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谈
中第消息传来的时候，薛蟠也吃了一惊，虽然自认为有那个实力中第，但他自己也明白，凭那篇文章，多数是在皇榜垫底的，也就图个稳当，倒是冯渊考前的几率大一点，结果出乎他所预料，他中了，而且是第五名。
第五名，不在三甲里头，跟后面的举子也名头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但那毕竟是排行榜啊，春闱的时候排在前边，也就意味着之后的殿试更容易入了皇帝的眼，得个好前程，一时间，薛府更加热闹起来，连往日根本不走动的亲戚也都露了个脸，薛王氏更是笑得多了好几条皱纹，连走路都生风了。
冯渊名次不前不后，倒是也中了，心中更为薛蟠高兴，又想到这样一来，自己更加是要快点搬出去了，虽然是朋友，但一直寄人篱下总归是不好的，及时他心中愿意，别人看在眼中也会说闲话，自己倒是没关系，没得让薛蟠背了罪名。
薛蟠正恍惚着，那头贾家显然也高兴，王夫人更是送了不少重礼过来，连贾政都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好几声好，唯有宝玉念叨着不是个好事，最后被他老子暴力镇压了下去。
因为还没有经过殿试，虽然殿试一般是不会将举子刷下来，只是重新定下名次，但毕竟是未定的事情，薛王氏也只好收了大肆庆祝的心，但看着眼角都带着笑意，再看看身边知书达理，出落得更加动人的女人，觉得这日子在满意不过了。
薛蟠摸了摸鼻子，也随着他们高兴了一段时间，又想到殿试的时候要见到皇帝，也不知道红楼梦中的皇帝是个怎么样的，看书中描写的似乎有点儿年纪了，还是贾元春的老公，哎，唯一能期盼的就是他别把自己挂在贾家上头，临了一起治罪。
这边刚忙完，那边冯渊却又透露出搬出去的意思，薛蟠沉吟了一下也就没有挽留，他们两个不在乎，别人看着总会说闲话，再说了，以后要是有了功名，再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冯渊将来也要娶妻生子不是。
冯渊见他连挽留都没有一句，心中更加郁卒了，闷闷着不说话，倒是薛蟠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对了，府里有你看中的，用习惯了的人，一起带过去算了，当初你来京城也就只带了一个小厮，现在搬家怕是来不及买人。”
冯渊想了想也是，便说道：“好了，那就借用一下我身边那两个。”
薛蟠一噎，他说得是香菱啊香菱，这都见过好多次了，怎么就没有看对眼，他身边那两个都三十多了，带过去只能干干粗活啊。“我说，要不把我妹妹身边的香菱给你带过去吧，我看着那丫头不错。”
冯渊心中一窒，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想到一个丫鬟的影子，薛蟠鲜少说人好的，这时候却夸赞一个丫鬟，想来一定是个出色的，冯渊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原本就想一口回绝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拒绝了，回头薛蟠莫不是自己看上了，那岂不是……
心中心思一转，冯渊露出几分笑容说道：“也好，那边也缺人，只是不知道你妹妹舍不舍得？”
“没事，宝钗一贯是用莺儿的，再说她身边小丫头很多，不缺了这一个。”薛蟠心中暗笑，原来不是没看上，是不好意思开心，要不然怎么自己一开口就答应了呢，哎，还跟我在这里装模作样！
冯渊心里头那个郁闷啊，接受了这个丫鬟，倒是免了薛蟠看中他，倒是在薛蟠的眼中，自己岂不是成了色狼了，顿时心中又苦又涩，真恨不得大哭一场，勉强笑着跟薛蟠说了新买的宅子如何如何，往后也要多多走动。
薛蟠办事效率好，一会儿就知会了里头，薛王氏早就知道他有这个心思，倒是不惊讶，只是可惜了一个标致的丫头养了好多年，到头来便宜了外人，也不知道蟠儿怎么想的，又一看香菱美貌的姿容，想着这样也好，免得蟠儿沉迷女色，到时候给他挑几个老实的不是更好。
宝钗却是吃了一惊，原本见哥哥平时挺照顾香菱，还以为将来至少是个妾呢，谁知道哥哥大手一挥给了冯渊，她对冯渊的印象倒是也不错，拉着香菱解释了一番，香菱有些惶惶忽忽的，只是知道以后要换一个主子了，口中只说舍不得小姐。
宝钗也有些舍不得，毕竟陪在身边有段日子了，但哥哥的决定，她也不能多少什么，再说了，那冯渊也是个好的，香菱跟着他总比将来随便配一个小子的好，于是便安慰了一番，带人给她收拾好东西，给了些赏赐当做嫁妆，便送了出去。
这头香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新主子，她自幼被拐卖，十多年来没过过好日子，最后被薛蟠买了下来，跟了宝钗才算好一些，这段日子不但吃得好穿得好，而且还能跟着小姐认几个字，小姐心情好的时候也喜欢教她们一些东西，她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了，但是一眨眼，她却被给了别人。
