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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生死试探

书籍名:《日月明》    作者:离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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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从那只苍鹰落地之后,朱高煦和朱高燧就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大哥”的黏上了他,再也不要三保教他们箭法,而是一个劲儿缠着要跟他学。
  朱高炽高兴的想,果然小孩是最单纯的,就算是被大人惯坏了,相信多加教导也是可以让他们学会谦虚谨慎,礼貌待人的。朱棣公务繁忙,不会教育儿子,那就让他来教吧。要不怎么说“长兄如父”呢,啧,当人大哥也不容易。
  在现代的朱高炽是家中老幺,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可他从小到大没人宠着,那两个恶劣的家伙都以欺负他为乐,现在多了俩小子要自己教育,总算是找到了个平衡点,甭提多兴奋。
  可这兴奋才刚来,就被朱棣一声“好箭法”给击得一点儿也不剩了。
  人家才是正牌的爹,哪轮得到他来教育?更悲催的是,自己还得被教育。
  于是,郁闷中的朱高炽把弓箭还给三保,调整好表情回过头,却正对上朱棣似笑非笑的诡异眸子,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文绉绉的说了句“父王过奖了”,然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祁安落荒而逃。
  一路快步走回自己的鎏华院,心里都还在发毛。因为朱棣刚才那表情,就好像已经知道他不是朱高炽一样,那眼神完全看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祁安半天之后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一进门就扶着门板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殿下啊,你走得太快了,我用跑的都跟不上。”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儿:“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教训,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绕着王府给我跑两圈儿。”
  “啊?”祁安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半晌之后竟然噗通一声跪下地去,脑袋磕到地上磕得砰砰响,“殿下,祁安知错了,殿下饶命啊!”
  这下换朱高炽莫名了,他啥时候说过要他的命了?
  “知啥错啊?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本殿下的事儿了?”奇怪了,这小子脑子没毛病吧?
  “我我我我……”祁安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干了什么错事他要这么责罚他,可转念一想,殿下要责罚他,难道还用给他一个理由吗?可这惩罚也太怪异了点儿,让他绕王府跑圈儿是想生生累死他吗?王府这么大,两圈儿下来怎么滴也有十多里啊!“我不该抱怨殿下走太快了……呜呜呜……殿下饶命,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朱高炽毫不吝啬的再丢一记白眼儿给他,摆摆手,“起来起来,别有事没事儿的下跪。叫你跑步那是为你好,强身健体,懂不?”
  祁安眼泪汪汪死命摇头。
  朱高炽仰天叹了口气,心底暗骂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属猪的?怎么能跟一个古代人灌输全民健身的理念呢?他干脆跟他讲讲人权,讲讲世界和平好了,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啊。
  “算了算了,不跑就不跑,你下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会儿。”
  “真……真的可以不跑了吗?”祁安又惊又喜又有点不放心。他总觉得北征回来后的殿下变得不一样了,说话他老听不明白,所以也实在搞不清楚他哪句话可以听,哪句话不能随便听。
  “你再不出去我就改变主意咯……靠,你丫属兔子的吧!”朱高炽话才说了一半儿,祁安就从地上蹦起来,一溜烟儿跑了个不见踪影,速度快的让他都望尘莫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关系,或者是下午在靶场拉弓射箭扯到了伤口,反正朱高炽的确觉得有点累了,祁安刚出去没多久,他就和衣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朱高炽居住的鎏华院面积很大,就这个卧室应该就有一百来平,红木雕花大床,绣金镂彩纱帐,十数座做工精细的青铜烛台上,刚点燃的蜡烛跳动着瑰丽的火焰。
  窗外月华如水,银色月光透过院里那棵茂盛的长青树,影影绰绰的摇曳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诺大的屋子竟然一点也不显得昏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
  摸摸肚子起身,才发现自己有点饿了。祁安那臭小子,竟然不叫他吃晚饭,看来是真的欠教训了,改明儿让他绕王府跑三圈儿,还得是负重的!
  朱高炽咬牙切齿的想着,坐在床边揉了揉因为睡姿的关系而酸疼的脖子,门口突然传来推门的声音。他只以为是祁安终于想起还有个主子没吃饭,现在来叫他,所以根本就没打算起身。
  脖子分别向左右一扭,发出一阵骨节摩擦的咔嚓声,动作一气呵成,绝对帅到惊天地泣鬼神。当然,如果随后没有那一声更为惊天动地的惨叫的话,应该可以迷倒不少王府的侍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干嘛?”进来的人显然被这声连贯高昂的惨叫吓了一跳。
  “快快快,我的脖子回不来了!”某人很悲催的发出声音。
  进来的人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上前,捧着他的脑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头颅扳回原位。
  只听再一声清脆错响,再一声男子惨叫,世界终于安静了。
  朱棣脸色不好看,坐在床边看着面前还在继续揉着自己可怜脖子的朱高炽,等着他的解释。
  朱高炽好不容易让脖子没那么疼了,一扭头就看到他那张阎王脸,忙不迭的往旁边挪了挪,与他保持安全距离:“父王怎么突然来了?”
  NND这明朝是不是跟他相克啊,到这儿就没见他身体好过。胸口的伤才刚好,竟然会被这天杀的朱棣闯进来吓得扭了脖子!再这么下去早晚得死在他手里!
