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加恩微微笑着，没有出声。所有人因为阿曼德的一番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死一般的寂静。
阿曼德的手温柔的划过加恩的眼角，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不舍得贪婪自私的人类？宁愿为了他们伤及自身？”虽然他不赞同，可如果加恩执意如此，他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来做。
然后每个人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加恩。
人性真的让人失望呢……前一刻他们还在想着怎么利用伤害他，这一刻却可以死不要脸的祈求他以自己为代价来拯救他们。加恩不悦的皱皱眉，毫无感情的目光将地上的生物一一扫过，冷冷的说：“这世界上，能够让我主动伤及自身而去保护的对象不是没有，可……绝对不包括他们。”
阿曼德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手势一起，就准备拆掉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魔法阵。
完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人的大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转过无数念头。其中，洛林和萨特的脑子转得最快。可现在，除了后悔两个字，他们也想不出其他。
或许他们是抱了孤注一掷的打算的，可没想到会是这种一边倒的境地。他们认为至少有九成胜算。信心来源于先祖号称无敌的魔法阵。
他们想，阿曼德和加恩充其量也不过是药剂师。再顶级的药剂师，终归是人吧。
可人家偏偏不是人类，一口一个卑微的人类，把他们的心踩成了绝望肮脏的一堆烂肉。
绝望之后，萨特忽然感到一阵轻松。就这样吧，几十年来，为了刻在灵魂深处的目标，他做了多少的努力？可皇室成员自己不争气，不断的内斗，一点点削弱了家的力量，他扶植资质最好的洛林，光是平定内部矛盾，就花去了所有的心力，殚精竭虑，也无法在有生之年重新统一大陆，因而不得不想方设法寻求外力的支持。皇室外表光鲜，内部实则已经腐朽不堪。
走到这一步，赌输了，算是一种解脱。
也许，这样的皇室确实是该灭亡了。毁灭整个人类么？代表着其他政权也会同时毁灭吧？足够了。
阿曼德的手势起来只需要一秒钟。这么短的时间内，萨特从惊慌到绝望，到后悔，到解脱，奇迹般的飞速转换。
他抬头看着阿曼德的手，等待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可阿曼德的手势没有继续下去。被加恩纤细的手指轻轻的阻拦了。
“浪费力气。”萨特听到加恩轻笑着说，“来，我带你出去。”
然后加恩牵着阿曼德一步一步缓缓走了出来。魔法阵就像不存在了似的。
所有人呆上加呆，还是呆。
“原来如此。”阿曼德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化成宠溺无奈的笑容，“宝贝，你真调皮。”
加恩满脸无辜，“我又不是故意的。进入阵法之后才发现，药神真正的奇妙之处。”
“小坏蛋，吓坏我了。”阿曼德吻他。
“堂堂阿曼德也会害怕吗？”
“我只害怕与你有关的事情。”
“只是害怕？”
“不……还有很多。害怕只是特定时，比如你受伤、变心……”
“如果你变心，我绝对会在下一秒找个人实践一下变心的感觉。”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阿曼德声音发狠。
“……”
阿曼德唠叨了很久。当危机突然化解于无形，人会或多或少的反常。阿曼德就是如此，他是被激动的。
药剂师这个职业可以说是自行衍生的。论力量，并不是顶强。可每种事物的产生，都有其必然性。药神的力量，最大的作用在于中和。如果不生出对抗之心，外部的力量便会被中和。西雷说过这样一句话——将尼雅的灵魂碎片收集起来，放进“药神”小加恩的心里，就是因为这种中和的特质。不然，尼雅灵魂的修复为什么非他不可？
加恩一走进魔法阵，便发现了这种特质。阵法的力量一到身上就被中和，没有束缚力量。然后他做了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吓唬那些人的同时，顺便看看阿曼德的变脸。
阿曼德由于力量的减弱，在他的刻意隐瞒下没有发现端倪。
把那些折辱阿曼德的人都吓得半死，加恩心里才稍微解气了一点点。
遗憾的是，真让他扮演一个视人命为儿戏的角色，还是做不到。
给予应有的惩罚就够了。
……
唠叨声逐渐消失了，过了好久，趴在地上的人才敢抬起头来。
加恩和阿曼德，包括圣兽都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好像幻觉。
他们祖先伟大的发明——引以为傲的魔法阵依然隐隐闪烁着繁复的光芒，似乎在说，来吧，任何人都有来无回。
萨特抬头遥望天边。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湛蓝的颜色让他想起加恩的眼睛。
身上的冷汗还没有干，暖风吹过时，不禁打了个哆嗦。
……
皇室的争斗依然每日上演。
众所周知，从小身体不好的洛林王子，因为有着萨特魔导师的支持，因此势力一直不输于人。后来，他得到某位药剂师的帮助，身体逐渐好转，势力一再增强，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他的身体突然衰退下去。没有人知道原因。
身体的衰退，给了别的王子机会，另两股势力崛起。他们相互倾轧，此消彼长之间，西兰特了力进一步衰退。
萨特一方面为了洛林的身体伤透了脑筋，另一方面还要纠结于错综复杂的政事，殚精竭虑，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洛林的身体……他知道，这是加恩把曾经给予的收回去了。
