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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夜宴

书籍名:《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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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双越露齿一笑,笑容像狐狸,话语却真诚而勤恳:“那太巧了,我也很喜欢,既然大家都喜欢……那就再做一次吧。”
水花四溅中,再次被进入充满的季复生恍恍惚惚的下了一个结论,真正的妖狐之子,应该是凤双越才对。
更可怕的是,凤双越深谙审讯技巧,明明是纵情投入的激烈欢爱,他却能在季复生最需要最迫切的点上戛然而止引而不发,或是在他最受不了濒临极限的时候雪上加一把霜,这一番抱在怀里顶弄折腾,已把七百年前季复生和董束月的那点破事问了个底儿掉,浴池中水声激荡之余,更有令人血脉贲张的低泣,失控的惊呼喘息。
到最后的巅峰快感灭顶而来时,季复生的眼神已经支离破碎。
只有在彻底极致的释放与崩溃中,他漆黑清冷的眸子才会泛出晶莹的水光,像是摔碎的黑水晶,闪烁的半隐在密密匝匝的睫毛后,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看似强悍,实则脆弱,而他的脆弱,只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尽露无遗,就好比野兽露出柔软的肚皮那种全无防备的倾心信赖。
逼他至此,凤双越疼惜之余,满满的骄傲与安心。
人界季复生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他的出生和遭遇,注定了处于一种极不安全的状态,被迫成熟,必须强大,过早陨落,注定凋零。
而人界时自己的弱势也使得他不得不张开羽翼,守护在自己身前,以一个保护者的强悍姿态,像极了一把危险而华美的刀刃,磨得锋锐无匹却是易折。
幸好如今的凤双越,可以做最沉着可靠的刀鞘,收容着他的飞扬与栖息,放肆与倦意。
看着季复生上下睫毛纠缠着分不开的模样,凤双越不觉微笑,嘴唇覆上他的眼睫,声音是秋雨打落花的温柔:“睡吧……”
季复生这一觉睡得深沉宁和,半个梦都没有做,能感觉到身遭凤双越的气息萦绕相随,妥帖无比。
醒来时,隔着鲛纱只觉光线幽暗,竟又已是薄暮时分,四周安静得出奇,有些许的风吹得紫芝桐树扬起大蓬大蓬的细碎花叶,扑到窗纱上簌簌的微响。凤双越坐在窗边,低着头,手臂轻动,偶见寒光一闪,却不知在做什么。
想到这一夜一天不是在床上厮混就是在水里被搞,季复生不禁磨牙,身体却像是卸了劲的弓弦,慵懒放松中说不出的舒服自在。此情此境,竟有几分时光荏苒岁月静好。
凤双越听到动静,也不回头,低声一笑,道:“总算醒了。”
季复生听出他话里调笑暧昧之意,哼的一声:“你做什么呢?”
“一会儿得去卓家,槐真大人戴这个罢。”
转身走近,一手握着把精巧的短刀,一手拿着张薄薄的银色面具,形状简洁朴素,别无花纹装饰。
一想到以后得跟阿拉伯女人似的出门就带面纱,季复生就由不得的火大,看到这枚薄银面具,不禁有些高兴,接过往脸上一比,触感微凉柔软,每一处细节都贴合脸部轮廓。
戴好面具站起身来,随意走动几步,道:“还认得出我么?”
