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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书籍名:《宇化春风》    作者:玉兔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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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话一问出口,就连下午才从外头回来便知晓了此事儿的蓝庭也有些受不住了。只听得他嘴里啧了一声,声音之大立即惹来了钟落鸿不悦地一瞪。然后被瞪的人马上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是噗噗噗地好生乱跳了一阵,心想着就算是侯爷好笑的失忆了——他就是觉得钟落鸿会失忆是一件很有趣儿的事情,可这威严还是摆在了那儿改不了一分的。
  “侯爷,沈公子是同静王一道走的。”廖阁耐心的同他解释到。
  但是,他耐心的解释显然依然是让某人不明就里,“这是为何?”
  “这个……”廖阁被他看一直盯着,心里开始暗暗叫苦:这让他怎么解释呢?说因为人是被你给绑来的,静王其实是来救人的,所以现在救了人他们就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这话能说吗?能说才怪!
  他的眼睛求助地暗暗扫向了身旁站着的另外二人,希望着他们之中能有谁出面帮他一把说上两句话引开他的注意力也好啊。可那两个家伙一个是刚刚被瞪了心里头的余威未散,另一个则是充分发挥了自己沉默寡言的个性,任他看了半天就是连屁都不放一个。于是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廖阁没了办法,只得又转了眼去对着看了他好久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钟落鸿继续解释道:“咳、咳……这个……是这样的……沈公子本就是要同静王一起回去的,只是因为要照顾您和静王,所以才暂时在这里小住了一阵子。现在静王好了,您也没有大碍了,所以他就同静王一道走了。”
  “是这样么?”然而,钟落鸿看向了他的眼神里依旧带着怀疑。
  “是这样的。”廖阁干脆低了头死认到底。反正主子的那双眼睛看着就像狼似的凶得要命,与其同他对视着心慌,倒不如低了头不看得好。
  “萧井——”钟落鸿却当他是放屁。别说相信了,他连一个字都不想浪费那个脑筋去想,因此他唤了在场的人里头最显老实的一个出来,“‘你’来告诉本侯。”
  得了命令不得不站出来的萧井面无表情的回道:“属下不知。”
  “……”
  廖阁低着头的嘴角忍不住的有些抽搐:好嘛,这家伙四个字就把人给打发了。
  空气忽然沉重了起来。三人知道,钟落鸿是真的在生气了。
  可奇怪的是,明明应该开始的责骂等了半天都没有蹦出一个字儿来。
  再抬眼一看,钟落鸿只是坐在了那里朝着说话的人瞪了半天的眼睛,随后就像是累了一样仰面朝天躺回床上去了。而被床幔挡住的他们此时也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也就更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你们都出去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来似是透着无奈与疲惫。
  三人的心中尽管有些不忍——想他们自打跟随在他的身边以来从来都没有瞒过他一个字。而今天说的话却几乎是一个真字儿都没有的,这换作了是他们自己估计也是会寒心不已的罢。但是,现下他的状态让他们觉得,自己若是讲了实话给他听,真不知他又会是何反应了……更何况他们考虑到他毕竟是重伤未愈的身子,还有个失了忆的脑子,所以就是傻子也知道不能再给他任何的刺激了。因此再三权衡之下,他们依旧选择沉默的退下了。
  昏暗的灯火在偶尔透进的微风影响之下摇摆起了火做的身子。即使是微小的光亮,也使得室内仅有的光线忽明忽暗了起来。钟落鸿不想再看那闪烁的灯影子了,遂他翻了个身头朝向了里面。
  此时的他心中有些复杂莫明。就像是有着千种的情绪在里头翻搅一般全然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唯一可知的,就是那股苦涩的味道,苦得他连斥责别人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难过。不是因为廖阁对自己的欺骗更不是萧井对自己睁着眼睛说的瞎话。好像是因为……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呢?……
  少了却一个人。
  可是……明明少的就只是一个陌生的人罢了,为何他会觉得空虚呢?
