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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藏妖》    作者:nel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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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岛早晚比较凉,可白日太阳一出来就非常暖和。严小妖脱了厚嘟嘟的棉袍,穿了两件单衣外加一件棉坎肩在铺了厚厚皮褥的地上滚来滚去。古必之对这个孙子简直是喜欢到了骨子里,连带着他的精神都好了许多,看得徐离沧浪也是开怀不已。这下,月琼又成了无事可做的爹。且不说有洪喜洪泰护着,还有爹和徐叔叔宠着,月琼想抱下孩子都得不到空。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满,若小妖的陪伴能让爹的身子越来越康健,他就是抱不到孩子也没什么。
很快就到了四月中,月琼没有等来严刹,却等来了让他惊喜不已的人──娘和太师李章前,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小叶子和小洲子。最让他吃惊的是还有小妖的奶妈──那只被他们留在京城的母老虎!而最后一个下来的人不必太惊喜,雾岛的另一个主子,太子徐离骁骞。这几人一下谷,徐离骁骞就几个飞身落到他面前,抱着他就开始叫「琼琼」,好不容易挣脱了徐离骁骞,月琼忐忑地走到太师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叫了声「太师」。
李章前已经知道古幽改了容貌,现在叫月琼,可见到时他还是吃了一惊。愣了一会,他伸手拍拍月琼,只说了句:「今后不要听你娘的胡来,有事找我商量。」张嬛玉站在一旁不敢回嘴,这件事她都快被章前怪死了。
见娘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师身边,月琼心下震惊,太师居然让娘不敢说话!厉害!厉害!他马上说:「太师教训的是,学生记下了,娘也是为了我。」
李章前不再说什么,而是看向月琼身后的另一个他非常熟悉的男子。上前几步,他掀起衣摆就要下跪,对方立刻伸手扶住了他:「这里不是中原,我也不再是古瑟。」
李章前握紧「先帝」的手,眼里是激动:「您……身子可还好?」
古必之眼里也是同样激动:「太师就叫我必之吧。」
李章前却摇摇头:「先帝虽已不在人世,但您还是雾岛的君侯。李章前拜见君侯。」说着,他放开手行了一个大礼。
古必之扶起他,然后看向已经哭起来的人,张开双臂,对方立刻扑了过来:「大哥……」
双手抱住张嬛玉,古必之哑声道:「嬛玉,大哥让你受委屈了。」
张嬛玉立刻摇头:「我没有受委屈,章前他们一直很照顾我。是我对不起大哥,弄丢了幽儿。」抬头,任大哥给她擦泪,她哭着说:「大哥,我好担心你,骁骞说你的身子还没有好,我就担心得睡不着。大哥,你身子好些了吗?」
古必之温柔地看着这个他半道上认回来,却对他死心塌地的妹妹,说:「大哥的身子好很多了。嬛玉还是那么漂亮,这么多年没见似乎更漂亮了。」
「大哥……」张嬛玉的脸很红,然后又埋进大哥的怀里,大哥的身上有药味,让她心疼。「大哥,古年欺负我和幽儿,还想杀章前,他太坏了!」
古必之似笑非笑地轻拍张嬛玉的背:「大哥会替你教训他。路上累了吧。」
「嗯,坐船很晕。」张嬛玉从大哥怀里退出来,美丽的眼眸中是古必之从不会忘的尊敬和依赖。古必之拉着她,带着李章前回寝宫,月琼跟着爹娘,不时瞅徐叔叔。爹和娘这么亲近,徐叔叔居然不会生气。他想到了那双绿眼,那人可没少因为这种事「折磨」他。
徐离骁骞在他耳边小声问:「琼琼,你瞧什么呢?」
月琼下意识地躲开,徐离骁骞不高兴了。「琼琼,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月琼继续瞅徐叔叔,忽略徐离骁骞的不满,小声问:「你知道我爹和你爹的关系吗?」
徐离骁骞瞪大双眼,一副「你难道不知道?!」的表情。月琼马上说:「我自然知道,我是说,你知道吗?」
「当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徐离骁骞马上大嘴巴地说,「我爹总在我面前亲叔叔,我又不是琼琼,那么迟钝。」
月琼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是迟钝但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呀。低头走了几步,他才又问:「你,不反对吗?」
「为何要反对?」徐离骁骞抓抓脑袋,「我爹喜欢叔叔,叔叔也喜欢我爹,这不是好事吗?又不像琼琼是被严刹抢去的。」
月琼的脸轰得着了:「我不是被严刹抢去的!」是被扛去的!
徐离骁骞嘿嘿一笑:「琼琼也喜欢严刹吧。」
月琼的嘴动动,低下头:「那,你娘呢?」
「琼琼,你怎么可以逃避呐。」徐离骁骞坏心地说,在月琼的脸已经明显发红时,他才好心地说,「我娘把我丢给我爹,跟她喜欢的人走了,不过她每年都会让人给我送些新奇的玩意。」
啊?月琼抬头,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想到这种的。自己的娘丢下自己跑了,这人肯定很难过吧。接着,他就听徐离骁骞「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月琼马上觉得可怜徐离骁骞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
走在前面的大人回头见两个孩子相谈甚欢很是高兴,接着继续说自己的话,让两个年轻人相处去。徐离骁骞笑得肚子疼:「琼琼,你太可爱了,你别要严刹了,和我成亲吧。」
月琼不理他,这人就喜欢说浑话。见月琼不理自己,徐离骁骞赶忙说:「我娘很疼我,虽然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但她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她喜欢的男人是外面的人,那个男人无法跟她上岛,再加上我爹的关系,她就留在外面了。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我长大了,每年我都会去看看她,不过她不知道罢了。那个男人很怕我爹把我娘抢回来,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也就不在我娘跟前露面了。那个男人很疼我娘,我娘还给我生了三个弟弟咧。」