凤双越看他一跃而起,身形标枪一般挺拔笔直,走起路来两条长得出奇的腿皮鞭似的嗖嗖带风,愣是把一件宽宽松松的素白寝衣穿出了戎装劲束的感觉,忍着笑撒谎:“认不出。”
想了想真心劝道:“槐真这个身份以后还是深居简出吧。”
季复生看着他和暖而了然的笑容,面具后神色一动,线条不自觉的柔和些许,慢慢走到他身边,浑身一触即发的锐气登时消弭了几分,肩背弧度不复锋利,凤双越伸手揽住。
不问而知季复生何以如此,地府中倏忽穿至记忆全无,自是如履薄冰,初时董束月诸多古怪,后有犬芒折磨欺凌,虽有何若起可信,却是无一人可靠,他又是宁折不弯的骄傲性子,自然只能全靠自己百般隐忍戒备,似身处危机四伏的丛林之中,无半分松懈疲倦的奢侈机会。
一念至此,凤双越手指愈加用力,喟叹声似足了誓言:“我再不会离开你了……”
静默片刻,季复生理直气壮的提出要求:“我要吃煎鸡蛋,吃两个,一个煎老点儿,一个单面煎。”
“我去看过了,厨房里干净得可以立贞节牌坊……”看着季复生摘下面具后瞬间阴沉的脸色,凤双越忙安抚道:“明天!明天早上一定让你吃到煎鸡蛋!”
原来有些习惯,便是恢复了金翅大鹏的身份也无力改变,比如为他煎鸡蛋,又比如……把他往死里惯。
临行前,凤双越为季复生挑选衣衫,亲手为他换上,却是一件长空青色的长袍,衬着玉白里衣,更显脖颈纤长利落的弧线,凤双越凝神瞧了片刻,笑道:“这样倒有几分斯文……”
季复生扯了扯衣袖,足有尺宽:“不方便。”
凤双越袍袖轻舒,举手为他整理衣领,却在耳边轻轻一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当响马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季复生被他温热缠绵的呼吸激得耳垂通红,瞪他一眼,问道:“卓家为何要请我们赴宴?”
凤双越为他整理衣领的手停了一瞬,神色不动,道:“自是有原因罢。”
季复生看他神态,断言道:“你肯定知道。”
凤双越一脸惊奇:“为什么我会知道?”
季复生瞥他一眼,弯腰摸了摸靴子里的月之断:“看你那张脸,表情欠揍得厉害,必定心里清楚。”
凤双越静了静,突然道:“复生,我真开心……我原本还担心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季复生也是怔了一怔,凤双越虽与人世截然不同,自己却接受得全无障碍,短短一昼夜,那种默契相知竟似一生一世一辈子了一般。一时低声道:“眼神。”
凤双越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唯一没有变也不会变的,不耀眼而温柔涌动,不炫目而思慕不绝,剥落了三界繁华深险,只是千年万年的简单纯粹的爱与守望。
良久,凤双越轻叹道:“复生,你真要命。”
一边为他束上青龙出水的丝绦,悠然道:“你可知道地府每百年一次的黄泉盛会?”
季复生点了点头,依稀还记得每相隔百年那三天三夜的狂欢,热闹之极放纵无比,场地横跨三途河与孽镜台,鬼族们狂野的呐喊呼啸,星星点点的青色鬼火燃遍了黄泉之水,火照之花洒落一地,兵刃不时碰撞交击,各种法术掀起的水火风雷交错空中,女鬼的放歌如金属的簧片,尖细清锐的挑破雾霭和静夜。
凤双越道:“听说很是热闹,不光有饮食不尽的美酒佳肴,更有各色歌舞搏击,兴致来了,甚至有你情我愿的交欢媾合?”
季复生吓了一跳:“这我倒不记得!”
凤双越笑:“你当然不记得,因为本来就没有就地野合这规矩。”
“那你胡说很有趣么?”
凤双越甚是神往:“也不算胡说,我意思是……咱们可以试一试?”
