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其实弹琴的那个人水平算不错的，听在普通人的耳里，都觉得很好了。不过，像冉云岫这一类专业钢琴的人，总是很难忽略钢琴曲中的某些不完美。当然，这并不是说像他们这些人不会犯错误，相反的，一些有难度的钢琴曲，他们都要花费相当长一段时间去练习，而且还不一定能够熟练，出现错误自然是难免。
他们只是在弹钢琴或者听别人弹奏的时候，习惯性地用自己的标准去听去鉴赏。时时刻刻要求自己力求完美。
一曲终老，稍微停了几秒钟，钢琴声又响了起来。
听到这首曲子，冉云岫扬了扬眉，竟然是二姐的那首《最初》！想想这首曲子已经面世三年多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听到。
他笑了笑，看来这首曲子的确挺受欢迎。听着听着，不仅手痒。
平时的练习，他每天弹琴至少四个小时以上。这两天一直没机会接触钢琴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到钢琴就在眼前，真真挑起了他弹奏的欲望。
想到就做。他一口喝完了咖啡，起身走到前台，和服务员说了两句。服务员喊来的经理，经理可能也收到了通知，知道要对一个少年大开方便之门，所以并没有为难。当正在弹奏的曲子结束后，经理就对正坐在钢琴前面的那个人吩咐了两句，那人点点头，站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冉云岫走上前，和那人正好错身而过。是个女子，二十来岁的样子，很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很漂亮。不过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的目光却含着淡淡地不屑和嘲讽。
冉云岫一愣，随即一笑，没放在心上。
李婷以前是国内某家音乐学院的学生，毕业后参加过几场钢琴比赛，虽然没有获奖，但水平确实不错。后来自己开了家钢琴班，也在两家咖啡厅里兼职。
今天在这家咖啡厅弹琴，没想到刚开始没多久，经理就让她停了，说是有个少年想试试。她心下明白，一定又是哪个富家少爷想来炫耀自己。看到错身而过的少年，虽然惊讶于少年出色的外表，不过这并不能让她改观。所以，看向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了些不屑与等着看好戏似的嘲讽。
冉云岫坐在琴凳上，呼口气，回复到弹琴时的状态。先弹了几个音符试音，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自从开始在音乐会上演奏，他弹琴所用不是施坦威也是差不多的世界名琴，其音色自然是一流。这里的钢琴自然比不上。
不过，也算是差不多了。
收拾好心情，手指一动，一段如流水般流畅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是贺绿汀的《牧童短笛》。
这是一首富有浓郁的中国风的优美钢琴曲，虽然只是一首六级的曲子，但难度并不低。因为双手分别是两条独立的旋律，所以极不容易弹好。
而且这首钢琴小品旋律很动听，清新流畅，像是清澈的小溪欢快的流淌，写意动人的旋律让人听了身心愉悦。
李婷吃惊地张大了嘴。
比起咖啡厅里的其他普通客人，她起码算是半个专业，自然知道这首曲子的特点。她自己也弹过这首广受欢迎的钢琴小品，不过就算弹得再流畅，却总是不能达到让自己也满意的程度。
可眼前这个被她看不起的少年，竟然弹得如此熟练！如此动听！
她仔细看了看少年的神情，轻松自然，嘴角带笑，整个人好像沉浸在曲子里。少年的双手在琴键上灵活地跳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
她心下叹了口气，收起自己不屑的态度。这个少年的钢琴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她。她不仅为自己刚才的轻视感到羞愧。
咖啡厅里的的客人从这首钢琴曲响起时就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谈话，侧耳倾听起来。动听的旋律带给他们忙碌的生活中悠闲的享受，不少人听着听着嘴边就带了微笑。
一曲结束，欢声雷动。
经理也有些惊讶，他本来也只是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公司高层的亲属，想用弹钢琴来吸引目光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弹得这么好！平常客人们聆听钢琴并不经常鼓掌，他们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情调，偶尔赞赏的话也只是轻轻拍几下手。而眼下，竟然所有的客人都面带微笑鼓起了掌！
这个少年还真是不简单！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冉云岫微笑地站起身，左手扶着琴身微微鞠躬，行了个致谢礼。转过身对经理和李婷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出了咖啡厅。
他原本想着多弹一会，不过想到然少应该也快完成工作了，还是上去找他吧！
刚出门不远，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冉云岫！”
