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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书籍名:《不是不爱你》    作者:冷笑对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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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王坤就把萧进和韩铁手下的人和地盘都平分给了陈之远和龙呤,这对陈之远来说可是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一直盼着有一天能在帮里混到萧进那么威风,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是他却提不起那个高兴劲,晚上和兄弟们在酒吧喝酒庆祝的时候,也一直不怎么说话。
他喝着酒,面色微熏地看着手下们兴高采烈地划着拳大声吆喝,别人越是热闹,他心里越是空荡荡。
“远哥,我陪你喝酒吧。”阿浩知道陈之远心里不痛快,他原本在旁边看人划拳的,可瞥见陈之远一个人坐得远远的,他也拿了杯子过来。他大概是帮里最小的角色了,平时也就是干点不上道的看门放风的事,不过好在他身边的大哥为人都不错,也没说看不起他,所以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招呼了他去。
“呃,好啊。”
又倒了一杯,陈之远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醉了。他对还有点腼腆的阿浩笑笑,问到:“阿浩,你来帮里多少年了?”
“才三年。”
“都三年了啊,好好干,会有出头的一天的。”陈之远勉励似的把手拍到阿浩的肩膀上,笑得挺亲切。
萧进的事,阿浩也知道了。他感激地点着头喝酒,又拿眼去看陈之远。这三年他一直在萧进手下的酒吧做事,平时看着萧进和陈之远两人总是成双入对的,一个稳重一个豪爽,都是帮里让人既羡慕又敬畏的大哥。说实话,他很尊敬萧进,知道对方是警察了,倒也没怎么恨他,就是有些想不过。可听到有人说陈之远在王坤那儿把萧进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他心里一下就难受起来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跟萧进感情那么好的陈之远会下得了手。现在陈之远就坐在他面前,比之以前好像变得更温和了些,怎么也和那些人说得不一样。阿浩心里有些忐忑,但也知道有些事自己这种小角色哪有资格去管啊。他又看了陈之远一眼,这才发现,陈之远何止是变得温和多了,而且那双总是精神熠熠的眼里也好像蒙上了一层什么,灰蒙蒙的,有些让人看不透。
陈之远又继续喝酒,没再说话。偶尔有兄弟拿着酒过来敬他,他也不客气地一口干了。阿浩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也就闷了头吃东西喝酒。
“阿浩,我问你,你觉得萧进这人怎么样?”
一听陈之远这么问,阿浩心里咯噔了一下,陈之远半眯着眼,带着浓重的酒意看着他,好像已经醉了。不然他怎么会向自己问这种事呢?
“他不是警察吗?是警察,那就没什么好的了。”
“是啊,他是警察。他为什么会是警察呢?”陈之远睁开眼,自言自语,眼神落在墙上。拿着酒杯的手好像有些发抖,阿浩不知道他怎么了,更不敢搭话了。
那天晚上酒席一直到半夜才散,陈之远后来醉得不省人事。这是阿浩看到陈之远第一次醉,因为以前总有萧进在旁边拦着陈之远不让他多喝。两个人扶了陈之远走路都还东倒四歪地,阿浩听着他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后来越唱越大声,唱的是童安格的一首老歌。
“……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也许你和我,没有谁对谁错……忘不了醉人的缠绵,也忘不了你的誓言……哈哈……”
唱到最后,陈之远朗声大笑,兄弟们也都捧场地鼓起了掌,还拍着马屁地夸他唱歌好听。街上的嘈杂声渐渐变远,阿浩看着陈之远被人扶着朝街角走了过去,大概是路灯坏了,那里一片漆黑,人影很快就消逝在夜色深处了。
因为萧进和韩铁同时出事,警察那边没能及时联系到他们,原本打算抓捕王坤的行动也就这么搁了下来,上面很不满意这次行动,连忙派了人去查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任务失败。
韩铁的尸体没两天就被发现扔在高速公路边,不过警方没做声地就处理了这件事,批示一下来,把他直接送了火葬场,然后对外宣称那只是具无名男尸。既然卧底没有成功,那么想给他正名也难,就只往家属那儿送了点钱表示安慰,连个最后一面也没让他老婆孩子看到。韩铁的老婆一直以为他就一普通警察,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在黑社会里混了好几年。现在警局来人也只说韩铁是车祸死亡,因为尸体损毁严重所以先烧了,免得他们看了伤心。他老婆哭哭啼啼地不依不饶,可一想到人家还是给了不少抚恤金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林休的老婆一听说抓到害死他老公的人了,就急忙到了王坤这来。王坤想着怎么林休怎么也是为了帮里死的,心里也有些难过。
“这样吧,之远,你带她下去,她想怎么整治萧进就让她动手,也算咱们为林休出口气。”
自从那天陈之远走了后,他是再也没去看过萧进了。虽然他不想去,可是也不想逆了王坤的意思,勉强点了点头,就往前去了。
林休的老婆道了谢,擦干了泪,跟了陈之远下去。她原以为萧进是个好人,可没想到他竟是害死自己老公的真凶,可又想到萧进毕竟在林休死后来看他们,还送了一大笔钱,那时她也是真心感激萧进的。
陈之远站在地下室门边往里面指了指,示意林休老婆进去。
“喂,快起来!”
