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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书籍名:《供不应裘》    作者: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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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允然拒绝燕裘陪同接送的提议,自个坐计程车回医院去。
假日大酒店华丽的前门中有燕裘的身影,当渐渐被街景取代以后,祁允然给将要面对的情况做了好多设想,结果回到医院以后并没有警员在埋伏他,只有同事们不断八卦周路雄受伤的真相。得知周路雄被踢到脾脏破裂也没把他供出来,祁允然松了口气之余也感到愧疚,想想当时的情况,他的确狠着心踢下去,能不出问题才怪呢。一边含糊地搪塞同事们的问题,祁允然以关心室友为由前去探望术后住院中的周路雄。
医院有为受伤员工提供绝好的治疗环境,周路雄住进独立病房,由医院最好的医生治理。这时候病房里没有别人,周路雄安稳地睡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仿佛跟洁白床铺融为一体。祁允然小心翼翼地拿起床头病历表细看,了解到情况不严重,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不禁轻轻提起唇角,脸上有了笑容。
“你就这么恨我,看我躺着就幸灾乐祸了?”
讽刺陡然钻入耳中,祁允然错愕地抬首,冷不防撞进充满复杂情绪的憔悴的双眼中。祁允然微怔又立即反应过来,他尴尬地清了清干涩的喉咙,解释:“我只是……知道你的情况还好,心里高兴,我也不是有意要把你伤得这么重。”
周路雄默默凝视注视着祁允然,面无表情。
祁允然整了整听诊器,忐忑地说:“谢谢你没有报警,这……你的医药费由我负责吧。”
“我有医保,剩下的院方也承诺包办了。”周路雄说着,艰难地挪动身体调整姿势,颊边肌肉微微抖动,好半晌才说:“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倒想不到你的后台这么硬,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律师……很嚣张嘛。哼,我就是报警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也不想惹麻烦。”
“律师……”燕裘?祁允然能想到的只有一人,当下有些无措地把搁在身侧的手往医袍上搓。
周路雄原就是个观察入微的人,这会儿注意到,不禁嗤笑,出言嘲讽:“什么呀,你在B市放不下的人就是他呀?那你该早说,早知道你有这样的主……我就不会出手。嘶……你给他调教是很强悍呀,算我倒霉,没睁大眼睛看清楚才遭了这罪。啧,那都什么人呀,在电话里那个语气,态度恶劣尖酸刻薄简直就是变态,也只有你才忍受得了吧?”
“你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祁允然说。
“你就替他说话吧,反正像你这样的人,估计是对那种家伙着魔了。”
祁允然已经不再认为燕裘像圣人一样善良,可是他认识的燕裘并没有做过坏事,在机场发生事故的时候每个人都对麻烦敬而远之,只有燕裘愿意伸出援手,后来甚至完美处理善后,燕裘或许有些恶趣味,但绝不是个坏人。
这个人根本不了解燕裘,凭什么诋毁燕裘!
“够了!”祁允然喝止床上那洋洋自得口没遮拦的人,攥紧拳头维护燕裘:“他向来是非分明,平常也温和有礼,不会随便对谁恶劣,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要是他真有意要把你怎样,就不只会是一通态度恶劣的电话……就这样结束吧,但是,如果你非要纠缠,我……我们也不会跟你客气。”
有片刻寂静,周路雄错愕地瞪着祁允然,不敢置信地呢喃:“靠,我今天算是把你看透了,你就狐假虎威吧你,我非要说他坏话,你又管得着了?”
祁允然的愧疚和歉意已经烟销魂散,也不知该拿这人怎么办,便一咬牙转身往主任办公室去,直接提出回B市的要求,不管徐主任怎么挽留也起不到作用,他是去意已决。
下班以后祁允然回宿舍打包行李直接拉到酒店去,他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只是在S市这段时间又买了不少书,那个重量要提回B市就不方便,燕裘就提议邮寄,他们把较重的物品打包,叫快递邮到B市吴水牛的家里去。
然后过了几天,又一个尴尬的早晨以后,祁允然终于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什么非要跟我挤同一张床呢?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们可以分开房间住。”
燕裘一边喝咖啡一边读晨报,闻言,目光越过报纸边沿打量祁允然,他带着微笑把酒店住房价格表往祁医生面前一推。
祁允然仔细浏览一遍,再也不敢提出分房,但是有一个折衷的想法:“要么就让我睡沙发?”
这会燕裘把读完的报纸折叠好,推给祁允然,再端起咖啡轻嘬一口,反问:“床不够大?”
祁允然看一眼KingSize的大床,直觉地摇头。
“我会散发臭味让你受不住?”
“不是!你很香。”
话落,祁允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燕裘笑了。
“那么你认为我对你有不轨的企图?”
“不!”
“那就是你会在半夜对我做些不该做的事?”
“不!不!”
燕裘抚颌蹙眉,作沉思状,半晌以后虚心求教:“那么?你为什么要睡沙发?可以给我一个合理且详尽的理由?”
“我……”祁允然哑口无言,脑筋被绕了好几个结,他觉得做几场手术也没有跟燕裘辩论来得困难。
“因此,我们维持原判?”
