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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不过就那样》    作者:苏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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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范宜景再次回到事务所去,正好遇见他那位做了政府检控官的前辈姚可谦在搬东西走。
那时事务所里人还不是太多,作为实习生的范宜景走上去帮忙。放下机车钥匙和公事包,要走过去之前,又特地小心地理了理衬衫领口,遮住锁骨和颈窝等部位。即使那里的痕迹已经消退,他心里面都还是顾忌着的。
「前辈……你今天就要搬东西离开吗?我帮你吧。」
「小范。这么早就回来了,前几天不是说生病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姚可谦见他来帮忙,十分开心,笑逐颜开地跟他说话:「政府那边,我的办公室已经分好了,所以就想把东西先搬过去,反正闲着也没事。」
脖子上系着细长黑领带,正卷起白衬衫袖子、埋头整理文件的姚可谦,今日精神很好,不管怎么看,根本都是个极端优秀的男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范宜景一定不相信有关他的过去的那些传言。
听说,他年轻的时候跟一个流氓男人好过。那晚那样子类似于强暴一般侵犯他的人大概就是那个男人,他的高中同学。以前念书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现在长大了做了NBA职业篮球手,在美国洛杉矶的城市队效力,不过仍然还是个极为乱来的男人。
范宜景若有所思地看着气质纤秀的姚可谦,猜测他都是怎么忍耐和纵容那些乱来的?会不会是跟他和凌浅差不多的力量失衡。
隔了好久,在姚可谦叫了他好几声「小范」后,才回过神来,讪讪地回答道:「嗯,前几天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也许是……真的好了很多。可是身体被凌浅玩弄得快乐到忘我的那些淫乱感觉却从没有被淡忘。此刻一想到凌浅,他全身便会兀自发颤。
「以后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律政署找我。」
「哦。好,一定一定。」
「真是抱歉,本来还想陪你过完这个暑假实习期的。」
「我的实习不算什么啦,当然是前辈的工作比较重要。」东西收得差不多时,范宜景帮姚可谦搬起桌上一个纸箱下楼。
二人坐电梯到了楼下,看到停车棚,姚可谦像想起来什么似地问他。「对了,你有个朋友每天来接你下班吗?」
「没、没啊。」范宜景紧张地回答。
「可是自从你来了,每次我下楼都会看见一个年轻男生等在这里,长得很帅,他手上有戴很多五颜六色的腕绳。我以为他是在等你。」
姚可谦记得近来每次下班开车回家,这里都会有个人坐在范宜景的机车座上,眼神寂寥地望着楼上抽闷烟,明显还是个在校学生的样子,像是在渴望地等着楼上什么重要的人。
「肯定不是。没有同学知道我在这里实习。」快速否定完后,范宜景尴尬地换话题。「前辈,祝你在政府工作愉快。」
其实他晓得姚可谦说的那个人就是凌浅。
凌浅很喜欢学日本乐团的主唱,总是习惯在手上戴很多装饰物。但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凌浅经常来这里看他,却一次都没有告诉过他。
「你也要多多加油,马上就毕业了呢。」姚可谦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地教训他道:「长成大人了就不可以再随便胡闹了。」
姚可谦很喜欢这个实习生,因为他不仅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手脚极为勤快,学习能力也很强,并且还十分尊重事务所里每一位执业律师。姚可谦见到他,就不由得有后浪推前浪的服老感觉,猜测他将来在业内一定会前途无量。
「前辈,你那个……」在姚可谦转身走上自己的黑色克莱斯勒轿车之前,范宜景忽然很想问问他的前辈,有关前辈那个打球朋友的事。
就那样放纵着过下去吗?在工作场所就可以为那个人宽衣解带、浪喘连连。前辈不是都已经有美丽的未婚妻在一起同居了吗?