可人就是这样。萨特或许已经明白他现在所做的毫无意义，但是，这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也许直到他死的那一天才能够停止。
……
后来的事不是加恩和阿曼德还有小白球所关心的。他们在离开皇宫之后，直接来到了帝维特森林，准备穿过森林进入妖精的领地。
重新进入帝维特森林，加恩的心情很坦然。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过往现在都影响不到他。
阿曼德抱着他，飞快的穿过森林，来到另一头的边缘。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都没有好好看一眼。”加恩在他怀里抱怨。
“不看了，正事要紧。”阿曼德淡淡的说。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还挺想念的。”加恩低声嘟囔着。
阿曼德的身体有些僵硬，快速念动咒语，加恩眼睛一花，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结界，来到一个鸟语花香的环境中。
他恶意的想，莫非阿曼德以为他刚才是故意提醒他以前所做的错事？他有这么无聊吗？
好吧，事实上，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无聊。
嘿嘿，穿过来之后，阿曼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
加恩还在自得其乐，对面有轻笑声传出。看过去，哇，一排帅哥美女，各个都有一双精致漂亮的尖耳朵。为首一名帅哥尤为引人注目，因为他的身材比一般妖精显得颀长健美，刚才的笑声就是由他发出。
见加恩看过去，他的笑容更深了。
加恩脸一红。该死的，这个人是在嘲笑他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着吗？
加恩反射性的想从阿曼德身上下来，可条件反射显然适用于每个人。他越挣扎，阿曼德的手就越紧。对面又笑了一声，为了自己仅有的那点颜面，加恩无奈的放弃挣扎，把头埋进阿曼德怀里装死。
阿曼德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加恩听到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说：“妖精族大长老丹迪率众位长老代表妖精族恭迎阿曼德大人和阿朗索大人。”
阿曼德又哼了一声。典型的高高在上。
埋着头的加恩顿时觉得解气不少。
一些衣物的响动声传来。想必是那些妖精长老行完礼之后衣物摩擦造成的。
“阿曼德大人，我可以问你怀里抱着的是谁吗？”纯粹是好奇的声音，加恩却听出了故意的成分。而且他肯定，从开始到现在，对方出声的就是最前方那个帅哥。
想也知道，走在最前面的肯定是代表嘛！
“丹迪，你想和尼雅一样，去守护妖精国度吗？”阿曼德的声音很冷，加恩心里却暖烘烘的。守护妖精国度？不就代表灵魂变成一片片的么？
丹迪尴尬的咳嗽，“不不不，伟大的妖精之主一直是我等仰望的对象。”
哼，花言巧语，推卸责任。加恩腹诽。
“这位是尼雅之子，也是你们的主人。”阿曼德傲慢的介绍，然后一转眼，加恩的双脚已经落了地。
丹迪更尴尬了。他当然知道加恩是谁，刚才觉得加恩害羞的样子很可爱，他想多看看，谁知给自己多弄了个主人回来。因此他垂死挣扎着说：“那个……阿曼德大人，他的年纪很小，只是个孩子……”
阿曼德打断他，“不管他年纪多大，首先，他是尼雅之子，其次，只有她可以复活尼雅，拯救妖精一族。”
这些他都知道……丹迪还想负隅顽抗，啪啪啪……
身后其余九位长老集体行大礼，“恭迎少主！”没有什么比妖精族的存亡更重要。
大长老丹迪大势已去。
最后，他只好讪笑着挪到阿曼德面前，飞快的伸手摸了摸加恩的脑袋，“小主人好。”
加恩的脸黑了下来。他发誓，刚才在丹迪的眼中看到了狡黠的光芒。
于是他肯定，自己讨厌丹迪这个人。
事实证明人的直觉是非常灵敏的。
丹迪摸完加恩的头，勇敢的对上阿曼德杀人似的眼睛，说：“如果不介意的话，阿曼德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不行！”加恩想也不想的反驳。
阿曼德淡淡的说：“他说不行。”
“……”丹迪被噎住。
反应过来，他又咳嗽，“那个……阿曼德大人，恕我直说，保留自己的个性才能让感情长久新鲜……”
加恩瞪他。
阿曼德当没听到，牵着加恩的手准备往前走。
丹迪眼珠一转，急切的赶上去，快速的说：“请一定要和我单独谈谈，事关小主人！”
这句话效果显然不错，尽管加恩百般不愿，阿曼德还是满足了丹迪的请求。
然后加恩眼巴巴的远远看着阿曼德和丹迪交谈，两人越交谈距离越近，阿曼德的神色也越来越柔和。无聊加气愤，加恩终于想到了小白球，可小白球早被其余几个长老簇拥走了。
于是，来到妖精森林的第一天，加恩在郁闷中度过。
事后无论加恩怎么问，包括逼迫威胁，使了不少手段，百依百顺的阿曼德都没有将那天的谈话内容泄露出来。
只不过，丹迪和阿曼德的关系却明显的亲近起来。渐渐的，丹迪称呼阿曼德时省略了大人二字，他的手有时候偶尔会爬上阿曼德的肩膀，来个肢体碰触。阿曼德对此都没有表示出不耐烦。
最可恶的是，丹迪在做这些时，会趁阿曼德不注意，对加恩狡黠得意的笑。
加恩去找阿曼德撒娇，不准他以后和丹迪来往。阿曼德问为什么，他却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阿曼德就会吻他，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说，是不是太无聊了？那我们做点不无聊的事吧。
然后第二天，事情还是原样。
妖精族大长老和妖精族小主人的梁子就此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