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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页

书籍名:《枯荣遗梦》    作者:兰色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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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何言‘教训’二字,先生言过了,呵呵,快请坐吧。”子络打了个哈哈,请孟忻就坐,便拉著我回到一旁坐下。
  
  见我们坐下了,众人方各自落座。两名丫鬟端上热茶,我与子络上前向爹娘奉茶。娘目中湿润,喜笑颜开,接过茶碗浅酌一口,而後一人一个红包。爹与娘一样高兴,只是那满眼的激动与欣慰全是对著子络的。不禁心中略有失望。看来爹对我注定不会有多少关爱之心了。
  
  在爹心里,最疼爱的孩子永远都是二哥,即使二哥已不在人世。
  亦或许,是因娘太疼爱我,所以爹才对我不喜麽?
  
  子络似是发觉我心不在焉,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回神浅笑,随著子络回到一旁就坐。
  坐下之後,子络拿出礼帖呈上,丫鬟接过去呈给爹,爹娘分别看过,而後收起礼帖,满面红光的请众人前往偏院祥荣堂品茶听戏。
  
  我对茶其实并不喜,也不懂品茶。看众位亲戚都是冲著子络来的,我也不胜其烦,干脆借探望柳儿为由遁走。
  
  认识我的人大多都知道我不喜应酬,让我坐在这里陪他们说废话,还不如让我去念四书五经。子络更是清楚,便也不勉强,很痛快的放我离开。我想他在这种场合应是如鱼得水的。
  随我一同离开的还有夜星与曲儿宏儿。夜星也是很讨厌这种场合,曲儿则是要跟随在我身边伺候的。
  
  宏儿头前引路,我们出偏院入内院,一路来到宏儿柳儿夫妻住的小院子。这院子我曾来过两次,都没进去过。
  
  来到正房门前,宏儿上前掀起棉门帘,并大声招呼屋里的丫头说三爷来了。我停住脚步,侧头说道:“怎麽还叫我三爷,该改口叫三哥了。”
  宏儿一愣,之後受惊似的动弹几下嘴唇,却没能叫出来。
  
  我摇摇头,他也就这点出息了。
  
  进到屋内,两个小丫头急忙问安端茶。我没理会,转身往里屋走去。曲儿赶上来掀起门帘,我迈步进屋,看见头戴浅红色巾帕一幅弱柳病容样的柳儿,在婆子的搀扶下准备下榻行礼。
  眉头一皱,急忙上前扶住柳儿道:“身子都这样了,还不好生躺著,做什麽爬上爬下的。”
  柳儿闻言战兢兢抬起脸往我左脸处看,原本一双晶灵杏仁眼如今却红红肿肿梨花带泪。我与那婆子将柳儿扶回榻上,歪在一团软绵绵的锦被上盖上被子。却见柳儿看著我的左脸直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似是看傻了。
  
  婆子掩口偷笑,而後行礼退下。我转身坐在榻边,让柳儿看个够。柳儿的心思在那年与尧君成亲後我就知道了,还是她亲口提醒我的。这次因看到我的左脸吓得差点小产,恐怕也是因为那点埋在心底的心思作祟吧。
  
  忽的,柳儿眼中滚下两滴泪珠,伸手轻轻摸摸我的左脸,哽咽的说:“三爷,您的脸,好了啊。”
  
  我微微笑笑,道:“还叫我三爷,应叫我一声三哥了。”
  柳儿闻言垂下眼帘,收回手,拿起汗巾沾沾眼泪,苍白的小嘴蠕动著小声说:“明明小人家一岁……”
  
  翻白眼,“那就还叫三爷!”
  “三哥。”柳儿低下头,软软轻轻的叫了一声。
  我扬起笑脸,给她掖掖被子说:“好生养著吧,这次我回来带了不少上好的补品,一定能让你平平安安的生下个大胖小子!呵呵。”
  
  “多谢三哥,”柳儿低著头轻声说:“希望三哥不要怪罪宏儿。”
  我笑著摇摇头,看著一身幽怨之气的柳儿说:“他又没做什麽对不起我颜家的事,我为何要怪罪他。”

207. 逝者来信
发文时间: 08/06 2010
  说话间婆子端著一碗药进来,我问这是什麽药,婆子说这药是孟忻先生昨日给柳儿诊脉後开的保胎养身的药。
  
  一听是孟忻开的药方,我便大为放心。伸手拿过药碗,亲自喂柳儿喝药。柳儿小脸发红,别过脸去说什麽也不让我喂。我说她伺候了我好几年,如今也该我伺候伺候她。再者说她如今已是我的干妹妹,爹娘的干女儿,自然享的我的伺候。
  
  听我说了一大堆理由,又见我这麽坚持,柳儿便红著脸转过来让我喂药。可没喂几口,柳儿便掉下眼泪,求我把药碗给她一口气喝下去算了,因她实在受不了一口一口的喝这麽苦的药。
  
