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突然，四周景物旋转，变成模糊的色块。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小，手脚蜷缩起来，宛如婴儿。对了，这是母亲的子宫！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是人类。
身体被乳白色的液体包围，暖洋洋的。橙红色的光照射进来，朦朦胧胧，美丽极了。不知从什麽地方传来很好听的风铃声，他侧耳聆听。这时，包围著他的乳白色的液体轻轻震动起来，浅浅的波纹拂过他的肌肤，这是母亲在温柔的抚摸他，哼唱著不知名的曲子。
在这里，他很安全。
“哈里德瓦尔！”
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
“混蛋，快点清醒过来！”
吵死了。他挥动双手，想要挣脱那人的束缚，却被那人一把推倒在地。整个後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迅速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亚斯蒙帝斯蹲在他面前，手掌高高扬起，很有再给他一掌的意味。
哈里德瓦尔眯起眼睛，盯著那停在半空的手掌看了一会，再危险地移到亚斯蒙帝斯脸上。“亚斯蒙帝斯，你揍我。”
很自然地收回手掌，亚斯蒙帝斯紧绷的脸终於放松下来，笑道：“我是救你。要不是梅塔特隆眼尖，发现你倒在水潭里，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说出去笑死人，红宫NO2竟然因为邪灵的迷惑而死在迷雾森林。”
邪灵！
哈里德瓦尔身子一震，他想起来了，他举起剑，杀死了亚斯蒙帝斯！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头脑一片混乱，他已经不知道什麽是梦，什麽是现实了。
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他就是用这双手，抱住了奄奄一息的亚斯蒙帝斯。鲜血不断从男人体内流出，怎麽也止不住，空气里全是刺鼻的血腥味。
他还记得，男人的身体是怎麽一点点的冰冷下来。
太可怕了，他竟然杀了亚斯蒙帝斯。
亚斯蒙帝斯是……是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的人啊……
这个想法让他震惊。宛如时间凝固，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听不到，只剩下脑中的这个想法而已。
想要保护亚斯蒙帝斯，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因为亚斯蒙帝斯是他的朋友。长久以来，哈里德瓦尔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个信念。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他对亚斯蒙帝斯仅仅是朋友麽？那麽……在杀死了亚斯蒙帝斯之後，那种恨不得毁灭全世界的疯狂又是什麽呢？任凭力量失去控制，变成亚巴特，自我放逐。仅仅是因为杀死朋友而感到内疚麽？
绝对不是！
有什麽情感正在心里悄然滋生，痛苦甜蜜。
“哈里德瓦尔，你怎麽了？”亚斯蒙帝斯摸摸他额头，“是不是生病了？你的身体在发抖。”
哈里德瓦尔抓住亚斯蒙帝斯的手，“我真庆幸，那麽可怕的事只是做梦而已。”
“什麽？”亚斯蒙帝斯莫名其妙，他反握住友人的手，现在的哈里德瓦尔很让他担心。
哈里德瓦尔抬起头，定定看著亚斯蒙帝斯，“感情这种事情，真是太复杂了。不过，我愿意试著去理解。”
哈里德瓦尔的眼睛很漂亮，宛如最上等的黑水晶，亚斯蒙帝斯不由得被这双眼睛蛊惑了。他喜欢这样，哈里德瓦尔的眼里藏著一个小小的亚斯蒙帝斯。微笑，“虽然不太明白你的话，但是……无论你想做什麽，我都会帮你。”
哈里德瓦尔笑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照射下来，金色的光斑落了他满身。
梅塔特隆闭了闭眼，现在的哈里德瓦尔似乎和过去不一样了，耀目得让人不敢逼视。
晚上果然下起了暴雨。天空乌云翻滚，炸雷一个接一个，闪电咆哮著撕裂天空，天地瞬间变成惨白。在狂风中，高大的树木剧烈摇晃，几乎被连根拔起。
“这麽大的雨，真少见。”亚斯蒙帝斯擦汗脸上的水珠，将石头挡在洞口，防止雨水倒灌进来。
“不知道魔都现在怎样了。”哈里德瓦尔把干草铺在地上，用手掸了掸，“梅塔特隆，你睡这里。”忽然停下来，侧耳。
“怎麽？”梅塔特隆问。
哈里德瓦尔将手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
梅塔特隆一凛，跑向洞口向外面张望。
“笨蛋，看不到的。”亚斯蒙帝斯勾住他脖子，将他拉了回来。“还离得很远呢！跟了我们一路了，现在又被大雨淋著，真辛苦。”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哈里德瓦尔对梅塔特隆招手，“别理那些人。过来，小孩子不能睡太晚。”
梅塔特隆把斗篷盖在身上，看著哈里德瓦尔不说话。
摸摸他的头，哈里德瓦尔的心情很好，“怎麽，还不睡？我可不会讲故事给你听。”
梅塔特隆眨眨眼，“哈里德瓦尔，以前你不是很讨厌我麽？”说著还指指自己的肩膀，“这个印子，就是你刺进去的。”
“哦，这个啊！”哈里德瓦尔抱著膝盖，靠在洞壁，“那时你的身份很可疑，我对你警惕一些也是正常的。”
“那现在呢？”
“现在亚斯蒙帝斯挺喜欢你。”哈里德瓦尔微微弯起嘴角，“只要你一直安分守己，我就会对你很好。”
他们在山洞里睡得安安稳稳，在森林里迷路的两个神族就没有那麽幸运了。
亚撒银色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背上，嘴里喃喃咒骂：“这该死的天，神界从来不会下雨。”