走路从不会好好走的徐离骁骞又是扭屁股,又是蹦蹦跳跳,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强颜欢笑。「从小我娘不在我身边,不过我爹没有嫔妃,自然也就没有哪个女人会欺负我。我爹也从不拿太子的身分来压我,说我应该怎样怎样,我活得自在的很。而且徐叔叔来了之后我爹就告诉我他和叔叔的关系啦,没有对我隐瞒。嗯,我有这么好的爹和这么好的娘,我当然不可怜啦。而且啊,」徐离骁骞凑近,小声道,「叔叔来了之后,我爹就没空管我了。」
月琼认真地看着徐离骁骞,对方总是很不正经的样子,可刚才的那些话他说得却很正经。刚这么想,他就见徐离骁骞对他眨眨眼,然后可怜兮兮地说:「不过琼琼既然觉得我可怜,那你就可怜可怜我,嫁给我,啊不,你娶了我吧。」
「我已经成亲了。」推开徐离骁骞,月琼快走几步跟上爹,决定还是离徐离骁骞远点。
「琼琼,你不能不理我──」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高嗓门委屈地喊出,从来没有丢脸这个念头的徐离骁骞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决定:「我以后的媳妇就要找像琼琼这样的!」
月琼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吃过晚饭后,古必之和张嬛玉单独在书房里说话。听了张嬛玉说的事后,古必之一脸沉思地问:「有个人一直在暗中帮你?」
张嬛玉点点头:「嗯。其实在大哥和徐大哥离开之后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古年欺负幽儿,险些强要了幽儿那回之后,幽儿受了惊吓当晚就病了,我和爹还有师兄担心幽儿,没顾得上找古年算帐,哪知隔天晚上古年就被人在卧房里敲断了所有肋骨,屁股上还被割了块肉。」
「后来幽儿出宫,我师兄假扮幽儿留在宫里,他说晚上常常会觉得有人到幽儿的寝宫,可他出去对方就跑了。那人的功夫很厉害,在师兄之上。幽儿出宫的事只有我、爹、师兄、小叶子和小洲子知道。我以为是有人来探幽儿的虚实,可对方后来就没出现过了。」
「师兄假装自焚骗过古年后,那人也一直没有出现,我以为是我多心了。可这次严刹和幽儿进宫后,那人似乎又出现了。杨思凯和江裴昭在我去之前就被人救走了。严刹带幽儿逃的那晚,骁骞说还有一波人在帮严刹,不过那些人也蒙着脸,他看不出是哪边的。我以为是严刹的死士,可后来才知道严刹的死士那个时候正在城外接应。」
古必之转动手里的佛珠,眉心紧锁,想了半天,他沉声道:「这个人是谁我也没有数。幽儿常年在宫里,接触的人也都是宫里的人要不就是朝廷官员。他出了宫就遇到了严刹,更是被严刹困在身边,按理说他不可能认识一个你我都不知道的高人。」
张嬛玉一脸狐疑:「我问过幽儿,他也不知道。」
古必之考虑了之后说:「幽儿的舞会令人痴迷,说不定是哪个被他的舞迷上的人。我只是担心他会和古年一样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伤了幽儿。」
张嬛玉担心地说:「我也是。可现在那人在暗,只能等他现身之后我们才好应对。我怀疑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一直在宫里偷酒喝的神秘人。」
古必之惊问:「难道这么多年那人一直都在偷酒?」
张嬛玉苦笑:「是啊,还是跟大哥在的时候一样,偷酒偷肉。幽儿出宫后整整有一年他都没有出现过,后来又出现了。但幽儿说不认识这样一位武艺极高的人,所以我也不能肯定。」
古必之随即道:「你和章前先暂且留在岛上吧。幽儿那边有严刹,骁骞这孩子还想在中原玩几年。你给咱爹去封信,让他和师兄注意些。」
「我待会就给爹写信。」
说完了正事,古必之微微笑道:「嬛玉,这么多年你都一直在为我的事操心,耽误了你的婚事。大哥觉得章前不错,他对你似乎也有意。不如大哥做了这个主,给你提了这门亲事?」
「大哥!」张嬛玉的脸瞬间红了,「章前,是,大学士,是大儒生……他学富五车……我,敬重他,我只是江湖女子……」
「嬛玉!」古必之打断张嬛玉的自卑,这丫头总觉得自己是江湖女子配不上儒生。「你是幽儿的母亲,是我的妹妹,是大洲朝的太后!大哥欠你和幽儿的太多了。如今大哥和幽儿都有了相守的另一半,你却仍是独身一人,大哥一想起来就寝食难安。嬛玉,大哥看得出来你喜欢章前,是大哥粗心没有早些察觉。章前一直不娶,心里应是早有了你,不然他也不会和你离开京城。嬛玉,若大哥没有看错,你可愿嫁他?」
张嬛玉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脸红得似晚霞。古必之笑了,嬛玉可是极少露出这种娇羞的女儿态。「那大哥就给你做主了。」
张嬛玉的脸更红了,低低地应了声。
当月琼得知娘要和太师成亲时,嘴里的茶瞬间喷了出来,正好喷在被爹抱着逗弄的严小妖脸上。被喷了一脸茶水兼爹的口水的严小妖立刻扯开嗓门就开始嚎,不把房顶掀下来誓不罢休!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哄这个小祖宗,而罪魁祸首毫不在意他儿子,而是问:「娘,您不是不让我提吗?怎么爹一提您就答应了?」
古必之抬眼:「你和你娘提过?」
月琼没看到他娘猛对他眨的眼睛,说:「我一直觉得娘和太师很般配。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可娘却不许我提。」
古必之笑了:「幽儿也这么觉得,看来这门婚事早就该定下了。章前,那我们就选个日子定下来吧。」
相较于羞得脸头都抬不起来的张嬛玉,李章前则显得非常平静,微微笑道:「一切由君侯做主。」
想到大哥一和章前提,章前就同意了,张嬛玉就羞得双颊发烫。她和章前真的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吗?可她只是个江湖女子,连诗都不会做,章前会喜欢她吗?张嬛玉患得患失地乱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章前带出了屋子。