  而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他的存在,现在却要改变了。没有人会再那么耐心地喂自己喝药了,没有人会再那么温和而纵容的望着自己了,没有人会再那么真心地关心着自己了……
  钟落鸿一直知道,在某些夜里,沈烟会来为他掖被角。尽管只是偶尔的几次罢了,却仍就是叫他觉得窝心极了。
  他的父母在他四岁时便双双去世了,因此他可说是自小就没有体验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要继承父亲的位子,为这个国家效忠。尽管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其实不怎么好,但是他一直都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从来也没有放弃过一回。可是别的人似乎一直都以为,那是皇帝对他的恩赐,所以他的卖命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始终都没有人想过,他究竟可以从皇帝那里得到过些什么。
  荣誉?多了也就厌弃了。
  钱财?他一点也不稀罕。
  美色?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
  而他自己,也可以说是从来都一无所有。
  他是侯爷不错,可这个位子到底还是父亲留给他的。就算后来被先皇卿点看重,那也是有着前提的。若不是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先皇凭什么注意到他?而那些随之而来的东西,就更不是他的了。那些全部都是准备给了别人的——整座府邸的开销与花费,全都要靠那些去支付。而他又因为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认真说来他其实没有任何的爱好,所以他的俸碌也就一起去拿着养下人了。
  他唯一所有的,就是自己的身与魂。可这两样除了他自己以外,会有谁来真正的关心的?而他的脾气究竟是好与不好,别人只能厌恶或者喜爱,又有谁曾经真心的劝戒过自己要去收敛的呢?就连皇帝也对自己的性格不置一词,反正他要的只是一个好用的手下罢了,性格的好坏与好用不好用没有直接的关系。
  然,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只有那个人会对着自己温和的说:不要对下人乱发脾气,你的坏脾气不仅伤了别人还会伤了你自己的。
  ——他一直都是为了自己好的。钟落鸿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好,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自己?他与他之间,恐怕连朋友都谈不上罢?钟落鸿是这么想着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夜里起身来为自己掖被角。
  钟落鸿忽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沈烟……你究竟是谁?
  也许是心里的疑惑让他觉得胸口很闷,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于是在床上躺了很久他都没有睡着过。更可恶的是,到了后半夜他竟然还想小解了。没有办法,他只得艰难地伸手摸向了应该是放在床底的夜壶。
  该死的,今天是谁放的竟然敢放在这么里面!?
  摸了半天都没摸到的钟落鸿心里很是恼怒。而下身的腹胀感又让他有些着急。
  摸到了!
  他的手指总算触到了那个熟悉的冷东西。可是那东西让他抓不太住,显然是有人将把手的部分放在了别的方向。不过不要紧,他略微地再探出了一点身子,努力伸长了手。结果——
  “嘭!”的一声闷响,钟落鸿侧着身子摔下了床。
  胸口瞬间涌上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来,而后脑勺也似乎撞到了什么而一跳一跳的直发疼。
  ——钟落鸿晕了。
  第二天一早,一贯要服侍他洗漱的下人刚进门就吓得将手里端着的水盆给砸在了地上。
  “……嘶……”地上躺了一夜的钟落鸿被耳旁巨大的声响给吵醒了,可才一睁眼的他就疼得嘴里直抽冷气。
  随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起不来身,于是抬眼朝向呆立在门口似乎连发抖都不会了的下人低低喝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而下人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上前将他轻轻地扶回了床上。
  钟落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嗯?为何他会觉得自己的脑袋尺寸有些不对?
  “拿镜子来。”
  照了镜子后的钟落鸿一张脸黑得就像是被人泼了浓墨一般,随后他咬牙切齿地问:“是谁干的!?”——竟然敢将他的头包得如此巨大!这哪里是脑袋啊?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大白馒头!
  “是……是辛御医……”下人不明白,他为何此时又想起来问这件事儿了?要知道他这脑袋可是已经顶了好多天了。他们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想笑不敢笑直接适应到了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的地步了。
  “庸医!”——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廖……将军现在就在府里,萧将军早上就出去了,蓝参军也在……”
  “把他们通通给我找来!”
  “是!”
  当廖阁与蓝庭听着下人抖抖豁豁地说完了早上他所见到的一切以及他与侯爷之间的对话后,二人忽然有了一个奇异的想法:侯爷是不是回来了?
