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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月掩春秋之天狼》    作者: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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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隗天狼所料,他那十日的休沐未结,便传来紧急军情,楚军乘著冬雪冰融,冻地解封之机,率领十万大军压境!
  
  大殿之上,如今气氛凝重。
  
  众臣围坐殿上,正中之位上坐著一名少年,正是晋公夷!。其父卒时他尚在年幼,如今亦不过是名未及弱冠的少年,身旁围了许些年迈的大臣,显得更为稚气。
  
  楚军压境,众臣均为出兵一事议论纷纷。
  
  一名年迈的大臣稍一抬手,殿上马上安静下来。
  
  晋公看了看他,又环视四周,有些犹豫地出言问道:“如今楚军压境……众卿可有良策?”
  
  马上有大臣应道:“臣认为,楚国君主昏庸无能,主帅狂妄轻敌,将骄兵惰,想我文公败楚军於城濮,俘百乘兵车、千名步卒,可见楚师无能,不足为惧!”
  
  又有大臣附道:“臣也认为,楚国挥军北上,简直是自取灭亡!我晋国拥百万强兵,他们区区十万人,不过如飞蛾逐火,可笑至极!”
  
  众臣嚷嚷一翻,歌功颂德,无不是吹嘘晋军强大,楚军不堪一击,却始终未能提出具体建议。隗天狼坐在後席,听在耳中不禁暗暗生厌。微敛豹目,扫过那一张张口沫横飞的脸,低声冷哼。一群只懂养尊处优的士大夫,怕是连城门都不曾迈出半步,又怎知楚国虽在城濮一战中败於文公,但元气未伤,实力尤存,南方霸主地位并未动摇,如今又吞并周边小国,暗中联秦制晋,成连横之势,今番大军压境,只怕後面跟著来的,不止是十万楚军。
  
  突然,有一名黑衣大臣朗声言道:“臣认为,该战!”言简意骇,马上引来一阵轻声骚动。
  
  晋公看到此人说话,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还是问道:“赵盾认为要战,还有谁人附议?”
  
  “臣等附议!”几名武将齐声应言。
  
  隗天狼闻声抬头,见是大夫赵盾。晋无公族,盖因献公时有宠妃骊姬作乱,欲立其子奚齐为太子,逼死太子申生,畜杀群公,又迫重耳逃亡,自此晋国公室凋零,唯重耳一人。晋国公族式微,朝中大权,渐渐旁落异性大臣手中。而赵氏一族,正是其中表表。这大夫赵盾,其父赵衰早年追随文公重耳流亡狄戎之地,後重耳继位晋公,赵衰乃成朝中肱骨重臣。父卒後,赵盾继其位辅襄公,如今至夷!。
  
  闻他朗声说道:“臣认为,此战宜速战速决。秦晋自崤山一役後交恶,战事一起,难保秦国不会乘虚而入。加上初春雪溶,赤狄蛮族在项背之地蠢蠢欲动,不可不防。故此战只可速胜,时日一久,唯恐有变。”
  
  赵盾此人性情劲直,确实有能,又敢犯难进言,晋公虽是不喜,但对他所提出之议亦少有驳斥。
  
  “既然如此,卿心中可有领军人选?”
  
  众臣目光不由自主想往後望去,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瞧。後面坐著的男人总是抱臂胸前,冷著一双如豺狼般凶悍嗜血的眼睛盯著他们,阵阵森寒煞气,总教人背脊生寒,既是初春暖日,不少大臣仍在朝服里悄悄裹上几层袄衫,好挡去扎人的视线。也就只有晋公准了他十日休沐,才容他们稍稍喘息几天。
  
  “臣认为,可选天狼将军。”
  
  赵盾不卑不亢,看向隗天狼,“我晋国之中,非无领军将才,但能在短短半月内砍下楚军帅旗者,则唯天狼将军不可。”
  
  晋公点头,亦转目跳过众臣头顶,看向一直坐在最後面不动声色的男人。
  
  “隗天狼!”
  
  隗天狼霍然起身,铁塔般的身躯带著无比威势,压得众臣不敢仰望,唯有那黑衣大臣与军中众将敢直视其目。
  
  “本王命你立点十万将士,驱楚於国门之外!”
  
