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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玉门关

书籍名:《熏风》    作者: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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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死他,往死里打……”郑保成坐在营帐里看着两个粗壮的军士比武斗狠。一边围了十来个将官,各自手里捏着银子助威呐喊。大个子的军士揪着小个子的衣领把小个子举起来,往地上猛摔,小个子倒在地上一个扫腿,把大个儿绊倒,跟着一拳打在大个儿的脸上,鼻血横飞。
“打得好。”郑保成喝了口酒大赞一声。
小个儿得了便宜,乘胜追击,一脚踢在大个儿的太阳穴上,大个儿眼冒金星,还来不及爬起来,小个对着腰眼子一顿猛踢。来回斗了二三十回合,大个儿渐没了气息。
“嘁,白长了个大个子,这么不经打。”坐在帐下的将官丧气的把银子扔到中郎将端来的托盘里,最后全都归到了郑保成的口袋。
“启禀将军,京里派来的监军到了,正在营外。”营外的小校飞似的跑进军帐。
“这么快。”郑保成皱起脸,挥手:“把这些都收拾起来,把人拖下去。”
营帐里都收拾了一遍,郑保成坐在营里,让左副将戚连玉出去迎一迎。
晏敏一行三人跟着戚连玉进了中军帐,隐约嗅到血腥气和酒气。晏敏微微蹙眉。
“将军,这位就是京里来的监军晏敏晏大人。”戚连玉走进主营帐。营帐里坐着许多人,气息混杂。听起来,都是些粗野武夫。
晏敏拱手:“下官晏敏,见过郑将军。”
郑保成喝了口稀粥,抬眼打量晏敏。一早听说小皇帝重用了一个瞎子,没想到还是个弱不禁风的瞎子。这双眼睛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他看不见东西。他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打了个手势:“晏大人请坐。”
“谢将军。”孟俊扶着晏敏走到一边。说是坐,却没有马扎。两边的那些将军们一个个坐得稳如泰山,没人有任何让座的意识。
郑保成叹了口气:“我这营里如今穷的连个马扎都买不起了,中郎将,给搬块石头进来。”
“是。”中郎将出去,不多时,搬了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进来,放在最末的位置。
“晏大人将就坐吧。”郑保成和那些将军们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郑武眉心紧皱,似乎要发作。晏敏握着他的手腕,走到那边坐下来。
“晏大人这一路来,辛苦了。想必是没吃过午饭的吧,我这里也没有别的招待。中郎将,叫人端几碗粥上来。我的咸菜也切些过来。”
中郎将应声出去,不多时在晏敏跟前摆了个小桌,粥和咸菜一一摆好。郑武和孟俊低头看了一眼,清淡寡水,里头有几颗米都数得清楚。
郑保成叹了口看:“晏大人远道而来,本来应该给你接风洗尘。只是这军饷已经欠半年了,我这里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还请晏大人不要嫌弃。”
“谢将军。”晏敏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一股怪味。
郑保成鄙夷的捋了捋唇边的胡子,审视着晏敏:“不知道晏大人此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大人是指……”
“军饷。”
“军饷,陛下正在筹措,眼下国库空虚,要用钱的地方也多,还请郑大人耐心些,几日内必定凑齐给您送过来。”
“呸……”一边的右副将马青彪啐了口唾沫:“京里说过几日就送来。几日又几日,过了几十个几日一晃半年。当兵打仗啊,跟人拼命的事儿。如果连枪都拿不动,你叫我们怎么去跟白夷的几万人马拼?”
