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见面
龙家送走了龙昀敕，最初的几天里谢臻能感到龙家的气氛没有原来那么好，连一向在龙家充当调节剂的龙皎湄也变得有些恹恹的。而龙斯仲是最奇怪的，谢臻时常能感受到他那种奇特的打量的目光，谢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目光中带着疑问，甚至带着欲言又止的无奈。不过他想，龙斯仲怎么会有这样的时候，甩甩头就将他忘在了脑后。
而今天从他走进教室开始，谢宁始终用一种非常热切的眼神望着他，却又像是极力忍住似的不说一句话。连上课也一直盯着谢臻看，就像要在他身上盯出洞来似的。虽然这样的目光已经严重打扰到谢臻了，但是谢宁要同谢臻比耐心，恐怕不及万分之一。等挨到三堂课之后，谢宁终于忍不住了。
“谢臻，你从来都没有单独去过学校外面的餐厅吃饭吧！我告诉你，学校旁边有一家的西餐厅的东西很好吃，点心最好吃，你和我去吧！”开口和以前每次邀请谢臻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我说过了，不用。谢谢！”谢臻头也没抬。
“去吧！谢臻，求你了！”谢宁一脸可怜相的抓着谢臻的衣袖恳求道。
谢臻任他扯，自己仍旧看自己的书。按照经验，自己不理他，他就会放弃的。
可是这次谢宁就像是铁了心似的，直到上午的课全部结束，他都一直不停地在谢臻耳边念叨，好像谢臻不答应他就要一直这么纠缠下去。
“谢臻，去吧！去吧！为什么不去啊？现在龙昀敕也走了，那个龙家四小姐傲的像孔雀一样，她肯定不会再来叫你吃饭了。”
“你是在说我吗？我考虑要不要找针来把某人的嘴缝起来，免得有人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谢宁刚说完，龙千婳的冰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谢宁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几步躲到谢臻身后，讪笑着说：“学姐，我胡乱说的，你不要当真。可是，今天能让谢臻和我一起出去吗？”
龙千婳听他说完声音又冷了几度：“少管闲事。”
旁边的龙隐河低声唤她：“四姐，别这样。”
龙千婳看了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站在一边看戏一样的谢臻：“谢臻你想和他去吗？”
谢臻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他刚才根本就没注意仔细听他们说的话，于是随意的说道：“随便，都可以。”
“哪有什么随便？你究竟是要和谢家这小子走还是跟我们去吃饭？”
“那走吧！去吃饭。”谢臻想也没想地说道，因为去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可是谢宁不干了，拉着谢臻的手不让他走，龙千婳一急就要上前来把谢臻从他手中拉出来，一旁的龙隐河却拉住了她。
龙隐河淡淡地对谢臻说：“谢臻你若是想和谢宁去就去吧！大哥也希望你多交一点朋友的。”
谢臻猛地抬头看着他，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是看龙隐河的样子也绝对不是在说笑，再说龙隐河也不是会说笑的人，那么这真的是龙斯仲的意思了？可他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
龙隐河看他发呆，知道他不信，又说道：“这真的是大哥的意思，出去小心就是了。”
“走吧！走吧！谢臻。学姐学长，我一定把谢臻好好地带回来。”谢宁听他这么说立马接嘴耍乖表态。
“哼！行了，要去不早说。”龙千婳看了谢臻一眼说道，转身径直走了，龙隐河对他们笑了笑，紧随其后。
谢臻还真的不知道龙斯仲什么时候已经大方到会允许他单独外出了，以他对龙斯仲的了解，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的。联想到最近龙斯仲偶尔会露出的神情，难道是因为这个？
等他回过神，龙千婳和龙隐河已经走远了。他也就由着谢宁带他去那家西餐厅。当他跨出校门口的时候，虽然旁边有谢宁，但是谢臻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以往每次都是和龙家的人一起走出这个地方。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开阔，这种开阔没有后顾之忧，与他上一世逃出龙家之后的感觉完全不同，当他要踏出校门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一种怀疑，他不知道龙隐河说的是不是真的。可适当谢宁拉着他向前走去，当校门已经在他们身后的时候，谢臻心中陡然只有一个想法，他想立即见到苏穆，告诉他这件事。这样的想法在他心中非常急切。
这种急切一直持续到谢宁将他带进那家西餐厅特设的房间，看到等在那里的两个人，他瞬间明白了谢宁今天为什么死活要将他带出来。