  萧井也被人给匆匆唤回,好在他出去的路程离开这里并不是很远。
  待三人一同聚集进入室内后,他们一见着他的脸,便皆是不自禁的单膝跪了地向他请安。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心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侯爷恢复记忆了。原本的他尽管还是他本人不错,然而,整个人的气质却都有些改变了。失忆时的他就像是拔了须的老虎,叫人感觉不到了往日的威严,唯有在偶尔说话说得凶了的时候才会叫人觉得有些以往的样子。而现下的他就算是一个字都不说,人也依然还是卧在了床上,却已经可以让他们不敢贸然的开口说话了。
  ——这,才是他们的定屏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悦地微狭着眼看着跪在自己床前的三人,沉声问着。
  三人听了自是不敢再瞒,老老实实的将事情前前后后巨无细靡的通通告诉给了他听,包括他曾经失忆的情况也没有给落下。
  钟落鸿听罢自己的心里也是吃惊不小。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失忆?!而且,自己谁都没忘唯独就偏偏忘记了“他“。这让他感觉有些负罪。但是,更多的却不是这个。尤其是在听闻他们已经离开了之后……
  “他们……走了?”尽管语气并不明显,可听在三人的耳里他的声音依然是带上了几分明显的伤感。
  “是的。”
  钟落鸿沉默不语的垂下了眼睑。
  此时的他说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了。要说是失落也好,难过也罢,反正就是整个人都觉得像是空掉了一般,这比起以前最最无聊的日子来更加叫他难受。想起以前被派到整个国土的最西边时,整日整日里望见的都是遍地的黄色沙烟,偶尔有一两支远行的驼队经过就够全营的士兵好好乐上一阵了——怎么说也都算是见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了。抬眼不是你就是我顶多是个他或它,看上两三个月是人都会想吐的。而现下心里的感觉,竟叫他觉得比那时还要糟糕上许多。
  他走了。唯一庆幸的是,他还可以走……
  钟落鸿的眸中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欣慰。
  “对了,”想到这里他忽地一抬头硬是将自己从那股子难以名状的感觉中抽离了出来,而脸上也是故作了轻松的看向廖阁,“是你在危急关头把沈烟拉开的?”
  他记得了——那一抹在紧要关头扑向了沈烟的身影是谁的。
  廖阁闻言低着头抱了抱拳谦恭回道:“属下无能,单靠一己之力是无法做到的。”
  “怎么?有人还帮了你一把?”
  “本来以我的能力,也是有些断然赶不及了。好在,萧井那时及时地出……脚,‘推’了我一把,这才险险的赶上了。”说到这里,廖阁的心中仍是对那天萧井的所作所为颇有些怨言。
  这家伙明明就可以出“手”的,结果他非得出“脚”!还出得那么大力!害他的背上为此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得了空再找辛大夫顺便看看,结果那老御医不知是人老了眼神不好了还是故意报复他咋地,撩着他后背的衣服奇怪的直问他:廖将军,你这是被谁作弄了,背上竟然给拓了这么个大脚印子上去啊?哎呀呀……连鞋底的纹路都可以看出一二来哩!
  钟落鸿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眼光一转看向了一旁表情依旧淡漠的萧井道:“干得不错~”
  “……”这是依然十分沉默的某人。
  “……”这是心里有些火大的某人。
  “其实你也不能怪他。萧井的腿上功夫最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推’你么~自然是得用‘脚’比较快了~”钟落鸿知他内心愤懑,于是忍着笑故作好人的劝他到。
  而廖阁又怎会不知道他这个主子抱的是个什么心思?不过,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他就更没法子诉苦了。上不能言,下无人可言,所以这里头的苦唯有自己打断了门牙和血咽了。其实他也可以反问上一句:他腿上功夫好那他怎么不自己快点儿奔过去救人的啊?!不过想想,自己的功力到底要比他深厚一些,彼时聚精会神的自己运足了全身的真气冲刺,再加上他那一脚的大力“支持”与“帮助”,也才“刚刚好”赶得及去把沈烟从二人中间的位置给撞开而已。所以说沈烟其实也是个病号,他身上的瘀青恐怕也是不少的。只是他同谁都没有讲过,而这两个他费尽心力去照顾的人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廖阁暗暗叹了口气。
  现下就是一想起那天的凶险状况,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真的就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眨眼的错过他们就来不及了。幸好,他还是赶上了,沈烟也真是命不该绝。廖阁有时会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呢?好人有好报,也许是真的罢。
  而也幸好沈烟他没有事情。若非如此,现下的他恐怕也不能在这里被钟落鸿拿去说上两句玩笑话了。
  廖阁偷眼看着躺在床上方才开怀一笑的男人。
  这个人呐,其实要比他自己所知道的更加在乎“他”些。
  廖阁对此看得很清楚。就是不知道,这个人自己清不清楚了。
  “是的,所以属下不会怪他的。反而,还要谢谢他呢。”说这话时,他可是真心实意的。
  那个好脾气的人,他不希望他出事。
  钟落鸿嘴角笑意渐退,直到最后,终于从他的脸上完全的隐去了。
  “你们俩做的很好……真的很好……”他两眼微微有些失神地喃喃说到,也不知是在说给了他们听,还是说给了自己听。
  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无所谓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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