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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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谬赞。”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那是当然。
想他从小喝到大喝了近二十年了都还没有喝厌的东西怎么可能难喝？也就是那些蠢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不敢喝了。哼，幸好眼前还有个识货人。
沈烟对着对方的眼神忽然身体有些打冷颤。明明对方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不是吗？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感觉害怕呢？——他对自己的感觉可是识别得很清楚的。可也正因如此才会格外疑惑。他们这应该是头一回见面罢？
心下疑惑间，对方的话他也无意再接。尔苏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正位，眼见着不少人已是喊人撤下了那碗肉汤。他鼻里又是冷哼一声。
忽然眼角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他只是兀自沉默地坐在那里，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情看上去是在替什么感到可惜一般。
尔苏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对面的几个宫人正在把汤撤走。
这让他头一次有了真心的愉悦。
这个人……似乎挺有意思的。
“你是谁？”他轻轻的声音混在歌舞声中几不可闻。
不过沈烟听到了。但是他没有回答。因为他弄不清楚对方是在同谁说话。可仔细一想，似乎他的左手边没有人，那么他说话的对象应该是自己了？
于是他转过头去，用着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后者看向他的目光让他知道，他问话的对象应该是自己无错了。
“在下沈烟。”
姓沈？这不是皇姓。
“你是皇帝的？”
沈烟轻轻一笑，“算是陛下认的义弟吧。”
尔苏炎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种异姓兄弟的事情也是很常见的。在他们那里大家本就好得跟兄弟一样，若是真觉投缘，便会歃血对饮，宰牛羊祭天神，随后便正式拜为异姓兄弟了。而且有时候这异姓的兄弟往往比亲生的兄弟要来得更亲密些。至少，他们不会为了某些利益而起冲突。
想到这里，他淡淡地说道：“没想到贵国也有如此风俗。这倒叫我又增长不少见识了。”
沈烟没有听出他话里头的情绪，只是随意地应了他说：“陛下宅心仁厚，承蒙错爱。其实这倒也算不得是本国的风俗。不过我倒知道，这在你们那里应该是很常见的吧？”
尔苏炎略微抬了抬眉，“你知道？你去过我国？”
戗国与庆国距离不算短，来往也不密切。究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距离远所以才没有利益冲突，而没有了利益冲突所以就不会打仗，不会打仗所以就更加没有来往了。没有来往所以很少有人去过他们那里。而戗国来过庆国的就更加少了。此番他的到来就算不说他也知道，必定是惹来很多怀疑的。
只是看眼前这人，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因此尽管对对方有些好感又感兴趣，但是尔苏炎仍然是在心里打着防备。
——轻易相信别人的后果，一次就足够了。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那个机会。”沈烟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回了场中的舞姬身上。
曼妙的身姿，玲珑的身段。只是看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低头关心起自己桌上的菜来。
翠绿的碧色的白嫩的红艳的。呵呵，还是菜最好看～
夹起一箸黄白青丝，脆生生的口感颇得他的欢喜。于是又是一箸下去，吃得满嘴油水都不顾了。
“你怎么像个贪吃的小猫儿一样？”岳炅青带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他不好意思地回头想朝他笑笑，结果嘴上被人用着帕子轻柔地擦了一擦。等擦完了又把帕子收回了袖里。抬眼看人，一本正经的，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烟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刚才岳炅青的动作，怎么那么……那么……像沈清和沈杰呢？
想到这里他眼中又是灰暗下来。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去了哪里？是不是回苍门了呢？还是怎地……想他们离开自己这几日，似乎只被自己借口拿来挡了关铭几回，其他时间也没有怎么多想过。而方才自己还一门心思地扑在了吃上……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他们呢……
“怎么了？不好吃？”岳炅青没有漏掉他一丝的情绪变化，发觉他忽然低落下来，于是又转回了头关切地问到。
“怎么会呢。”沈烟抬眼重回笑颜。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只要他们平平安安的就好。其他的怎么也没有关系了。
他看见岳炅青桌上的菜色似乎没怎么动过，于是对他道：“你怎地不吃？不好吃？”
岳炅青知道他心里肯定藏着什么而不让他知道。这个念头让他不舒服地轻微皱了下眉头。但是，眼下他舒不舒服也没有立场同他说去，所以他就顺着沈烟的话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发觉好了。
“没什么不好吃的，也没什么好吃的。”他淡淡地回答他到。
沈烟闻言有些疑惑：为何他们俩人的胃口会差这么多？后来他却是想明白了。这些菜都是宫里的，岳炅青身为亲王什么美食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只怕是于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了罢，所以他才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那你也多少吃一点儿啊。回去要好晚了，饿着对身子不好。以后老了可是会后悔的。”
“为什么？”老了会后悔？有何可悔？厨子又不会跑。
沈烟见他不明白，嘿嘿一笑，夸张地掀了自己的嘴唇皮亮了亮满口的贝齿，“以后这里就没有了，你还想吃什么？只怕是想吃都吃不动喽～！”
岳炅青被他的动作逗得笑了出来，人也是伸手过去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头，嘴里宠溺地怪道：“你啊才不见这么些个日子怎么就成了馋猫了？尽担心这些吃食的事儿。”
“人是铁饭是钢啊！人老先老脚，可脚却是靠着胃供给着呢！”他闻言愈加调皮地一笑，手又捧上了自己的肚皮位置。
“强词夺理。”岳炅青说不过他，却也不想说过他，“魏夫子见了你这般定然也要念你一番的。到时候你可别哭。”
“哭？”沈烟哈哈一笑，轻轻地凑过了身去歪着脑袋看他，“你几时真见我哭过？”
“我……”岳炅青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嘴。因为他本想说在沈烟父母死时，他必定会哭了罢？可才想着就又反应过来，这话不应该再提了。就是要提，也断然不能在这里提。
沈烟见他欲言又止，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甚清楚——这里实在是太暗了，而且随时又有舞到身旁的人影打搅，所以他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于是他自以为对方是说不反驳的话来了，便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岳炅青看他笑得这么欢，心里自然明白他是在为何而笑。随后他也是故意回了一个认输的眼神，可心中却想着自己不讲出来果然是对的。
只要烟儿能笑，他就绝对不会叫他留出一滴泪来。
“咣呛！”一声脆响，在满是嘈杂人声的环境中听来亦觉刺耳。
沈烟转眼向大概是声源的位置看去，结果被看见的给吓得缩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着一张脸似乎怒气冲天的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