「嬛玉,我们两个好好谈谈吧。」握着张嬛玉的手,李章前把人带走了。被握住手的人只觉得胸口小鹿乱跳,跳得她头晕。
「我终于知道琼琼为何会那么迟钝了。」瞅着远去的两人,徐离骁骞突然冒出一句。
月琼立刻防备地瞪着他。果然,他就听对方说:「原来琼琼的迟钝是袭承婶婶啊。」
古必之和徐离沧浪哈哈大笑,月琼则很不高兴地说:「我去给小妖挤虎奶。」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就走,引得徐离骁骞笑得更大声。洪喜洪泰、叶良汀洲埋怨地看了徐离骁骞一眼,赶忙去追公子(少爷),公子(少爷)可别真去挤虎奶啊。
徐离沧浪重重敲了下儿子的头:「不要总是逗幽儿。」
徐离骁骞捂着脑袋,很委屈地说:「琼琼很可爱嘛。要不爹您和叔叔给我生个弟弟,我就可以逗弟弟不逗琼琼了。」说完,在他爹举起手准备敲他时,他闪身跑了出去,还边跑边说:「爹!您和叔叔考虑一下嘛。」
「这个混小子!」徐离沧浪气得牙痒痒,对笑得温和的人说,「你别听他胡说。」
古必之轻哄仍在哭的孙子,淡淡道:「若我的身子合适,我还真想给你生个孩子。」
「必之!」徐离沧浪却皱了眉,「打消这个念头。」且不说他们现在的年纪不小了,就是必之的身子也绝对受不住怀孕生产的痛苦。
古必之却是笑容加深:「若那个时候我放开身分和顾忌和你一道走,我一定会为你生孩子。」
徐离沧浪脸上的严肃变成了温柔,他吻住古必之:「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月琼当然不会真的去给小妖挤虎奶,他只是到园子里透透气。扳着指头算算,和严刹分开有三十一天了,不知严刹那边现在的情况如何,应该很顺利吧。见他在园子里发呆,跟过来的洪喜洪泰拉了下叶良和汀洲,四人悄悄退下了。
就在月琼想着严刹时──虽然他不会承认──,严刹的帐篷内却几乎夜夜烛火通明。前方的战事非常顺利,十二万雾岛水军的加入无疑加速了幽国的灭亡,御驾亲征的古年在丢失了一半虎符的情况下,抵抗的极为勉强。古年把京城交给了国师胤川和大将军司马骓,命他们死守京师,不过事情从来都没有朝着古年预计的方向走。
他带着十三万大军离开京城后,司马骓下令关闭京城城门,全城宵禁。手拿将军令、幽帝的御印以及另一半虎符,他以讨伐逆贼、为幽帝报仇为名,斩杀了古年的亲信,控制了京城,唯一让他恨得咬牙的是国师胤川逃了。得知这一消息的古年除了疯了般地大骂杀人外,别无他法。司马骓早有预谋,沿途也都是严刹的兵马,古年不得不带着大军与解应宗会合,再商平叛之事。
解应宗的帅帐内,古年趴在床上,一人在他身后用力顶撞。从来都是凌虐他人的古年这个时候却反成了被凌虐之人。他的双手被绑在床头,眼睛也被蒙上了,在他体内大力进出的人拿鞭子抽打他有块明显凹痕的臀部,一手还捏着他的分身不让他释放。古年没有叫骂,反而觉得身后的人不够用力,抽在他身上的鞭子在他身上留下了青紫的鞭痕,古年这才觉得够了。
身后的人低吼一声,动作慢了下来。捏着古年分身的手松开,古年也随即喷射而出,两人都在这场欢愉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缓过神来,那人从古年体内退出,摘下古年的眼罩,解开他手上的束缚。古年翻身侧躺在床上,眼里是疯狂的情欲:「齐王宝刀未老,一年没见,你还是这么让朕舒服。」
齐王解应宗,应该已是垂暮老者的他赤裸的身体却依然紧实,只有两鬓的斑白泄露了他的年龄。擦拭干净下身,他叫来侍奴给古年清理。古年瞅了眼那名侍奴的模样,突然揪住那人的头发把他扯上床,不顾对方的惊叫,把人按在床上,从后扯掉他的裤子,扶着自己已然再次硬起来的欲望就冲了进去。
「啊啊啊……!」
帐内传出侍奴的惨叫,在外候着的人却好似见怪不怪了。
解应宗的眉头拧了下,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会,见古年越来越兴奋了,他拿过鞭子朝着古年的背就抽了下去。古年叫了一声,喉中的嘶吼却更大,解应宗抽了几鞭子自己也兴奋了,按倒古年,从他背后进入。他的进入刺激了古年,古年更是不顾身下已经快疼死过去的人失控地律动了起来。床上的淫靡让人看着恶心至极。也许谁都猜不到古年如此信任解应宗的原因会是这样。古年不仅是虐待狂,更是受虐狂,只不过敢虐待他的没几个人,解应宗是唯一的一个。
在床上的侍奴只剩下一口气时,古年才算彻底舒爽。让人把侍奴拖出去,他慵懒地躺在床上,脚趾在解应宗的分身上刮擦。
「派人刺杀严刹。」
「我已经派人去了。」
解应宗把皮鞭的手柄狠狠刺入古年的体内,引来对方满足的吟哦,他手上的动作随即加快。一年没见,他也极为想念这副可以任他百般蹂虐却绝不会坏掉的身子。帐外,抬着水盆经过的人听到帐内的动静后又折返了回去。没有人发现这样一个军营里随处可见的侍奴,自然也没有人发现这名侍奴再也没有出现过。
解留山的兵马在攻入武夷府时遇到了一股奇兵的偷袭,在他好不容易带领残余逃出来时,又遇到了江裴昭亲帅的兵马。而返回封地的杨思凯也集结自己的大军向齐王封地出击。严刹的兵马已经度过了钱江,幽国一半的江山已在严刹的囊中。在北方,严刹遭遇了解应宗和古年的抵抗,这两人虽然恶心了点,可实力并不弱,严刹的前锋遇到了解应宗的一支兵马,两军交锋后双方打了个平手,严刹似乎不急于进攻,而是命令兵马撤退到常平休整。
大帐内,严刹神色凝重地看着桌上的布兵图,左手的指头上缠着那缕头发──从月琼发上削下来的。李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王爷,有人『送』来的密信,没有署名。」他们时常会收到类似的密信,不知是何人送来,但上面的消息却对他们非常有用。只不过今日这消息看得让人反胃。
严刹打开来一看,眉头紧拧,信上写了古年和解应宗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看完后,他直接把那封信烧了,似乎也被恶心到了。他握紧那缕头发,粗声道:「给纪汪、任缶、董倪、严金和严铁去信,让他们最迟一个月内解决战事。」
「是。」李休退了出去。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月琼和世子被人带走了。王爷没有急着赶回去,想必带走月琼和世子的不是敌人。不过王爷命他们三个月内必须夺取天下,王爷心里其实是焦急的吧。
