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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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申时末，几人的争论依旧持续着。但大致来说，就是皇帝对沈烟的自荐表示考虑，而岳炅青、董君荣与关铭则是大加反对。周肃对沈烟既不赞同也不反对。于他而言这个少年郎是不是真的去他倒也不是太在意，反正他打定了主意是准备再派个人同他一道去的。
而沈烟本人也是站在了皇帝这边，不过他的发言丝毫没有力度可言。难得赞同两声也被人给直接瞪了回去。最后只能乖乖地站在了一旁，偶尔给予皇帝精神上的鼓励。
最后皇帝被他们几个人吵得烦了，直接喊了人去准备传膳。
周肃一听，自然是识相地拿了些理由先行告退了。
而董君荣和岳炅青也看出皇帝眼下是不想与他们再争了——他这摆明了就是在赶人。若是还不懂得识相那他们也枉费在这个位子上待着了。然，心中的担忧深深的缠绕着二人，这让他们不愿也不甘就此退下。
相比起他们的尴尬来关铭倒是要坦然得多。他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依旧站在皇帝面前，皇帝走他也走，皇帝留他也留，反正哪时能让皇帝死了这条心他哪时才离开。
派沈烟去戗国？做梦！
沈烟眼见着他们三人与皇帝僵持不下，心中苦笑的同时却也倍感窝心。因为从方才的争吵中他已然明白他们不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是因着实在太过担心自己了。这等关怀，除却家人以外还能有谁能够真正的付出？
皇帝被他们缠得烦闷，心想一个关铭也就罢了，怎么董君荣和岳炅青竟然也这么磨人？他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二人，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打着什么心思是不是还有什么私情他不知道的？可看了半天就只见到了满脸的正气没有见到任何的异样，心里也是越发纳闷了。
他怎么记得这二人以前不是这么合拍的？
……记忆之中，似乎还有那么一次是这二人说了同一句话的。是什么事儿呢？皇帝回想了许久也没能记起来，怪只怪他日理万机要费心思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等他回过神来眼前二人依旧在那絮叨，颠来倒去也依旧是那么几句废话。反正概括起来就是如果真的要派沈烟去做这件事儿的话那就是是非常不仁非常不义，没有前途没有好处，浪费了全朝的大好英才，枉顾了众人的殷切期待，说到后来甚至是有点失仁政丧道德泯人性近禽兽的味道了。反正最后用四个字来总结，那就是：天理不容。
——皇帝郁闷了。
再看自己的弟弟关铭，整张脸上就写了俩字儿：休想。
被自个儿的左右手莫名其妙的强烈反对以及自个儿弟弟蛮横霸道的态度两相夹击的皇帝心里开始不爽了。
况且皇帝也是有皇帝的君威的。自己想拿个主意他们还在这里唠叨个不停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更何况这事儿有这么凶险么？人家是敌是友还没确定下来呢，照他们眼下这么个说法沈烟此行就一定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到底是在急个什么。反观那个被人焦急的对象倒是笃悠悠的站在一旁，最后还干脆地坐着去了，也不管他被他们三个人念叨得有多痛苦。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朕主意已定，就派沈烟去了。”皇帝终于冷下脸来对着三人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决定，而心中这才感觉畅快了许多。
原来偶尔任性的感觉是这么的好，以前的自己还真是浪费了许多机会呢。
而他这番话一出口，三人闻言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面色随即阴沉灰郁，真正是如丧考妣。
“皇上！臣……”董君荣不死心地抱着拳又想上前再行一番劝说，结果才开口就被皇帝给挡了话头。
“朕意已决，你莫再多言了。”这般断然的拒绝叫董君荣再也没了开口的理由。他只能呐呐的闭了嘴。双拳却是难得有些不甘的握紧在了身侧，心中直悔自己怎能如此无力？！
岳炅青见状尽管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却也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无可奈何。再冲上去只能被皇帝批而已，于他的真正目的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了。
“哥！”
“你也莫要再说了。”皇帝一抬手拦在了关铭前头，随即用着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了他，道：“你要学会尊重他的意思。”
既然爱一个人，就应该学会尊重他。一味的保护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对方的不信任。这个道理他应该要学会了。
“你愿意留下用膳也罢，不愿意就先走罢。”
先走？
关铭不明白他这是何意。不过皇帝随即说出的话就解了他的疑惑。
“沈烟，你留下。朕有话要同你说。”
“是。”
一直被他们丢在一旁的沈烟应了一声，对着三人朝向自己射来的目光想要安抚的笑笑，结果得到的却是不似平常的反应。
——那是夹杂着懊悔担忧生气以及关怀的目光。
而沈烟越发地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下人布置好膳食后退居一旁，随后崇总管亲自上前为皇帝一一试菜。等一切完毕后，皇帝挥退了众人与沈烟一道坐在了桌前，犹如若干日前不欢而散的那一夜。
“沈烟，你究竟是打了什么心思？”皇帝冷眼看着他，声音也比之先前显得要冷淡了不少。
“陛下，”沈烟叹了口气，随即对他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表示他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我也想为自己的国家略尽绵薄之力啊。”
皇帝眯了眯眼睛，显然是不大相信他的理由的。
沈烟见之嘴角的苦笑又是加深了几分，于是稍稍收敛了随意的神色，认真道：“我只是想做一两件让陛下觉得我能配得上关铭的事儿。”
皇帝闻言不可否认的心中确实是有些惊讶。再看沈烟说话的态度与神情，认真有余调笑不足，越看越觉得他是严肃的。虽然语气依旧淡然，却叫人听了就会想要相信他说的是真话。而且他说话的内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让他觉得有些内疚……
“你……”
“是的。”
“……你又知道我想说什么了？”皇帝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人抢了话头，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
沈烟却是丝毫不在意他的不悦，垂眼淡淡答道：“我的确是在介意陛下那夜说的话。”嘴角似乎还嗪了抹笑意，似是捉弄又似是认真。
而被人说中了心事的皇帝一时间脸上既有尴尬又有惊诧。只是同时在心中也是愈发的觉得沈烟这人实在是不简单。他年纪不大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不怕惹怒自己，寻常人哪儿有这个胆子……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再看他的眼神，说是介意着那夜的争吵而皇帝心里对此却是不大相信的。因为他的眼中看上去并无那夜的冷漫，反而是带着温度的。这才是他记忆之中他寻常的样子。
——沈烟的眼神，就该是这样的。
“朕并没有说过你配不上他。”皇帝觉得他歪曲了自己的意思。
“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喔，那是我误会了。”
可他说话的样子让人丝毫不觉得他有一丝的歉意。
“你以为朕真是看中了你的本事？”皇帝对着他露骨地冷冷一笑，看向他的眼里亦满是嘲讽。
“是吗？不是吗？无所谓了，反正只要去的人是我就好。”沈烟闻言却是嘴角笑意更深了，笑到最后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了。
而他这样一来却让皇帝觉得自己幼稚了。明明想要激怒对方让对方知道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可得到的效果却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差上了许多。最叫人可恨的是，偏偏已是气极却又对人无可奈何！不过，随之而来的疑惑渐渐替代了这些不悦。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