  只听隗天狼声若洪锺,震荡殿堂:“谨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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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晋都内外,战马嘶鸣,金戈耀目,百姓夹道欢送,不少送子送夫的百姓人家依依不舍,甚至送出了城门外,仍自张望不肯离去。
  
  隗天狼身为主帅,策马在前,他身後一左一右两名副将,银盔的正是那日集市寻人的军官邹延,另一名则是立功无数,官拜国尉的将军,韩路。
  
  晋楚两国,分据中原南北,为夺霸主之位年年征战,每次出征双方均有死伤,故此去能否归来,总是未知之数。送至城门处,自有送夫的新妇在道旁哀哀哭泣,亦有稚龄幼童舍不得父亲号啕大哭。
  
  隗天狼孑然一身,无甚记挂,但他亦知生关死劫,不过相隔薄帛一片。送走的是活人,回来的,也许只有一掊土。故此他亦无意叱责留难,任众将士依依惜别,自己,却也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城楼上,曾几何时有片娇小的身影向初为士卒随军出征的自己用力地招手。
  
  手探在胸膛之上,摸到了一块硬物,心中一暖。
  
  军队行至离城五里外时,忽在路旁山坡上,见有罗伞张开,似乎有人等候。隗天狼眉头一皱,便吩咐大军先行,自己策马侧出,在坡上果然看到铺好的毡布,上面放了酒水瓜果,似为饯行。
  
  却见坐在毡上之人,正是赵盾。他今日不饰朝服,只是青衫布衣,看上去与士人并无二至。然而谁又能当这位位高权重的赵氏大夫,是个寻常士人?
  
  隗天狼跳落马,他一身戎装,战甲裹身,自然不便行礼,便朝赵盾抱拳,言道:“赵大夫,在此地要等何人?”
  
  赵盾抬头看他,也不答话,只伸手放下一盏,亲手倒满酒水。
  
  “我送的是晋国英勇的将士,谁人过来,我都将为他亲手斟酒。”他弯身将酒盏取起,双手拱送,隗天狼接过。沈重的青铜酒盏,载满清冽如泉的酒,心中豪意一盛,当即头一仰,美酒入喉,痛快不已。
  
  嘴角溢出残酒,漏滴亮银盔甲之上,更教甲片迎阳闪烁,好不威风。
  
  赵盾站起身来,接过空盏,现出适意随和的笑容。
  
  “此去凶险,务必小心。”
  
  隗天狼与赵盾同侍襄公,隗天狼强悍劲直从无机心,虽是成名武将,但为人光明磊落,并无军人骄横跋扈之态,而赵盾亦非疲懒之人,虽为文臣,亦曾领兵出战楚国,加上聪慧博达,阔达大度,他二人素来交好,这一杯酒,蕴含之意不需明言。
  
  隗天狼抬手擦去嘴角残酒:“难得你说句好话。”
  
  赵盾坐回地上,给自己斟了一杯,闷闷说道:“话是好说,仗却难打。”他无奈地磕了磕青铜盏,“楚国乘我晋国与秦交恶,无暇南顾之机,东击江、蓼等国,其势日盛,此去……天狼,允当则归,不可恋战。”
  
  隗天狼闻言却是抱臂胸前:“照你这麽说来,这场仗,就是把楚军逼回去,就算胜了?”
  
  “前有楚秦强国,後有狄戎作乱,我是怕时久生变。”
  
  隗天狼不置可否,随手摘下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简要布图,乃见是楚晋为大,旁附小国,成对立之势,“你且来看,晋楚雄踞固守,双方均是避战主力,反而对旁众小国征服兼并,至令居大国之间者无不是从於强令,楚来附楚,晋来附晋,与一方结盟,却又暗通敌国。如此下去,无论晋楚,终难拥霸业。”他手中枝条一横,在楚晋之间裂出一道刚直的深坑,“与我二十万雄兵,我必破郢都!晋成霸业,方可消弥兵祸,天下安宁。”
  
  树枝在他指间应声折断,赵盾仿佛从那血雨腥风中回过神来,轻叹一声:“我与你的见解总是相悖……”
  
  “我是野外之将,看的是胜负,你身在朝堂,看的却是通盘大局,自是不同。”隗天狼丢下断枝,散去一身戾气,他举目望向早该看不见的都城,脸上神色柔和了许多,“我不在时,你要好生照顾公主,莫要教人欺负了她。”
  
  赵盾点头,又轻叹道:“有我在时,自然如此。只怕连我自己,也是朝夕难保。”
  
  “此话怎解?”
  
  赵盾却不愿再多说,只向隗天狼一揖到底,道:“朔月之期,盼天狼归来,赵盾愿於此地再奉将军三杯美酒!”
  
  只听马声嘶鸣,一撅身影绝尘而去,只留下半句豪言,及不尽朗笑。
  
  “三杯怎够?至少三鼎!──”
  
  




3

3、第三章 ...