入夜,将士们都抓紧时间休息,巡逻的守卫们打起精神观察四周,严刹的大帐内依然亮着烛火。自从和月琼分开后,他每日最多只睡两个时辰,有时候连着两三天都不睡。绿色的眼睛幽暗地令人不敢直视,就连三严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大气不敢出。
编成麻花的头发已经被他揉得散开,严刹拿过月琼的宝贝盒子,里面已经没有了那枚刻着「幽」字的印章。盒子里是一封信,信是某人和他分离时交给他的。严刹一直没有看这封信,只是无人的时候打开瞧瞧。粗糙的手指摸摸那封信,他又把盖子盖上了。若某个胆子越来越大的人在信上说些他不爱听的,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丢下这几十万大军跑到雾岛去抓人。
营地外,几十条黑影鬼鬼祟祟地出现,放倒了几名守卫后,他们朝严刹的大帐摸去。严刹的帐外有着十几名守卫,为首的黑影朝手下示意,猫低身子。身后有三人匆匆越过他,在快接近时丢出几枚白色的弹丸,白烟顿时升起。
「有刺客!保护王爷!」
守卫中立刻有人大叫,又是几枚白色的弹丸落地,帐内的严刹快速收起盒子,拿过他的双锤。
「王爷!」
三严闯了进来,严刹下令:「保护李休和公升!」
是!三严又冲了出去。帐外传来了厮杀声,帐篷被人用匕首划来,十几名黑衣人闯了进来,举起的剑上毒光刺眼。
「严刹、去死吧!」刺客大叫着挥剑而来,严刹手里的巨锤左右横扫。这时,又有两人闯了进来,一人吼道:「欺负我孙媳妇,先看我张天宇手上的剑答不答应!」就见缭乱的剑花飞舞,几名刺客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呜呼一声见阎王去了。
另一人手里的弯刀虎虎生风:「欺负我甥媳妇,先看我木果果答不答应!」说着就又放到了三名刺客。两人一进来,刺客的阵脚被打乱。这两个人武功极高,原本一个严刹就够厉害了,现在又加入了两位武林高手,场面顿时朝一边倒去。在一名刺客准备丢迷雾弹丸时,他的手被飞过来的茶碗击中,手里的弹丸直直地进了他的嘴里。
「唔唔!」刺客扣住自己的脖子想把弹丸吐出来,结果又有人在他背上踹了一脚。弹丸进了他的肚子,不消一会,刺客口吐白沫晕了过去,药劲太猛了。解决了屋内的刺客,两人也没来得及跟严刹说一句话,冲出帐篷继续追杀其他的刺客。严刹看了眼被损坏的帐篷,绿眸暗沉,孙媳妇……甥媳妇……
「王爷!」
李休、周公升、三严等人紧张地冲进帐内,发现他们的主子安好地站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地上满是刺客的尸体,严墨发现一名刺客还活着,立刻把他拖了出去严加拷问。
不急于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严刹走出大帐:「严开,挑选三百精兵,随我夜袭敌营。」李休和周公升劝道:「王爷,这太危险了。」
严刹已经提了自己的双锤上了马:「他们等着我遇刺身亡的消息,总要有人给他们个答复。」李休和周公升见状也不再劝说,退到了一边。
严开很快就集结好了队伍,严刹带着三百精兵和四严消失在夜色中,直奔齐王的兵马驻扎的浅离镇。李休和周公升与严刹的副将把剩下的兵马召集起来,王爷夜袭浅离,他们自然也不能闲着。
「师傅,您看那个严刹怎样?」
「太壮了,跟头熊一样,模样又难看,不配幽儿。」
「可幽儿喜欢他,看起来到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值不值得托付还得再看看,先把古年那混小子好好教训一顿再说。」
「也是。那咱们现在去哪?」
「跟上严刹,他若出了事幽儿会不高兴。」
「哦。」
两条黑影跳上马背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若让严刹知道某位公子的亲人都觉得他配不上那人,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杀!杀!杀!」
和正脸皮抽动地看着前方黑压压喊着杀声的兵马,冷汗从他的额上流下。六年多未见,那个有着一双绿眼的杂种比过去还令人胆寒。
「杀!杀!杀!」
严刹催促身下的战马,朝三严吼道:「活捉和正!」
「是!」
和正听到了这声吼叫,他咽咽唾沫,握紧手中的大刀:「谁能杀死严刹,谁就是幽国的大将军!江陵十府的新主子!金银美人应有尽有!兄弟们,上啊!杀了严刹!」
「杀!!」
一听杀了严刹就可以成王,抱着美好幻想的兵士们不要命地朝那个奔来的杂种男人冲去。绿眸冷凝,严刹夹紧九夷马,握紧双锤。在敌人冲上来时,他暴喝一声,双锤挥下,血溅百里。黑压压的厉王军如碾蚂蚁般碾过齐王的军队。被「鬼泣」祝福过的他们哪里会畏惧这些普通的兵士。就如身上附了战鬼的血气,他们的刀下没有一个能活着退开的。刀出乎,必定见血。
严刹从不是会退缩的人,他早已知道有人会来刺杀他,所以他假意抵挡不过后撤到常平,敌人果然上当了。血溅在严刹的脸上,他的那双眸子看起来更加慑人。绿眸在混乱中锁定了一个人,把阻挡他的人砸得血肉横飞,他夹紧马腹朝那人追去。六年前的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在快接近对方时,严刹丢出了左手的锤子。沉重的巨锤砸在逃跑的那人的马屁股上。战马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把马背上的人压在了身下。严刹勒住缰绳下马,毫不理会那些朝他砍杀而来的人。他走到对方面前站定,把人从马身下拖了出来。
「和正。」他的声音犹如地府来的罗刹。被他单手举在手里的和正懊恼他为何没有被马压死。「厉,厉王……」他的双腿已经断了。
「王爷。」严墨奔了过来,严刹把人交给他,「不许让他死。」
严墨一点都不惊讶地一拳砸晕了和正,把他丢到马背上带走了。
不必去看战况如何,震天的杀声带着鬼泣的嚎叫。严刹上了马:「古年和解应宗现在何处?」
严牟回道:「他们带着二十五万兵马正朝常平的方向赶来。」严刹的绿眸暗不见底。
「师傅,严刹不愧是厉王,他那样子徒儿我见了也会心生畏惧。」
「这么凶,幽儿肯定压不住他。不行不行,我越看越觉得他不配幽儿。」
「可有这么个人护着幽儿,幽儿才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
「好吧。」