季复生懒得听他无聊下去,道:“我只记得我以槐真的身份参加过比试。”
凤双越拊掌道:“想必这就是卓远鹄盛意邀请的原因了……他想与你联手。”
“黄泉盛会中会有三场比试,一场是低等鬼卒的较量,表现优异者可擢拔提升,那看起来可是无味之极,堪比野狗抢食……一场是刑狱之比,以获罪鬼魂为比试场,血腥残忍,最受十殿判官所喜,但最为重头戏的一场则是各殿司狱比武斗法,获胜者可得厉魂十万,这十万厉魂均为百年来最为凶煞之物,得了这些,或炼化为丹,或封印入器,都能大增术法战力。”
“不过这一场的规矩倒也有趣,各殿必须出两个司狱联手……据说这规矩是第一任的阎罗天子所立,缘由嘛,便是两人对打不够激烈好看,六个人又嫌拥挤烦乱了些。偏生这十殿之中,极少有实力至强者同居一殿,因此每次比试,都是悬念重重,结果难以预料,场下甚至设有盘口赌局,满狱之鬼,都对此兴味盎然。”
他一席话款款道来,很是引人入胜,季复生却疑道:“你怎么连这些都知晓?”
凤双越笑意吟吟:“我到地府可不是玩儿的,这地方逼仄闷抑,若不是为你天诛一劫,有什么可住的?”
季复生听到天诛二字,不由想到董束月当年藏在指间的七寸炼神刺,不觉一颤,问道:“你要怎么做?”
凤双越敏锐的觉察到他漆黑眼眸中的一丝不安,不答反问:“你信不信我?”
季复生凝视着他,不假思索一笑作答:“信。”
凤双越颔首,一字字道:“我要你跟卓远鹄联手,助他得到那十万厉魂。然后百天之内,我让你的天诛妖印消失,从此咱们四海千山,任意遨游,你说好不好?”
琉璃目中春深似海,话语镂刻于金石般坚定:“你放心,我不是董束月,绝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更加不会剥离你的魂魄。”
卓府夜宴除了季复生凤双越,也邀请了董束月。
季复生不比凤双越的修为,十天半月不饮不食亦不会饥渴,此刻一夜一日未曾进食,已是饿得狠了,坐在席上,一双牙筷抡圆了雨点似的砸向满桌的菜,面具似一层薄薄的皮肤附着在脸上,丝毫不影响大吃大喝。
虎枭被解开封印,蹲在季复生肩头,两只小爪子捧着块香茅烤鹿肉吃得不亦乐乎,四只獠牙互啃时,口水喷壶一样哗哗的流到季复生颈侧和头发上。
季复生看一眼自己一束湿亮的黑发,冷着脸把虎枭提溜着放到了卓羽玄的肩上……好嫌弃这种吃个饭还要流口水的东西。
卓羽玄个子小饭量大,小名饕餮绰号貔貅,筷子尽跟季复生做了对头,虎枭这么一蹲他也毫不介意,因为他自己胸口衣袖上的口水印已经硕果累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口水多了权当洗澡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互敬后,圆桌上另两位贵客隔着季复生与卓羽玄皮笑肉不笑的互相试探。
董束月两脸夭桃一眸春水,一身浅紫如雾的轻衫,从腰际层次渐进由疏而密的绣着银线引魂花,花瓣越来越浓而硕大,到下摆处便是一片银光。一头银发却以紫玉冠束于脑后,长长的垂落至腰,说不尽的眉目精致风流妖媚。
凤双越简简单单的一身鹤羽白的广袖长衣,却是长空吊起一轮月的清贵高华,无意中将董束月衬得有些盈不可久的轻薄虚弱。
董束月与卓远鹄对饮一杯,极是友善而礼貌的问道:“不知凤公子是哪族妖王?”
凤双越四两拨千斤,慢慢的挑着一盘蜜汁白果:“殿下不妨猜猜?”
董束月沉吟道:“公子火系法术炉火纯青,想必是离火之精?”
“其实在下的水系土系的术法也都不差,金系木系更是过得去。”
“……小王愚钝,猜不出,还请凤公子赐教。”
凤双越微微一笑,举杯与他一碰:“是吗,无非只是下界妖族罢了,天生散漫,入不得殿下青眼。”
巫风灵见泰山王尽落下风,不禁奋起为上司争脸:“凤公子既不愿说,又何必让殿下徒劳猜测?不如我来占星一问,公子看看准是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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