看着萧进的人一看陈之远来了,象要表现似的,急忙拿脚去踹躺在地上的萧进,以为这能博得陈之远的好感。可陈之远远远地站了看了,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萧进挪了挪了身子,好不容易才撑着地坐了起来。他的手上带着手铐,这两天又挨了不少打,指甲也全叫人挑了。
林休老婆本想着看了萧进一定要把这害死自己老公的凶手好好收拾一顿,虽然自己是没什么力气,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叫人帮着动手。可她一看到萧进,倒有些不敢走过去了。前些日子萧进来她家时还是那么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呢,那还有点人样?
陈之远后来也跟着走了进来,他走近了才看到萧进撑在地上的双手,鲜血淋淋的,指甲全没了。他的心一紧,差点就没骂出来了,可是看着萧进静静地面向自己,他什么也不说不出来了。
“是嫂子吗?”
萧进虽然看不见了,但他仍听出来是林休老婆来了,记得自己当时还答应过她要为她老公报仇,那时可真是难受啊,他也不想害死林休,可是有些事就是这么无奈。
“你还有脸叫我!”林休老婆一听萧进这么叫自己,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陈之远也想起了那天陪萧进去林休家的事,他想大概萧进其实也是因为对林休的死感到愧疚吧。他又想起萧进那天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对不起,为什么最后也没杀自己,除了愧疚之外他对自己就真地别无他想了吗?
“对不起,我不想害死他的。你要杀我,就动手吧。”萧进好像痛得很厉害,他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流冷汗,手一软就倒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地下室太闷,陈之远有些喘不上去,他刚想转头不看萧进,身边林休的老婆终于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竟从自己身边地跑了出去。
“喂……嫂子……“陈之远一出声就知道糟了,萧进这下不听到自己在了吗?他以为萧进会有什么对自己说的,或许是象开始那样求自己,又或许怨怪自己太残忍,可是萧进却象没听到他声音似的,躺在地上也不动,只是身子有些发抖,大概是伤太重,又似乎是他在忍耐着什么。
萧进越是没反映,陈之远心里却越不安,原本他想自己没事就别呆在这儿了,可最后他还是蹲到了萧进的身边。
“痛不痛,要不要我叫人给你点药?”
“我不要你可怜……”
萧进抬起了头,陈之远被那副冷漠又凄惨的表情刺痛了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愣在那里。
“你走吧,别管我了。”萧进叹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脸。他已经看不到陈之远了,可是仍觉得难以面对他,那个他爱过却让他痛心的人。

第018-020章

不过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听到不少关于萧进的消息。听人说,他把萧进弄残后的那些天萧进还一直都在被问逼着关于卧底的事,反正说不清楚就打,打完了还叫人给他瞧伤,总之让他吊着一口气,就是死不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陈之远算是清楚了那位一直在上面不声不响的坤爷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他又听人说萧进大概是受不了折磨了,什么事儿都抖出来,连他进来做卧底后怎么一步一步在帮里上位,又怎么一步一步搜集情报交出去,说得一点没漏,气得王坤当时就叫人把萧进的手指甲全剥了。
怪不得当时看他双手血淋淋的。陈之远觉得心里有点寒了,他一个人想着这些事面色就开始沉下来,让旁边的人看了还以为他病了,不过也有知道这是陈之远的心病。反正现在又在风头上,谁敢去惹他这个新上位的老大。
“坤爷说杀他不?”
