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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

书籍名:《月满溪亭》    作者:玉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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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院子乍看去十分眼熟,再一想,月见山上那几间破屋不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安小满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就住在这里?”在月见山学艺住这种房子是不得已,怎么做了王爷还是如此,真是有福不会享。
  
  话说回来,堂堂王爷天潢贵胄,为什么会跑到穷山野沟里拜师学艺,安小满更是想不通。只能说,权贵之人脑子结构与常人不同,没事喜欢瞎折腾。
  
  傅晚亭回过头来,若有所指地微微一笑,“我是个念旧之人。”
  
  什么念旧,是想学某些酸儒一样附庸风雅吧。安小满哼了一声,并不接腔。
  
  傅晚亭不以为意,将院门推开走了进去。
  
  安小满慢慢跟上前,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至八年前,彼时还是十岁刚上月见山的他也是这样跟着十五岁的傅晚亭走向一排茅檐低小的院落。
  
  傅晚亭步上长着青苔的石阶将正中的屋门打开,“进来吧。”
  
  安小满正要举步上前,忽然又有些紧张,怕被傅晚亭笑话,于是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屋里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家具都是原色竹木搭就,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看上去却并不粗陋寒酸,反而显得雅致清爽。
  
  安小满匆匆扫了一眼,将九重紫就近放在窗根下的一张木桌上,然后面无表情道:“花已经送来了,王爷您慢慢欣赏,草民先回去了。”
  
  不想和傅晚亭独处一室,尽管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如同四年前一般,面对这个人时没来由会有一种紧张和压迫感。
  
  傅晚亭不答反问:“小满,这几年你过的还好吗?”
  
  安小满胸中窜起一股怨气,片刻后却不怒反笑,后退两步挑眉道:“托王爷您的福,过的还行,每天种种花晒晒太阳,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不过,王爷您能不能换个称呼,我不习惯外人叫我小满。”
  
  傅晚亭深深看着面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安小满,“你在生我的气,对吗?怪我当年没有履行约定,没有等你返回月见山?”
  
  安小满一下子涨红了脸,提高音量反驳道:“我是什么人,哪里敢生王爷您的气?!再说了,当年我有和王爷您约定什么吗?恕我记性不好,不记得了!”
  
  见他情绪如此激烈,傅晚亭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是王爷,却也是你的大师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真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还记得。”
  
  这算什么?他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安小满想不通,也不愿意想,只觉得心中憋闷不已,冷冷道:“大师兄是吧,那好,六师弟我现在要回去了,不然我舅舅和表妹该等得着急了。”
  
  傅晚亭回想安小满拉着陶小然的手亲密无间一同往园外走的情形,不由眉峰轻蹙,“那小姑娘是你表妹?你和她关系很好?”
  
  这一问让安小满想到的却是陶小然对着傅晚亭脸红红眼湿湿娇羞不已的模样,接着又联想到仗势欺人的赵大学士和风流轻佻的锦衣小侯爷,心中顿时更是火大,咬牙道:“我就这么一个表妹,又聪明又懂事,关系自然好。要是有人敢欺负她,我安小满第一个跟他拼命!”
  
  傅晚亭眸光一暗,忽然倾身欺近,“你护得了她一时,不能护她一世。”
  
  四年过去,成年的安小满尽管个子在一般人中不算低,但依然比傅晚亭矮了半个头,此时傅晚亭一旦贴近,安小满整个人霎时笼罩在他的阴影下,鼻端同时盈满久违的淡雅怡人的气息,那双深遂如穹的眼眸与他相距不过半尺,定定地凝视着他。
  
  安小满刹那间有些晕眩,说起话来虽然依旧很冲,气势却不那么强了,“谁,谁说我不能护她一世了?我这辈子偏就护定她了,你,你管得着吗?”
  
  傅晚亭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站定,脸上恢复云淡风清:“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以为然还是威胁警告?安小满不明所以,脑子里有些昏昏然,后背又出了一层汗,再也不想继续和傅晚亭单独相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体统和身份差距,梗着脖子说道:“王爷您还有一堆贵客要招待,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说罢也不管傅晚亭答应不答应,转身跑了出去。
  
  傅晚亭站在门口目送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院外,口中不由轻声低喃:“小满……”
  




就是看你不顺眼

  安小满在偌大的王府里不辨方向地横冲直闯了一阵,既没看到陶氏父女俩,也奇异地没人出来找他的麻烦。
  
  王府中人见这少年虽是一身布衣,但却是从最东面的院子出来的,都不敢上前拦截或询问,因为那个院子是王府内的特殊所在,没有傅晚亭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安小满既然获准进了那个院子,现在傅晚亭对他的离开又没作出任何指示,王府侍卫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头苍蝇般转了半晌,安小满反应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随手抓住一名路过的小厮劈头就问:“和我一起送花来的那对父女呢?”
  