他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到两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女站在那里对他微笑。他疑惑地看着他们：“是你们叫我吗？”
“是的。”一个头发微卷的少女对他微笑，脸庞如同女神雕像一样白晰美丽，眼睛中波光潋滟，闪着动人的光芒。
冉云岫不由自主地为她的美丽赞叹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们啊！”
满脸英气动人的短发少女被他的样子逗笑：“我叫沈帼英，她叫刘清婉。她是你的钢琴迷哦！呵呵！”
“是吗？”冉云岫笑了。参加音乐会的时候的确有不少人大喊他的名字，自称是他的琴迷，他对别人能喜欢他的钢琴感到很开心。没想到今天会在然少的公司里遇到自己的琴迷之一，说不高兴是假的。
“谢谢你喜欢我的钢琴！”他说的很真诚。
刘清婉微微一笑：“刚才我有在咖啡厅听到你弹的《牧童短笛》，你弹得真棒！我也是学钢琴的，希望能得到你的指教。”
“呵呵，谢谢！”冉云岫道：“说指教不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倒可以交流一下。”
沈帼英笑了：“当然有机会。我们也是方然的朋友，知道你最近会回国，清婉早就盼着呢！”
方然？冉云岫好一会才明白是指陶然。他没听然少提过有两个这样的朋友啊？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只道：“我现在正要上去找他呢，你们要一起吗？”
“好啊！”两人点点头，三人便一起上了电梯。
陶然刚处理完工作，正准备给冉云岫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三人就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沈帼英和刘清婉，他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最近两人常常来找他，所以对于她们的到来，他也没多大反应。他只是奇怪，自己并没有向阿岫提过她们，他们却好像认识一般有说有笑。
看出了他的疑惑，冉云岫说道：“我刚才在咖啡厅喝咖啡时，一时手痒，就弹了会钢琴。正好被她们听到。她们说是你的朋友？”
原来如此，陶然点了点头，重新为三人作了一下介绍后，又对冉云岫道：“阿岫，清婉可是你的忠实FANS，她那有你参加的所有比赛和音乐会的DVD。”
“真的？”冉云岫惊讶地看向刘清婉，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我没想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沈帼英嘻嘻笑着对陶然道：“哈哈，没想到你有一个这么容易害羞的朋友！”
陶然没接话，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冉云岫的头发。
做这个动作时，他的眼里完全没有平时的疏离，只有满满像要倾泄而出的温柔。被揉乱了头发的冉云岫也只是笑着给他作了个鬼脸，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旁边的沈刘二女却十分惊讶，陶然平时对她们不错，但就算是微笑着她们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距离。本来她们以为这只是他的性格使然，虽然无奈，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刚才陶然对冉云岫的宠溺温柔，她们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这才是他对亲近的人的真正态度？
沈帼英只是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想人家毕竟是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交情，也就慢慢释然了。而刘清婉看着陶然温柔的神色，心中有些酸酸涩涩的疼痛。十三岁的少女，初恋的心情，在这时候愈发清晰纤细起来。
因为这种疼痛，她再看冉云岫时，就没有了刚才看偶像似的欢喜崇拜，反倒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
晚上洗过澡躺在床上，冉云岫开始询问关于刘清婉的事情。起初陶然还漫不经心地回答，后来见他一直追问，心里便升起警觉。
“为什么一直问她的事情？”陶然皱眉，不会是对那个小丫头有好感了吧？
冉云岫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他是觉得刘清婉有些奇怪：刚开始见面时，她对自己很热情，还说希望自己能指导她弹钢琴，可是后来他们从公司出来去吃饭时，他就感觉她态度的变化。刚开始他也没在意，不过后来四人一起来到刘清婉的家，沈帼英拉着然少去试招，自己和她就在琴房里弹琴。
不过，刚开始说要请他指教的是她，后来可以弹琴时却拐着弯问他和然少的事情的也是她。到了最后，两人根本没怎么弹琴，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上了。后来然少他们来找他们时，他有点模糊的发现，她对陶然有好感，而对自己，带有……敌意。
那种前后态度的反差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的确能感受出来。
所以，有些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