「祝你去了那边,一切顺利。」他后来终究是没有问,因为他也许知道为什么要那样放纵着过下去的原因。
那天,他好像从姚可谦上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就算那么多时间过去,只要想起那个人,便还是不能正常地生活。
凌浅在黑夜里又漫无目的地一个人游荡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范宜景实习的那间律师事务所的楼下,在车棚里看到范宜景的机车,知道范宜景还在里面,没有回家。
凌浅眼神寂寞地看着那台破机车一些时间,再转去看楼上亮着日光灯的办公大楼,用心猜测那个白痴现在是在里面干什么。是不是还是专心致志地干着那些类似于打杂的活,然后告诉自己再努力一点,不久就可以做大律师了。
凌浅忍不住扬起嘴角笑。
那个白痴真的好单纯,一点都没有被这个世界的黑暗污染过。所以,才会在事务所里做上一个暑期工就这么认真和开心起来。
这样美好无邪的他,令凌浅喜欢到停不下来。无论如何,都戒不掉对他的喜欢。
凌浅经常这样来看他,每次都赶在他下楼之前就走,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软弱孤单的时候就是这样度过时间的。
不过这晚凌浅不幸地被范宜景发现了。
其实如果之前不是被姚可谦问过这件事,范宜景也根本不会发现凌浅经常来偷窥他。
事务所里的执业律师们都下班了,范宜景正在跟另外一个实习生抄写过两天事务所的律师们上庭要用的口供。
「欸……没开冷气哦?怎么这么热?」叫做小俊的实习生一边写字,一边问范宜景。
墙角的冷气机是运转着的,是有人打开了办公室的一扇窗户。范宜景起身去关,站在窗边的那刻因为想起了姚可谦说的话,便朝楼下多望了一眼。
只是那多望的一眼,就让他长时间地怔在了窗前。
那个烂货真的站在空旷的车辆稀少的停车场里,抬头仰望他的工作场所。一个人站在他的机车边,孤单地抽着烟,抬着脖子,看不清楚表情的脸不知道是在对他企盼些什么。
寂寞的姿势像只栖息在阴暗角落里的受过伤的鸟……
隔着六层高楼的距离,范宜景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心里面瞬间就莫名地因为他翻滚出一阵难以言说的疼痛。
当凌浅发现窗口站了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很像范宜景时,立刻掐灭手里的烟跑走了,剩下范宜景一个人站在窗前,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
过了很久,「欸……范宜景,你偷什么懒啊,关个窗户用不用那么久,赶快回来抄啦,我还想快点回家去看娱乐百分百咧。」一起干活的小俊催他。「真是受不了你。」
「我、我马上来。」范宜景回到桌前,心思恍惚地继续工作。脑海中联想了很多次刚才那个画面,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以后,心里面除了疼痛,还有了不甘心的怨恨。
为什么要频繁多次地来这里看他,却不告诉他?现在被他发现后,还要像做错事一样地拔腿跑开……
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这么不正常?
这样子疯下去真的可以吗?
凌浅跑出那间办公大楼的停车场,接着又飞快地跑上了车水马路的大街,在一个公车站前停下来喘粗气。
他害怕刚才是不是真的被范宜景发现了。
怎么会被发现的?
只是想这样子默不做声地去陪陪自己喜欢的男人而已,都不行吗?
那个闷热盛夏之夜过去后,凌浅跟自己说过不要再去靠近他以及伤害他的。以后宁愿一直这样子隔着一段距离安静地守着他,也都不要上前去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
因为他不仅给不起范宜景想要的光芒将来,还一再对他隐藏着那段漆黑过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负担得起凌浅的爱吧?
