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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久了总归是有点感情的，季男赶在元旦前把合同签了，包括亚男的衣服在内的一些还有用的物品，季男和黎凯驰全给拉回了望江雅苑。今天季男是想再回去一趟，把那些不用的旧家具家电什么的全部处理一下，然后就该彻底跟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说拜拜了。
回了小区，一片萧条，连保洁都已经没有了，到处掉都是散落的搬家不要的废弃物，随手当垃圾就给丢掉了。
季男过来的时候就找了两个收旧家具家电的，跑上搬下了几趟，什么床啊沙发啊衣柜之类的家具和旧洗衣机抽油烟机这些东西都给卖掉了。
打发走收废品的师傅，季男又一个人环顾了一下老房子，觉得空荡荡的家看起来似乎突然大了许多。季男依稀还记得当年淘气在哪面墙上偷着画过乌龟，妹妹在还不知道去厕所的年纪在哪个角落尿湿过地板……
一切虽遥远，却清晰。
最后一次锁了房门，季男知道自己不会再去打开它了，颇有些留恋的在门外又驻足了一会儿。楼下传来有车驶近的声音，想必是又有人在房子最后被拆前再来看上一眼，季男这才提起脚步下楼。
下到二楼的时候，正遇上杨奶奶用一个大可乐瓶子不知道从哪里装了一瓶水吃力的拎上来。
“杨奶奶，您拎这么多水干嘛去了啊？”季男忙帮杨奶奶把水接过来，扶住了气喘吁吁的杨奶奶。
“是小季啊？这不开发商把水电都给断了嘛，我要洗米煮饭的啊！”杨奶奶靠在墙上，从衣兜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串钥匙：“给，帮奶奶把门打开。”
季男忙把钥匙接过去，打开了杨奶奶家的防盗门。扶着老人刚进去坐下，季男还没来得及帮杨奶奶把那一可乐瓶的水放到厨房去，就有一拨人从没来得及的关上的房门外冲了进来。
“你们这群强盗，凭什么随便进我的家？”看见这五六个大小伙子，杨奶奶就举起了手杖作势要打。
“老奶奶，您老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大的火气？身体要吃不消的。”为首的一个男人笑呵呵的弯腰对坐在沙发上的杨奶奶说：“您看这眼瞅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没水没电的还要开始拆旁边的楼了，您老这年可怎么过啊？我们主管也一直惦记着您这事，这不让我们今天过来请您再去商量商量补偿款的问题。”
“我不去！要谈让他到这来跟我谈，只要钱的事一天没谈好，我就哪也不去。”杨奶奶年纪虽然大了，可脑子却不糊涂。近几年关于拆迁的悲剧屡见不鲜，被人戏称不是潘多拉星球上的纳美族人是不会懂得中国式拆迁的。杨奶奶深知作为钉子户，就得把自己钉在自己的房子里，否定一旦人不住家里，房子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各样与开发商无关的理由变成废墟。
“老奶奶，钱的事好商量，当初是没搬的人多，单独多给您家钱怕别人有样学样。现在全小区就剩您一家没签合同了，事情也好办多了。您孙子这不也在呢吗？要不放心，您二位一起去。”
男子说完对身后几个人使了眼色，六七个人就分别上来拉起杨奶奶和季男。
“我不去！我哪都不去！”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哪里能是几个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的对手，手杖作为唯一的武器被人缴械之后，就只剩下徒劳无功的挣扎了。
“喂！你们要干什么？杨奶奶已经说了她不去了。”季男也在围困中挣扎，拉扯中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滑了出去，掉在乱糟糟的一堆脚下，谁也没有发觉。
这帮人哪管他们说什么，横拖竖拽的把两个人拉下来楼，塞进了一辆十二座的金杯里。不等他们坐好，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车就呼的一声开出了小区大院。季男抽空回头一看，一辆挖掘机正缓缓往小区里面驶去。
“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被左右夹在两个人男人中间，季男发现离市区越来越远了，警惕的问绑架了他们的这帮男人。
这时候，任季男怎么问，任杨奶奶怎么又哭又骂的捶打旁边的男人，所有的人却都不说话了。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为首的那个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跟司机轻声说了句就这吧，车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分别挡在季男和杨奶奶外面的男人先下了车，伸手把他们两个往外面拉。