  那小厮见他一脸不善的表情,不由呆了一呆,然后老实答道:“我看他们跟着小福子往西边去了,应该是出了那边的侧门。”
  
  安小满立即向西疾走,很快无惊无险出了西侧门,立即有两个人迎了上来。
  
  “表哥!”
  
  “小满!”
  
  安小满看两人毫发无损,来时雇的马车也好好地停在一边,总算松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吧?”
  
  陶金山也是如释重负:“我们没事,就等你了。”
  
  陶小然得意一笑:“爹,我就说吧,表哥一定不会有事的,瑞王爷和那几个人就是不一样……”
  
  安小满一听那个字眼头就大了一圈,忍不住喝道:“别说他了!你知道什么?权贵之人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陶小然虽然每天都会和安小满斗嘴吵架,却从来没被他这样严辞厉色地喝斥过,顿时又气又恼,连眼圈都红了,愤然道:“我怎么就说不得了?我只知道你顶撞了瑞王爷,他却没有治你的罪,还给我们打了赏结清了剩下一半的帐!”
  
  安小满本想继续驳斥,一看陶小然红了眼睛,心里顿时软化下来,缓了声气道:“我这么说也是担心你啊,别生气了,撅着嘴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快饿死了,赶紧回家吧。”
  
  陶小然依旧气愤难平,却也知道不好在王府门外争吵,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刚才凶巴巴地像鬼一样,更难看!”说罢转身蹬蹬蹬上了马车。
  
  陶金山苦笑,看来是时候给女儿找个婆家了,不然这种刁蛮性子迟早会惹出乱子来。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更紧急,必须赶紧招两个伙计进来,以后出门送货这种事再也不让女儿和外甥插手了。
  
  三人回到浣花居后,陶小然去做饭,陶金山趁机询问安小满给傅晚亭送花时的情形,安小满随便含糊几句对付了过去,然后借口累了就回了房。等到饭做好了出来三两口吃完,又马上回了房。
  
  陶金山若有所思,安小满也不算小了,到了成家的年纪,如今手中有了些积蓄,也可以着手给他物色一个贤惠能干的媳妇了,让这个脾气怪异的外甥收心之余也好让九泉下的姐姐瞑目。
  
  一万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实在是笔不小的财富,陶金山意气风发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托了朋友找来两个老实本分有家有口的伙计帮忙种花送货,一个叫张贵,一个叫李财,这两人本来都是果农,常年和各类果树打交道,要学种花上手也比较容易。两个伙计家里都有果园,只是面积有限出产低下难以解决一家老小的温饱问题,而陶金山为人实在给的工钱也不算少,还包一日两餐,两人遂将不大的果园交给家人照管,自己来到浣花居帮工。
  
  招了伙计后陶金山又花了点银子添置了一骡一车,以后送货就不用再费事雇车了。除此外还招了个生火做饭的厨子,这样陶小然也不必辛苦下厨磨粗了手指了。
  
  自此以后,安小满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有心情了就伺候一下他的牡丹花,没心情了就进房关门睡大觉,只是从此再也没种过九重紫。
  
  陶金山又是惋惜又是奇怪,问安小满是什么原因,安小满就说原来那一盆只是误打误撞培育出来的,现在想种也不知道怎么种。陶金山自己尝试了几次也不得其法,于是也只好放弃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给瑞王府送花后几日浣花居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向,不少达官富人听说瑞王对这里的花卉赞赏有加都慕名而来选购花木,浣花居的生意由此更上一层楼。
  
  陶金山很忙,安小满却很闲,回来后心就一直提着,结果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心里倒莫名地失落起来。
  
