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当夜，出于安全原因，即使李承天不开口要求，林叔也死活要扯着欧文不放。
“二少，你别让我老人家白头人送黑头人啊！”
“……”欧文心说这老人家到底是关心他还是诅咒他呀！…但看见林叔眼底的关心，他仍是心软决定留下了。
凌非言被安排在客房，只因为欧文说：“时间不早了，反正明天也得一起走就别麻烦了。”
林叔对这青年印象很不错──他懂得照顾二少，看起来比二少世故也不太麻烦人，重点是──他长得壮实能挡刀子呀！于是欢欢喜喜的准备了一间客房。
……
凌非言洗了个战争澡，躺在床上发呆，没多久便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翻身下地走到门前打开，双眼一亮，“欧文，你怎么过来了。”
欧文显然是刚洗过澡，微卷的发丝贴贴服服垂下，仍带些微水汽的，身上是一套略略显大的睡衣，他夹住笔记本电脑迳直走进去，凌非言收回视线关上门。
转身发现欧文十分自主地窝到床上，打开笔记本似在忙碌。
凌非言看了好一会儿，觉出欧文果然像猫儿，入侵别人的领地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里失笑，缓缓走到床边坐下，“欧文，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欧文分神看了看他，又埋头在敲打键盘，半晌后，他缓缓说：“你还记得那天我说有人在看我吗？”
凌非言想了想，拧起眉头，“你怀疑是那时被盯上的？”
欧文点点头，“嗯，但我觉得很可疑，”顿了下，他望着凌非言有些犹豫的说：“如果只是第一次见面的话，这样显得太不合理了。”
凌非言自觉是不聪明的，但对欧文的事他就是异常上心，转念一想便觉出欧文的言下之意，“你是说……你怀疑凶手曾经见到过你？”
欧文低低应了声，双手重新开始作业。
“等等、你平常很少出门，能见到你的人不多，这并不合理。”凌非言努力推想，忽然道：“难道是公司的人？片场的人也有可能。”
欧文接话，“都有可能，我接触过的人不算多。”
凌非言一听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即想起什么扬眉，“这样你还说要继续工作？如果真如我们所想般是工作上接触过的人，不好！你还是别去了，就怕有个万一，到时候……”再多的猜想他完全不想说下去了。
即使他很喜欢欧文陪伴的感觉，但现在危险迫近，司马燕又说凶手是个神经病，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动手伤了欧文？
欧文斜睨他一眼，淡淡开口，“不是有你在？、对了，还有保镖。”带上四名贴身保镖也是李承天答应放行的条件之一。
凌非言还是不乐意，想了想，看着他问：“难道你想引出凶手？”
欧文低笑几声，“不是，你电影看多了么？”
“那为什么？”凌非言自问对这位经理人理解不少，热爱工作是不可能的。
“嗯，因为不喜欢处于被动，”欧文的话半真半假，语气变得有些奇怪。
凌非言深深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欧文说着不想被动时像是想要隐瞒什么。
欧文没再说话，埋头整理手头上的嫌疑犯名单，这次的案件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种预感在告诉他──这次的凶手是冲着他来的。
凌非言注意到欧文的眉头微微皱起，似是被什么困扰的，心头觉得闷闷的，他很不喜欢欧文这样，尝试转开话题，“欧文，昨天余总给我拉了不少门路……”
没想到，意图是成功了，但欧文说的却是──“对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事。”
凌非言愣了下，心说这到底是什么反应？
欧文瞪眼，有些不满他的反应，说：“我接到余文的邮件了，他挑的都是些什么工作啊？报酬这么低，还好意思推过来？”
凌非言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自觉到目前定位跟以往差不多，顶多就是新闻多些的艺人而已，唯一的差别是过往都是负面新闻，现在则是往正常方向发展，他甚至曾经见到某些八卦杂志写的是他被警方高层潜了的猜测。
欧文曲起双腿，见他有些走神更不满了，“我替你挑的工作都有6位报酬的，余文推过来的工作才5位的，我全部给推了！”
凌非言有些怀疑了，“你说……我的身价有6位？”
欧文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了！”
凌非言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等等、昨天不少制作人说我今非昔比，暗示我摆架子，原来是你把工作推了么？”
欧文没有半点心虚，反倒连连点头，“没错，这些你不懂，现在你形象转型了，价钱也不能跟过往比了，现在先订下6位价位没错的！以后还会7位8位呢！”
“……”凌非言有些无语，看着自家经理人表情淡淡的在说，偏生那双桃花眼一直瞅住他，像在说──你还不夸奖我？
凌非言扶额，见那双眼睛眨眨，又眨眨的，就像猫儿无声撒娇似的，终于…对这副可爱的表情毫无抵抗力，双手扶上他的肩膀，十分认真的附和：“你说的对！虽然7位8位的价位有点远，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巨星的，到时我想……”说到这里，他有点嗫嗫嚅嚅的。
“……？”欧文眨着眼，纳闷地等待他未完的后半句。
凌非言看着他微微往上仰的脸庞，眨眼没说话的欧文看起来有说不出的乖巧，深吸口气，他张开嘴正要说下去时……房门传来轻敲声。
凌非言皱眉本想不予理会，然而门外的人似乎没什么耐性──门被打开了！
门边站着两道人影，这屋子就住了四个人，门外的两人便是剩下的两人，林叔和李承天。
林叔环视房内一圈，便说道：“大少，我就说二少待在家里很安全，你看人不就不在这么。”