尽管杨奶奶一直在大声质问他们要干什么，但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季男刚扶稳从车上被推下来差点摔倒的杨奶奶，金杯车就甩上车门，往前又开了几米，在一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掉头往山下开了回去。
这下季男和杨奶奶都明白了，两个人被人家调虎离山，扔在了荒山野岭上。
老太太破口大骂起来，哭得嗓子都嘶哑了。季男这个时候无比想念凯子，然后一摸衣服口袋才发现手机竟然不知去向了！
这下才真的是傻了眼！季男看着眼前的山景倒多少有些眼熟，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话，给他一个下午的时间，估计走到天黑也差不多能走回市区了。不过带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上个二楼都能喘的你恨不得割半个肺给她增加点她的肺活量，估计明天天黑也走不回去。
“杨奶奶，您别哭了，我到周围看看有没有人，能不能借个电话用用。”季男安慰了两句老太太，转身刚要走，被杨奶奶的拉住了手腕。
“小季啊！你可不能扔下奶奶一个人不管啊！”到底是个女人，杨奶奶拉着季男的手都吓得开始哆嗦了。
“放心吧杨奶奶，我不走，就在周围看看。”
季男顺着公路走了四五百米，转过一个六十度左右的弯，手搭凉棚远远的往上面看去，希望路上能过来辆车。然而这真是太偏僻了，连个车影子也没有。
正绝望的四下里打量的时候，远处一块较为平台的坡地上似乎有玻璃的反光，逆着光有些看不大清楚，不过好像有点眼熟。
季男眯着眼仔细瞧了半天，总算是想了起来。这是魏颀的那栋别墅啊，反光的应该就是他们家二楼落地窗的玻璃，这下算是有救了！
返身跑回杨奶奶身边，季男兴奋的蹲□：“杨奶奶，上来吧，我背您去找个朋友。”
还好杨奶奶只有一米四几的身高，体重顶多也就八十斤，如果是她孙子杨哥那种身材，季男可就有得受了。
不过饶是这样，等把人背到魏颀家别墅前的镂空雕花铁门前放下，季男也已经在这腊月天里汗流浃背了。
按下可视对讲系统的门铃，里面很快传来女性柔和的声音，季男知道是魏大少爷家的佣人。像魏家这样有一些历史的家庭都习惯摆着过去那种大家族的谱，尽管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那种主人仆人的烙印已经不那么明显，但其实仍是很看重所谓的身份的，阶级观念依然深重。
“您好，请问魏颀在吗？我叫季男，是魏颀的朋友。”季男满怀热情的自我介绍。
对方却很干净利落的泼了盆冷水出来：“少爷不在，他平时很少来这里。”
“......”季男的声音里不敢有太多期待了：“那能麻烦你给魏颀打个电话吗？或者允许我借用一下电话？”
女人的声音远远的移了开去，似乎是跟谁商量了句什么，然后让季男稍等。
过了一会，铁艺雕花的别墅大门打开，别墅的的正门也打开，两个女人迎了出来。
“季先生请进，少爷说正往山上赶过来，请您先进去坐坐，稍后他就到。”
季男终于松了一口气，扶起一步三颤的杨奶奶跟着两个人进来魏颀的小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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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32、
魏颀从公司翘班赶到小公馆的时候，季男还在那安慰气得直哆嗦的杨奶奶呢！
“出什么事了？”气喘吁吁的进来，外套被下人接过去，魏颀就快步走到季男身边，问的很急切。
自从高尔夫事件后，其实魏颀给季男打过几次电话，还去过他的店里两次想约他吃个饭，但都被季男找了各种不像样子的理由给拒绝了。魏颀明白，季男是故意想要躲着他。其实魏颀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是觉得跟季男在一起挺舒服的，但也这种清楚这种行为其实算得上是在挖凯子墙角了，所以也挺不安的。既然季男明确的不给他机会，他也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招惹季男。
有了之前的种种，今天季男突然跑来找他这种行为就比较奇怪了，使得魏颀不得不怀疑季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尤其第一眼看见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跟季男在一起，魏颀甚至生出了些小惊喜，难道是跟凯子分手了，带着年迈的奶奶无处可去来投奔他的？