“与其抱怨，不如把精力放在寻找出路上！”塞勒面无表情，其实他心里的火气并不比同伴少。就像亚撒说的，神界从来不下雨，因此当他第一次看到从天空落下的透明水滴时，还惊讶了一阵子。原来……这就是书里记载的雨水啊！但当小雨点儿转变成瓢泼大雨时，他就再没心情惊讶了。
撑起结界，雨水竟然能够穿过结界。
瞪大眼睛，镇定自若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缝。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在迷雾森林里，所有法术都失效了，不能瞬间移动，不能用火焰烤干身上的衣服。最糟糕的是，他们迷路了。
“我感觉他们就在前面。”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里……”亚撒将挡路的树枝折断，狠狠的摔在地上，“到处都是路，到底该走哪边？”
宽大的袖子湿哒哒的往下滴著水，下摆全是污泥，他们发誓，等出了这里，绝对要一把火将这可恶的森林烧光。
突然塞勒停了下来，走在後面的友人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背，“怎麽回事！”
“前面有火光！”
两人对视一眼，了然，在这种鬼地方，除了他们一直追踪的亚斯蒙帝斯一行人，再没有别人了。
不敢走近，那家夥可是比亚巴特还强大的存在。
找了棵树木避雨，目不转睛地盯著山洞。
亚撒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全是都湿透了，也不在乎再弄脏一点了。“我觉得那家夥不好掌控。”
塞勒转头，“你说亚斯蒙帝斯？”见友人一本正经的点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亚斯蒙帝斯可不是能够被别人控制的家夥啊！”
既然如此，为什麽要那麽辛苦的跟踪他们？亚撒瞪大眼睛，困惑的看著旁边的同伴。甘冒大罪，离开神界，不就是为了寻找力量强大得足以和那个人匹敌的生物麽！时间越来越少，每一秒都是极其宝贵的。他能感到封印的力量正在逐渐减弱，万一那个人醒来……
亚撒咬住唇，恐惧得连指尖也变得冰凉。“我们在浪费时间！塞勒！”
“我知道，我知道。”塞勒拍拍友人的肩膀，安慰著，“相信我，我现在做的事正是为了神族的将来。”目光盯著山洞透出的火光，“你注意到了麽，那个银发少年。”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银发金眼。”
“银发金眼，这种容貌可不常见。”突然顿住，声音有些颤抖，“莫非是……”
“不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塞勒严厉地制止了他，“一切都只是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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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一夜，不过被雨水清洗过的迷雾森林，一扫先前的阴暗，变得清新起来。
很快出了森林，哈里德瓦尔回头望望，长长松了一口气。“下一次我再也不走这座森林了，太可怕了。”
亚斯蒙帝斯取笑他，“你也太胆小了，一座森林就把你吓成这样。要是让你直接跟亚巴特对阵，还不得吓死。”
哈里德瓦尔摇头，正色道：“那不一样。如果是你……不，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做那些梦。”突然笑了，“不过，也幸亏如此，我才明白了一些道理。”
“……哈里德瓦尔，你真奇怪。”亚斯蒙帝斯挠挠头，“恩，感受不到那两个神族的气息了，也许还困在迷雾森林里。”
“别离他们了。”哈里德瓦尔展开背上的翅膀，“快一点，前面有个小镇，也许我们还能赶上今天的晚饭。”他飞得很快，像巨鹰般从地面掠过，抢在亚斯蒙帝斯之前将梅塔特隆抱在怀里。
梅塔特隆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哈里德瓦尔才放心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回头望，大叫：“亚斯蒙帝斯，飞得真慢，像只乌龟。”
亚斯蒙帝斯挑挑眉，“乌龟可不会飞。”
为了避免引起惊慌，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外界对红宫的评价可不怎麽好。
亚斯蒙帝斯找了间旅店，丢给老板一小袋金子。哈里德瓦尔看见了，横了亚斯蒙帝斯一眼。把钱袋拿回来，打开，倒出一半金币。
老板抽抽嘴角，还是恭恭敬敬送他们上楼。
梅塔特隆扯扯亚斯蒙帝斯的袖子，“为什麽只给半袋金币？你不是说给的金币越多，得到的服务越好麽？”
亚斯蒙帝斯瞅了哈里德瓦尔一眼，悄悄对梅塔特隆说，“别问这麽多，一切听哈里德瓦尔的。”
哈里德瓦尔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色和缓了一些。“梅塔特隆，赚钱不容易，出门在外，要懂得节俭。”
梅塔特隆点头，表示懂了。
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该换了。哈里德瓦尔看了看剩下的金币，就拉了两人一起到市集上买衣服。
其实只有哈里德瓦尔一个人在挑，亚斯蒙帝斯根本不用指望，梅塔特隆完全是个小孩子，见到什麽新奇的玩意就站著不走。最後哈里德瓦尔干脆让他乖乖待在马戏团里一边看马戏一边等他们。
梅塔特隆的确一直乖乖坐著看马戏。他觉得很神奇，那些老虎啊狮子啊明明听不懂人话，却肯服从人类的命令。忽然空气里传来一丝熟悉的气息，梅塔特隆警觉起来，是那两个神族！
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他跟著亚斯蒙帝斯，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想了想，起身，循著气息追了过去。
猎神狩魔 16（玄幻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