古年和解应宗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损失了二十万兵马,也没有想到严刹不仅活着,还活捉了和正在常平等着他们。骑在马上,看着那个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的绿眼杂种,古年在这个时候却仍然想起了严刹的那个眼睛和幽儿一模一样的公子,他舔舔嘴角。
严刹的绿眸瞬间暗沉,他做了个手势,严墨和严壮把双腿断了的和正拖到了阵前。一看到和正,解应宗的脸色变了。严墨和严壮把和正压在地上,牙齿全部被打碎的和正「啊啊」地大叫。严刹拿来了一把大锤子,严墨和严壮把和正的两条手臂死死扣在地上,严牟举起锤子就砸了下去。
「啊──!」
惨叫声令人心寒,接着,严牟又是一锤。就如和正当年曾对一人做过的一样,严牟一锤锤毫不手软地砸在和正的手臂上。古年和解应宗的脸色有点发白,在和正的两只手臂都被砸得血肉模糊之后,他们听到严刹开口:「解应宗,六年前的仇,你我该做个了结了。」
解应宗冷声道:「都说厉王严刹是条真汉子,却也不过是个沉迷于温柔乡的俗人。不过是个公子,你却耿耿于怀到现在。当初老夫就说过了,那是个误会。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严刹谋反就是为了个模样普通的男君,你还有何脸面来向老夫兴师问罪。」
古年则在一旁阴仄地大笑起来:「想必那位公子在床上……」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颗石子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古年怒吼:「是谁暗箭伤朕!」
「我呸!」远远的传来一人的呸声,接着就听那人骂道,「你还有脸自称朕!你和解应宗没一个是好东西!若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在齐王的床上叫得比娼妇还响亮,他们会作何感想?」齐王身后的大军骚动了。古年和解应宗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哪里来的老东西胡言乱语!」解应宗怒吼,他手下的人立刻去搜寻。
「老子才下是胡言乱语。皇上不仅喜欢被齐王¥@%¥,还喜欢被齐王拿鞭子#¥@……」不堪入耳的淫乱话语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是爱说粗言的严刹都皱起了眉。
木果果扯扯师傅的袍子,捂着耳朵说:「师傅,您别说了,我要吐了。」
揉揉自己的胃,说得自己也有点恶心的张天宇终于住了嘴,然后他用千里传音继续说:「古年荒淫无道、残害忠良,厉王严刹乃白虎下凡,得仙子相助,为天下道义所归。古年、解应宗,我张天宇身为幽帝的外公,第一个反你!」此话一出,两边的军队都骚动起来。这人竟然是幽帝的外公?!
就在古年和解应宗震愣之时,严刹突然大吼一声:「鬼泣军,杀!」
「杀!杀!杀!」
古年和解应宗慌忙应战,严刹刚才对待和正的那一幕让他们清楚,除了拼死一搏,他们绝不能落到严刹的手里。
李休和周公升不知道「鬼泣」是否管用,他们只觉得那五万看过「鬼泣」的兵士们各个勇猛无敌,能以一敌百。他们只觉得自己即便是在场外助阵,体内也不停地涌上一股欲望,一股拿起兵器上阵杀敌的欲望,这股欲望令他们的热血澎湃,令他们停不下手中的鼓槌,只想把这股气势送到前方的兵马那里。
他们的主子一如多年前的那样勇猛,不,也许更勇猛了。但主子变得更加勇猛绝对和「鬼泣」没有关系,是因为在某一个地方,有主子最重要的人在等着他,主子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那人的身边。他们的主子是个粗人,是众人眼里的硬汉,但在那人的面前,他们的主子只是一缕柔软的发丝。
一直到太阳西下,这场历史上有名的「常平之战」以严刹的十七万大军战胜古年、解应宗的二十五万大军、降敌十五万,活捉解应宗、古年而告终。大帐内,严刹的绿眸幽森地看着被按跪在他面前的两人,粗声道:「古年,你指使解应宗趁我不在的时候捉了月琼,对他用刑,逼他咬定我有谋逆之心。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来就不是你的臣子。」
古年低笑,笑声渐渐变大:「严刹,朕真后悔当初没有见一见月琼,只是让解应宗对他用刑。早知道他那双眼睛如此漂亮,朕那时候就当着你的面上了他了。」
有人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是熊纪汪,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你这个狗皇帝!有种你冲爷爷来!」
李休拦下要揍人的他,淡笑地说:「纪汪,他们已经是王爷的阶下囚了,把他们交由王爷处置吧。」月琼的手臂是王爷的心结,该是解开心结的时候了。
严刹起身走到两人面前,朝三严使了个眼色,三严立刻把解应宗按到在地上。解应宗猜到了严刹想做什么,奋力收紧手臂。一只脚重重踩在他的背脊上,让三严得以顺利地把他的一只手臂扣在地上,是很少出声的严开。
「严刹!有种你和老夫单挑!」
严刹伸出右手,熊纪汪马上把他的大铜锤拿给他。握紧铜锤,严刹的绿眸骇人。
「严刹!有种你和老夫唔唔……」严开弯身卸了他的下巴。就见严刹手里的铜锤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了解应宗被扣在地上的左手上,血肉横飞。古年的脸色煞白,血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李休、周公升、熊纪汪、三严,包括踩着解应宗的严开,心底深处那埋藏了许久的窒闷随着王爷落下的锤于豁然轻松了起来。他们都忘不了那一晚,当他们获知那人被解应宗的手下和正带走后,他们紧随王爷赶到那里,看到的却是晕倒在地上,被人扣着的右臂血肉模糊、骨头尽碎的那人。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什么都不会做的男人,让人瞧不出他有哪里能让还是将军的王爷如此着迷的男人,在被人慢慢地、折磨地砸碎右臂时,他却是咬烂了唇也硬是不说王爷有谋反之心。
那个时候,他们懂了,懂了王爷为何会那么执着于他。那样的痛苦怕是他们都承受不住,可他却忍下了,死活都不肯说王爷有谋反之心,更是一个字都没有泄露平日里他听到的他们私下商议的事情。除了「不知道」外,他什么都不说。