那么贪婪,那么病态的只要爱上了就会伤得对方体无完肤的爱。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或者转接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连日来范宜景都在自家的卧室里不断地拨着那个电话号码,不断地想问那个人为什么要像个神经病一样跑去看他,却从来都不让他知道?被他撞见了还要像做错事一样地落跑。
凌浅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他来说,不仅是一种冷淡的伤害,还是一种危险的引诱。会令他誓不甘心地要上前去靠近,一定要搞清楚他那样做的原因。
范宜景丢开手机,在床上闭起双眼,脑海里想起的都是凌浅。
他还记得以前和凌浅在一起的时候,凌浅总是会跟他开低级黄色玩笑。经常吸着烟,眼神轻佻地问他:「欸,范宜景,你有没有在家里躲起来自慰过啊?手淫其实很爽。」
他会假装不在乎地回答:「我才不会,我没你那么寂寞。」
「是吗?我不相信,我都有。」凌浅不相信地告诉他。「每次都还是想着你硬的喔……」
其实范宜景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没有为谁自慰和手淫过。
因为他不仅是个很克制自己的男人,他还在心里喜欢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份喜欢的情愫太强大太贪婪,绝对不会是依靠想着那个人来自慰就可以满足的。
他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凌浅。
他所有的第一次出轨事情都是凌浅教会他的。
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干架,第一次跟人接吻,第一次与人拥抱,第一次和人做爱。他不仅记得被凌浅教会的那些无数的第一次,他还记得他跟凌浅打混过的每个地方,便利店、终点房、操场、泳池、教学楼阳台。
所有记忆片断里,凌浅看他时候嚣张带笑的眼睛是他漫长青春期最美的珍藏。躺在床上的他甜蜜地回忆着凌浅制造给他的那些过去,温习和思念着存在在那些过去中凌浅的每张容颜。
片刻后,有人敲了他的门。「宜景,出来吃饭了。」是范妈妈在房门外叫他。「快点。不然菜都凉了。」
范宜景穿着拖鞋走了出来。今天事务所轮他休假,他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没有出门,此刻眼神有些呆。
「最近怎么不见凌浅上我们家来?」正打算出门的范妈妈问他道。她知道凌浅是自己儿子在大学里面来往最多的一个朋友,以前经常来范家找范宜景,每次还会被热情的范妈妈留下来吃饭。
「你以为我稀罕他来啊。」范宜景有些发脾气地端住碗。
在心里想:鬼才知道那个烂货为什么不来。「你想他就打给他,问我做什么。」日常衣食起居和傲娇脾气都被父母好好照顾的范宜景,偶尔就会这样对家人使小性子。
所以,这些日子,不管他怎么思索,也从来都不会猜得到凌浅身上负担着的不光彩到底是什么。
「两个人吵架了?都这么大了,干嘛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
「没有啦,你不懂的啦。」如果是吵架那还好,因为每次吵了就会很快和好,并且冷战的时候都是凌浅忍不住先来跟他理论,就像上次NBA的季后赛那次。
可是,这一次,不只是吵架那么简单不是吗?凌浅都躲起来不见他了。
晚饭吃完后,范妈妈出门去了,家里剩下范宜景一个人。
寂寞的他又拨了一次凌浅的电话号码,还是无人接听。在家里冲完澡后,就一直站立不安地走来走去。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他想起范妈妈方才出去没有带伞,便换了衣服,急匆匆到楼下的超市找人,却没有找到人。
站在那间生鲜超市的出口很长时间,他都没有看到范妈妈。握住伞,对着被雨困住的城市和人群,拿不定主意要去那里。
整个世界全部被突然下起的雷阵雨淋得那么狼狈,就好像他被凌浅攻破了防备的心,势如破竹地崩坏了。狼狈的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个烂货现在是在做什么?
