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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揣测

书籍名:《清风》    作者:猫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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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胤祈一怔,随即便笑道:“奴才不敢说不是,不过,这其中自然也有些奴才自己的心思的。弘昼和三阿哥,毕竟是兄弟俩,一家人彼此间还是亲近的。奴才说的话,做的事儿,大都还是为了奴才自己的本心。说句不中听的话,奴才和三阿哥,也算是积怨已久,不纯是为了弘昼……是以有些做得偏颇了地方,还请皇上教训。”
雍正却是微微一笑,道:“朕倒是没什么好教训你的了。只是,你行事为人,却很有些朕年少时候的品格儿。若是圣祖皇帝还在,怕是少不了你也要跟着被劝诫一句戒躁用忍。”
他一手托腮,一手翻着桌子上的奏章,刻意放缓了语速,道:“二十三弟还是年纪小了些,心气儿高。须知道,有些事儿,是急不得的。”
胤祈不知道雍正跟他说这些,是个什么意思,又是为了什么。一头雾水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要说起来,他做的事情,也不少了。起码算计弘时的那一回,就不是件小事。
拔出来了高慧这个在身边的不定时炸弹,除了隐患;又顺带着让弘时吃了亏,打击了雍正目前最年长的儿子,让他声名狼藉;还借着雍正的手打击了高慧背后的势力,不论高慧究竟是诚亲王那边的,或是弘晰的人,他们两边都没有讨好。
可是这事儿在雍正眼里,就不会是他乐见的了。
年幼的弟弟有太多的心思想法,居然还能算计了自己年长的儿子。这样的一个弟弟的存在,对于日后皇位的顺利传承,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并且为人君者,当了别人手里的刀,被借用了势力,这也是极大的忌讳。
若是雍正知道弘时和高慧的事儿,是自己算计了的结果,那么他会如何处置?胤祈小心抬眼看着雍正,却见他模样平和,分毫没有情绪波澜,当真看不出他究竟知道不知道。
实则雍正为什么特意把他叫过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胤祈也很不明白。一时间胤祈只想让雍正更直接一点,挑明了说。直截了当的,不是才符合雍正的脾气吗?
而雍正所说的,操之过急的,又是他做的什么事?
胤祈抿着嘴唇,只是低着头。既是不知道该如何答话,那便当真不好说什么了。
雍正正色道:“你却是也别不信朕的这句话。日后咱们自然见分晓。”
说完便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读书吧。”
胤祈只得应了一声,告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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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胤祈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好似是做梦一般没有什么真实感。
雍正特意把他叫到这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说那两句话?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了。雍正没有这么无聊啊……
他心里隐约觉得雍正在意指什么,雍正一定是隐含着什么意思的。可是翻来覆去地想,却又猜不透究竟那意指的,隐含着的,会是什么。
前面弘昼站在路口,正和旁边一个小苏拉说着什么,瞧见了胤祈,他就摆摆手让那小苏拉走了,然后迎了上来,问道:“二十三叔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想着,皇上寻你是要教训些什么话的,怕是要好一阵子等了。”
胤祈便握了握他的手,笑道:“那你怎么不先回去?还在这儿等着我呢?”
弘昼叹道:“来这边儿原本是我的主意,结果没蹭着好吃的,还被吓了一回。这还连累得二十三叔被皇上叫去说话了,我要是先走了,可不是忒不义气。”
胤祈忍不住笑,道:“你当是这在说书讲话本呢?还义气。”
只是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动,忽地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所谓的为时尚早,急不得的事情……难不成是说,他和弘昼……
这么说来,雍正却是有些不满他们太过亲近了?
不由得胤祈便想起来当年裕亲王一脉渐渐没落的缘故,和廉亲王过分亲近,说不得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胤祈一时间想得入神,直愣愣地盯着弘昼看。
弘昼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看了看自己周身打扮,很是纳闷,问道:“二十三叔,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倒是叫我浑身发毛!”
胤祈正正反反想了几回,抬手按着弘昼的肩膀,才想要说话,那边却匆匆忙忙跑过来一个人,近了瞧,不是张振春还能是哪个?
张振春一路跑到了胤祈和弘昼面前,这才止住了脚步,喘着气道:“爷!不好了!京里头传过来消息说,李德全爷爷剪了辫子,说要殉了先帝爷!”
因先前的情分,胤祈也之前专门着人探问些李德全的消息。此时康熙没了,李德全的身份也就顿时变了,倒是没有几个人还注意他,消息倒是好打听的。
按说康熙过世了,他身边伺候的那些个太监们,约莫也就只有殉葬和守灵两条出路。只是某些太监,不止是康熙一个主子,自然就另有出路。
譬如邢年,如今他仍旧是总管大太监,在雍正跟前儿当差,一样的体面。
然而魏珠此人,从那日守灵时,因为宜妃跪在了太后前头,雍正呵斥了他,命人拉下去教规矩之后,却是再没听说过他的消息。约莫是他知道了不该他知道的东西,或是他果真如胤祈所想,脚下踏着的船太多了,终于落水。
而李德全,却是再没有第二个主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帮着打点他的前途,保下他的性命。张振春说他要殉了康熙,估计也不是假话。这时候李德全的确是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他在康熙身边几十年,知道的一些个内幕隐秘,大概比雍正还要多些儿。就算是他不想死,很多人也不会愿意让他活下去。
再加上他对康熙,的确是忠心耿耿,心眼儿里头,大概只有康熙一个人。康熙过世,怕是李德全比康熙的儿孙们哪一个都要伤心。
且他并没有在康熙过世之后就立即寻死,能撑到这会儿才说要殉葬的事儿,大约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得清楚了。
胤祈回想了一遍当初康熙还在时,和李德全说过的一些话,李德全对康熙打从心底的关心,不由得叹气。
然后才点了点头,道:“怕是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不然也不能让这话传出来。李谙达是真正对先皇忠心的,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啊……”
想了想,胤祈便道:“张振春,你去寻雨红,拿二百两银子,送去给李谙达做个装裹吧。对了,原听说他收了个孙子养在外头的?你去打听打听那孩子的品性,若是好的,跟嘉郡王招呼一声,也给他个前途,算是让李谙达安心了。”
又转脸问弘昼道:“你有什么要吩咐的,也一总跟张振春说了。好歹李德全也是在先帝爷身边这么些年的,替咱们做子孙的伺候先帝爷,咱们也表表心意。”
弘昼点了点头,却又道:“只是怕是皇上不会准的。李德全可别心思太憨实,说出来话就直接死了。不然死了也是白死,兴许也不能葬在先帝爷身边儿。”
见胤祈看他,弘昼便道:“记得先前听人说过,是康熙十三年的时候,先帝爷废了人殉的规矩不是?前几日廉亲王来回丧仪的事儿时,皇上还提起来,说是奴婢也不要殉了才好,这才是先帝爷的仁慈。此时若是李德全殉了,可不是皇上的话都是白说了?”