陈之远问了才觉得自己傻,王坤什么人啊,他怎么会放过一个在自己手下做了那么多年的卧底?看来这回萧进是死定了,而这时,陈之远才突然觉得心头发慌。
“远哥,您现在可是帮里的红人,反正萧进也废了,你向坤爷求个情不就好了?”
去求情?说得容易,且不说王坤会不会答应还是个大问题,再说自己还能去替萧进说好话吗?是他出主意让萧进自投罗网,又是他废了萧进,现在他才想着救人家一命,这算个什么屁啊?萧进不会谢自己,反而,他要是活着,一定恨死自己。
陈之远也没搭理问话那小子,站起来,脑袋有点晕,他往外面走了出去,想着去一趟以前和萧进常去的老街,去那家他最喜欢的牛杂面馆好好吃一碗面。
“老板,来碗牛杂面。”
陈之远找了个位子坐下,趁着面还没上,他找不到方向似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地方有些陌生了,好像少了点什么。自己以前总是心情好的时候来这里,吃着面,等萧进慢悠悠地从家里出来找自己,然后就那么站在面馆外等着,也不进来,说嫌有股牛杂的腥味。其实都煮进面了,哪还能闻得到呢?
现在想起来,一个连牛杂都嫌有腥味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做脏得洗不干净的黑社会,又怎么愿意真心实意地和自己这种社会的败类一起好好过活呢。陈之远拿着筷子下意识地敲出嗒嗒的响声,好像明白了一件事。他笑了起来,老板面也端到了。
“哟,今儿没看到你哥呢?”
平时陈之远来着吃面,萧进就在外面等,老板问他们什么关系。陈之远想老大和小弟的关系是不能随便说的,不过他心里倒想坦坦白白地说他们是情侣关系,可就怕把这吃饭的人全恶心走了,再说,那会儿萧进死活不让他把他两的事说出去。
“他啊,出去做生意了。”
一时陈之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尴尬地接过面碗,挺无奈地笑了笑。
“瞧你愁眉苦脸的!他出去做大生意了吧?回来哪能没你好的,谁不知道他对你这个弟弟好!上次下雨你们一起出去,他打伞都尽向着你那边,我们看了都说现在这社会,能有这么一兄弟,那可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得,您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
老板乐呵呵地说完话,擦了擦桌子,又回里面忙去了。可现在陈之远却动不了筷子了,他最后一口面没动,放了钱就走人。想着老板的话,陈之远边走边冷笑。什么好兄弟,都他妈假的,还不是为了骗自己,难道还真有警察会和黑社会谈真感情的。不过,想是这么想,陈之远心里也有些失落,一直都走了街口转角,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往后一望,看着面店人来人往的门口,告诉自己那是里再没有等他的人了。
“萧进,你跟了我不少年了。要杀你,说实话,我不忍心。”
王坤让人把萧进从地下室架到了自己的书房,又叫退了人,只留龙呤在自己身边。他看着萧进蜷缩在地上喘气,眼睛也给陈之远弄得看不见东西了,只是定定地看着一个墙角。心里的愤恨也慢慢淡了下来。
“你是警察,我们是黑社会。说起来,这也不怪你。可是每个人要活下去,就要遵守规则,既然我们选了黑道这条路,就没办法不走,不走的话,我们就得死,你明白吧?”
“明白。”萧进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身不由己的悲哀了,自从他开始做卧底并且不断背叛把自己当兄弟甚至是当爱人的人时,他就知道了。
“你喜欢陈之远,我说得对吧?”