  他其实不是不想出门,毕竟是个十八岁热血方刚的少年,不是七老八十腿脚不便的老头子,不是未出阁不便抛头露面的黄花闺女,也不是修身养性寒窗苦读的学子,自然也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只是如今的他与还是孩提时代的安家大少爷不同了,没有了出门的理由,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份,这才不得不窝在家里闭门不出,说到底还是自尊心作怪的问题。
  
  这一天上午有青衣小帽的小厮上门,不无巴结地给安小满送来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打开来一看,是高天佑请他当晚去天香居喝酒。
  
  安小满本想直接把请柬丢到水沟里,后来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改了主意接了请柬同意赴约,那小厮就欢天喜地地回去复命了。
  
  傍晚时分,安小满跟陶金山打个招呼,说朋友请客晚上不回来吃饭了,然后出了门。陶金山有些意外,因为几年来从未听说安小满结交过什么朋友,但外甥已经是成年人,他作为舅舅也不能像老妈子一样从头管到脚,所以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不要贪杯早些回来。
  
  天香居是本城档次最高的酒楼,座落于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从浣花居过去有两条路可走,距离差不多远近,其中一条要经过文贤街,安小满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就走了这条路。
  
  安小满走在马路左侧,看到马路对面瑞王府石狮镇守的朱漆大门时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正要加快步伐走过去时,王府大门里突然出来一群人,停在门口说些什么。
  
  安小满第一眼就望见中间那个被人众星拱月围在中间的浅紫色身影,心中不由一跳,急忙闪身到旁边一株大树后,却又忍不住微微探头去看那边的动静。
  
  接下来安小满在那群人中又看到一个熟识的面孔,正是数日前在街中偶遇差点打起来的魏远,一身侍卫打扮,忠心耿耿地站在傅晚亭身后不远处。
  
  此外,安小满还注意到一个人,与傅晚亭并肩而立,是个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眉目灵动唇红齿白。那少年与旁人说话时神情十分傲慢冷淡,只在面对傅晚亭时态度稍微有所收敛,说到高兴处甚至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显出几分顽皮的天真稚气。
  
  傅晚亭与那华服少年显得十分熟稔,一直微笑着耐心听他说话,间或回应一两句。
  
  安小满皱起眉头,觉得那少年笑的样子格外刺眼。只恨隔得有些远,听不到他和傅晚亭说些什么,居然笑地如此张狂。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日,休息一天,下周一见~




峰回路转

  稍顷,华服少年说了一句什么,傅晚亭笑着摇摇头。少年有些着恼,气鼓鼓地又说了几句,傅晚亭似乎拗不过点头同意了,少年再次笑逐颜开,拉着他的袖子往外走,然后两人一起上了停在王府大门边的一辆精致气派的大马车,魏远和另外几名银衣侍卫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马车往前开动起来,没多大一会儿就驶出了文贤街。
  
  安小满往地上啐了一口,天快黑了才出门,八成是往哪里去寻欢作乐了吧。(小满,你自己呢?)
  
  呆站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还要去天香居赴高天佑的约,安小满强打精神继续往前走。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安小满来到天香居门外,意外地发现之前那辆豪华马车居然正停在门口。心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气,他把袍角用力一掀,腾腾腾地冲了进去。
  
  刚进大门,就有人迎上前来讨好地打招呼:“安公子,您来啦,我们公子已经在二楼雅间等候多时了。”
  
  正是上午送来请柬的小厮小李子。
  
  “您请这边来。”小李子说着横过大堂往楼梯而去。
  
  安小满左右张望一阵,没见到可疑人物,就跟着上了楼梯。
  
  说实话,安小满已经有多年没有出入过这种高档酒楼了,对此类地方的印象还停留在幼年时期,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此时乍一见到天香居里富丽堂皇的陈设和桌上五光十色的菜肴还真有点不适应。
  
  二楼的楼梯入口处身着黑衣劲装的魏远如铁塔一般目不斜视地镇守一边,另外几名银衣侍卫站在他旁边,因为与瑞王府的侍卫服饰不同,安小满估计他们是那华服少年的随从。
  
  楼梯口另一边又有一群彪形大汉把守,个个膀大腰圆一个顶俩。
  
  安小满撇撇嘴,这什么阵仗,帮派斗殴么?
  
  魏远见安小满上楼只是警惕地扫了一眼,神情并无异样。安小满冷笑,这家伙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迟钝,居然到现在还没认出他来,只怕是做了王爷的近身侍卫就眼高于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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