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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父子重逢

书籍名:《日月明》    作者:离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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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被张玉的声音拉回思念朱高炽的思绪,无奈将手中信件递了出去:“你们看看。”
  张玉接过那信件,旁边的朱能、沐晟等人全都将头凑了过来。见上面只写了两句话,第一句是“雄县消息尚未传出”。第二句是“朝廷军在滹沱河两岸”。
  几人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又把疑惑的目光移到了朱棣身上。
  朱棣见状心情大好,在心中很是得瑟的说了句“看来本王的儿子,还是本王最了解。”
  朱能沉不住气,挠挠头问道:“王爷,你别光笑不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朱棣将那信笺拿回来,小心叠好,才慢吞吞的开口解释:“上面写得很清楚,雄县的消息未传出,说的是潘忠、杨松并没有将雄县告急的消息送回真定,耿炳文现在根本不知道我们已经攻破了雄县,要向真定出发,自然对我军没有防备。只要我们发起进攻,定能打耿老一个措手不及。”
  诸位将士听后面面相觑,张玉眉头深锁:“潘忠、杨松怎么可能不把雄县告急的消息送出去呢?”
  “咳。”朱棣假意咳嗽一声,“不是他们没将消息送出去,本王觉得,应该是在半路被这个给本王送信的人截杀了。”
  这下诸位将士更不明白了,连最不爱说话的沐晟都忍不住开了口:“这个送信的人是谁?王爷为什么那么信任他?”
  “呃……”朱棣想说是朱高炽,可转念一想,大家都知道朱高炽坠落悬崖,尸骨无存,如果现在他说送信的人是炽儿,将士们恐怕不会相信。如果被他们认为他思念成疾,怀疑他的决断能力,扰乱军心就不好了。所以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
  “这个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大家再看看这第二句话,说的是‘朝廷军在滹沱河两岸’。 你们应该都知道,滹沱河是真定城外一条贯穿南北的主要河流,耿炳文定是为了保证真定万无一失,所以把军队分成了两部分,分别驻在两岸。不管哪边受到攻击,对岸的军队都会过来支援。这样一来,南北两岸的军队就相互声援呼应,我们要想集中兵力攻击一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但如果分开攻打,又会大大削弱我们的兵力,不管怎么做,我们都讨不了便宜。”
  张玉听后恍然大悟,直呼“妙计。”耿炳文不愧为朝廷开国大将,果然比之前那些个只吃饭不干事儿的饭桶守将有用多了。照这样看来,还真不能贸然攻城。
  可有一件事张玉还是没想通:“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要让张保回去将我军的真实军情汇报给耿炳文?这样不是更给了他们准备的机会了吗?”
  他这句话问出了诸位将士的心声,个个点头如捣蒜,等待着朱棣的回答。
  朱棣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张保是什么人?是我军的俘虏。如果他真的想要归顺本王,那他回去之后定然是我军的内应。如果他是假意归顺,回去之后肯定也会将我军的实情告诉耿炳文。现如今,耿炳文的军队分驻两岸,犄角相倚,分开攻打我军肯定吃亏。耿炳文如若得知我军势在必得的锐气,并且准备倾巢出动,肯定会将两岸的军队合并防御来对付我们,这样我们才可以避免两边作战。”
  大家听得频频点头,可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王爷,真定可有三十万大军啊。他们分开,咱们还能对抗,要是集结在一起,就不那么容易打了啊。”
  朱棣叹了口气,表情严肃:“说得没错,真定那三十万大军的确不好对付,可如果让他们前后夹击,我们就更没有生路。所以,硬拼为下,智取为上。这场仗,我们不跟他硬拼。”
  敲定了作战方案,诸位将士个个都领命回营,只有张玉站在原地没有动。
  朱棣看他一眼:“你有话要对本王说?”