  朱棣睨了一眼他的小动作,抬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还没吃饭吧?饿了没?父王特地让厨房弄了两个小菜和两壶好酒,来陪你好好喝两杯。”
  “哎?”朱高炽随着他的手指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食篮和两壶美酒,原本就饿的肚子顿时不顾形象的咕咕叫起来,也忘记刚才是谁让自己扭到脖子,流着哈喇子就扑到了圆桌前,“父王真是太英明了,怎么知道孩儿没吃晚饭?”
  朱棣也不理会他的形象问题,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上前来,拉了椅子坐到他旁边,从食篮里把小菜端出来,再取出两只精巧的青花瓷杯,放了一只在他面前,然后执起筷子递到他手边,才慢悠悠说道:“本王傍晚来过一次,看你睡得正酣,没让祁安叫你,想着你这会儿醒来该饿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原来是他授意的,他就说借给给祁安十个胆子,那小子也不敢不叫他吃饭。
  朱高炽很自然的接过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嘴里含糊不清的回道:“父王真是好人,当你的儿子真是太幸福了。”
  朱棣笑笑不说话,拎起酒壶给他倒上酒,再给自己倒一杯,端起来凑过去,待朱高炽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才又说道:“我们父子似乎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行,孩儿奉陪。”朱高炽嘿嘿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朱棣放下酒杯,再为两人斟满酒,瓷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连着几杯酒下肚,连朱棣都有些恍惚了,可朱高炽竟然一点醉意都没有,捏着筷子的手抖都没抖一下,目标明确的朝着自己爱吃的菜肴夹去。
  朱棣向后靠着椅子后背,摇晃着手中的杯子,说话的同时并未看着朱高炽的方向,眼神里仿佛有另一种情绪正在慢慢酝酿。
  “炽儿,你恨不恨父王?”
  吃得正欢的朱高炽并没有多加思考,一边夹菜一边本能的回答:“怎么会呢?天底下哪有儿子恨老子的说法?”
  朱棣自顾自的说着:“你出生的时候,父王还在中都(今安徽凤阳),那里条件不比北平,你母妃怀着你的时候又生了场大病,所以你从小身体就比高煦高燧要弱。父王找了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来替你诊治,都没能有所起色。父王总觉得对不起你。”
  “父王……”就算不是他的儿子,但这样一番话,又有几个为人子女的不会动容呢?朱高炽放下筷子,终于把埋在酒菜里的脑袋抬了起来,安慰道:“都过去了不是吗?孩儿现在不是好好的?”
  可朱棣像是没听到般,继续述说:“你慢慢长大了,却因为身体不好不能跟其他孩子一样去私塾读书,于是父王找了最好的先生到王府教授课业,你也争气,小小年纪已经学富五车,深得你皇爷爷喜爱,在你九岁那年就给你亲自选了世子妃。”
  朱高炽在听到“世子妃”三个字的时候嘴角抽动了下,却没敢在出声打断朱棣的话,因为他发现不管他怎么出声,朱棣好像都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于是,他似乎只需要做一个好听众就行了?
  “原本我是想让你练习武艺好强身健体,可你母妃担心你的身体,没有同意。所以直到现在……”朱棣特意顿了顿,朱高炽本能的抬起头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才又缓缓开口,“直到现在,你连骑马涉猎都不会。”
  朱高炽夹菜的手猛然一抖,筷子上的鸡翅就这么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掉到了桌面上。
  朱棣睨了一眼那掉到桌上的鸡翅,抬眼看向他,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
  朱高炽额头冷汗直冒,握着筷子的手心也渐渐汗湿,那手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僵在半空中,收不回来。
  朱棣倾身向前,凑到他面前,邪恶的勾起唇角,继续说道:“这次北征,你跟我说,想要去见识一下北国风光,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你说你是朱棣的儿子,就要跟父亲一样骑在马上睥睨群雄,傲视天下。因为你这句话,本王让你去了。可没想到才刚遇到北元军,你就被流箭所伤,坠落马下。”
  朱棣再次停顿了下来,看着朱高炽苍白的脸,把身子退回椅子之中:“医官说那箭直刺你的心脏,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其实有那么一刻,我并没有太伤心,这样一个儿子,对我朱棣来说,没有比有要好得多。”
  朱高炽闻言总算是回过神来,诧异的看着朱棣。
  原来,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子!那么,他的伤心,他的难过,他的心疼,他的宠爱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朱棣继续说道:“当然,我的伤心难过倒也不是装出来的,毕竟死的人,是我的儿子。”
  “那我突然活过来,你是高兴还是失望?”古代爵位是世袭制度,而且传位传长。朱棣是重武轻文的人,对他来说,肯定不愿意将自己的王位传给一个这么羸弱的儿子。所以,以前的朱高炽死去,对他来说,并非是件坏事。他突然很想知道,当朱棣知道他活过来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朱棣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再次拎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在眼前晃了晃,才眯起眼睛开口:“你知道吗?炽儿是不能喝酒的,他的体质太弱,沾酒必醉。”
  朱高炽点点头,一扫刚才的心虚,拎了另一壶酒给自己倒满,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子往朱棣面前伸过去,手腕儿翻转,竟然连一滴剩余的酒液都没有。
  “我的酒量不算好,但你这儿的酒,随便一两斤是没问题的。”既然已经露出了马脚,他也就没必要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不了就是人头落地,再轮回一次。说不定在这里一死,他在现代就活过来了。
  当然,不要以为他酒量有多好,只是他知道古代的酒不加工业酒精,都是纯天然粮食酿造,度数比现代的要低得多,所以才敢放下这样的狠话。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朱棣挑了挑眉,把玩儿着手中的青瓷杯子,低垂的眼睑让人看不出他眼底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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