那晚,凌浅站在楼下张望着他的寂寞受伤姿势一次次地让他感到内心疼痛。
他真的想知道,那个烂货为什么要那样做?脑海中更迭不断地浮现凌浅的脸。寂寞思念一触即发,他全部都记起来了,点点滴滴都是恍如昨天才发生的事。
凌浅吻他时候霸道的脸,在床上看着他裸体时候的猥亵目光,还有为他口交时候,发梢在他大腿内侧制造的痛痒扫弄。
那一整夜温柔的亲吻和温热的情话,还有那舒缓的爱抚。
他不断地想着那些那些……浑身泛起一阵阵的燥热。
他好想再被他拥抱一次。
即使那样的拥抱只是意味着死心塌地地喜欢一个人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自我毁灭。
凌浅许久没有回自己租住的那间小房子,这个晚上他是带着伤回去的,因为实在走不动去其他地方了。
他出去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以前驻唱的某个乐团,跟那几个人打了起来。
上次凌浅跟他们一起合演,正好是月初疗养院那边催他缴款催得很紧的时间。他因为急需用钱,便擅自独吞了观众给来的小费,之后又碰到陈七给出很高价钱的挖角,就离开他们,没有再跟他们一起唱了。
从那以后,他们每遇到他一次,便会合起来打他一次。他们觉得这个男人的歌是唱得好,可是那又如何,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是个好骄傲的家伙。其实没有他们为他伴奏,唱得再好也没有用的不是吗,为什么要独吞表演费?还说走就走……以为别人都只不过是他的陪衬而已。太嚣张了。
所以他们合起来使劲践踏了他的嚣张。
凌浅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额角和手腕上都是血,头发凌乱,整个人被雨淋得湿了透,T恤和牛仔裤全部黏在裤子上,那种黏附感觉像是被谁紧窒地拥抱住了。但是也只是像而已。根本没有人在拥抱住他。
在大雨中流离失所的他不但孤单,还很恐惧。
他今天又去了一次市疗养院。
他根本不想去的……他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去那个苍白得像地狱一样的地方了。
小巷子里的灯光寥落,凌浅艰难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去开门。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为他撑伞等在屋檐下的人。
认出是谁后,湿透了的迷茫眼睛变得更加潮湿起来。
范宜景撑着伞,站在那边等凌浅两个多小时。
在滴水的狭窄屋檐下,探出填满思念的有些苍白的脸。在斜对面的酒吧街最后一盏炫色霓虹消逝之时,看着浑身是伤的凌浅。
他嗓音低沈地问他:「干嘛又跟人打架?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有没有想过,你死了的话,那些关心你的人要怎么办?」
凌浅没有开口作答,睁大倨傲的眼睛打量范宜景。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线条分明的俊脸。
黑夜里,对着那张容颜,凌浅的双眸放出野兽一样贪婪占有的目光。
那目光充满欲望,贪婪得让范宜景不敢再跟他有任何目光接触,低下头去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假装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性关系那样,假装还是把凌浅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样,结巴地告诉凌浅:「欸……其实那、那个,我、我来是因为我妈,我妈她说要你有空的时候去我们家吃饭。」
范宜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不像个男人,跟凌浅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了。
见凌浅许久都不回答他,勇敢走下屋檐去拉住了凌浅的手,「……赶快上来啦,这样淋下去伤口会发炎啦。」
「你是在为我心痛吗?」凌浅喃喃问。
头顶上多出的那把伞,身边靠近的那个人,令他浑身寒意减退。那种被靠近感似乎是顷刻间,一无所有的他被人给好好保护起来了。
范宜景牵住他冰冷手腕的那只手,好温暖。
「我这两天……」范宜景都没来得及告诉他,突然来找他,其实只是因为这两天想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就算上次他毫无缘由地强迫范宜景跟他上床,事后长时间地故意躲起来不见范宜景,范宜景也都没有停止喜欢他,停止奢望做他的唯一,就被他颤抖地抬手紧搂住了。
凌浅将范宜景按入怀中,在伞下深情地吻上他红艳的唇。长时间地缠绵吸食他口腔里的浓烈情欲味道,贪婪得再也不愿意放开。
这一晚,突然见面的他们没有对彼此说想念或者喜欢一类的情话。可是,是这个夜晚,凌浅当范宜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爱。
所以,凌浅在心里面告诉自己:
就让我们相恋,在这个炎热与抑郁的夏天、这个只能不停地用抽烟来打发寂寞的二十岁夏天,我吻过你的身体和你的脸,那,就算全部燃尽了手里的那些香烟,我也以为我真的能为你停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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