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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尸心草

书籍名:《熏风》    作者: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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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宸风打了个寒噤,坐起身,搭在肩上的斗蓬落到地上。田福安走过来,捡起斗蓬。
“几更了?”郦宸风揉着酸涨的太阳穴。
“三更了,陛下歇息吧。”
郦宸风嗯了一声站起来,才走出御书房,又转身看田福安:“敏之有信来吗?”
“昨天没有,也许天亮了会有。”
郦宸风又哦了一声。白夷囤兵在玉门关外已经三天,给晏敏飞鸽传书,还没有回音。之前曾经听他提起过想动严淮良的盐船,不知道这些天是不是正在筹备。但那几船盐也只是杯水车薪。三十万两,这么重的担子落在他的肩上,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不管那些盐管不管用,锉锉严淮良的气焰也好。
严淮良位居丞相总领朝政,并亲自督管三司,为的就是盐铁司。用官船替自己运私盐,从盐户那里收上的来十来文钱一斗的盐他堂而皇之的运到北方卖到近百文一斗,将大把的银钱流入自己的囊中。边关要粮要饷,郦宸风这个挂名的天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曾想将盐税提高一点。严淮良在大殿之上一副犯言死谏的表情,说盐乃民生大计,提高盐税,只怕会官逼民反。于是堂堂天子说过的话,就跟一阵风似的,从朝堂上穿过,连一页书都没有翻动。
眼下最值得信任,也只有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十五岁,看似瘦弱无比,下巴尖的像个锥子。五官清秀得像个女娃娃,孰料那一身武艺尽得他父亲晏大将军的真传。要不是细看,谁都想不到,他一双眼那时已经瞎了十年。
“晏家的人,身就是忠肝义胆。今日滴水之恩,他日必会肝脑涂地来相报。”先皇病榻上曾细声跟郦宸风嘱咐。
坐上天子大位的这几年,若非晏敏在处处替了周旋谋划,这个天子可能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郦宸风在脑子里描摩着晏敏的脸。他的脸较之他十六岁时,成熟了一些,眉梢眼角似乎也更好看了。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倚重,如果能够清除朝庭中内忧外患,不知能不能对他一直那样倚重下去。
“父皇,颖洪见过父皇!”
郦宸风正走着,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抬眼看前方,三岁的颖洪由乳娘和侍卫宫娥们包围着飞奔到他面前。
郦宸风轻挑着眉尖,矮身把颖洪抱起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儿臣听说父皇在操劳国事,儿臣来看望父皇。望父皇保重龙体。等儿臣长大了,要替父皇分忧。”
“呵,洪儿孝顺。”郦宸风轻笑,往远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冒贵妃的影子。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那边走去。
——
晏敏整了整衣襟,还没出门便听到郦颖浩在院子里边跑边喊的声音:“我才不去什么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讨厌死这里了。”
朱嬷嬷跟在后边急急追赶:“小王爷,当心些,别摔着了。”
“摔死好了,摔死我就不用去南宫家。”
郦颖浩跑着,一头撞到晏敏身上。晏敏扶住他,郦颖浩看到晏敏,皱着脸推开他:“晏少保,我不去南宫家,我要回京城去。我不要他们南宫家的风筝了。”
“前几天不都还说得好好的嘛,你可是堂堂的汝南王,要一诺千金。”晏敏衔着笑蹲在他面前。
郦颖浩想耍赖,抬头看到晏敏的额头微微皱着,虽然弯着嘴角,却不像是在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更是森冷冷的。明知道他是瞎子,郦颖浩还是打了个寒噤,收起方才的任性。晏敏牵起他的手:“王爷是最明白的事理的,您在南宫家稍住些日子,臣一定尽快来接您回京。”
“多久?”