“呃,哦。”
“很好。”燕裘满意地颔首,示意祁允然赶快用餐:“注意时间,要迟到了。”
祁允然匆忙解决早餐,心乱如麻,他其实想有一个合理且详尽的理由去要求睡沙发——他是一个同性恋,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同性恋,如果跟同性同床共枕,还是会想入非非的,何况燕裘行为暧昧,总是引人遐思。只是他怕这个答案会毁掉他和燕裘现在的关系,仅仅是想象已经够可怕,所以他只能沉默。
燕裘咬了一口涂上牛油的土司,并没有忽略对面局促不安的神色,他了解祁允然为什么而挣扎却不愿意道破,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或许只是一层薄薄的纸,轻轻戳破就会有所突破,可是……他决心不动手。
祁允然,他温驯迟钝的对象,如果每一步都必须由他主导,又有何意义?只有教祁允然学会争取,未来才会有幸福可言。
想要的东西,总是要努力过才知道加倍珍惜。
燕裘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要一个可以厮守到白头的伴侣,或许想法过分美好甚至幼稚,他却愿意赌在祁允然身上。
眼下祁允然差不多把整份西式早餐吃完,微笑渐渐爬上燕裘的脸庞,他提醒:“两天后的机票已经买好,如果有需要改期,要尽早通知我。”
“应该不会改期。”
“那好……”
祁允然喝着牛奶,窥视燕裘片刻,终是忍不住,又说:“燕裘,那天周路雄没说好话,我要制止他,他却不当我是一回事,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些人听进我的话呢?”
燕裘轻挑眉,吞下咀嚼中的食物,掂起餐巾擦拭双手:“然,你该多留意工作中的自己,慢慢领会。”
“是吗?”祁允然垂眸沉思,实在想不透工作那会的自己和平常有什么区别。
燕裘见他心事重重,也没有打扰,暗暗规划回家以后的行动。他既不挑明与祁允然的关系,又要保证杀灭害虫,维持一定的暧昧关系,就必须拿摄好分寸,必须确保小仓鼠只能留在他的盘子里等待食用。
“但是你就很容易服众。”祁允然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上了标记,已经成为盘中餐,径自苦恼着:“这是天生的吗?”
这个问题把燕裘的思绪拉回,燕裘支了支眼镜,脑海里浮现小男孩目送父亲远去的情景,他和祁允然小时候的背影重叠,接着却走向不同的道路。在些事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给谁老实交代,但是祁允然不一样。
“要知道人们对我的印象是如何变化的吗?小时候是乖孩子、少年期是骄傲的特优生、现在?现在是个温和的好人、法庭上是难缠的小人。然,天赋异禀的人实在不多,没有经历成长又怎么驾御人性?有言道经一堑长一智,我是……摔过无数次才走到今天。”顿了顿,燕裘又说:“而且即使你有理,也别希望每个人都能理解,有些人三观异于常人,又称变态;或者智力不足,就是智障;还有的主观意识高于常识和真理,这叫脑残;这些人是不可说服的,那你只有两个选择,A:漠视;B:消灭。”
祁允然眨巴着眼睛,总觉得燕裘在说出B的时候,眼神特别亮,特别碜人。
“至于周路雄态度如何,你认为重要吗?”
祁允然猜想是瞒不住燕裘的,微微讶异以后就轻轻摇头,还是忍不住问:“要是你,会怎么处理呢?如果他态度恶劣,说的话也不中听,你会怎么处理呢?”
燕裘笑了笑,走向衣架拎起外套递给祁允然,把人送出酒店外才对满脸迫切求知的人说:“就这样。”
把人送上计程车,燕裘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
祁允然趴在车窗玻璃上,终于明白燕裘的用意,想想周路雄如果被漠视到这份上,大概会气得肝爆。
想到那嘴脸,祁允然忍不住噗哧地笑了,连忙捂住嘴巴,告诫自己不能幸灾乐祸。
接下来的两天,祁允然把工作交接完毕,也不再去探望周路雄,却记得给沈志贺那小病人道别,临行的前一天跟医院同事们小聚到深夜才回酒店。原以为会见到满室寂静,不料燕裘还在灯下看书,祁允然当下不知如何反应,心里莫明地填得满满的感觉。
燕裘抬头一瞥,淡淡地说:“回来了?聚会玩疯了吧?,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祁允然乖巧地点头,一边准备,一边咬唇暗暗注意燕裘,走进浴室以前才犹豫着问:“为什么还不睡呢?呃……熬夜对身体不好。”
燕裘合上书,掐了掐眉心,淡笑:“怕你喝醉了,要是你再不回来,这会儿我就亲自去提你。”
祁允然以为是喝了酒的关系,这时候他头脑发热得厉害,醺醺然的。
“我……我又不是小孩。”
话落,祁允然迅速闪地浴室里,靠着门板剧烈呼吸。
这会儿他恨不得拿下花瓶里的花朵揪花瓣,问问花仙,醉了?没醉?
可惜那是朵火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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