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
“嗯，不错，不错。”
朱丹臣先还暗自皱眉着面露微笑，大模大样地点着头说出违心的话，并且缓缓摇着折扇，似乎在品味笛音。
便在此时，于诺突然以高妙而罕见的“音功”向他狠狠偷袭！
朱丹臣的功力只与于诺相平，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这一下音功猛击？
“不好！”
朱丹臣初觉脑中一蒙，事先不知防备音功，此刻便毫无抵挡的可能，一声低呼尚未落音，全身穴道便猛地震荡了起来，不仅穴道刺痛，内力更是紊乱！
“砰！”
骤然被于诺震荡全身穴道，更被笛音恍惚了心神，朱丹臣难受到了极点，不由浑身一软地跌坐在地。
“……！”
于诺吹笛的同时，远远眯起眼睛，正将朱丹臣脸上闪过的惊惧痛苦之色看在眼中。想到他十年来对自己居高临下的嘴脸，心中不由畅快万分。
“怎么回事？！”
高昇泰大惊，因为除了被攻击者之外，那乐调在常人听起来还是刚才那般优美，所以高昇泰并没有发觉于诺对朱丹臣的暗袭，此时惊疑之下，首先倒是怀疑了亭中的女子。
但他随即想起朱丹臣刚才的提醒，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运起内力往于诺大喝一声：
“呔！还不停音？你是何方高手，如此偷袭，不怕丢了身份？”
此喝一起，于诺的“音功”没被他的内力震断，反而清湖边上忽然散散落落地飞奔出二十多个粗布打扮的女子，她们打扮各异，将于诺团团围住。
这些女子一个个面色阴沉，虽然围住了于诺，却不马上出手，只在距离于诺两丈之外的地方虎视眈眈，带着嗜血的残忍冷笑。
高昇泰见此情形，明白那是身旁女人的属下，便没有跃出凉亭，连忙在防备的同时，运转内力帮助朱丹臣抵御音功。
“……？”
这么多脸色吓人的女人？
于诺看得微微一愣，却也不惧，再说他此时一招突袭得手，怎会放弃乘势追击？
而不远处的安洞主和白岛主却十分欢喜，暗道：好机会！正好借此和那少年化解怨仇。
他二人毫不迟疑，急忙飞身赶去。
“哎呀呀，好些不要脸的贼婆娘，你们围住我弟弟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开？看老娘不抽死你们！”
身穿白衣的白岛主一连串媚人的娇喝尚未落音，人已经到了近处。
“都……都……都滚！”
安洞主也危险地眯起眼睛，结结巴巴地沉声怒斥，他手持两根蓝汪汪的粗长尖刺，一身凶狠的野性气派，着实让别人不敢露出耻笑的神情。
安洞主二人也不率先动手，只站着与那些女人对峙。
“……？”
又是这两人？他们不是被我的“流莺叹”给吓跑了吗？现在倒像是在助我，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于诺暗中皱眉，但也不多想，仍是悠然站立，更将内力逼得更紧，一缕缕笛音像是催眠魔音一般，层层往朱丹臣罩去，势要让朱丹臣恶狠狠地大吃苦头才肯罢休！
“噗——”
尽管有高昇泰及时帮助，尽管强自压住了紊乱的内力，朱丹臣也在全身震荡之中，硬生生憋出两大口鲜血出来，面色苍白，心中惊惧交加，更有些集中不起精神的恍惚：
如此魔音……我何时惹下这般大敌？
“莫要分神！”
高昇泰轻喝一声。
“……”
朱丹臣急忙竭力集中精神地闭目盘膝，全心抵制那仿佛永无止境地魔音。
亭中黄衣女子看了眼朱丹臣的鲜血，暗叹一声：这是他的臣子，我也不好见死不救，至于那吹笛子的，死了就死了吧。
她向湖边幽幽地说道：“杀了他。”
她的声音在笛音中有些飘散，明显功力不深。不过她话一出口，那本来围在于诺身边不曾出手的二十多个女子便同时娇喝一声，显出兴奋的杀机，纷纷亮出兵刃往于诺身上要害招呼。
“臭男人，死吧！！”
那一个个女人声音阴厉，好似恶鬼附身，从喉咙眼儿里挤出怨毒的话来，听得于诺一个激灵。
但于诺却只稍稍迈步，不疾不徐，立即将一切攻击全都躲避，其实，若不是于诺现在奏起“流莺叹”分了心神，否则完全可以使出“凌波微步”，到时直接往湖面上翩翩一走，有谁还能一直围攻他？
