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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莫清溪抱着笔记本窝在温亦茗心爱的柔软沙发里修文。修了文以后，将它和一封信发到了若乐发文最多的出版社。
就在莫清溪趴在屏幕前看一些关于温亦茗的小道消息时，方希文就打电话告诉莫清溪他在楼下。任务，来的挺快。
去之前，方希文接受上次的教训，先带莫清溪去了服装店。莫清溪赞同，好歹若乐是名作家，品牌服装当然不在话下，莫清溪现在这一身地摊货，见了谁，谁也不信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若乐。
方希文再穿着方面比莫清溪有见地的多，他为莫清溪挑了一件白色真丝衬衫，配一条黑色裤子，并挑了一双骑士的马靴，出彩点在于白色真丝衬衫的衣领采用中世纪西欧的复古设计，领结处还镶有蕾丝。
当莫清溪穿着这一身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方希文不由一愣，直直看着换装后的莫清溪。
简单的黑白配勾勒出人物的明快生动，因着服饰的质地看起来充满贵族气质，眼前的男孩一手微微勾着裤袋，一手理了理不太习惯的领结，头微微偏着，白皙清秀的脸上挂着一抹略略羞涩拘谨的笑，苍白灰蒙蒙的世界里他的影像忽然深刻鲜明起来，落进方希文的眼里。
“怎么了？”莫清溪照照镜子，有些不明所以。
“啊，没什么？只觉得，人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一点都不错。”
“是吗？我当你在夸我吧。”莫清溪用手抚了抚挡住眼睛的头发。
“头发？也应该做一下吧。”方希文提议。
“还是不要了吧。很麻烦，若乐的话，最怕麻烦了，他不会刻意为了见谁而打扮改造的。”莫清溪扯了扯衣领。
方希文将手里另外选好的一套递给莫清溪：“这套也试试。”
一件浅粉色V领T恤，下身是一件纯白的七分裤，脚下是白平板鞋。
一个青春阳光的邻家男孩出现在方希文眼前，觉得舒服随意的莫清溪带着惬意的笑，整个人带着一股让人想靠近的亲切。
方希文将车开到山顶别墅，一路上风景优美，别墅很大，花园里的花开得灿烂，草坪修得平整，被打理得很好。火红的玫瑰成片成片，瑰丽壮观，不知花匠用什么方法竟将它的花期延长至今。紫藤花架很茂盛，在缠满葡萄藤的长廊里走过时很诗意很安静。
别墅是古堡风，高而陡的四坡顶，正面屋顶上有数个老虎窗，老虎窗和烟囱上有精美哥特式装饰，直耸云霄。
莫清溪跟着方希文一路走进富丽堂皇的“古堡”内，佣人们安静地点头打招呼走过，连步伐都放得轻无声息。
按照莫清溪的猜测，大富豪将死，在身边献殷情以求多得到遗产的人会很多，全围着他端茶倒水嘘寒问暖乱成一锅，或者就是黑衣的保镖站成一排，连只苍蝇蚊子也飞不进去，免得被人有机可趁。
然而，事实证明莫清溪是小说写多了。
方绪握着擦着呼吸器的病人的手，坐在一旁；一位三十左右衣饰华贵讲究的妇人站在病床床尾，面色不愉；最让人惊讶的是裴殊竟然在窗边坐着，像是在欣赏花园里的火红玫瑰。
见莫清溪和方希文出现在门口，三人没有丝毫疑问和惊讶，只是那妇人的眼神忽然变的凌厉。
“爷爷醒了吗？”方希文朝莫清溪暗暗点点头，向病房里走去。莫清溪跟在后面。
“嘶嘶……”莫清溪听见病人喉管里发出异声。
方绪将方陵宇的呼吸器拔下来，病人用很低的虚弱声音说：“是乐儿吗？”
“小叔叔，你来。”方希文要莫清溪过去。“爷爷，他就是若乐。您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
莫清溪立即凌厉地扫了一眼方希文，方希文微微抬手向他打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莫清溪慢慢走过去。
裴殊的眼睛从方希文拉着莫清溪的手走进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莫清溪，眼神复杂。
“乐儿？”病人一看到莫清溪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挣扎着艰难地挥动着他插着打点滴针头的手，受伤的肌肉已经萎缩，针孔成片成片，五官皱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悲鸣，一点泪水溢出紧闭的眼眶。
莫清溪看着老人，他头发花白，脸上的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皱在一起的五官看不太清楚，只看得见一条条深深的纹壑。
方希文将莫清溪的手拉住放进方陵宇手中，莫清溪感觉有一条爬虫落在手背上似的，不由打了一下抖。
