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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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室内就传来清脆的巴掌声，时不时的还带着两声极弱的鼻音。
“真是几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魏夫子坐在了上座，一边说着一边打向了趴在自己膝上的小屁股，直打得那小屁股又圆又“红润”。
而沈烟真是有苦说不出啊……他感觉自己的屁股从来没这么疼过。
一双小眼睛忍着泪看着地面，只希望时间快点儿过去的好。
魏夫子一下又一下地打着，但是心里不禁是又对这娃儿喜上了三分。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求饶过一句，甚至就是哭也只是低低的极为小声的抽咽两声——他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哭了——丝毫没有被打之前那般可怜兮兮的样子。
全班的孩子看着他被打，表情都是不怎么好看的。
就连岳炅青也不禁有些皱眉。看着那本来白嫩嫩的小屁股被人打成这般红彤彤的样子，再看他泪汪汪的沉默着趴在那儿挨着一下又一下的打，心里顿时觉得难受起来。
他怎么都不懂得求饶呢？但是这样的硬气也叫他不自觉的有些欣赏。
“夫子，你就饶了小烟儿吧！你看他的屁股已经都被你打得快要肿成一个小烧饼了……”祝谨见状终于是忍不住劝到。
“住口！”魏夫子两眼一瞪，故意虎着张脸说：“你看他自己都没求饶要你多什么嘴！是男儿就应当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可是小烟儿还那么小，才只有五岁，还不算男人罢……”董君荣听了也是不赞同的帮腔到。
他这话一出口，夫子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
而沈烟听了却是哭笑不得。
我可是有五十多岁了喔……这难道还算不得是男人么？虽然外表现在只有五岁而已……
在不声不响的挨了五十来下打后，沈烟终于得到了起身的允许。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们提起了自己的裤子，结果却因为粗糙的布料擦到了屁股而火辣辣得直泛疼，一张小脸顿时又是皱在了一起几乎就要成了一团。
然后他用袖子抹了抹脸，就又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一样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别看他这副样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坐下来的时候他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和别人换个屁股啊……
一堂课下来，他人就已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小烟儿，屁股很疼是不是？”祝谨跑过来心疼地问着他。
“还好……”他努力挤出个笑容给他。
“看你笑得这么难看就知道肯定很疼。”木南真很直接地说到。
“……”
后来他屁股上的伤足足过了一个星期才好。当时回家后沈大福看得那叫一心疼呐～但是按理说应该要批评上他两句才是，可无奈一看到那红彤彤的“小太阳”他就是冷不下脸来，心里只想着好好的帮他吹吹气消消肿。还好沈烟拒绝了他的“服务”，因为他可不喜欢别人的一张脸对着他的屁股，想想就怪别扭的……
而那岳炅青自那之后常常会在上学堂的路上“遇见”他，然后顺便把他也给接到学堂去。但是因着沈烟都是很早出门的，所以他们到学堂时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在。只是岳炅青依然不会多话，和他一起到学堂后就只是坐在自己的位上，然后自顾自地看着书，偶尔才会和他说上那么一两句话而已。
有那么几次后他发现祝谨他们也来得变早了。他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回答是：“绝对不能让小烟儿被那个惹人嫌欺负了去！”
沈烟听罢又是哭笑不得。
有一日正在上课，可是不知道来了些个什么人，和夫子说了两句话后，夫子脸色一变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然后他们就白白赚得了一天的假期。
人一散，祝谨，董君荣还有木南真三个人眼珠转了转，不约而同地跑到刚要跨出门去的沈烟面前，随即拖着他就往外跑。
“你们要去哪儿啊？”沈烟只顾着莫名其妙地被他们拖着跑，还没明白过来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我们去玩儿吧！”祝谨笑嘻嘻地回答。
“是啊，好不容易放天假，不玩儿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董君荣也是附和到。
“小烟儿，这里你熟，你说哪里好玩我们就去哪里玩。”祝谨问他说。
“嗯……那就去后山吧，那里比较有趣～”想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去后山。自那次不愉快后他对后山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了。不过既然他们要玩儿，不去那里就太可惜了。