看见魏颀回来，季男忙又抽了张纸巾递给杨奶奶擦眼泪，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魏颀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点小事。”魏颀当场掏出手机，打给了杰少。
复兴中路那个小区开发商背后的大BOSS就是安家，只不过安家折进去了不好自己出头。其实一切都还是由高墙内的安少豪策划，在李希文主持下运作，安少杰反而以给别人打工的名义打理着自己家的生意。
“老奶奶，不要难过了，开发商那边现在知道您家庭条件比较困难，同意给您一些更优惠的照顾，今天的事情他们会派人来跟您道歉。”魏颀挂了电话，躬身和颜悦色的对杨奶奶说。
“真的？”杨奶奶显然不明白眼前这个挺俊的年轻小伙子哪来的那么大的能力，不敢相信的瞧瞧季男再瞧瞧魏颀。
“当然是真的，要不您回家看看，一会开发商就会派人去您家按您的要求拟定合同。”魏颀自信自己在杰少那里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听了这话，杨奶奶当然刻不容缓的就要走。其实不肯搬的关键原因还是在一个钱上，只要开发商给的钱达到了自己的心理价位，为什么不搬呢？
就这样魏颀亲自当司机，送季男和杨奶奶下山。路上魏颀接了个助理的电话，说各部门经理已经全倒齐了，他才想起来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开会的。要让爷爷知道又要骂人的，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一听说季男来找他，担心有什么急事，走得太匆忙，连把会议押后几个小时的事都忘记吩咐了。
“会议改到明天十点吧，如果我爷爷找我就说我去见一个重要客户了，明白了吗？”最后这四个字带着点威胁的口气，魏颀讲完挂了电话。
“耽误你正事了吧？”季男没有道歉，但语气中已经有了浓浓的道歉味道。这事是挺不好意思的，之前人家来约过自己那么多次，哪怕仅仅说一起吃个饭，季男都没同意过。现在有了事就找人家帮忙，还耽误人家工作。
“没什么，都是小事，公司例会而已，晚开一天不要紧。”魏颀朝季男笑笑，说的很无所谓的样子。
“要不，今天晚上来我和凯子那，大家一起吃个饭吧！”季男是想表示下谢意，但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单独吃饭又不好，叫上凯子请他在外面吃又显得太正式太疏远了。想来想去就是到家里显得比较亲切自然，加上有凯子在，又不会让魏颀以为自己想暗示什么。
“方便么？”魏颀到似乎没想要拒绝，随意的问了一句。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和凯子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季男刻意加重老同学几个字，魏颀没有再接话。
沉默中就开回了市区，魏颀指了指前面路口：“就是这里转弯吧？”
“嗯，就这儿。”季男点点头。
车子刚一驶入小区，杨奶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把魏颀吓得一脚踩刹车上忙问怎么了。
其实也没怎么，杨奶奶家的房子还在，就是楼道的楼梯不见了，从一楼到四楼被挖掘机挖成了一个大洞，五楼的倒是还有一段悬在那里。远远的就看得很清楚，好像鼻子被砍掉仅留了个大黑窟窿一样。
这样结果是，房子虽然还在，但杨奶奶回不去家了。
季男也楞了，指了指房子，疑惑的看着魏颀。
魏颀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半天才憋出来一个艹字，刚才杰少可不是这么跟他说的啊！
火大的下了车，魏颀掏出电话又给杰少打了过去。杰少其实也冤枉，这种事他哪可能下工地去亲力亲为呢！全都是包给拆迁队去做的，至于那些人具体怎么实施的他也不是清楚，顶多也就是追问个进度，基本很少过问细节问题。不过一听说八十多岁老太太的家变成了空中阁楼，杰少也觉得挺无语的。
杰少当即让人联系了杨奶奶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又派人来接走了杨奶奶，去商量具体的补偿事宜，相信这次应该会有个大家都比较满意的结果。
杨奶奶被接走了，季男终于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魏颀主动要求送他回家。
“不用了，你那么忙，我坐公交车回去也很方便。”季男客气着。
“就当带我去认门吧，不然晚上我找不到也是麻烦。”
既然魏颀都这么说，季男也不好再拒绝，就上了车。到了望江雅苑自己和凯子住的那套房子跟前，季男示意魏颀停车。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下了车，季男没急着关车门。
“你说三遍了。”魏颀给出副不耐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