  张玉也不掩饰,径直点点头:“前夜在娄桑镇,王爷也收到过一封信,然后立刻想出砌灶过节这样的主意来麻痹庞霖,暗中挑选精兵在他们饮酒赏月之时攻其不备,一举夺了雄县。末将就是好奇,想知道这送信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有这么大能耐让王爷毫无防备的相信于他。”
  朱棣笑笑,从怀中掏出朱高炽的第一封信递给张玉。
  张玉挑起眉头,接过那信件打开来看,只见上面也只写了两句话:“庞霖骄纵,潘杨无谋。中秋佳节,围点打援。”
  “看来此人对朝廷军的人事军情相当熟悉啊。”张玉看完之后将那信笺叠好了递回来,“王爷早在朝廷军里安插了眼线么?”
  可是不对啊。朝廷军八月初才离开应天,才刚到真定驻扎,潘忠、杨松就带人前往白洋淀,盘踞雄县了,王爷哪有时间在里面安插眼线?而且朝廷这次集结的军队都是从各处抽调,所以让张麟等人在应天就做手脚,那也跟本不可能。所以,此人的出现还真是有些奇特。
  “你想太多了,本王又不是神,哪能处处安插眼线。”朱棣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然后蹙起眉头,继续说道,“想来之前他跟在我们身边的时候,你也是见过他所写的不少军报的,就不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么?”
  “什么?”张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脑子里一遍遍想着朱棣的话。跟在我们身边?军报?字迹?难道……
  张玉一惊,不顾礼仪直接将刚刚送回到朱棣手上的信笺又抢了回来,打开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欣喜若狂,激动得语不成句:“这,这,这……这是殿下的字迹!他……还活着!”
  “对,炽儿还活着。”朱棣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在瞬间变得柔情万丈。炽儿不仅活着,而且还帮他拿下了雄县。如果不是他告诉他庞霖骄纵,他不会想到以过节麻痹于他;如果不是他告诉他围点打援,他也不会想到在九眼桥设下埋伏,将潘忠、杨松两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一举擒获。
  “是了,是了,是殿下的字迹。”张玉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看着那信笺一次次确认,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可只片刻之后又不禁蹙起眉头,“王爷,殿下既然没死,为何不回来?”
  朱棣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本王也不清楚。”
  张玉见状忙出声安慰道:“王爷也不必想太多,殿下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他现在没有现身,大概是想着再帮我们多收集一些有利的军情。这次潘杨二人送回真定的战报,不就是殿下截断的吗?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否则咱们就不是想办法怎么攻打真定,而是想办法怎么才能守住刚打下来的雄县了。”
  “这倒也是。连续作战,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朱棣自然知道这是安慰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炽儿对他好像是有意逃避,让他不安。
  张玉没再多说什么,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对于一个思念孩子的父亲来说,再多的安慰都是无用的。更何况……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王爷跟殿下不是单纯的父子关系那么简单。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朱棣见他出去,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闷得难受,遂将信件收好,转身出了军帐。
  中秋佳节刚过,北方正是秋高气爽的天气。苍蓝天际风轻云淡,微风袭来,夹杂着阵阵熟透的瓜果清香,沁人心脾。
  朱棣站在营帐之外,深深吸了口气,顿觉胸中憋闷缓解了不少。伸了个大大懒腰,手臂还没放下,竟然看到远处山坡之上,竟然有一匹白马驮着个熟悉的人影,正驻足朝大营的方向回望。
  “炽儿!”朱棣一惊,想也不想立刻奔向一旁跨上自己的战马,狠夹马腹,直接朝那山坡追驰去。
  “王爷!”守卫的将士见他离去,想要跟上保护他的安全,却被他回头一声呵斥“不准跟来”,然后生生止住了脚步。
  山坡上的朱高炽见大营之中突然有一匹黑色骏马朝自己的方向急驰而来,慌忙调转马头,朝山坡下跑去。
  真是失策,他就不该送完了信还依依不舍的站在这里看那大营,以为不会被朱棣发现。都说人算不如天算,他这次是真正算错了。
  可是,他不能见他。傲雪凝香,购买 他这条腿……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所以,朱高炽扬鞭狠狠抽上马臀,白马吃痛,扬起蹄子没命的在山间奔跑。
