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他们是被持续的敲门声吵醒的，因为昨天晚上睡的太晚，所以没有按时起床。冉云岫迷迷糊糊地要去开门，陶然按住他：“你继续睡，我去开。”
看到开门的陶然，傅子澈脸顿时黑了：“冉云岫呢？”
陶然看见他自然也没好心情：“他身体不舒服，本来就没睡好，今早还要被人骚扰。”
傅子澈脸更黑，不过听他说冉云岫不舒服，也顾不得和他争吵，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他还好吧？用不用去医院？”
陶然扬眉：“有我在，阿岫的事自然不用你操心！”
傅子澈气得直瞪眼，却找不到话反驳。他也奇怪了，陶然只不过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小屁孩而已，为什么自己在他身边什么都会矮一头的样子？连冉云岫也明显地偏袒他！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怎么样？自己也是他的好朋友啊！
陶然见他瞪眼的样子极具喜感，加上昨天晚上和阿岫也算是初步确定了关系，所以他的心情很好，也不再与他计较：“说吧，有什么事？”
傅子澈一窒，他今天比赛，本来是想让冉云岫一起去的，但现在他的身体不好，他也不能勉强：“没事了，他醒了你告诉他，我去参加比赛了。”
陶然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式，顺便加了一句：“好走，不送。”
傅子澈气呼呼地走了。
陶然关了门，回到床边。冉云岫勉强睁开眼：“是子澈？什么事？”
“没事。”陶然帮他拉好被子：“你继续睡吧。”
实在太困，冉云岫也没多想，一翻身，重新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陶然正坐在旁边用笔记本处理公事。见他醒了，放下电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快去梳洗，一会我们去吃饭！”
冉云岫被他的动作惊得思维停顿几秒，缓过来才想到昨晚自己答应的事，感觉脸部有发热的迹象，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冲进了浴室。
陶然知道他一时间不可能习惯，不过，为了两人的以后，他会尽快让他习惯的。
吃饭的时候，傅子澈几人也回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刘清婉。
她昨天没见到平安的冉云岫，心里一直有些担心，今天比赛完就过来看一下。看到陶然的时候，她小小的惊喜了一下，但陶然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她有些难过。
不过，此时再看陶然与冉云岫之间的亲密，她已经没以前那么敏感。或者因为冉云岫因她而被绑架的缘故，她和冉云岫感觉亲切许多，也觉得有他这样一位朋友是件幸运的事，自然应该好好珍惜。
大家重新坐定，点了餐。冉云岫见傅子澈脸色不好，小心地问另一边的蒋萱：“子澈怎么了？难道没进入决赛？”
蒋萱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子澈已经“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餐具，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在你心中我的实力就那么差劲吗？”
冉云岫觉得自己很无辜：“明明是你自己脸色不好，你怎么能怪我乱猜！”
季扬笑了声：“这家伙一早脸色就不好，我们本来还担心他会影响比赛，谁知道他的一首《暴风雨》弹得激情四射，技惊全场，以小组第一的成绩晋级决赛。反倒是蒋萱这小丫头差一点与决赛无缘。”
“是吗？”冉云岫有些乐：“今天没去看比赛倒有点可惜了，我可从来没见过子澈爆发的样子。”
陶然听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幸亏你没去，如果去了，可能他也没机会爆发了。”
“什么意思？”几人都没听明白，只有傅子澈狠狠剜了他一眼。
陶然耸耸肩，没回答。
冉云岫见他不想说，也不再问。转向刘清婉：“你的成绩怎么样？”
“我被淘汰了。”刘清婉笑了笑，却没有太难过的情绪：“我和蒋萱一组，以我的实力，我也知道想进入决赛有些困难。不过这样也好，以后我就可以放松地看你们比赛了。”
蒋萱道：“你的实力不错了，而且你毕竟还小。听说今年你会进入法国国立音乐学院学习，等下次再见你出场，肯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刘清婉笑着点点头。
“那季扬你们呢？没问题吧？”
季扬耸了耸肩，李良辰也只是笑了笑。只有佟佳雪开了口：“他们两个都晋级了，只有我被淘汰了。”
“啊……”冉云岫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觉得今天自己真的很会捅马蜂窝。
佟佳雪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别担心，我没太放在心上。不能晋级是因为我实力不够，这次比赛虽然不是高规格比赛，但参赛的选手中实力强的也很多。正因为有了比较，我才更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这样才有继续前进的动力。”
冉云岫冲她做个不好意思的鬼脸。