严刹手里的铜锤又高高地举起,然后重重地落下。解应宗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接着他又被极度的疼痛弄醒了,他「呜呜呜」地叫着,似乎在说杀了他吧,杀了他吧。严刹不会让他轻易死去,这六年多来他忍辱负重,逼着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与那人在一起;逼着自己隐忍;逼着自己与那些怕他厌他,他也同样厌恶的人上床;逼着自己韬光养晦;甚至逼着自己不能让那人知道他的心思;逼着自己让最在意的人做个不得宠的公子──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一下一下,严刹把自己这六年多来憋在心里的闷气全数发泄在这一次次落下的铜锤中,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他最重要的人了,他不再是那个无法与古年抗衡、无法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了。
把解应宗的左手砸成了肉泥,严刹把锤子换到另一只手上,三严这下毫不费力地把解应宗的右手扣在地上,铜锤再一次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当严刹发泄完后,解应宗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严墨和严牟把两只手臂烂得不成形状的解应宗拖了出去,有两人拦下了他们:「他对幽,月琼做了什么?」严墨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然后那两人神色一变,解应宗就到了他们的手上。
「我正好缺一个炼药的人!」咬着牙,张天宇把人带走了,这人居然伤了他外孙的手!木果果追在他身后喊:「师傅,把他给我吧,我缺一个试毒的人!」看着两人走远,严墨和严牟没来由得打了个寒颤。
把铜锤丢在一边,脸色阴沉的严刹看了眼已经笑不出来的古年。他抬了下手,熊纪汪等人退了出去,接下来他们就不合适在这里了。手脚冰凉的古年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帐篷,无路可退。看着他那双瞪着自己的绿眼,他突然笑了:「严刹!朕败在你手里,朕认栽。但你别以为你能安稳地坐在那把椅子上。你不过是个杂种!你以为李章前、司马骓那些人是真心效忠你?你别白日做梦了,哈哈哈,他们不过是为古幽报仇!等朕死了,他们便会像对待朕一样把你拉下马!」
严刹上前几步,小山一般壮的他立刻给古年造成了极强的压迫感,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看得古年脸上的笑变得扭曲。大掌突然挥出,古年的身子重重落在了几步之外,脸上浮现青紫的巴掌印。「严刹!你敢打朕!」刚刚勉强爬起来,还来不及吐出嘴里淤血的古年又被人一巴掌打飞了出去。
提起古年的头发,严刹冷冷地说:「第一巴掌,是你觊觎月琼的教训;第二巴掌,是你觊觎我儿子的教训;第三巴掌,是你让『他』做噩梦的教训。」没有说出「他」是谁,严刹的大巴掌又落下,古年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俊美的一张脸已经变了形。
再提起古年,严刹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这一巴掌,是教训你让『他』流落在外,挨饿受苦。」
接着,他反手:「这一巴掌,是教训你让『他』有苦不能说,有家不能回。」
揪住古年的衣襟把他举起来,严刹对着那张眼泪鼻涕血水糊满一脸的人,冷凝道:「这一拳是教训你让『他』无法再肆意地跳舞。」
古年闷哼一声,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那一拳打烂了。他很是糊涂,不明白严刹说的那个「他」是谁。在他头晕眼花,身体散架之时,他听到严刹在他耳边说:「即便天下人都认为我这个杂种不配坐上那个位置又如何?古幽认定了我,我便能。」
古年的眼睛瞬间瞪大,接着他就看到严刹的嘴张开:「你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古幽就是月琼。」
「唔唔!」已经被打肿的嘴脸根本说不出话来,古年挣扎着想摆脱严刹的桎梏,想知道月琼为何会是幽儿!可严刹的下一句话让他吐了血。
「小妖是古幽为我生下的儿子,是他和我的骨血。」
「唔口呢(不可能)!唔口呢(不可能)!」怒吼的古年最后看到的是严刹落下的拳头。
当严刹扣住古年的脖子打算掐死他时,有人走了进来,他抬眼看去,绿眸阴沉。来人面无表情地指指他手里的人:「有人嘱咐我把他活着带回去,还请厉王能行个方便。幽帝不会希望他死在你的手里。」
严刹没有把人交给他,而是丢下古年戒备地看着他。来人说:「他不会再出来作乱。幽帝把江山交给了您,您安心做你的皇帝便是。」说完,他大步走到严刹身边提起只剩下一口气的古年,又道:「你见着幽帝之后,只要问他『桂花酿』的事,他就知道我家主人是谁了。」然后他不再废话,扛起古年快步出了营帐。
严刹跟了出去,发现守在屋外的人全部僵硬地站在那里,走远的人转身挥了一下,被点了穴道的人立刻能活动了。在众人的惊愕中,那人如风般几个跳跃,人就不见了。熊纪汪摸摸脖子,心里一阵发寒,这人若是敌人那王爷不是危险了?其他人则在心里嘀咕:月琼公子到底有多少个身分?
严刹瞪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眉头拧了下,然后粗声道:「李休、公升,你们拿着我的令牌与任缶他们会合后立即起程前往京城。若司马骓反悔,你们就攻入京城。剩下的事交给你们了。」说完,他转身进入大帐,不一会他就出来了。手上多了两个铜锤,肩上多了一个行囊。上了九夷马,他丢下一句:「我去接月琼和小妖。」就匆匆跑了。
好半晌,经历了太多邪乎事的众人才回过神来,李休不满地说:「王爷也真是心急,好歹进了京拿到玉玺再去也不迟啊。」
周公升则笑道:「王爷只是看起来是条硬汉。」
什么意思?三严和熊纪汪都转头看向他,王爷是实实在在的硬汉!怎么能说看起来是!周公升和李休相视一笑,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离开不到三天就会想念月琼的王爷,不是「看起来」是硬汉又是什么?