  朱棣追上山坡,见朱高炽已经跑了很远,立刻紧跟上去。
  朱棣的坐骑是纯种蒙古进贡的宝马,跟着他上阵杀敌,所向披靡,跑起来风驰电掣,无人能及。而朱高炽的马儿是离开崖底之前,老道长见他腿脚不便,特意让小九到集市上给他买来的,跟战马根本就没得比,更别提朱棣的神驹了。所以很快就就听到身后的马蹄离自己越来越近。
  朱高炽心下着急,没了章法抽打马臀,马儿受惊,扬蹄嘶鸣。
  朱高炽没想到它会来这一招,手上没注意,整个人就这么被白马给抛了出去。
  “炽儿!”朱棣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想要飞身去接他,可自己离他又实在是太远,根本力不从心。
  朱高炽听到他的声音,认命的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现实,不是电影,在危急关头,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
  还好自己在崖底的时候为了能早些离开那万丈深渊,跟老道长学了几天所谓的轻功。虽然不尽人意,但至少在这种时候可以让自己摔得不那么惨。
  于是,策马赶上前来的朱棣看到朱高炽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稳稳落于地面。
  朱棣在心底大叫了一声“好功夫”,正要上前夸夸儿子,却不料看到他脚尖刚接触地面,右腿便如同失力一般,直接跪了下去。
  “炽儿!”朱棣慌忙下马,朝他跑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炽儿……”
  朱高炽咬牙忍痛不说话,直接一把将朱棣推开,固执的一瘸一拐朝前走。
  注意到他的腿,朱棣以为是刚刚摔伤的,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把拽住朱高炽的胳膊就扯了回来,将人紧紧抱进怀里:“不准再走,不准再离开,不准再让父王一个人!”
  朱高炽原本还在挣扎,可一听到朱棣带着些哽咽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立刻忘记了挣扎。
  “炽儿,炽儿……”朱棣感觉到他的妥协,立刻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炽儿,是你吗?告诉父王,这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回来了!父王想你,想你呀……炽儿……”
  朱高炽闭上眼,任思念成疾,欣喜成狂的泪水泛滥成灾,打湿朱棣肩上的布料。
  手,缓缓环上朱棣的腰,一点点收紧。
  颤抖的唇,终于叫出那日思夜想的两个字:“父王……”
  经历了生离死别的父子在秋风袭人的山谷间久久相拥,舍不得再分开一丝一毫。朱棣的手臂将朱高炽揽得没有一丝缝隙,生怕自己一松手,朱高炽就会从自己手边溜走,再寻不到一丝踪迹。如多日前一样,任凭他痛得怎样锥心刺骨,撕心裂肺,都无法换回朱高炽一个笑容,一缕声音。
  他曾经问过老天,既然自己的儿子在七年前就死了,为何要来另一个朱高炽让自己牵肠挂肚,痛彻心扉。老天没有给他答案,他那时就在想,这所有的答案,是不是需要等到他自己回来告诉他?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他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怀里。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他的炽儿,他的儿子,他的爱人,包括自己那颗随着他的跳崖而跟着跌落万丈深渊的心,也一并回来了。
  朱棣不愿放手,以后他也再不会放手。他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天理不容,哪怕天崩地裂,哪怕天荒地老,哪怕寸草不生,他都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己。
  朱高炽被朱棣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不想出声。只有如此紧密的拥抱,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真的回到了朱棣身边。这个怀抱,曾经在梦里多少次缱绻缠绵,这个怀抱,曾经多少次令自己心神俱裂,痛不欲生。
  这三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一从朱高炽眼前浮现而过。
  朱棣送他们前往应天之时,眼中的不舍与担忧;朱允炆将他们软禁至景寿宫,四周暗藏的守卫;被逼无奈与云舒成亲那场宾客满座,却无半点喜气的婚礼;自己中了春*药生不如死的痛苦和云舒娇俏含泪的双眸;激情之下那声声 “父王”和翌日自己的落荒而逃;朝廷紧追不舍的追兵和自己站在悬崖之巅的决然;鲜血淋漓,骨肉碰撞的凛冽……
  短短三个月,却如同经历了三生,那些疼痛,那些记忆,那些刻骨铭心,都只是为了在这一刻,在这一世,重生的时候可以与朱棣相拥。从此,骨血相融,再不分离。
  可是……自己的腿……
  想到这里,朱高炽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缓缓从朱棣的怀里退了出来。
  “炽儿?”