香菱也是知道冯渊的，给少爷送东西的时候见过几次，印象只停留在少爷的朋友，是个读书人之中，这时候想起来，觉得那也是个和气的人，少爷是个好人，也不会让自己过去吃苦受罪吧，于是便稍稍安了心，只等着被带过去。
冯渊瞥见薛蟠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心中更加不痛快，偏偏还有苦说不出，要装出欢喜的模样，带着薛蟠走了一回新家，才送了他回去，一回头就看见香菱拎着一个小包袱站在那里。
冯渊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这个女孩，正是豆蔻年华，面如春水，眉目如画，怯怯往那里一站，还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连薛蟠也开口夸好，这样的样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只论姿色的话，怕能超过薛家大小姐，只是气质带着孱弱，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香菱直直的站在那里，见新任的主子不说话，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只是捏紧了包袱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
冯渊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孩他倒是讨厌不起来，心中更加郁闷了，只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你以前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吧，别惹麻烦就是。”
香菱愣愣的看着冯渊走远，差点没哭出来，以前我是陪着小姐，但是这边只有少爷没有小姐，那我究竟要去做什么啊！
冯渊心中郁闷着，薛蟠却高兴的不得了，终于把那天生一对的两人凑到了一起，他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一回，又想到可能过上一年半载就能抱抱冯渊的儿子，心中更加开心，觉得自己这回做的绝对正确。
正高兴着，一回头，却看见薛王氏再一次拿起了京城姑娘的花名册，口口声声念叨着既然不愿意先收房，那就快点娶妻，人家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孩子的爹了，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倒是好，一个人走得干净，balabalabala个没完没了，弄得薛蟠一个头两个大。
再说当今皇帝，姬栐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眼中刺肉中钉终于离开了薛府，以后也不会带坏了薛蟠，最好的是，他还买一送一，顺带着把那个狐媚的女人也带走了，这下可好，薛蟠也安全了，身边没有坏朋友了。
皇帝陛下心情好，陆公公就更加开心了，好不容易总算是雨过天晴了，等过段时间薛少爷进了朝廷，皇上天天能见着他，天天心情好，那他也就能多活几年了。
正想着，却看见皇帝陛下蓦地起身，陆公公连忙迎了上去，姬栐一挥手说道：“去准备准备，朕要出宫。”
陆公公蓦地一震，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皇帝陛下，小声说道：“但是陛下，您刚才翻了和贵人的牌子，那边已经通知下去了，和贵人这时候怕正等着圣上呢。”
“那就让她早点睡。”事实证明，皇帝陛下是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的，冷哼了一声自去换了衣服，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洗洗睡吧，就径直走出了殿堂，陆公公擦了擦冷汗，连忙跟上，心想待会儿那边宫里怕又是要换一批瓷器了。
姬栐心情颇好的出了宫，一溜烟儿就往薛府去了，现在冯渊搬了出去，他也就不用担心半夜进门房里没人了，在暗卫的帮助下，畅通无阻的倒了薛蟠房门口，守在门外的陆公公无语望苍天，在大臣面前冷酷的一人啊，除了宫门咋就这样了呢！
姬栐从来都没有敲门的习惯，但总算是知道自己这样登堂入室是很不好的行为，倒了门口故意弄出点声响，让里头的人听见，薛蟠一贯没有那么早睡，果然很快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被当成了丫鬟，姬栐倒是不觉得生气，只觉得这样还挺好玩的，故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有朋临门，还不出来迎接。”