要知飞渡水面容易，但是要想在水面上悠然行走，则除非功力已达化境，又或者也懂得如同“凌波微步”这般高妙的法门才行。
“一群畜生养的烂货！当老娘是不存在的吗？”
白岛主媚眼含怒，挥起细鞭直便，娇声地骂出了“霸气”的粗口。
“都……都……去死！”
安洞主也厉声低吼，他正要在于诺面前表现呢，此时自然万分勇猛地举起一双粗大尖刺往那些女人身上招呼，精瘦而强健的身躯像是一头凶猛的豹子，在一众狠辣女人之间大力冲撞。
而于诺，则身形飘渺的游走，同时继续用“流莺叹”攻击朱丹臣，狠狠震荡他的穴道，让他始终处在恍惚和痛苦的崩溃边缘。
说来话长，实则从于诺偷袭开始，至今才三四个呼吸罢了。
而此时，乔峰疯狂地飞奔，也不过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从二里之外堪堪赶来，便遥遥见到这样一幕：
一个身穿淡蓝衣衫、戴着深蓝面具的男子，在多个女子的狠辣兵刃之下，居然步法悠然地穿梭行走，仿佛闲散漫步，并且，随着那少年的优雅步伐，笛声竟然丝毫不乱！仿佛身外的歹毒刀兵都是幻影一般……
乔峰看得心头一惊疑，却不吭声，只咬着牙关，更加奋力地踩踏屋顶飞奔而来，同时死死地盯住那“吹笛男子”的身形细看。
乔峰如此高手，目光炯炯，隐约能看得出来：
那“吹笛男子”的身形骨架，分明还是十六七岁少年！而且，尽管那少年带着面具，但是他的吹笛姿态，他的安静的气质，他的带有特殊心声的绵绵笛音，都正与乔峰心底的那个梦回千变的小人儿完全重合！
——是他！是他……哈哈……是小诺！是我的小诺……
乔峰彻底确定那是于诺，喜得在心中呼喊，激动得有种想要放肆大叫的冲动，十年啊！找了他十年！现在终于找到了！
一喜过后，乔峰心中便有些酸涩的陌生，分别时于诺还那么小，如今却已是翩翩少年，想到分别十年的苍凉，乔峰心中又有一股子强烈的怒意蓬然勃发：
当初是谁将小诺掠走，我一定要他的狗命……
因为于诺正在在强敌之间吹奏笛乐，乔峰猜出来那是音功的法门，不便呵斥出声，只能将牙关愤恨地咬紧，阳刚的面庞上充满冷酷的杀机。
——小诺，我来了！我来了！
乔峰心中憋火，飞身直跃湖面，在湖面上的荷叶上疾速飞走，威猛的身躯展现出举重若轻的灵动。
转眼靠近！乔峰步伐未停，早已暗吼一声：“都去死！”
遂将宽阔的双肩沉稳地一晃，结实的右臂仿佛携带千钧之力，抬掌便往那些围攻于诺的女子身上大力一拍！
事关于诺，乔峰毫不留情。
一道掌力仿佛骤起飓风，没有花哨的招式，唯有强悍的力道！直接将那些满脸嗜血之意的恶女打飞，甚至有数人尚来不及痛呼出声，便已经被乔峰一掌震死。
乔峰来得突然，又顾及着于诺的音功，所以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简直便似凭空出现的钢筋武士一般，霸道而刚猛的气势，让其余众人，包括白岛主之内，全都骇得躲开，无不暗呼：
“此人是谁？好生猛的功力！”
唯有安洞主这认死理的结巴青年，竟然不仅不退，反而往于诺右方猛一闪身护住，他死死握住了手中带血的钢刺，戒备万分地盯着乔峰，那颜色深如古铜的面庞上，竟显出一丝狠辣的决绝。
“……？”
那使双刺的汉子是小诺的朋友？
乔峰掌力打出之后，这才踏上岸边，瞥了安洞主一眼，随后根本不理他人，急忙转身往于诺看去。
如此靠近的少年，瞬间就给乔峰一种陌生和熟悉掺杂起来的强烈感觉，这莫名的感受像是一股酸酸的滚烫汤汁忽然流过他的心口。
——小诺他，还记得我吗？
乔峰面色沉稳，实则早已激动地心跳砰砰，夹杂着万分的紧张。
即便是当年已经十三岁有余的他自己，这般十年来日思夜想，此刻乍一相逢，心中也有些空旷的陌生，更何况是当年还那么小的于诺？
乔峰迅疾压下那一丝不安，勉强咧了咧嘴，连忙想要说话。
“嗯？”
——有高手？
于诺却早已在乔峰刚一上岸的时候，就惊呼一声，他刚才背对着湖面，根本没有看到乔峰，甚至没感觉到有人的靠近，他只觉一阵大力扫过，身边六个敌人竟然全都吐血而飞。
尽管知道来人可能是好意，但是十多年来的防范，早已让于诺成了惊弓之鸟，谁都不敢相信。