  朱高炽扬起头,对朱棣露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如同秋日阳光,敛去了锋芒,多了沉稳。
  “父王,现在大敌当前,你就这么跑出来,部下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朱棣经他一提醒,才想到自己刚才是直接从大营里跑出来,一拍脑门儿笑道:“刚才看到你,没想那么多就跟上来了。腿没事儿吧?咱们赶紧回去。张玉朱能他们要是见着你,会高兴死的。”
  “我……不跟你去大营了……”
  “不行。本王告诉你,以后再别想离开本王一步。”朱棣不等他说完,直接一口回绝,拽着他转身就走。
  朱高炽没有准备,被他拉得一个趔跷,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摔伤了?叫你小子跑!还不快坐下,让父王给你瞧瞧?要是伤筋动骨,走不了路,父王可不负责背你。”朱棣皱了眉头,赶紧转过身来,扶着他看向他的右腿,边说就边要蹲□去,撩起他的长袍。
  朱高炽一把拦住他的手,苦笑道:“孩儿知道,孩儿不会要父王背,孩儿也不会给父王添麻烦,孩儿更不会成为父王的累赘。”
  朱棣听着这话觉得有哪不对劲儿,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只得皱皱眉头,佯装生气道:“说什么傻话?刚才跌下来是不是真摔到了,快让父王看看。”
  “没有。刚才没有摔到。”朱高炽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站在自己面前,然后放开他的手,一步步往后退。
  朱棣不知他要做什么,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反正这小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也逃不了,他倒要看他玩个什么花样。
  可让朱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高炽后退的步伐有些歪斜,右腿因为不能太使力,而导致看起来有点瘸。
  朱高炽退了十步的距离,再一步步走回来,每走一步,朱棣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看到了么?这就是现在的我,你的儿子。摔下悬崖的时候,孩儿摔断了右腿。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走路,已经是个瘸子了。我不仅不能跟你一起上阵杀敌,不能跟你一起并肩作战,而且燕王府有个这样的世子继承爵位,还会让你丢脸……”
  “够了!”朱棣大喝一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紧握的双拳昭示着他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
  “呵。”朱高炽听到他的吼声,看到他的拳头,心里一阵悲凉,闭上眼不愿去看他那张铁青的脸。
  自己想的没有错,朱棣,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个瘸子。难怪,史书上都会记载,朱棣因为长子素有腿疾,对他十分不满。
  意料之中的结果不是吗?可为什么,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的怒气,他还是会那么难过?
  沉浸在悲伤中的朱高炽突然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朱高炽睁开眼,才发现朱棣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感受得到。
  朱高炽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后退,不料朱棣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微一用力,便将自己带进了怀里,再次紧紧抱住,在自己耳边咬牙切齿:“你还想退到哪里去?朱高炽,你太让本王寒心了!”
  “我……”朱高炽不知所措,他让他寒心?这从何说起?
  朱棣打断他的话:“在你心中,本王难道就是一个如此肤浅之人吗?你是本王的儿子,是本王所爱的人,我管你的腿是不是瘸了,从今以后,你能待的地方,只有本王身边!”
  “父王……唔……”朱高炽话音未落,朱棣就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他不要他再说话,他也不让他再出声,他怕他再说出要离开的话,他怕他再从他身边悄然溜走。这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怎么可能让他再从自己眼前消失?唯有如此,唯有如此,彼此心神交汇,唇舌交缠,才能让他感受他真实的存在。
  霸道的唇舌闯入他的口腔,卷住他的舌肆意翻搅,吸吮纠缠,压紧舌根吻至最深,掠夺他的每一分呼吸,每一声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让他们见面了,不容易啊!抹一把眼泪……话说,离离在想,下一章是让他们赶紧回去打仗呢,还是让他们在这“天为庐帐地为毡”的山谷里先来个干才烈火亲热一翻再回去……为了庆祝父子重逢,亲爱的们,要多给些花花啊,潜水的孩子们顺便出来透透气啦!哦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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