骑在马上,严刹掏出月琼给他的那封信,一打开,他的绿眼沉沉。瞟了几眼,他把信折了折塞回衣襟内。
京城猫儿巷里有家卖蜜饯的;红树街上有一个叫「刘记烧饼」的铺子;皇宫外头十里街上有家「徐记臭豆腐」……
大红的灯笼、喜庆的欢声,月琼眉眼弯弯地看着脸色羞涩的娘亲和笑得开怀的太师,还有明明没有喝酒,眼中却带着醉意的爹以及一杯一杯来者不拒的徐叔叔。选来选去,好日子最终定在了七月初八这一黄道吉日。娘和太师成亲了;爹和徐叔叔正式昭告雾岛子民,他们是夫妻。
这就是成亲的两人之间会有的那种甜蜜与幸福吧,和他成亲那晚的感觉完全不同。看着幸福的娘和爹,月琼也幸福了起来。严小妖最高兴,穿着小褂子的他已经七个多月大了,会坐会爬,会扶着爹爹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和严刹分离有三个月又十三天,不知那人现在可好,不知那人是否已经在来接他的路上了。短短三个月,那人还没有完全夺取天下吧。娘的笑声传来,有人在敬娘酒,太师为娘挡下了。在太师替娘喝了那杯酒后,娘的眼里是甜蜜是娇羞。
很多年前的那曲没有编完的「福姻舞」渐渐清晰了起来。月琼的眼里是娘和爹的喜悦与幸福,耳边不再是觥筹交错的喧闹声,而是一个个音符、一个个鼓点。在他废了一条手,无法再肆意地跳舞后,鼓点成了他喜欢的配乐。
闭上眼睛,把那种幸福的感觉融入到鼓点中,月琼抿上杯中的美酒。良宵美酒、洞房花烛、新嫁娘的娇羞与紧张、新郎官的喜悦与期盼……那双绿色的眸子、红色的喜烛、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臂、共同喝下的交杯酒……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喧闹声安静了下来;今晚成亲的两对新人怔怔地看向某一个闭着眼睛站在凳子上的人;洪喜洪泰、叶良汀洲放下了筷子,瞪大了眼;徐离骁骞玩世不恭的神色变得正经了;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那个在无声中起舞的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哆咚,咚咚咚……脚尖踩在凳子上,月琼旁若无人地飞舞了起来,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他沉浸在自己的舞中,陶醉在成亲的喜悦中……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哆咚,咚咚咚……
张嬛玉捂住了嘴,眼泪涌出,幽儿的舞,幽儿举世无双的舞……她以为她再也看不到了……古必之手里的佛珠掉了,幽儿的舞,幽儿能捕获人心的舞……他以为失了一条手臂的幽儿再也不能舞了……叶良汀洲激动地咬着唇无声哭泣,少爷的舞,少爷让人的心都会跟着飞起来的舞……他们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少爷再飞起来了……
咚咚咚咚,咚嗒嗒;咚咚咚咚,咚嗒嗒……所有人都似乎听到了从天际传来的鼓声,他们屏息凝神地看着那个仿佛从天上落下的仙子,把神宫的仙舞带给了他们,赐予他们最美的祝福。好似还有一双眼似的,月琼在凳子上旋转,脚尖转得飞快,然后他飞了下来,足尖点在地上。不能动的右臂突然有了些力量,它缓缓地伸展,手指做出一个花式,那花好似浸了蜜般,吹进了每个人的心窝里,甜蜜幸福。
月琼……月琼……耳边是一人粗嘎的呼唤。大红的袍子映红了他的眼,那人逼着他与他成亲不许他拒绝。就是在那个他被强暴的夜晚,那人也是一遍遍地喊他「月琼」。其实,不能算强暴。那晚,那人笨拙地亲吻他,抚摸他,笨拙地想要进入他,在发现轻易的碰触都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后,那人先是懊恼,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喊着「月琼」。 接下来,那人的笨拙让两人都痛苦不堪,那人的失去控制更是勾起了他很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打心底里认为是那人强暴了他,是那人强逼了他,男子怎能喜欢男子,男子怎能与男子做那种事!
那人是何时变的?何时变得易暴易怒?何时又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只有那双眼会偶尔透出那人的心思。好像是他被伤了手臂之后吧。把他救回来的那晚,那人在他的床边如野兽股不停低吼。然后在不久之后的那个雨夜,那人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很温柔地要了他。那一晚,那人在雨中淋了一夜。第二天,他失宠了,从此成了那人最不得宠的公子。
洪喜洪泰、桦灼安宝、行公公魏公公、严萍严墨、严牟严壮……松苑、林苑、凤丹、孩子、前府、后府……那人在他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想那人快快给他一笔银子放他出府,能让他回京城找娘。那人总不许他隐瞒,可那人还不是瞒了他这么多事?何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算是见识到了。那人逼他签了一纸契约,若他违反就送走小妖。哈哈,现在他不怕了。小妖不是投错胎的妖怪,小妖是……他与「他」的亲生骨肉。
睁开眼睛,月琼的舞突然停了。急喘地瞪着前方,他猛然回身,不远处一个如小山般壮硕的男子站在那里,绿色的眸子幽暗深沉。
月琼的大眼瞪大,他咽了咽唾沫,脚步不听使唤地向前走,走着走着,竟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扑到对方怀里的那一瞬间,他低低地唤道:「严刹……」原来,他也会如此思念一个男子。
抱紧第二次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严刹的绿眸闪过光亮。双手扣住对方的腰,他粗声问:「你的卧房在哪里?」
左手环住严刹的脖子,月琼埋在他怀里说:「朝东走。」然后他被抱起来了。朝成亲的两对新人颔首,又微微行了一个礼,严刹横抱起月琼大步朝东走去。月亮躲进了云层,因为待会儿会有让它脸红的事发生。
「这个严刹,也不说矜持点。」古必之责怪。
「他那么急着带幽儿去做什么?」还未经人事的张嬛玉好奇兼不满。
「啊……琼琼不是说不喜欢严刹吗?骗人!」徐离骁骞很幽怨说,他好像喜欢上琼琼了。
「小别胜新婚,让他们去吧。」李章前很高兴。
「三个月就来接人了,我看严刹这小子还不错。」徐离沧浪点点头,终于有人肯定了严刹。
屋内,等不及到床上就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深吻着,彼此抚摸着。汗湿的身子浸满了彼此的味道,空寂了三个月的心被侵入他体内的巨物填满了。原来,男子也是会喜欢上男子的啊。不再觉得那天赋异禀的东西让他吃不消,月琼在严刹的身下尽情地喊出他的欢愉。他似乎,喜欢上严刹了。
「月琼。」
「啊!唔……」
「月琼。」
「严刹,嗯啊……」
「月琼。」
为何以前他都没有听出这人喊他时透出的渴望?睁开迷离的双眼,月琼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严刹的嘴,多日未刮的胡子扎疼了他,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心尖发颤地小声说:「严刹……我,喜欢……」
抽动的人有瞬间的停顿,当他明白了这人说出的意思后,他粗吼一声,瞬间变身成野兽,在对方的失声尖叫中吻住对方的嘴,让这人融化在自己带给他的狂潮中。他终于,等到了。
会死吧,一定会死,这回恐怕是逃不掉了。月琼再也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喊,不停地叫,眼泪都失控地不停往外涌,他突然有点怀念「失宠」的日子,也明白了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啄吻在他怀里睡死的人,严刹强迫自己离开。七月的雾岛已经有些热了,不过他还是给月琼掖好了凉被,这才穿衣穿鞋。又回头看了月琼一眼,确定他一时半会绝对不会醒过来,严刹出了屋。屋外已经有人等着他了。跟着那人来到一处威严的大殿内,严刹独自走了进去,里面有四位长辈正等着审问他。
月琼不知道这晚在他昏睡后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严刹对他的四位长辈说了些什么。总之三天后在他勉强能下床时,他娘眼含着泪地说:「娘?」月琼眨眨眼。
「娘真舍不得把你嫁给严刹那头熊。」
「他那么壮、那么凶、又不好看,他不配你。」张嬛玉实在是不甘心,可那样一个即使不要天下也绝不放开儿子的人,让她不忍心把儿子从他身边带走。
月琼笑了,一如既往地说:「娘,严刹只是长得比较凶。他的模样孩儿倒觉得还好,小妖的眼睛很像他,多漂亮,比月碧石还漂亮。」
张嬛玉抱住儿子:「娘和你太师打算留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想离开就离开吧。只是别忘了每年带小妖回来看看娘和你爹。」
月琼对娘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娘在中原还是太后,太后嫁给臣子,还是太师那样的大儒生,天下人尤其是那些儒生们是不会接受的。月琼抱住娘:「娘,您放心,我每年都会带小妖回来见您和爹。」
张嬛玉伤心地说:「若严刹欺负你,你就告诉娘,娘一掌打死他。」幽儿怎么就喜欢上了那头熊呢?