“这边的难处,皇上知道……”
“光知道顶屁用啊,皇上和那些文官们在京里吃香喝辣,咱们都食不裹腹,还打什么打,不如趁早……”
“放肆!”晏敏扔下手里的碗,冷喝了一声。声音倒不响亮,却叫营里的那些武将们都怔了怔,一个个揉着发胀的耳膜惊讶的看着晏敏。
“罢了罢了,晏大人远道而来,我也不说什么了。古人说的: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也是由来已久的事。”郑保成叹气。
马青彪翻了个白眼:“原指望着皇上派来的人能带些银子过来,解一解我这营里的燃眉之急。结果派来了三张嘴等饭吃。”
“难啊……”郑保成跟马青彪一唱一喝,叫来左副将戚连玉:“晏大人鞍马劳顿,先带去休息。京里来的,总不得怠慢。”
“是。”戚连玉带着晏敏出了营帐,往军营外去。
一来就给下马威,郑保成这么些年仗着皇帝手中无兵无权,在玉门关坐大。靠这个门户,跟皇帝使脸色,还公然叫起来要反。难怪这一路都不曾有刺客,大抵是人家也料定他晏敏此来玉门关,郑保成不会叫他好过。
晏敏不动声色,跟在戚连玉后边。戚连玉走路的步子沉稳有力,像是个久经沙场的人物。礼数方面也还周到规矩,话语不多,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
司马空躺在玉门客栈自己那间房的屋顶看着红了半边的天。五月间的天气,中午很热,早晚清凉。他喝了口酒,微熏的风卷走醉意。脸上刚浮起一丝畅快的神情,便听到下边客栈的老板花枕月尖利嗓子在怒吼:“大清早,谁偷了老娘的女儿红?”
司马空勾起嘴唇似笑非笑。
玉门客栈老板娘花枕月,江湖上号称“女孟尝”,是个极其泼辣、爽直的女人。司马空早就认得她,故而赌局的地点选在这里。
“司马空,你给老娘下来。”花枕月走到院子里,指骂屋顶上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老娘的酒你也敢偷。”
司马空从屋顶上跳下来,浑然无事般的将半坛酒扔给花枕月:“这女儿家出嫁时才喝的酒,花老板是存给你女儿还是你自己?”
“呸。”花枕月看着那半坛女儿红,气急败坏。手背的铁爪直掏司马空的心窝。司马空险险儿避过,笑道:“凶成这样,难怪你男人要跑了。”
“司马空,你不要欺人太甚。”被人提及生平最恨,花枕月愤怒的咆哮如同河东狮吼。铁爪呼呼生风,半分情面也不讲。司马空左躲右闪,生生是叫花枕月一点衣襟都碰不到。花枕月气急败坏,收了手深吸了口气,妩媚的笑了笑:“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司马空一惊,就见花枕月转身去了酒窖。
架子上一坛酒,司马空存在这里五年了,隔着泥封都能嗅到浓郁的香气。
“哎呀,这味道不错。”花枕月抱着酒坛,司马空动手来抢,花枕月估计玩那些惊险路数酒坛子每每都是一副快要落地砸碎的样子。
“花老板你大仁大义,你放过那坛酒吧。”司马空对她无可奈何。
“不就是一坛酒嘛,有什么宝贝的。”花枕月哂笑:“你这死酒鬼,自己的酒都存了五年,还不喝。尽偷喝老娘的酒。今天我就替我那些被你糟蹋的酒报仇……”
花枕月举起坛子要砸,司马空身影一飘,花枕月手里空了,她也就能变极快的回手一掌,结结实实的扇在司马空的脸上。
司马空抱着酒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在酒架上,花枕月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这酒这么重要,难不成是你的小情人?”
司马空笑而不答。花枕月好奇的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他的脸:“眼神闪烁不定,神神秘秘必有隐情。”
“花老板真是聪明绝顶,秀外慧中。”
花枕月翻了个白眼松开他的下巴:“少给我灌这些迷魂汤。”
司马空抚摸着酒坛,转向花枕月:“我这酒有名字了。”
“叫什么?”花枕月挑起眉。
“熏风,好听不?”司马空浅笑。
花枕月挑着眉,鄙夷的看着他:“熏风?你这种人怎么能想出这种文绉绉的名字,八成是哪家被你哄骗的多愁善感的小娘子想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是小娘子?”司马空笑。
“莫非是半老徐娘?”花枕月谑笑。
司马空不语。花枕月益发得意了,眉尖一挑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想不到啊。”
“想不到的多了。谁也想不到你老板娘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痴情女子。”
“我呸。”花枕月抬手铁爪又挥了出来。还没到司马空近前就听到外头的门被拍得啪啪响。这客栈自从白夷人来了之后已经一个多月没什么生意,冷不丁的有人敲门还真是奇了。
花枕月回看司马空:“莫非你招惹的徐娘,千里寻夫来了。”
“兴许是。”司马空撇唇点头。
“如此这般,我倒是擦亮眼瞧瞧。”花枕月提着裙子,出了酒窖。
司马空看着架子上的酒坛子,淡笑着自言自语:“老板娘这店里的生意怕是要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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