季扬忽然扬眉一笑：“我可还记得中国区域选拔的时候，子澈说你的实力就算参加更高规格的比赛也不在话下，那时候觉得你们在吹牛，不过现在也明白，虽然你的年龄最小，但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我们了吧！”
李良辰几人倒是不知道有这一出，听了他的话都惊讶地看向冉云岫。虽然知道他的实力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个地步。
冉云岫笑道：“实力的高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判断的，只不过每个人对不同作品的理解不一样，弹出来的感觉自然也不同。我敢大言不惭地说我绝对有实力参加更高规格的比赛，但我不敢说自己的实力远远超过你们。这是两种概念，不同人心中的标准也不一样。”
他的话一出，席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些天相处下来，几人自然知道他不是会说大话的人，也不是一味谦虚作伪的人。所以这一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几人都知道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也认真思考起来。
李良辰沉吟了一下开口：“虽然很多领域都有天才，但我一直觉得学钢琴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练习，不可能只因为有天份就可以掌握的。但现在，我是不是要推翻我以前的想法？”因为眼前坐着的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似乎只能用“天才”来解释。
陶然笑道：“我和阿岫从小一起长大，外人或许只看到他的天份与小小年纪取得的成就，但我却一直都有看到他的努力。他三岁开始学琴，除了每天必要的功课，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练习钢琴上。他年纪是小，但练习的时间却要比很多成年人摸琴的时候都要多。所以，我认为，你是需要推翻以前的想法，但不是有天份的人不需要练习，而是他拥有天份又付出了大量的时间来练习，这才使他获得了突出的成就。”
冉云岫睁大眼睛看着陶然，他可从来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彼此知根知底，他的确拥有别人所无法比拟的先天条件，但如果他不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练习，时间洪流所隔断的技巧也会随之遗忘。这点他自然知道，但没想到陶然也这样理解他，并肯定他作出的努力。
心情激荡下，他轻轻握了一下陶然放在腿上的手，陶然回握了一下，笑着看他。
冉云岫想挣脱，陶然却用了力抓紧。他飞快地扫了身边的几人一眼，幸好几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两人的互动。
“对于学钢琴来说，什么算是天份？”刘清婉的喃喃自语让几人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她脸一红，道：“我是觉得，不同领域的天才所拥有的天份一定是不一样的，那拥有怎样的天份可以让人在努力下提高自己的钢琴实力呢？”
几人看向冉云岫，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他能回答。
冉云岫已经把手挣了出来，听到刘清婉的问题，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道：“最重要的，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对钢琴的执念。正是那种喜爱着钢琴的强烈信念使我主动选择了钢琴，在最初大量的枯燥的练习中也是因为对它的喜爱而坚持没有放弃。”
“再有的便是一个人先天的思想，这决定了他对每首钢琴作品的理解。就像贝多芬的《月光》，许许多多的著名钢琴家都演奏过这首作品，但没有一个人给人的感觉相同，甚至同样的人不同时间的演奏也不会相同。你们不能说这些演奏家的实力不行，但仍然有很多人不能接受他们所演绎的《月光》。”
“那些致力于研究贝多芬作品的人一直在寻找属于‘贝多芬的声音’，但怎样的声音是最接近贝多芬的声音？贝多芬只有一个，他所演奏的作品所要表达的应该只是他自己心中的音乐。所以，我想，我们弹钢琴，不管是弹奏那些伟大钢琴家的作品，还是我们自己不成气候的曲子，我们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我们对钢琴的喜爱，想要弹的也是我们自己理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声音。”
“当然，也有一些人学习钢琴是为了附庸风雅。这样的人，不管弹得再好，也只是越来越与作者本人接近，这就好似一场模仿。我们最初的开始，都是一场模仿，但不能永远都在模仿。著名的画圣齐白石老人说‘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就是这个道理。”
“这样的思想每个人都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取得成就。或者这种善于利用自己思想的能力也是一种天份呢！”冉云岫笑着结束了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