「呵呵,娘,您放心,不会的,严刹不会欺负我。」
张嬛玉捧起儿子的右臂:「娘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幽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小妖,记得常给娘写信。」
「嗯。」月琼的心里有了离别的伤感。
「记得在信上告诉娘小妖的近况。」
「嗯。」
「若可以的话,多给娘画几张你和小妖的画像。」
「嗯。」
月琼擦拭娘不断掉下来的泪:「小妖是娘的孙子。等他长大了,我就把他赶到娘身边让娘教他习武。」
张嬛玉顿顿时高兴了,可随后又不安地问:「万一小妖和你一样不喜欢习武,喜欢跳舞呢?」
月琼肯定地说:「小妖绝对不喜欢跳舞。」
「为何?」张嬛玉纳闷了。
「我抱着他跳舞的时候他会哭,他肯定不喜欢跳舞。」月琼没说儿子会哭是因为他抱着儿子不停地转圈。张嬛玉这下放心了,孙子的那张脸还是习武的好。
站在船头,强忍快掉下来的眼泪,月琼笑着朝岸上的人挥手。身后,一位和小山一般壮硕的男子怀抱孩子,紧搂着他。岸上的人高喊:「幽儿,要常回来看爹和你娘。」
「知道了!我会带小妖一起回来!」爹娘在的地方是他的家,是他的根。
「幽儿,记得一定要教小妖习武!」
「娘,您放心!我会让外公和木叔把小妖教成武林高手!」
船开了,岸上的人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一片浓雾中。月琼转身抱住小山一般的人:「我要常回来看我爹我娘。」
「嗯。」
「还要带着小妖。」
「嗯。」
「你要不要也和我一起回来?」
「嗯。」
「琼琼,他不陪你回来我会陪你回来。」突然一道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响起,月琼猛然抬头,洪喜洪泰、叶良汀洲失声惊喊:「骁骞太子!」
一人从船舱上跳下来,无视那两道绿幽幽、阴森森的杀人眼神笑嘻嘻地说:「我爹的身子还很硬朗,暂时不需要我打理雾岛。所以琼琼,作为你的兄长我实在不放心你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打算陪你回中原。」
「把他丢到海里去!」严刹怒吼。
徐离骁骞的身形一闪,在甲板上跳来跳去,让人捉不到他,还不停地喊:「琼琼救命!琼琼救命!严刹欺负你哥哥,琼琼救命!」
月琼无奈地扯扯严刹的袖子:「他也没有说错,按辈分他算是我的兄长。」
严刹不理装可怜的徐离骁骞,抱着孩子搂着月琼进了船舱,并下令:「不许他靠近我和月琼的内舱!」
「琼琼──琼琼──」徐离骁骞跟只猴子似的蹦来蹦去,见月琼狠心地和严刹离开了,他大喊,「琼琼──你要夫君不要哥哥──琼琼──你伤了我了,你伤了我了!」
「把他丢到海里去!」船舱内爆出惊天怒吼。被严刹带到内舱的月琼很纳闷:徐离骁骞的性子究竟是像了谁了?
在徐离骁骞边喊「琼琼」边蹦得不亦乐呼时,大船缓缓驶出了雾区朝中原之地进发。远在京城,有一群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新皇。
有人很不满地咕哝:「公升,皇上也真是的,走得那么急,也不告诉咱们登基大典和皇后册封大典是一起办还是分开办。」
对方笑道:「休,以皇上的急性子他肯定会说登基大典和皇后的册封大典一起办。」
「那咱们就一起准备起来?」
「我是在想太子的册封大典是不是也要一起办了。」
「……要不还是等皇上回来吧。」
「等皇上回来就晚了,没瞧见大臣们都急着呢。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干脆一起办好了,皇上应该不会介意。反正他也只会有殿下一个儿子。」
「那好吧,咱们去商量商量。」
「行,走吧。」
五日后,月琼下了船,冲向在岸边等着他的他今生最好的朋友兼亲人黎桦灼。没有提什么隐瞒之类的事情,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桦灼安宝,咱们去京城吧。」
「好咧。」
一处景致优美的山涧,一人习惯性地捋捋胡子,这才发现假胡子已经被他取了。光滑的下颚还让他有些不适应。不显老的娃娃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他喝着偷来的酒,盯着手里的一个桃木盒子,盒子里是一颗亮晶晶、像荔枝的果子,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送人,考虑许久,他扣上盖子,打算用这个教训教训某个差点把他吓掉半条命的小兔崽子。远处,有个麻子脸男人脸皮抽动了一下,这老不死的又想陷害谁了?
天空飞过几只鸟儿,秋风吹得人懒洋洋的。娃娃脸男人慵懒地躺在大石头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天真不错,等快过年的时候他再回京吧。今年那小兔崽子在宫里,他又能看到让他迷醉的舞了。谁说喜欢跳舞的皇上就是昏君?想他这个立志做个混吃混喝的大奸臣的人看过那小兔崽子的舞后都对那小兔崽子服服贴贴的(没看之前就服贴了吧),其他看过那小兔崽子的舞的人要不喜欢上他,要不心甘情愿被他所用。舞,照样可以定天下!
「唉,可惜了,那头熊有什么好。」
娃娃脸男人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既然那小兔崽子喜欢,他也就勉强喜欢吧。而且看在那个熊一般的男人让小兔崽子生了个可爱的娃娃的份上,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那头熊把小兔崽子藏了这么多年的大罪,不然他可不会轻易饶了那头熊。不过这回说什么他都得让小妖怪跟着自己学武,哪怕他跟他爹一样拿那双大眼睛瞅他、瞧他,抱着他的胳膊软软地说「不喜欢」,他也绝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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