听王坤这么说,旁边的龙呤吓了一跳,他赶紧朝老头子脸上看过去,那张干瘦的脸没什么多的表情,只是有些惋惜。那天,陈之远收拾萧进的时候说了那番话早传了出去,自然也到了王坤的耳朵里。起初他还纳闷陈之远好歹也跟了萧进不少年,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不过一旦知道两人之间有了爱,却又遇到一方是警察这事后,他就清楚了。他叹了一声,看着正愣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萧进,摇了摇头。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之远是……”
“对,我喜欢他。何止喜欢,我爱他。”
萧进打断了王坤的猜测,他知道是时候自己坦白地把话说了个清楚了。萧进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这话时声音也低沉虚弱的,可是听起来却没掺半点含糊。龙呤听了,眉头一皱,忍不住要暗骂陈之远不是东西。
“我知道他以后会因为我的事而内疚。坤爷,等我死了,你就告诉他说,我到死也没爱过他,我只想着怎么完成警方的任务,一切都是利用他的。”
把话都交待完,萧进想这下自己就可以安心了。他的确是对不起陈之远,现在对方这么对他,就当两人之间扯平了,不过他唯一不想的是陈之远以后会为这事内疚或者伤心。但是自己要是死了,也不用去担心这些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现在光是想到这些,萧进还是觉得心里难受。话虽然当着陈之远的面说得无情,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忘不了。
王坤挺是吃惊地和龙呤看了一眼,他原本以为萧进也就是喜欢过陈之远,可是没想到却会这么深情,自己都要死的人了,还替害他的人着想,难道一个爱字真地能做到这些。他觉得自己老了,不太明白,只是感到可惜。
“萧进,你觉得你很了解陈之远吗?我刚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杀你,我说,只要他开口,我就放了你。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萧进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不过他原本也不抱希望的,所以现在只是觉得无奈。
“他说要杀了我吧,他还在恨我……也对,谁叫我伤他太深。”
晚上王坤打了电话过来,陈之远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果然,王坤在电话里告诉他,说萧进现在没利用价值了,问他该怎么处置萧进。
“之远,坤爷不是瞎子,我看得出来你和萧进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反正这次你是立了大功,我就给你个面子,只要你说不杀他,我就放他一马。”
这话让陈之远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王坤虽然人老,可是看东西却清清楚楚的。但是越是被人看清楚内心,陈之远越是觉得不安,有些东西,不说出来,他是不会承认的。一旦说出来了,又不敢去承认。陈之远定了定神,这才回答到:“坤爷,自从我知道他是卧底那天起,就对他恨之入骨,他既然是警察,那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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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如此,那就你来善后吧。我还是那句老话,要杀,要放最后由你定。我不会再过问这件事。”王坤挂上电话,叫人把萧进送到陈之远那里。龙呤在一边看着,觉得心里憋着口气不舒服,可他什么也没问。他同情身不由己的萧进,觉得从对方身上好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陈之远心神不宁地抽烟,他在等王坤的人把萧进送过来。现在跟着他的人,都是以前萧进的手下。他们现在个个都开始围着陈之远转了,一听萧进要被带过来,那嘴上就没闲住过。他们看陈之远那么恨萧进,所以也都顺水推舟地大骂萧进不是个东西,甚至还出主意一会怎么慢慢折磨死萧进。陈之远看着这些平日里受了萧进不少恩惠的杂种冷笑,他想,忘恩负义大概这就是黑社会的本性,只要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江湖义气都得他妈地滚远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虽然萧进对不起他,可是就冲着最后他宁可冒风险也不杀自己的分上,自己至少也该有点感激吧,可是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转眼就把他推进火坑。