  我恍然大悟,又啼笑皆非,原来我的一番好意,竟让人家如此难熬。
  柳儿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转手递给一旁候立的婆子,一边用汗巾沾沾嘴唇,一边在矮几上拿了一颗酸枣蜜饯塞进嘴里。而後脸上便显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软软的倒回身後靠墙的锦被上依著。
  
  我笑问她我的这张脸如今是不是“美貌如仙”了,柳儿闻言翻起眼睛注视我一时,之後“扑哧”一笑,说的确美貌如仙,不愧为“宵凌王妃”。还说如今宵凌王娶了我这个男王妃,说不得没多久就要出个男皇後了。虽然柳儿的话是说来打趣的,我却觉得不无可能。皇上与云青佟会有圆满结果麽?
  
  宏儿忽然掀帘进来,见我和柳儿有说有笑急忙低下头,嘴里“三,三,三”了半晌也没叫出下面的字来。柳儿瞪他一眼,斥了句:“看你那点出息!”宏儿听了便满面通红的把那个“哥”字挤出来了。
  
  我笑问宏儿什麽事,他说孟忻先生在外求见。我挺意外,没想到孟忻会独自找上我,便让宏儿留下陪柳儿,而後从里屋出来。
  孟忻正在外屋门口而立,见我出来先是行礼,之後说要与我单独说话。我心里有了计较,想会不会是孟梓先生有什麽话留给我。
  
  披上裘衣,引著孟忻往我的院子去。既然有重要的话要说,自然是到自己的地盘比较放心。
  一路快步来到我的院子,只见院子里外都有跟来的王府侍卫把守。见我领著人过来,众侍卫齐齐见礼问安,其声势浩大,把孟忻吓得一哆嗦。
  
  不怪孟忻害怕,即使是夜星,也是一脸的不舒服。这六十名侍卫虽说人数不多,可个个凶神恶煞,煞气凛然。很明显他们杀过不少人。这一身的萧杀之气是装不出来的。也亏我上过战场杀过敌,才对他们的气势没什麽感觉。
  
  进到屋里,曲儿去沏茶,我招呼孟忻就坐。夜星知道我们要说话,问要不要他回避。我说不用,没什麽事不能让他知道的。夜星听我这麽说十分高兴。
  都安坐下来之後,我问孟忻先生有何话要说。孟忻看看夜星,低头叹了口气,说他爹孟梓先生其实是抑郁而终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心里立刻就猜出个八、九分。接著孟忻便拿出一封书信放在几上,说这是他爹临终前由他代笔写的,并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我手上。看著这封没有拆封的信,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一定是与二哥有关。
  
  伸手拿起信,那边门帘一响,曲儿端著热茶进来。我吩咐曲儿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曲儿上过茶後便答应著下去了。
  见曲儿离开,我慢慢撕开封口,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信笺。将信封放在几上,展开信笺,竟然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纸。
  
  转眼看一眼孟忻,孟忻又叹口气,端起茶碗喝茶。转回目光,一行一行仔细看下去。
  才看了第一页,我便看不下去了。因第一页上说,孟梓先生此生唯一的一件愧对天地良心的事,便是没有治好二哥的病。其实,他是可以治好二哥的。
  
  我猛然将一叠信纸抓做一团,双手有些颤抖,胸口有些闷痛,眼前有些发晕。虽然这个可能早已有所预料,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却仍是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想当然耳,凭伊斯莫能制出如雪莲圣丹这般的神仙丹药,而他又是孟梓的师弟,那麽孟梓的医术自然非常了得。不然他怎会将娘数年的难疾,只用一年多的时间就根除了?
  
  “大哥,你没事吧?”一旁传来夜星担忧的声音。
  我缓缓摇摇头,缓缓站起身,转眼看了孟忻一眼。这封信是他代笔的,也就是说,信里的内容他一清二楚。
  
  孟忻见我看他,站起来拱手一礼,道:“三爷,此信只有亡父,在下,以及三爷知道。”
  我点点头,转回目光,将手中信纸塞进袖子里,说道:“我出去走走,不必管我。”说罢,慢慢走出屋子,纵身跃上房顶,向埋葬尧君的棺木处纵跃而去。
  
  虽然那里已经空空如也,虽然可能连尧君的玉坠也不在了,可我现在却只想去那里。在那空空的坟墓前,我会有一种尧君就在身边的感觉。
  尧君,就像我的一个美丽又凄惨的梦。然而我的内心却十分想依赖他。
  终於来到埋葬尧君的地方,那墓碑上斑斓不堪,上面的字迹也不大清楚了。但我知道,那字迹依然是“妻张尧君之墓”。
  