“等到王爷可以独自骑马的时候。”
“那你记得一定要来。”郦颖浩强忍着眼泪,改牵住朱嬷嬷的手。朱嬷嬷试了试眼泪,带着随伺的小太监田坨走到驿馆的正厅。
“在下南宫秀见过汝南王,见过晏大人。”南宫秀鞠躬行礼。
“免礼。”郦颖浩一脸郁郁的表情。
“南宫家的护卫车马已经在门外等侯,请汝南王起驾南宫府。”
郦颖浩看了晏敏一眼。
“嗯,我送王爷过府。”晏敏牵着郦颖浩的手一步刚刚迈出,南宫秀拦住他:“南宫家对小王爷过府一事布置的非常周全,晏大人尽可以放心把小王爷托付给在下。”
晏敏微耸起眉,郦颖浩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
南宫秀又补了一句:“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小王爷……”
晏敏慢慢松开郦颖浩的手。虽看不见,却也听得出郦颖浩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王爷保重。”晏敏低声。
郦颖浩红着眼睛,无奈的朝驿馆的大门外走去。南宫笑轻笑回看晏敏:“大人请转承陛下,南宫家定不负重托。”
“有劳南宫管家。”
“对了,请大人勿怪南宫秀啰嗦,这赌局。”
“嗯,我明日即给你答复,商议具体事宜。”
“甚好,那在下先行告辞。”南宫秀拱了拱手,离去。
门前车马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偌大的驿馆刹时间空落下来。晏敏坐在驿馆的正堂之上,依稀听到有麻雀在脚边活动。他抓起果盘里的一只枇杷扔到地上,麻雀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走。
“它们不过想找些吃食,你又何必连几只麻雀也容不下。”司马空悠然的笑着。晏敏一惊,抓起两只枇杷扔到屋梁上。司马空把枇杷抓在手里,从屋梁上跳下来:“晏大人在南宫家一个区区管家面前都一路隐忍,何以见到我就如此暴躁。”
晏敏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南宫秀的话,你听见了?”
“是。”司马空咬了一口枇杷看着晏敏:“这场比武地点选在哪里?”
晏敏轻轻摇头。
司马空笑了笑:“反正白夷是在玉门关外囤兵,不如就选在玉门关外吧。我有个老朋友在那里开了家客栈,我过去打声招呼,若是死了,也可以让她替我收个尸。”
晏敏轻轻蹙眉。
司马空又笑:“晏大人是怕我输了吗?”
“你答应过我,会赢。”晏敏漠然道。
“嗯。”司马空吃完了一个枇杷吐出子儿:“今夜是第二夜……”
“不需提醒。”
“夜里再见。”司马空邪气的笑着,大模大样的从驿馆的正门走了出去。
戌时刚到,司马空便听到晏敏的脚步声。翻了个身,看到晏敏已经到了身前。
“大人好准时。”司马空轻笑。
晏敏扔给他一壶酒:“我请你喝酒。”
“谢谢。”司马空揭开瓶子,是赫赫声名的九酝春,贡酒,味道醇厚,回味十足。
司马空瘪着嘴啧了啧舌:“好酒。”
“比熏风,总是差了些感觉。”晏敏举着酒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司马空说。
司马空举起袖子擦了把嘴:“若是晏大人这一生与我厮守终老,我可以教你。”
晏敏失声冷笑:“为什么是我?”
“因为大人跟我都爱熏风。”司马空舒了口气,倒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圆月。
晏敏不说话,宁神静气。司马空也不说话。明月当空,好风入怀,荡涤去心头的尘思杂念。
良久,晏敏吐了口气:“起来。”
司马空站起来。
“跟我走。”晏敏命令。
司马空跟在他身后,沿着运河走了百余里到了一遍芦苇茂盛的地方。有座废弃的凉亭在芦苇丛中,晏敏走到亭子里,凌落雪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司马空,拱手:“大人。”
“准备好了么?”
“是。十名碧落阁弟子已经分散藏在芦苇丛中,另有十人在在河边的小船里准备接应。”
“下去吧。”
“是。”凌落雪又看了一眼司马空,凝着眉,跃到芦苇丛里。
司马空倏然扣住晏敏的脉门,晏敏虚汗涔涔:“司马空……,你……”
“大人的趣味果真是奇特,若说是带司马空来这里野合,周围的人又未免多了些。”司马空笑出声将晏敏扯在怀里,气息从晏敏的鼻尖掠过,盯着晏敏那张清冷傲慢的脸:“尸心草,我听说过,可以控制人的意志。大人这样浪费这第二个夜,怎么对得起这良辰美景。”
“你没喝酒?”晏敏惊问。
“大人给的酒,怎么能不喝。”司马空带着笑瘪瘪唇:“份量少了些,刚好,可以克制住。”
晏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打算这第二夜,利用他来劫严淮良的盐船。到明早他清醒的时候,对今夜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却不料,棋差一着。
作者有话要说:小晏:我真的不想这样的……
司马:我明白,就算你给的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小晏泪眼汪汪。
司马嘿笑压倒: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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