胤祈听了,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真是,人在宫中,身不由己,死都不能死啊。李德全一片忠心,只是在雍正眼里,怕只是对康熙和他自己名声的妨碍。
弘昼又道:“不过想着李德全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先放出话来。约莫这时候皇上也是得了信儿了,就端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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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李德全是没有死成,雍正让他去奉先殿看着康熙的牌位去了。因着李德全,雍正又想起来慈宁宫宁寿宫两处,还有先前在孝惠章皇后,也就是博尔济吉特氏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些个嬷嬷宫女,此时也尚未安置,雍正又安排了这些个嬷嬷给康熙的皇子们奉养。
胤祈身边终于有了教养嬷嬷,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过好在分派过来的,是他年幼时带过他的金嬷嬷和太后身边脾气最好的胡嬷嬷。这两位又是没了靠山的,自然也就客气许多。
因又有了外人,有些话胤祈想了想,也还是没有再说。只是他自己却是小心了许多,平日里说话做事,与弘昼相处时,都更加注意了分寸。
毕竟是叔侄不是兄弟,太过亲近了要惹来忌讳,可当真就坏了事了。雍正当时告诫的话,不论他是不是觉得胤祈为弘昼筹谋的太早了,是以表示警告,或是他其实是别的意思,胤祈觉得,都是应当小心的。
自来小心无大错,便就做个谨慎的人吧。
至于弘昼会不会心里别扭难受,觉得胤祈是和他疏远了,不亲近了——胤祈觉得,弘昼对他,尚且没有他嘴上说的那么深厚的情意。
也是在深宫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弘昼的话——特别是涉及感情的那些话——听在耳朵里,能信个五分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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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春天短得很,乍见花开,又见花谢,转眼就到了夏日了。
初夏时候,却是忽然间就热起来了。不过是五月份,却好似是盛夏时节了,热得人心里头都直发慌。
这几日请安时瞧着,雍正又瘦了好多。他原本就苦夏,这些天的忙活,又是百上加斤。京畿大旱,朝政繁忙;追查亏空的事儿仍旧悬在半空中,时时刻刻需要人操心;西北那边不安稳,偏生前几日太后又病了。
麻烦事儿一总地赶到了一块儿来,眼瞧着雍正脸上都瘦得陷进去了,但凡是见着他的人,都要担心。
胤祈自然也不例外,且他心里还存着另外一件事儿。
按照历史上的时间,太后就是在这一年的这个月份过世的。
穿越过来也有九年多了,胤祈原本就不怎么了解清史,此时更是忘了好些事情。只记得德妃,如今的太后,该是雍正元年五月份过世的。似乎是因为,历史上的雍正让十四阿哥在景陵守陵,不许回京,太后才又气又恼,一病不起的。
原本想着,此时十四阿哥已经封了恭亲王,这几日还正缠磨着雍正,想回西北去,怎么也不能立即就被遣去景陵。太后应当也不会因此和雍正置气,然后就病了死了的。
可是好端端的,城里却又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且听话音,好像病得还不轻,已经好几日都昏昏沉沉,很有些当初康熙要下世时的光景儿。
胤祈看着雍正担忧的模样,他自己更是心中惴惴。
料想着已经改变了一些历史上的事情的,可是又隐约觉得,历史总是要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的——好似做了那么些事情,都是无用功而已。
若是只能改变一些历史上无关紧要的细节,却不能改变关键人物的命运,那么,就更加不用提改变这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未来了。
难道说,历史真的有自己的纠错系统?
胡思乱想之中,胤祈跟着雍正回到了京城。太后病了,雍正即便是皇帝,也仍旧是做儿子的,自然是要表示孝心,到床前侍疾的。
回京的第一日,胤祈也跟着到了宁寿宫。太后床边,恭亲王十四阿哥已经守着好几日了。门口通报说皇上驾到,恭亲王也迎了出来,离得大老远的就能瞧见两个黑乎乎的眼圈儿,看模样也清减了不少。
等雍正叫起了,恭亲王起身。看清了雍正的模样,他却是一怔。
随即就近前两步,眼神关切,道:“皇上……万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太后身边,横竖有奴才在,皇上只用操心了朝廷上的事儿就成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尤其是皇后那拉氏,更是拧着帕子一脸尴尬。这话原本该是她说的,却被恭亲王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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