“远哥,人到了。”陈之远一个劲地抽烟一个劲地想,没多久就有人传话过来。他一愣神,萧进已经被人架着到了自己面前。萧进微微低着头,两只眼无神地睁着,他知道面前就站着陈之远,他的之远。说什么好呢,不如什么也不说。萧进抬起头面向陈之远,尴尬地笑了笑,又小心翼翼地别开了头。
架住萧进的人嫌累,刚准备松手把他扔地上,就听到陈之远说:“让他坐着。”
看着萧进双腿发软站不直,陈之远明白他的腿给自己打残了。现在是冬天,让他就那么躺在地上挺冷不说,而且周围站的都是以前跟过他的人,面子上也难堪吧。
既然陈之远不说话,旁边的人自然不敢多嘴。只有站边上的阿浩看了实在不忍了,他知道萧进这阵子一定受了不少罪,只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眼睛好像是看不到东西了,腿也象是折断了,还有那身血,不知挨了多少打才变成这样。
“可以让我再回一次家吗?”大概是一直没听到陈之远再说话,萧进突然小声地这么问了一句?他想自己是要死的人了,可是还是想再回次自己的家。虽然一直以来那房子都只有他和他爸两个人住,而现在他爸被送走后,家里就更没人了。平时他回去再累都要打扫屋子,还有就是照顾阳台上的花,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这还是一个家,他还是一个也过着普通生活的男人。不过萧进也不只一次地羡慕过别人家的灯火的温暖,也想着有那一天是不是可以和自己爱的人住在一起,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但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奢求,他不敢交知心朋友,也不敢把真相告诉自己的亲人,最简单的幸福对他而言也是奢求。现在,他又想回去了,就算看不到,再感受一下自己曾住过十几年的屋子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好。不知道为什么,萧进渐渐觉得这个世界上,还能给予他安慰的竟然只有那所没有生命的房子,他的家了。
“可以。”
陈之远有些愕然,到这时候了,他没想到萧进还会提出要求。他原本也没彻底拿定主意,也就随口答应了。他只以为萧进大概是在拖延时间,不过自己也的确需要再考虑考虑。
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陈之远就叫了两个人架了萧进,跟了自己去。
进了家门,萧进让人把他扶着走了一圈,他不时地伸手摸摸那些熟悉的家具,感叹自己一不在,这些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灰了,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陈之远总觉得萧进是怕死,故意演戏给自己看,而且他有点气萧进除了求自己的时候,什么话也不对自己说,好像把自己当空气。陈之远使了个眼色,架住萧进的两人马上放了手,让他重重地摔到地板上。
“你要是怕死,现在还可以求求我,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陈之远愠怒地笑着拿脚尖挑起萧进的下巴。他想着萧进对自己说过的那些无情无义的话,心里是又怒又痛。
萧进没回答陈之远,他转开头,似笑非笑地说:“之远,你就别玩我了,好吗?我现在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呢,你还不能消气吗?”
是啊,现在的萧进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呢?要是自己只怕早就宁可死了,也不愿意落到这样的下场。陈之远敛起了戏谑的神色,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我想换身干净衣服再死。”
萧进想起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定是狼狈到极点,他觉得就算是死也得有些尊严。求陈之远饶命这种事,他想过,毕竟能活着谁会想死啊,就算是现在这样了,可是他还是想活下去。不过他最终还是觉得说不出口,因为最开始他就求陈之远了,结果对方不仅不心软,反而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而现在他也觉得对方多半都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陈之远叫人把萧进带到卫生间,替他在浴缸里放好了水,让他自己先洗一洗。然后径直去了萧进的卧室替他拿换洗的衣服。陈之远在萧进的衣柜里找衣服的时候,他觉得这感觉很熟悉。平时他来这儿玩,萧进去洗澡时总叫他拿这拿那的,当时他还嫌萧进麻烦得可爱,可现在,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的,好像还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替萧进选好了衣服扔在床上,独自一个人又抽起了闷烟。
仅仅是洗了一个澡,萧进却象是被人抽了魂似的酸软无力。热水和他这些天还未愈合的伤口一接触差点把他痛得昏了过去,可是为了能体面点死,他也只能咬了牙一点点地擦干净身子。
“把衣服替他穿上!”