李承天目无表情地盯着房内的二人，彷佛是个活人冰雕似的看不出有半点高兴的情绪，周身甚至散发出低气压，显然林叔的话没让他感到半点高兴。
林叔照顾他多年，自是懂的他在气闷，暗笑一笑后很厚道的开口：“二少，怎么这时间还在打扰凌先生呢？大少看不见你的人影就急得在楼下四处乱转。”
这话说完，引来三个反应。
欧文一脸不相信，双目瞠圆的；
凌非言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就连李承天本人也闷哼两声似在抗议。
林叔佯装没发现，想起什么似的低叫，“差点忘了通知那些派出去的人，我先去打个电话让人回来，”说完，他状似不经意的边转身边道：“大少真的太不冷静了，明明大门已经派人守住，一会儿不见二少而已，也不管时间就发人去找……”
欧文闻言不由转头瞥向李承天，心说难道这哥哥真的这么关心他？
也不能怪欧文疑心太重、总是往偏想，亦是李承天那张冷颜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与性格，着实让人难以联想他也可能会有温情脉脉的一面──这个印象从初次见面便深深植入欧文脑里，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的。
林叔走后，待在房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沈默了下来。
这份莫名的沈寂直到散发范围沈默法术源头李承天开口才得以打破──“欧文，该睡觉了。”
欧文难得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反应，他仍处于被林叔五雷轰顶后的石化状态，李承天挑挑眉，没等下去便直直走到床边将人带走。
凌非言望着这两人的背影，心想这对兄弟到底该说感情好、还是不好呢？
但是，转头望向冷冷清清的房间，他轻叹口气，错过开口的最好时机，看来只得等下回了……
李承天默不作声地拉着欧文走回三楼，这层属于这对兄弟的住处，欧文一直乖乖巧巧的跟着他走，直到来到房门前李承天停住脚步，尚未回神的欧文一头直直撞了上去──
“唔！”欧文掩住鼻子呼痛。
本来仍冷着一张脸的李承天闻声转身，微拧的眉头放缓，拉下他的文，无视欧文不满的瞪眼，托起他的下巴凑过去细看，直挺挺的鼻尖有些生红，他柔声说着略带无奈的话：“这么大了，走路还不看路的。”
边说，他边曲起食指小心地轻揉，发现欧文睁着眼似望着自己发呆，嘴角微微往上翘了一分。
欧文怔怔地放任他动作，直到李承天放下手，他才回过神，皱起眉往后退去两步，微眯双目，竖毛警戒地上下打量他。
李承天颇觉疑惑地挑眉，迎上欧文的视线。
两人对峙半晌，沈默了好一会儿，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怪异。
忽然，欧文首先动了。
他抬起右手，缓缓伸向文风不动的男人，在对方无声询问的眼神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上了李承天的……脸，三指狠狠在上又捏又掐的。
“啊……”收回手，欧文低头看看捏不出什么异样的手指，抬眼睨住仍是一副面瘫样的哥哥，他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没易容么？真是那个整天瘫着样，什么情绪都没有的李承天！？”
李承天的脸色拉了下来，目无表情地瞪视住吃了一惊的弟弟，即使他的弟弟难得在他面前显得很活泼，他仍是不能产生任何愉快的感觉。
──原来他在欧文眼中就是个怪人么？
欧文看着他瞬间结冰的脸，眨眨眼，垂下手，然后说：“我去睡了。”
转身便打算回房间，走了几步突然顿了下来。
李承天以为他想跟自己说些什么来补救，没想到欧文脚尖转是转了，却转往楼梯的方向，不禁开口：“你又要去哪？”
欧文头也不回的说：“笔记本忘在凌非言那里了。”
说完，他发现自己走不动了，回头一望，竟是李承天出手揪住他，他沉着脸说：“不要去了。”
“不行！”笔记本太重要了！
“别去打扰别人睡觉。”
“才一会，他肯定没睡的。”
“不行。”斩钉截铁的说完，李承天干脆将不听话的弟弟带进房间，锁门。
欧文跳开，瞪住他问：“干什么？”
李承天挑眉，“睡觉。”
欧文往后缩了缩，摇头说：“那我回房间了。”说着便去扭门把，转转、又转转的，不能开？
转身瞥向双手抱臂疑似看戏的李承天，半炸毛的说：“开门！”
李承天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反手丢进裤子的口袋，略一挑眉，似在说──你还要挣扎么？
暂成定局，欧文扭过头不理他，四周打量着，这还是他首次走进李承天的房间，要说对这里的感想，他只有两个字可说──乏味。
没有想像中的华贵装饰，有的只是单调而简约的黑、白、灰三色，欧文记得欧阳九日曾说颜色显示出一个人的内心，那么显然李承天就是个生活乏味而又枯燥的人，欧文十分认同！
李承天见他好奇地打量完便勾起狡诈的笑容，上前将人拎起塞进被窝，一把拉起被子将人掩得密密实实的，完全无视弟弟的抗议。
欧文还在努力，李承天有些失笑地看着他炸毛，一同躺上去，微微侧身将卷成团的弟弟轻轻带入怀，低低开口：“欧文，好好保护你自己。”
“我当然会……”
李承天打断他，“你不能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这个家就剩下我们了。”
欧文闻言别过头不说话了，李承天见状也不再作声。
久久的，久久的，李承天听见欧文轻轻的问：“你关心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弟弟么？”
“当然。”
“那如果我不是呢？”
“没有如果。”
“……”
这回，李承天等了良久，欧文也不再作声，呼吸渐变沉稳，似乎睡着了，眼神放柔了几分。
伸手，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