薛蟠蓦地打开门，一看见门口长身玉立的人，不由抽了抽嘴角，不满的说道：“我说，您真把咱家当客栈了，难道不知道门房的作用就是通报吗，围墙边不是还养着几条狼狗吗，怎么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明天非得宰了他们吃狗肉。”
一说到那几条狗，姬栐的表情也颇不自在，原本翻墙这趟活都干得利落了，谁知道今天一进围墙就迎上几双贼亮的眼珠子，要不是有暗卫在，他怕是要狼狈一回了，这时候见薛蟠这样说，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一时间哭笑不得：“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养着狼狗来咬我？”
薛蟠扑哧一笑，说道：“谁让你放着大门不走，要是别的小贼都这样做，我家不是危险了，好了，快进来吧，虽说开了春，外面也还是冷的，你怎么都是三更半夜上门，白天就不能抽出点时间来。”
姬栐但笑不语，时间倒是能抽出来，但问题是前一段时间白天都有那个讨人厌的冯渊在，他并不想出现在旁人面前，于是就趁着夜色来，一进门，就看见等下放着一本书，一杯茶，看来刚才薛蟠惬意的很。
薛蟠拉着他坐下来，给他倒了茶才问道：“你的事情处理好了，这次待多久？”
姬栐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并不马上回答，反而说道：“听说你高中了，恭喜恭喜，以后就是官老爷了。”
“去，别在这里作践我，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次名次这么考前，也不是什么好事。”薛蟠皱了皱眉头说道，在姬栐面前，他也都是畅所欲言，一贯以来都习惯了。
姬栐挑了挑眉头说道：“哦，为什么？”
“你想啊，名次考前，殿试的时候就容易被注意到，皇帝要是喜欢我，给一个青眼，以后就要为他卖命，要是不喜欢，顺便一个命令，就能让我不死不活，哪一个都不是好的，最好他老人家别注意到我。”薛蟠笑着说道。
姬栐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哪里老了，还说什么老人家，好吧，比起这个臭小子，是大了一轮，但也用不着用上老人家三个字吧，再说了：“受皇帝的宠信有什么不好？”
“伴君如伴虎，跟皇帝走得近了，临了都没有个好下场，你想啊，皇帝能真的相信你，就算你满心忠君爱国，皇帝说不定还以为你居心叵测。”薛蟠淡淡说道。
姬栐心中更加不快，声音也冷了下来，用鼻子哼道：“既然这样，那你还考什么科举！”
“话不是这么说，原本我以为自己的成绩，也就是在后边垫垫底，临了得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差事，那不是省心又省力吗！”薛蟠故意朝他眨了眨眼，一拍扇子笑说道，“那可比当个天子近臣好多了。”
姬栐心中一窒，原来他打的是这个注意，竟然丝毫没有伴君的念头，只想着一走了之，也不想想他们俩的情谊，皇帝陛下已经开始迁怒了，顺便忘记了薛蟠根本不晓得他就是皇帝，只觉得薛蟠就是想要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来，顿时满腔怒火，看着眼前清俊的容颜就觉得不忿。
薛蟠也察觉到他脸色不好看，心思一转，笑着说道：“你不会是传说中的爱国志士吧，其实当今皇上也不错，现在国泰民安的，我才能躲在角落过悠闲日子，反正江山人才代代出，少我一个也不少。”
“多你一个也不多。”总算是说了句良心话，姬栐脸色稍缓，但对薛蟠口口声声要山高皇帝远的想法还是不忿，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身为天朝子民，自然要一心为国，哪有你这般没出息只想着山高皇帝远的，哼，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这个了。”
“喂，你可别诅咒我啊，我还挺喜欢现在的悠闲日子的。”薛蟠笑着说道。
姬栐蓦地一勾嘴角，心中打定了主意，哼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我让你一辈子都为了皇帝劳心劳力，一辈子心里只有皇帝，一辈子为了皇帝服务，让你天高皇帝远：“好了，天色已晚，我回去了，你也歇息吧。”
薛蟠只觉得浑身一颤，连姬栐离开都没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刚才那一瞬间的寒意是什么，难不成有好兄弟在背后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