陈之远瞥到眼浑身是伤的萧进,不敢再看第二眼,急忙背了身子过去。
“远哥,好了。”
萧进穿的长风衣是陈之远平时最喜欢他穿的那件,他理了理衣袖,就那么坐在床边,浑身都还痛着。
“萧进,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我一并满足了,免得你死不瞑目。”
陈之远看着萧进一张脸木然而憔悴,觉得很累。
“我没朋友,也没亲人,就只有我爸和我相依为命。你要是有空偶尔去看看他,或者是派人去看看他行吗?我怕老人家太寂寞了。”萧进想了会,除了他爸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至于陈之远,现在也不是他能去牵挂的人了。“还有,别告诉老人家我死了,也别告诉他我是警察。”
“为什么?你爸爸不是一直误会你吗,你难道不想解释清楚,萧警官?”陈之远冷笑了问。
“解释清楚了又怎么样,那只会伤害到他。有些事,还是别解释清楚的好。”萧进若有深意地抬起头面向陈之远,淡淡地笑着,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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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枪给我。”
大概是想着陈之远终于要动手了,站他边上的手下立即把自己的枪递了过去。他们盼着能早点了事,因为就这么看着萧进一副可怜的样子,他们也有些受不了了。怎么说,也曾跟了萧进那么多年,他们还是挺喜欢这个稳重又仗义的老大的,可是他们怎么也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跟了萧进那么多年又那么亲近的陈之远能那么狠心。
萧进听见了手枪拉开保险的声音。现在他看不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心里总还是有些不甘。萧进抓紧了身边的床单,手忍不住有些发抖。
“开枪吧。”陈之远已经装好枪了,可是久久不见动静。萧进这么在陈之远眼皮下等死,真是觉得时间难熬。他心神不宁,不知道陈之远究竟在想什么,是想就这么让自己解脱,还是想再羞辱自己一番呢?萧进很无奈,搞成今天这样,他完全没想过。他一直以为那么爱他的陈之远总会谅解他,而不是这样不择手段地报复他。
“你现在不怕死拉?那天不还求我来得吗?难道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举棋不定的陈之远因为萧进的所流露出的冷漠而倍感绝望,他希望萧进能对自己说点什么。就算是骗自己,萧进也该在这时候说声点什么吧,现在他这样,不吭不哼,一开口就是让自己杀他,好像自己和他就是天生的仇人,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似的。
萧进也明白陈之远心里还是有自己的,至少他也是很在意他们曾经的那份感情的。可是现在这份上,要他说什么好?说出来,不也只是自找伤害,不仅伤害对方,自己也难以释怀。
“你们先回去!剩下的我自己处理!”陈之远看出来萧进是打定主意和自己划清界线了,他把枪一扔,吩咐手下赶快离开萧家。
“进哥,现在没人了,不管是恨我,还是什么……你都说出来吧。”
陈之远点着烟坐到了萧进身边,他看着窗外,没看萧进。他笑自己没出息,对方已经把话抖得那么明白了,自己只是他做卧底时利用的工具,还他妈兼顾是个泄欲的工具。可到最后,自己竟然下不了手,甚至还因为伤害了对方而觉得愧疚难当。是个男人都受不了那样的侮辱,咽不下那口气,可现在陈之远不得不怀疑自己其实是不是女人变得了?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信吗?”
“信。”
陈之远猛地转过了头,他看着萧进正对他笑,有些发抖的手也慢慢了伸过来。他不知道萧进要做什么,可很快就明白了,萧进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他想再用手看看自己这张脸。
仔细地摸着陈之远的脸,萧进觉得自己真是舍不得。他是那么喜欢陈之远坦然的眼神,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张经常开自己玩笑,也经常吻自己的嘴。只有和陈之远在一起的时候,萧进才觉得自己还算做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活着,而不只是夹在警方和黑帮之间的傀儡。
可也是这个人,把他伤得那么深。陈之远打断他双腿的时候,萧进根本就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那个时候,他又开始恨陈之远了。可是等他什么也看不见的时候,被周围的人不断拷打折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那么想陈之远,想他能再叫自己一声进哥,再陪陪自己。他逐渐明白了,这一切是被自己毁了的,他默许韩铁杀陈之远的时候,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晰地印萧进在脑海里。那双眼看着自己,没有愤怒,只有惊愕和痛苦,要是他不爱自己,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爱情,并不是总是那么甜蜜,她也带来苦涩和悲哀。