  第三章
  
  自新城出发,晋军挥军南下。
  
  据探子回报,此番楚师倾巢而出,直指河中,对方有备而战,隗天狼也不轻敌,命三军速行,日行两舍,即六十里路,不出数日,十万晋军已聚在河中之地,扎营整顿。
  
  探子来报,敌方主帅,乃是楚国大将奚稽。
  
  隗天狼虽未曾尝与之交手,但闻奚稽此人狡诈,曾以三万兵丁计灭江国,可知厉害。
  
  如今探子再报,楚师已在距离晋军十里之外扎营。
  
  一场恶战,旋即眼前。
  
  入夜後,隗天狼站在迎风丘上。
  
  背後战马也感受到战前压抑气氛,喷著响鼻不耐地踢蹄。
  
  隗天狼报臂而立,似傲松屹耸岗上,远在十里之外的楚军布阵,早从探子口中听个清楚明白。要兴一场战事,需行之举太过繁复,首要完备城郭以预败退敌袭,而後聚集粮草,修缮兵甲,再推乘出邑,牵辕备马,待万事俱备,引军上路,千乘战车的阵势,便是盲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又哪里逃得过探子耳目。
  
  眼前战场,一马平川,两军交战於此,根本无半分战术可言。
  
  十万对十万。
  
  莫非是战至最後一人,看最後站在战场上的人是晋是楚,方能决出胜负?
  
  身後战马嘶鸣,他转过身来,伸手摸著马鬃安抚爱驹:“放心,我与邯邱、赵盾有约在先,总得回去消诺。”
  
  “将军!”
  
  此时邹延疾步赶来,隗天狼并不回身,问道:“楚军可有异动?”
  
  “回将军,楚军并无异动。”
  
  “嗯。”他抬头看了天色,只见是重云蔽月,不见稀星,复又弯身自地上折下半根草叶咬在口中,叶汁苦涩,带了几分湿气。
  
  “今夜,必有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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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过三更,平原上起了一层薄雾,正是人困马乏之时,突然晋军军营左侧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竟是那楚军半夜偷袭晋军营房,这些夜行潜来的楚国兵士,个个身著黑衣,手执短刃,足底缠上布帛,在无声无色之间潜近军营。
  
  楚兵如狼似虎,从黑夜中突然现身,吓得晋军守卫措手不及,立马被砍翻在地,阻路一除,便见数百楚兵点火烧营,冲向中帐。眼见便要直取中军,楚兵首领忽是察觉不妥,那些著火的营帐熊熊燃烧,怎不见一名晋兵从里面逃出!!
  
  莫非有诈?
  
  未待他细想,四周营房後突然呐喊声起,晋军如潮水般汹涌围来。楚军夜袭,原早被隗天狼料中,区区数百楚兵,融入十万军中,不过是蚍蜉撼树。
  
  如今一网成擒,却只见邹延从中军帐中施然走出来,喝令将士将敌军拿下,始终未见隗天狼身影。
  
  却不知,天狼将军何在?
  
  晋军军营靠山而驻,另一侧是一片竹林山岳,此时这边却异常宁静。
  
  隗天狼单人独骑,正在林中穿梭。
  
  竹林参天,越往前行,越是艰难,最後连马匹都要弃下,隗天狼从马匹上取下长有半人的大刀,横在背上,继续拨树前行。边走,边低头探看草丛泥地留下的痕迹,世人只知他领兵有术,却未知他常年随军,从士卒做起,练得一手觅踪技巧,虽比不上混迹山野的猎户,但要寻数人之队,绝非难事。
  
  行了大半个时辰,几乎已翻过山岳,他忽然停了步,看著密林深处,朗声道:“既是来了,何不现身相见?莫非要隗天狼亲自来请不成?”
  
  他的声音惊起林中小兽,却似乎并无其他生人。
  
  隗天狼也不著急,摘下背上长刀握在手中,片刻沈默後,人影晃动,竹影斑驳,果然有数十名黑衣人从暗影中走出来,为首一人,面宽嘴厚,一双小眼精悍干练,见了隗天狼,呵呵一笑,道:“天狼将军果然厉害,识破我军夜袭之谋。”
  
  隗天狼虽不曾与奚稽交锋,但在乱军之中,也曾有几面之缘,他目光锐利,自然立刻认出此人便是楚师领军大将奚稽。
  
  “君子合礼,不施夜袭。只是我不为,也非不允别人来做。”
  
  他暗讽对方,奚稽面色一沈,冷道:“这些愚昧道理早该作废,胜负在前,奚稽宁做小人!”
  
  隗天狼点头:“言之成理。奚稽将军此袭,来的不过是百数死士,一则探我军虚实,二则扰我军心。死士若能扰乱军营,将军便再派刺客混入营中,刺杀中将,若是不能,也可就近看清我军布阵,如此一来,楚军便得了先发之机。”
  
  奚稽冷笑:“天狼将军所料不差,只不过,你亦未免过於自信,竟敢独自一人追踪本将军,莫非欺我楚国无人?!”他身後十名黑衣人齐身跃出,功夫架势,绝非寻常将士,看他们手上剑刃短悍锋利,应是特意培养的刺客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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