“好！我们就去后山！”
一行四人朝后山出发。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林子里头，四人也不害怕只是觉得有趣儿。而沈烟也不怕他们会迷路，因为虽然才来了这里一次，但就是那唯一的一次也足够他把这里并不复杂的地形给记个大概了。
“那里有条小溪！”木南真指着前方惊喜地叫到。
而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竟是一条秀丽非常的小溪沿着林缘潺潺地流过。四个孩子欢快地跑了过去，好奇地看着，然后不禁掬起了一捧水啜饮而下，顿时觉得清甜无比。
“这水真好喝！”董君荣不禁感叹。
“是啊！从来没喝过这么甜的水！”祝谨也是点头同意到。
“这条小溪有没有名字啊？小烟儿？”木南真则是好奇地问他。
“好像没有～”他记忆之中似乎没有听沈清他们提过。
“那我们来起个名字吧？”董君荣提议说。
而他的话立刻就得到了其他二人的附和，而沈烟对此就无甚兴趣了，任凭着他们在那儿自个儿说得高兴。
可说来说去却始终没有起出一个好名字来，不是嫌那太俗就是说这太怪。
“还是别起了吧，本来是自然之物，给取个名字就有人气了，多不自然啊。”沈烟干脆建议到。
三人听着也觉着有理，于是就又打消了取名字的念头。
一晃眼已是到了午时，四人也是饥肠辘辘，于是沈烟又提议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野炊如何？”
另外三人一听皆是拍手叫好。想他们平日里一直锦绣衣玉食惯了，做任何事几乎都是有人准备好的，哪里吃过像这样有趣儿的一餐，当然是个个兴致勃勃了。
沈烟见状也不客气地当即就为他们每人都分配了一个任务，他叫木南真去捡柴，董君荣和祝谨则是抓鱼，而自己就想去林里采些山珍来。他记得前面的林中有看到不少蘑菇，而且是可食用的那种——因为沈清说过。他们那几个皮大的孩子还真是胆子大得可以，拿着个东西就往口里塞一点儿都不怕中毒的。每每想起这般情景沈烟就会由不住地咋舌，暗叹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祝谨和董君荣一听立刻就兴高采烈地跳到了清澈的溪水里，当然比起吃来他们更热衷于是玩儿的成分要多一些。而木南真虽然也想玩，但是他还是觉得先捡柴比较重要，于是就和沈烟一起走到了林中，然后沈烟再三告诉他不要往别处去深进后自己就一头扎进了林中去采那山珍了。
寻着记忆，他走到一棵看起来有些苍老的大树下，然后围着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小树洞内见到了一片苹菇。
等他摘完后又向前走去，但在走之前他还是看了看身后，觉得方向没有问题这才继续着往深处去。
走着走着，他竟然看到前方有抹不自然的蓝色，这叫他惊奇得很。
偷偷的掩身树后，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竟然是个人，还是个小孩子，只是因着半蹲在了地上所以显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于是他就放开了胆子靠近那人，可还没等他走近那人竟是一个警觉地闪身把他吓住了。待看清对方是谁后他不禁惊呼：“是你？！”
原来那人竟是岳炅青。
“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沈烟微笑着问他。
而他却没有回答。
这时沈烟才发现他的脚边躺着一只小动物，仔细看竟然是一只小狼崽。
可这里没有狼窟啊。
许是发现了沈烟的目光，岳炅青也朝脚边看去，看着那只因为暴露在了空气中而不自禁颤抖的还未睁开眼睛的小狼崽。
“也许是狼妈妈把他叼出来暂时放在这里的罢。”沈烟猜测到。
岳炅青看着他却是摇了摇头，然后沉沉说道：“刚刚……我把它杀掉了。”
沈烟闻言惊讶极了。
“你……你自己杀的？”
他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来，上面还留着点血。
“你受伤了？”沈烟紧张地说，随后便把手里捧着的东西往地上一丢，连忙走上前去查看起来。
岳炅青就任他仔细地看着，然后才淡淡开口说道：“不是我的血，是它妈妈的。”
“……”白白担心的沈烟松了口气——他不知道在这里被狼咬是不是会得狂犬病的？
他蹲下身来又是看着颤抖着的小狼崽，随后伸出手去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而那小狼崽感受到了温暖就很自然地依附过去，甚至还蹭着似是不愿离开。
“狼崽能养么？”他轻轻问到。
“……作为一匹狼，与其被人养着不如死掉的好。”岳炅青冷淡地回答他。
“为什么？”他轻轻的用手指摸摸它幼小的头，暖暖的，是生命的温度。
“狼应该有狼的骄傲。被人养着只会伤了它。”
沈烟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它会死的。这么幼小，根本就没有生存的能力。”
“那也是它的命。”
“可是，它应该活下去的。”
“一匹狼如果被人养着那就不再是狼，而是狗！”岳炅青不知为什么对他的话竟是有些动怒了。
可沈烟依旧是轻描淡写般地继续说着：“有时候，死了并不是勇敢，继续活着才是真正的无畏。我很喜欢一句话：宁愿站着死也不要跪着苟活。可是活着并不一定就是苟活了，只要心里有一片天，谁也管不着你要怎么飞，去哪里飞的。”低飞也罢，高翔亦好，总之就是在自己的地头上飞了，别的人再管那就是多管闲事了。
而话一说完他又觉着似乎是有点儿不妥——这种话不应该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得出口的罢？但是，说出口的话又怎可能再收得回来呢？于是他干脆站了起来，对着岳炅青故意幼稚地笑了笑，顺便邀请他一道去吃午餐。