“之远,所以我说你傻呢。我说什么,你都当真。当初我利用你,也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
萧进笑着收回手,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可他怕陈之远看出来,干脆背到了身后。
“进哥,我知道我把你害成这样是我不对。我真地知道错了,可是你不能说这样的话来骗我啊!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下半辈子的吗?你现在不能带我去了,我带你去,我会好好照顾你,然后我们一起过一辈子……”
陈之远丢了手里的烟,跪到了萧进面前,带着哭腔地哀求了起来。他在外面装大爷够了,现在再也没法装下去。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总是不清楚。可他清楚自己是真地爱萧进,不管是萧进伤害他,还是他伤害萧进,他总也忘不了的还是这份爱。
“我没骗你。我不忍心骗你这样的傻瓜。”
萧进的语调没变,依旧缓慢而低沉,只是陈之远变得有些愕然了。他觉得自己的天算是真地塌了下来。他的进哥,他了解。要不是对他恨之入骨,或者是就象萧进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只是骗自己、利用自己的陷阱,要不然对方怎么能那么坦然地说出这些话。这样虚假的爱只有自己才留恋,可人家连假话都不想说,看来自己真他妈是傻瓜,萧进说得对。
看着萧进憔悴却镇定的神色,陈之远慢慢站了起来,收好枪,走到门口,他才转过身对萧进笑着说:“既然你不忍心骗我,我也不忍心杀你,好好活着吧,瞎子,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走在街上,陈之远哼着歌。他脸上有着轻松的笑意,因为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爱过萧进,他不后悔,可要他再象一个傻瓜那样去爱萧进,他做不到了。既然人家没那个心,自己也不该死缠烂打。萧进放过他一命,现在自己也放了他,两清了。
“喂,今晚我请客,你替我把兄弟们叫出来。”
陈之远一扫这几天的阴郁,终于又兴致昂扬了起来。他挂上电话的时候还在高兴,只是没走几步就觉得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恼怒地扶着墙苦笑了起来,泪如雨下。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动这几个手术差不多把我的积蓄全花光了,你们真是狠啊,我为你们搞成这样,还把我赶出警队?!你们还有人性吗?!”
萧进在医院里刚动过手术,他的腿骨骨折医生说还可以慢慢地治好,可是他那双眼睛伤得厉害,右眼的角膜已经完全被烧完,左眼经过治疗后要好些,可以看到一两米之内的东西,不过日子久了也会变得全部失明。警局也知道了他的事,负责他卧底工作的张任也亲自去医院看了他。看着萧进搞成这样,张任觉得心里挺过不去的,可因为萧进之前透露很多消息给王坤,以至不少参与行动的警察都遭到暗杀,而警方则把过错全推到了萧进的身上。要不是张任替萧进说好话,萧进恐怕还得有牢狱之灾,不过他们却因此拒绝替萧进支付医药费也不给他任何安置费。
一想到自己一旦没用处就被踢得远远的,萧进真是想死了算了。说黑社会没人性,他发现那些警察更没人性。黑道上,为帮派受伤或是挂掉的人都有不错的待遇,可是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卧底,替他们破了不少案子,可最后这次自己栽了,那些混蛋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他们也不想想当时那情况,那么多人恨不得吃你的肉和你的血,天天换着法子折磨你,你能不招吗?
不过骂张任也是没用,可萧进也没别人可以骂,他想着自己以后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倒怪起了那个不肯给他个解脱,还嘲笑他是瞎子的陈之远。
“都他妈不是一个东西,一个比一个冷血!干你娘的,王八蛋!”
萧进心里瞥屈着,他低声骂了几句,也只好无可奈何地挨上一针镇定剂。
张任坐他身边,一直不敢开声。他悄悄招呼了医生让他们替情绪激动的萧进打了一针。
“太激动了对身子不好。你好好休息吧,这儿花的钱……算我头上!我会向上面反映你的情况的,争取替你讨回个公道。”
“要不是你当初非要我做卧底,我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说起来,你他妈最坏……”
萧进又昏昏沉沉了骂了两句这才睡了过去。张任愁眉不展地看着萧进,心里过意不去。萧进说的对,要不是自己当初去警校选了他做卧底,他不会搞成这样。要是按照当初他在警校的优异成绩来看,现在指不定早坐上比自己还高的位子了。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警校精英的模样,在现在的萧进身上哪还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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