“乐儿，乐儿，对不起。”方陵宇老泪纵横，紧紧抓住莫清溪的手。
“你倒是回答一句老爷子啊。”那美妇高高盘起的头发一丝不苟，穿着高腰的小西装和衬出修长美腿的同色裙子，透出一股子严肃。
莫清溪默默看了妇人一眼，将询问的眼光投向方希文。
“这是姑姑方婕。”
莫清溪先对方陵宇点点头：“老爷子，我来了。”而后微笑看向方婕：“原来是姐姐。”
方婕，方陵宇的女儿，从那服饰那说话的语态看来，她是典型的女强人。
方希文说他只有一个姑姑，再有就是若乐这个小叔叔了。所以世纪之星的继承权，只有方绪和方婕手里。按理，方绪是长子，又有了方希文这样大的儿子，方婕能继承的肯定不多，若有莫名其妙冒出来若乐分财产，方婕不满也在情理之中。
“哼。”方婕轻哼一声，转过头走向裴殊。
“裴殊是爷爷的干儿子。”方希文淡淡地说，没看向裴殊。
莫清溪将手从方陵宇手里抽出来，乖巧地笑道：“那就是干哥哥了。”
裴殊竟然会认方陵宇做干爹？事情可就有趣了。
裴殊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
转头对方陵宇笑道：“老爷子真有本事，连裴大神都能收来做干儿子。”
“乐儿，我……我……对不起……”方陵宇嘶哑的声音像是压水井在掉气。
“没什么，我又没怪你。”见方陵宇一脸急切地解释什么，莫清溪了然地笑笑。
“乐儿。”老人一直很激动，睁大眼睛似乎想看清莫清溪，一手被方希文紧紧握住，另一只手探向莫清溪。
莫清溪当做没看到，在他眼里，方陵宇只是一个将死的老人，和他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也只是在配合一场戏，他的激动悔恨，在他看来像一场小丑的做作戏码。
“你，该做什么你知道吧？”一直沉默地观察莫清溪一举一动的方绪忽然开口，沉沉的压迫。
“当然。”莫清溪没看向严肃得有点吓人的方绪，对方陵宇道：“不要激动，把身体养好，我肯来，就已经原谅你了。”
方绪脸色有点阴沉，似乎对莫清溪的表现并不满意。伸手握住方陵宇的手，轻轻拍着方陵宇的胸膛，老人激动得有些呼吸困难，看起来很痛苦。
接触到方希文微带恳求的目光，莫清溪终于伸手在方陵宇的胸前象征性的顺了顺，俯下身道：“先休息一下，安心把病治好，我会经常来看你。”
方陵宇明显非常激动，方绪加快了抚摸他胸口的动作，劝慰：“您别激动，激动对身体不好。”
“是啊爷爷，等您好点了，小叔叔会陪您聊天。”方希文朝莫清溪感激地点点头。
莫清溪站在一旁看方希文父子不容易地哄劝方陵宇休息，一边打量方婕和裴殊。
此时方婕已经拉了把椅子坐在裴殊的旁边，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眼光莫测地看着方希文父子和莫清溪。
裴殊手里拿着方才无声无息进入房间的金丝边男人递交的材料在看，粗略看了一遍，递给方婕，自己站起身走向莫清溪。
裴殊脸上神情莫测，不愧是演戏的，不想让人看出心思时的确手段高超。同样是演员，怎么温亦茗那家伙就一眼让人看通透呢？
裴殊站到莫清溪的身后，微微低头，贴在莫清溪耳边低低地说：“你说你和若乐是网上认识的？”
一丝热气幽幽地钻进耳朵，有点热热的痒，低低的声音像小电流一样让莫清溪脑袋里面麻麻的一片，莫清溪不由缩了缩脖子，喉里冒出个模糊的嗯。
刚回答完，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的人好像轻轻嗤笑了一下。
莫清溪心下微微一颤，略一思索，心不由咯噔一跳。这裴殊果然心思缜密，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你还小，不适合这场游戏。”裴殊明明在身后，却像是看到了莫清溪的反应一般。
床上的方陵宇平静下来，方希文回头看到裴殊和莫清溪，脸色微变，小心地放开方陵宇的手，飞快地站起来走向他们。
感觉到裴殊迅速在腰上按了一把再退开一步，莫清溪全身蓦地微微颤抖，然后松了口气，无形之中，自己竟有了如临大敌之感。
“出去休息吧，别在这吵着爷爷。”方希文小声地说，瞥了裴殊一眼，眼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拉起莫清溪的手就往外走。
莫清溪跟着方希文走，无意中回头看到裴殊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诡异。
“王姨麻烦你多准备点菜，今天小叔叔在这里吃晚饭。”方希文拉莫清溪出了房门，对楼下的女佣吩咐，有对莫清溪说：“我们先去我房间，有些东西对你说。”
“那个，方希文，以后别叫我小叔叔，挺奇怪的。”莫清溪有点尴尬。
方希文回头看看莫清溪，也不由笑了：“那是，你倒比我还小些呢？”
