦无发阻挡楚军冲击。
  
  只见地空一线卷起一层飞沙,楚军如同汹涌的潮水,在肃杀的战鼓声中迫近。只当近至二百步遥时,前锋一分,身披皮夹的战马拖著战车破阵杀出,步卒紧随其後,顷刻间,两军列阵碰撞,箭雨之下,人仰马翻,似两股最猛烈、最宽大的洪水潮涌撞击在一起,车轮碾压、蹄踏碎裂、战旗迎风、血染河山,厮杀声震耳欲聋,在战场上,再无仁义之念,所有人的眼睛,已被鲜血染红,脑袋里只余一字──杀!!
  
  远处指挥的楚军大将奚稽看著战场厮杀,己方虽占先机,但晋军却意外地顽强,竟以左右两军微薄之力,顶住了楚军凶猛攻击,保护中军後撤。始时看到晋军弓箭手出列他还以为中计,但见敌方中军非但不回头迎击,反而越撤越後,加上後军拼死抵抗,足见晋帅首领愚昧,不懂变通,一心只想撤退,若说始时仍是有所疑虑,如今早是打消,奚稽令擂动战鼓,全军压上。
  
  果然不过片刻,前防的晋军已被重重包围,楚军似弯月之形将其压住。晋军眼见形势不妙,纷纷丢盔弃甲,有操控不及战车掉转的甲士竟然一哄而散,跳落车去拖矛逃走。眼见晋师溃败,楚军趁势掩杀过去,本来规矩正方的拒阵渐渐拉长。
  
  战阵变化本就难以控制,特别在迎敌时更要不时作出调整保持阵势,然而战阵拉长,前锋士兵难以听到主将车上所发出的金鼓号令,更莫说是摇动的旗帜,杀红眼的楚国将士只见得晋军节节败退,不堪一击,更是获胜心切,大举逼前。当奚稽看到己方车阵以纵深之势追击晋军时,不禁心中生疑,连忙下令鸣金,企图重整军阵,就在此时,只见本来溃败後退的晋军中突然冲出两队战车,分左右两翼将突入的楚军包围,然两支队伍并未冲击,只是遥距而围。
  
  稳立胜势的楚国将士料不到对方竟然突然发起反攻,未及反应,突然一支利箭破空射出,“噗!!”扎中一辆战车上的甲士,身上厚重甲片竟被轻而易举地刺破,未待其余兵将回神,顷刻间,箭如飞蝗,平空激射,原来晋国战车上的弓箭早换做硬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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