那里等着他和谢宁的两个人，一老一少，少的是谢泽，老的那一个虽然没见过，但是稍微一想，也就知道是谁了，除了谢家的老爷子还有谁，谢臻那所谓的祖父。这两人看着谢臻的眼光都非常的热切，尤其是谢正峰，盯着谢臻的眼睛一眨都不眨，长着一张威严的脸，现在却一脸焦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几次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他站起身来想去拉谢臻。谢臻状似无意的转身，对谢宁说道：“这是你将我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谢宁此时已经兴奋的不能控制了，自从昨天大哥告诉他谢臻居然是二叔流落在外多年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堂弟，让他悄悄地将谢臻带到这里来和爷爷见面，他就兴奋的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他高兴的是他终于有了个弟弟可以照顾，而且谢臻这么漂亮精致，又是他的弟弟，他真的觉得很骄傲。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啦！我大哥你已经见过的，这位呢，就是我爷爷。你知道吗？昨天大哥才告诉我你是我们的堂弟，怪不得我感觉和你特别亲。你可不要吓到了！”谢宁唧唧喳喳的说道，却没注意到谢臻从进房间来开始，到他说出谢臻的身份，谢臻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不惊讶，不好奇，平静无波，一言不发。
这样的表情，最终让心中有愧的谢正峰也不再好意思那么急切了。
“谢宁，你先出去，想吃什么自己点。让爷爷和谢臻说话。”谢泽对谢宁说道。
谢宁扁扁嘴：“好吧！那我先出去了！”每次都是这样，一有什么大事，就赶他走。
剩下三人在沉默一会儿之后，谢泽才说：“谢臻，你刚才也听到谢宁的话了，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你确实是二叔的孩子。你……还记得怎么去的日本吗？”
谢臻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非常冷静地说道：“我一直就在日本，难道我不是在日本出生的吗？”
谢正峰惊讶，有有些失望：“你……不记得怎么去日本的？”
“没有发生过的事，我怎么会记得？”
“可那时候你已经有8岁了啊！”
“是吗？也许太久了，我也不记得8岁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又做了些什么。”谢臻喝了口红茶，想难道真如祁昊峰所说当初自己被谢家送走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父亲得到了什么消息证明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儿子？那现在谢正峰的表情是说明这件事也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吗？只是没想到谢家这么快就查到了，毕竟祁昊峰还没来找他，说明祁昊峰还没有查到。
“谢臻，我们知道你受了很多苦。爷爷也很愧疚，当初不该见都没有见过你就把你送去日本。因为有人在你和二叔的检验报告上动手，二叔和爷爷信以为真，才会那么贸然就把你送走。”谢泽觉得谢臻有权知道当初被送走的原因，但他始终没办法亲口说出谢其义的名字。
谢臻看着茶杯，杯中的茶水在轻微的晃动，晃着晃着，他感觉像是梦醒一般的了然，又觉得是快要睡着似的朦胧。他身上那道从胸口到腰的伤疤在已经入秋的季节居然火热的像是立即就要灼烧起来一样。从他母亲喊着“孽子”疯了一样要他的命的时候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到最后他自己做了那个最残酷的人，自己终结自己的生命。不是有人说过吗？世界上最残酷的人是对自己也残酷的人。
可是现在，居然告诉他，这一切就只是因为一份假的报告？他现在明白自己再活一遭，老天除了给了他一个苏穆，其实并没有多厚待他一点的地方。那份假报告就是对他上一辈子最大的讽刺，就像他活过的那二十年都是一个笑话，那个曾经不停挣扎的他简直就是一个小丑。不过他不贪心的，真的，现在有苏穆已经很好了。就这样吧！上天给他一个苏穆，他已经满足了，其他的就维持现状好了。对他来说，已经完全绝望的人生，有了苏穆的出现，即使将来有一天苏穆不得不离开他，他已经有了足够支撑自己的支柱。
谢臻喝了最后一口茶，扯过餐巾，擦了擦嘴，抬起头，直视着谢正峰和谢泽，冷静而郑重地说：“谢老先生，我想这中间恐怕有些误会。既然你您认为那个时候有人在背后操纵，让您错过了您的孙子，那么又怎么能保证现在就没有人操纵呢？”
“绝对不会。”谢正峰一口笃定，连谢其义这样自私自利的人都承认了，那就是确定无疑了。
“是吗？”这两个字谢臻问的很轻，一种飘渺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我想一定是二位搞错了，因为我是孤儿，从有记忆起就是。那么，我先告辞了。”然后起身点了点头离开，标准的西餐礼仪。
谢正峰听他讲完就沉默了，而谢泽看他离开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急忙在他身后说道：“谢臻，回谢家来吧！二叔，也就是你的父亲，也快要回来了。再说，你在龙家过的也并不好，他们……”
“谢泽，住嘴。”谢正峰大声的喝止了他。
谢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不知轻重的在谢臻面前差点说出可能伤害到谢臻的话来。
走到门口的谢臻，停顿了几秒钟，牵动嘴角，最近总是有人在他面前来试图告知他龙家对他的用心，祁昊峰是，现在又来一个谢泽，就非得不停提醒他吗？虽然照龙斯仲目前对自己的态度，加上给龙皎湄找了个那么厉害的医生，似乎不再需要他贡献他那颗残败的心脏了。可是没有人会喜欢经常被人提醒他有可能随时被人利用，谢臻也一样。这样悲伤的事在重新活过来的日子里，他已经很少再去想了。现在，谢臻不想知道悲伤是什么颜色的，因为他有了新的向往，如果一定要有悲伤的话，他希望是没有颜色的，这样，他才不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