起先岳炅青是不大愿意的，但是后来在他的再三邀请下还是答应了。不过在走之前，尽管犹豫但他还是把那只小狼崽给抱了起来。
“你要养？”沈烟笑眯眯地歪着脑袋问他。
“……嗯。”岳炅青看着拱在自己怀里温顺得不成样子的小狼崽心里竟也是温柔了起来。
回到溪边，远远就看见了他的木南真他们朝着人跑了过来。而跑到了面前后他们都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说：“是你？！”
岳炅青依旧没有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溪，眼底有着抹惊叹。刚才他只是随便走走就绕到了后山里头，没想到这里竟然会如此漂亮。
而他们问完后也是没有再多看他，三个人围着沈烟质问起来：“你跑哪儿去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迷路了呢！”那时候心里别提有多急了。
“我去采了些山菇给你们吃～”沈烟笑呵呵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献宝似的给他们看，而他们却还是没有高兴起来，依旧在念叨着他的不是。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的？”末了才终于想起这里现下还多出了一个人来。还有，他怀里的那是个什么东西？三人其实对此俱是有些好奇的，不过面对着他他们谁都拉不下那个面子去问。
“不知道。我们还是快点生火吧～”沈烟笑眯眯地说着。他知道他们几个对他都很是反感，因此故意略去了话头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于是几个人又去找来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围在了一起，随后架起两根有着丫叉的木头作为烤火的支架。
“……这火该怎么生啊？”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沈烟。而沈烟自己的脸上也是挂着抹苦笑，摇摇头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这时，一直沉默的岳炅青走到了一旁，在河岸的石堆里捡出两块比较光滑的石头，然后就着那堆干木柴开始打火星，不多久竟然就把柴给点着了～！
“还是岳炅青厉害！”沈烟笑着拍拍蹲在地上的人的背，开心的把山珍拿到溪里去洗。
“……”岳炅青听着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谨哥哥，这是你们抓到的鱼？”软软的儿音问着。
“当然！你看！都是我和君荣抓的！”祝谨十分得意地一指旁边撒得遍地都是的小鱼朝他说到。
“……”撒得这么开你是想拿来晒鱼干啊？他哭笑不得的想着。
“鱼要杀么？”木南真看着遍地的鱼蹲在那儿问。
“……”这下四个人都沉默了。
沈烟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活儿来了。
他在地上挑挑捡捡，最后选了片薄薄的石片，又用着它在一边的大石面上磨了几下，等他觉得磨得差不多了就拿过一条小鱼一刀顺顺溜溜地划开了鱼肚皮，然后把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掏了个干净。
他这番熟练的样子看得其余四个都是一愣一愣的，因为谁都没想过沈烟竟然连这也会？
看那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一条一条的把鱼割过去，那副认真的样子叫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南真哥哥你快拿点细些的木枝给我！我们把鱼和山菇串上去就能烤了！”一双小小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在阳光下看得别人也是觉着幸福了起来。
不多时，火就旺了，四人围坐在一起，乖乖看着沈烟如何翻面儿后自己也有样学样地烤着。
“等一下！”沈烟忽然出声阻止了他们要再翻面的动作，随后兀自从袖袋里出一把绿色的草撕得碎碎的往鱼上和山菇上稍稍一洒，然后对着不解的四人说道：“再烤会儿就好了～！”
“这是什么？”祝谨奇怪地问他到。
“这是香菜啊～”是他刚刚在林子里一起采的，没想到这里竟是连这也有的。
四人看着他，只觉得他真是令人惊奇不已。
过了一会，微焦的鱼肉香味就飘了出来，闻得五人俱是十指大动。随后一人拿了一些就分食了起来。
“好香！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烤鱼！”木南真边吃边感叹到。
“没错！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又香又脆，真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董君荣也是笑着感叹着。
岳炅青依然沉默不语，不过看神色他应该也是高兴的才对。还有从他高高隆起的胸前那一块里露出的毛茸茸的脑袋也被他给照顾到了，他吃着的时候头是凑在前头的，似乎是怕压坏了怀里的小东西。
这个人啊，其实是很温柔的呢。沈烟弯起了嘴角。
而看得他们都是那么高兴的样子，也没有了往日里的那股子嫌隙，沈烟觉得自己已然得到了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