  面对墓碑盘腿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信笺,忍著心中的不适继续看下去。
  这像是一封自悔书,又有些像爹写的那种自传。上面从孟梓被叔父强行请去开始记述,一直到抄家前孟梓回家,之後因心生愧疚抑郁成疾为止。孟梓似乎并不知道我们家被抄家的事,从信上看,他以为我与尧君依然是夫妻。
  
  他在信里为尧君求情,求我知道真相之後,留尧君一条生路。他说尧君天性善良,走这一步是迫不得已。说尧君颇有医学天赋,若是就此断送太为可惜。
  
  孟梓先生与尧君都不是奸恶之人,他之所以让孟忻将书信给我,是想我与尧君真情真意,可以替尧君求得生路。殊不知尧君早已离我而去,如今连他留给我的唯一念物也被我埋入棺中。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无意识的盯著墓碑发呆,无意识的将手中一页页的信笺团成一团塞进嘴里吞吃入腹。这封信不能落入他人手中,更不能让爹娘知道。就让这件事随著孟梓先生的逝去而逝去吧……

208. 中计
发文时间: 08/07 2010
  恍恍惚惚的往回走,脑中一幕幕出现自从孟梓与尧君到我家之後的种种过往。那心事重重的神色时常挂在尧君秀美白皙的脸上,如今回忆起来,仍是不免令我怦然心动。
  呵呵,只要尧君还好好的活著,我也就安心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笑出来,抬起头一身轻松的往家走。新年的阳光是那样灿烂温暖,空气中到处飘扬著饭菜香味。
  饭菜香味?
  
  我仰脸看天,日头竟然已经转到正中了,急忙运起轻功往家飞纵。子络找不到我的人,恐怕要生气的。
  
  不大会功夫,我便落到离家不远的一棵树上。正想著再跳两下就能进家里的後院了,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面墙後躲著一个人,那人正扒著墙边往我家门口探头缩脑的张望。
  
  我立在树枝上仔细打量那人的背影。那人的背影很熟悉,一身儒生白袍已经快变成黑袍了。这不是因为衣服本来就破旧,相反衣服很新,似是因为在地上打了滚才脏成这样的。那人一头顺直的长发,也是乱糟糟的绑在脑後,就像是好几日没有梳过,又被风吹日晒成那样的。
  那人似乎很心急,张望半晌又不敢过去,而後缩回头靠著墙无奈的望天。这回我总算是看清楚他的脸,而看清楚之後,又让我吃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竟然是湘琴!
  
  他怎麽会落魄到如此境地?他在我家附近是想找我家求援麽?但又惧怕被抓住,所以不敢过去叫门?
  
  动念间跳下树枝,双脚落地的声响惊动了湘琴。当他看到我从对面的树下向他走过来时,瞠目结舌的一幅看见鬼的模样。
  
  “湘琴,你这是怎麽了?怎麽在这里?”我走上前去奇怪的问。
  湘琴瞪著眼睛看著我呼呼的粗喘几口气,似乎很紧张,又似乎在惧怕。而後他转脸小心的看看我家门口,见除了守门的小厮并没有别人,便转回脸咽了口口水,猛的抓住我的双臂说:“三爷,请,请你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不明白的打断他说:“该用午饭了,不如你先跟我回家,沐浴一下换身衣服……”
  “不!三爷!你现在必须立刻跟我走一趟!要来不及了!”湘琴忽然发疯似的大声说,拉起我便跑。
  
  别看湘琴一幅单薄狼狈的模样,他的手劲还挺大,想来也是习武之人。他跑的很快,脚步颇有章法,很像是一门独特的功夫。只是火候还不到家,明显脚步虚浮。
  我并没有挣脱湘琴,也没有阻止他拉著我跑。以我对他不多的了解来看,若是没有很严重的事,他不可能这样惊慌失措的。
  
  我们二人跑出了村子,顺著往镇上去的路跑下去。跑到一半的时候,湘琴拉著我往下一转,跑入路旁的一条荒凉小道中。
  
  这个地方我知道,虽然没有去过,却知道这条荒凉小道的尽头是一座荒废的破庙。为什麽这庙会荒废,据传闻这庙里死过人,而且是女人,而後就开始频繁的闹鬼,而後便荒废了。
  穿过一片坑坑洼洼的废弃的屋舍,来到後面黑漆漆阴森的破庙。这破庙很大很有规模,想来当初香火好的时候也是一座壮丽的庙宇。
  
  进入破庙的大门,正对著大门的是一座三层庙堂。庙堂的门都塌了,歪歪扭扭的挂在门框上。一阵阵冰寒的阴风从庙堂里吹出来,还真有点让人寒毛直竖。
  湘琴没有停留,拉著我从左边的拱门进入後院。後院比前院的庭院更大,四周黑洞洞的都是三层的庙堂。
  
  待跑到庭院中央,湘琴总算是停下来了。他回过头看我一眼,眼睛红红的,眼睛里湿湿的,却什麽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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