“哎，方希文，手！”莫清溪抖了抖被方希文握着的手，不好意思地小声地提醒，两男光天化日之下拉手，别人好意思他自己也不好意思。
方希文脚步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放开，手握成拳有些僵硬，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进来方希文的卧室，方希文将一个木箱子从角落里搬出来打开。
“这些是若乐的，前天我去警局销案时领回来的。”方希文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些。“有些东西你要知道一下它的来历和时间，不然会穿帮。”
里面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若乐本身不爱买那些玩的用的，自以为没什么，不想原来还是不少。
“这些，你都知道？”莫清溪拿起一个小时候玩的飞机模型低头看，略长的头发掩住了眼里的思虑。
“若乐自己很少买东西，基本上都是别人送的。”方希文拿起一块手表，用手擦了擦本就没有灰尘表面，微笑了一下，轻声说：“呵呵，没想到他还留着。四年了，它还没坏，也没丢。”
“是你送的？”莫清溪看着方希文凝视那块造型古朴的手表，有些惊讶。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有人在身后注视着他。
“嗯。那个时候，爷爷已经病了。你手里的那个模型，爷爷给若乐和我一人送了一个，那是八岁的一天在商场无意中碰到若乐和阿姨，他嚷着要，阿姨没钱买，还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没有哭，也没再看它一眼，乖乖地走开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知道我看着他，也不知道我一直记得他的眼神，似乎了然中带着一丝轻蔑。”
方希文一样一样地给莫清溪讲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送的；讲若乐吃葡萄不喜欢用手摘，一定会拧起一串直接用嘴咬；若乐走路的时候喜欢带着耳麦听音乐，车子按喇叭听不到迫的司机只能刹车骂娘；若乐看书写书认真，可以一坐就是大半天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莫清溪看着方希文回忆的表情心弦像被轻轻拨动，弹出温暖颤动的音符。这些琐碎的东西，若乐全然不记得，那些习惯，自己都不曾在意。而他却一样一样记得清楚，用心至深，与肯为他换命的莫清溪相差无二。
“你……为什么对若乐那么……”莫清溪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地问。
方希文的缓慢叙述停下来，看莫清溪良久，起身，转过身后对莫清溪没有什么情绪地道：“王姨准备好了晚餐，我们下去吧。”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没有回头，慢慢地说：“以后，可以叫我希文吗？”
“好。希文。”
满桌子的珍馐，然而莫清溪发誓这是他吃的最压抑的一顿饭。那妇人斯条慢理，小口小口地吃的悄无声息，而两个男人也一个赛一个地极尽优雅，最可恶的是，裴殊那死家伙看着他吃的艰难居然还一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莫清溪特不自在。
方希文几次欲言又止，在他匆匆告别时提出送他，悄悄叫王姨包了可口的小点心放在车里。
莫清溪这才心满意足地享受着偶像明星方希文给当司机，自己捧着点心乐滋滋地啃。
“那个裴殊，是怎样一个人？”莫清溪一边啃着蛋挞，一边抽空问道。
“他？”方希文神色有点恍惚，慢慢开口说：“我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方希文脸色有点奇怪。
“哦……”一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啊。好像有点烦呢！
下车后，方希文将一个箱子从尾箱里提出来塞给莫清溪。
“这是？”莫清溪看着这熟悉的箱子，不解其意。
“若乐的衣服。本来想自己留着，现在，送给你。”方希文说的颇有伤感。
莫清溪心中异样，接过箱子，连谢谢和再见也没说，就上楼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有点像侦探推理小说，其实，没那么深的，呵呵……
第 15 章（改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