他也来不及转身去看，慌忙停住笛声，一声不吭，果断地运起全身功力，使出“凌波微步”来飘然一踏，翩翩快速至极，直接往湖面飞逃而去，步法轻轻，在水面上一点而过。
“小……”
乔峰一个小字尚未出口，便见于诺如此惶然的反应，他一愣之下，旋即了然，不由握紧拳头：看这样子，小诺定是常常受到惊吓，也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于诺瞬间就优雅地离开数丈，在一处荷叶密集的地方停住了步法，然后才戒备万分地转身望来，却一眼便看到岸边那个高大而似乎……熟悉的青年：
稳重的身影，宽厚的双肩……粗重地浓眉，坚毅的嘴角……还有温暖而包容的微笑……如此带着一丝陌生，却又梦回千转的熟悉……
——这是……乔峰大哥？！
于诺只觉头脑一蒙，戒备尽去，一时有些不敢置信的恍惚和震动，怔怔地看着岸边的人影，仿佛还是身处梦幻之中，眼前也朦胧地显出那个爽朗大笑的少年……记得分别前，他对自己侧脸突然的偷吻，然后逃跑地扛着农具下田去，远远地还回头向自己咧嘴笑着挥手，记得他说：小诺，山后的山核桃又熟了些，我去摘来剥给你吃。
哪想一转眼，便是十年的不能相见。
而如今，那张带着一抹陌生的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似乎那一声声年轻的欢畅笑语，也又一次回响在耳边：小诺，我明天去偷蜂蜜给你吃……小诺，下午我教你识穴吧……哈哈，我家小诺就是聪明啊……
那一幅幅被他珍藏在心底的画面浮现，让于诺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连喘息都有些不匀的急促，他双眼蓦地滚烫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小诺……”
眼看于诺转身，乔峰暗自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勉强咧嘴笑着，再次张口，声音却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和沙哑：
“小诺，是我，我，我是乔峰，你……还记得我么？”
——乔峰大哥他，也认出了我！
于诺蓦地身子一颤，心头的害怕尽去，又是一阵酸堵，仿佛十年的委屈一起涌了上来，十年的强撑和压抑，十年的思念和害怕，都一时撑涨他的胸口，让他情不自禁地抽噎，让他的泪水也扑簌簌地掉落。
一时间，于诺也忘记了自己已经能够说话，只连忙地揭下面具，极快地打着手势，做着口型：乔峰大哥，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你……
乔峰看到这遥远而熟悉的手势，心中的那份难过而隔阂的陌生骤然消散而去，转而一种滚烫而贴近的欢喜充溢全身，让他浓眉下的双眼闪现一丝男儿的泪花。
他站在岸边，有点傻气地向泪痕满面的于诺，咧嘴笑着：
“哈，哈哈，小诺，我，我知道是你……我听到笛声，就知道是你……”
“呵呵。”
于诺也泪眼含笑，又是悲伤又是欢喜，眼泪越发止不住地流出，将他俊秀的脸庞染出偏偏湿润，看得乔峰越发心疼，也让乔峰将面前这张少年的面庞，与心底那张乖巧而脆弱的小脸完全地重合，只想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抚慰。
他想要伸出手去，却蓦地心中一酸：十年了，小诺当年虽然早慧而对我生情，可是毕竟他还那么小，现在时隔十年，他对我还有那样的感觉吗？
所以乔峰呆呆地站着，只顾着向于诺咧嘴而笑。
于诺也痴痴地看着乔峰的阳刚面庞，也压下抽噎地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心中的酸涩和甜蜜滋味混杂着，怎能品得完说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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