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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槐真

书籍名:《黄金骨》    作者:陈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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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芒突然感觉掌下肌肤剧烈的颤动,还以为季复生受疼不过,狞笑道:“本司想让你疼,那是千八百种的法子都有,不过不舍得罢了……”
调笑之言尚未说完,只觉右肩一凉,凉得痛快而爽利,刺激得头皮都乍了一乍,转眼看去,笑容未敛,已发出一声惊骇愤怒的狂吼。
只见自己的整条右臂被齐肩斩落,摔落在地兀自抽搐,肩头鲜血如箭矢激射,溅得老高,血点喷到季复生的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无意形成几道赤焰痕迹,竟似地府红莲,煞气隐隐。
犬芒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季复生表情淡淡的,异常平静,眼瞳却是墨黑得残酷:“我舍得。”
月之断薄如蝉翼,长不盈尺,割断犬芒的胳膊好比切水豆腐一般,鲜血在刀刃上不作稍留,刃在手中,依然是银霜匝地清光离合。
犬芒目射凶光,却又出奇的兴奋惊喜,一种久违的踏足生死之间的刺激呼啸过全身,不由得大喝道:“来吧!”
低吟解印之咒,残肢幻化为兕骨蟒鞭,犬芒不敢留情,兕兽厉魂,巨蟒骨刃,齐齐雷霆扑下。
季复生握刀静立,神色不动,眉心一朵憩蝶形的银色印记如花开水上,渐浮渐出,纤毫清晰。
兕兽咆哮着低头,四蹄刨地,弯月般的独角挟一阵疾风挑向季复生的胸口,巨蟒却是凌空下击,后发而先至,蛇口大开,毒牙错立。
季复生略略躬身,手中月之断突的光芒暴涨,招式凌厉刚烈,数道银色弧光直入蛇口,巨蟒一声厉啸,鲜红的蛇信已被割断坠地,上颚从中裂开,鲜血暴雨般洒落。
见了血,季复生漆黑的眼眸墨色更深,冰冷而邪气。迎着兕兽的攻势,惊鸿闪电般迅速后退,腰力到处,竟是极柔极韧的后仰到近乎贴地避开这一扑,而兕兽的独角利爪当空掠过,距离季复生的胸腹只差厘毫。
这样的季复生,有着与兕兽直接对抗的凶狠霸气,危险华美得就像他手中的月之断,勾起了犬芒最极致的尊敬和攻击欲望。
犬芒暴喝声中,将重伤的巨蟒封印入鞭,衣衫爆裂,露出铁铸似的一身筋骨,手腕一挥,骨鞭力有千钧,登时满室犹如万兽哭嚎,排山倒海的鞭影似天罗地网,与兕兽组成完美的攻势。
兕兽一扑不中,怒吼着回头蓄势待发,季复生早已弹身而起,不顾身后骨鞭袭来,灵猫般跃起,掌中弧光如水波月痕,竟是直劈兕兽的独角。
兕角至坚至利,若得兕角磨为兵刃,连海底寒铁都不能伤之分毫。兕兽横冲直撞惯了,更是对这区区刀光满不在乎,避也不避,便欲用这无坚不摧的独角挑断刀刃连同季复生。
银光血气中,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如同精金刺入铜骨,声音虽细微,却似一根钢线直贯入犬芒的脑髓,一股难以名状的锐痛瞬间撕裂全身。
兕兽虽与巨蟒同封,却是犬芒以灵魂为印,因此也与之息息相通,月之断一着之下劈裂独角,犬芒感同身受之余,鞭法登时散乱。
季复生一击得手,趁势直逼入犬芒身侧,月之断如闪电纵横,更不给犬芒半分喘息的机会,季复生的话语如应誓的宿命临头:“犬芒,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董束月赶到石屋,触目所及的满地血污中,犬芒身首异处,兕兽倒卧一旁,连独角并前颅被剖为两半,重伤至此,一口气犹自不绝,仰首看向饲主,口中不住哀叫。
季复生背对着石门,高高瘦瘦的背影映着尸首血光,恍然便是七百年前的地府修罗。
听到动静,季复生迅速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光看向董束月时,是刺透骨髓的寒冷,董束月心沉了一沉:“你……”
满腹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复生淡淡道:“我该叫你泰山王殿下,还是槐真大人?”
董束月看着他眉心印记,叹了口气,却微笑道:“槐真?第十六狱的历任司狱,才唤作槐真。”
季复生懒得理会他故弄玄虚,亮出月之断:“这把刀借用一下,现在还你。”
董束月摇头道:“月之断本就是你的,现在物归原主而已……”眸光轻转,问道:“你到底记起来多少事?”
季复生亦已发觉月之断之于自己,的确有种异常契合的感觉,当下也不客套,收回靴筒内,直视董束月妖魅的眼眸:“七百年前,三途河的彼岸,你偷袭制住我,剥离了我的魂魄。”
董束月低下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情绪翻涌的眼眸:“那你记不记得我们……我一直喜欢你,你也是……”
季复生似乎笑了笑,简单的答道:“记得。”
董束月眼睛一亮,一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擦亮的明珠,熠熠的光彩夺目。
季复生有片刻的恍惚,过往种种纵然是隔着镜花水月,像是别人的前尘旧梦,但残留在发肤魂魄的情愫余温,使得面对董束月时心中还是不免微微抽痛,一时涩然道:“只是我不懂得,到底什么样的爱,可以让泰山王夺我魂魄?”
董束月只默默不语,银发如水光颤动,显是心情激荡,良久递给他一瓶獭玉髓,叹道:“待我把犬芒一事料理干净,我再跟你说。”
看一眼角落的何若起,皱了皱眉头,甚是憎恶,收回目光问道:“你为什么杀犬芒?”
季复生本人并不信仰暴力,但既然犬芒崇拜暴力,那就用暴力解决他:“因为他该死。”
“犬芒地府正神,该不该死,自有天定。”董束月轻叹道:“你毁他躯体如此,只怕魂魄都已受创……短期内是无法复原了。”
季复生不甚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遗憾:“可惜我不懂得夺魂之术。”
董束月将兕兽封印入犬芒体内,手掌中白气笼罩之下,犬芒的身躯慢慢拼接完整。季复生走去扶起何若起,擦去他嘴角的浊液,颇有些自责:“你怎么样?”
何若起正待答话,却见董束月淡淡一眼扫来,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不要紧,又不是第一次……”
见季复生毫不嫌弃的帮自己擦净敷药,心中涌上暖意:“复生,你总是保护我。”
季复生认真的看着他:“你是我朋友,咱们一起炸了七百年的罪魂,你还从尹诺手里救过我,你忘了吗?”
何若起眼眶一热,看着他从肩到腰的伤口血肉模糊,低下头颤声道:“你也伤得不轻。”
季复生一怔,刚才不是被揍就是忙着揍人,更有千年的记忆雪崩了似的足够把所有痛觉埋得严严实实,这时猛一回过神来,忍不住嘶的一声:“还真疼!”
何若起不禁一笑,接过药瓶,仔仔细细的帮他涂上药膏,獭玉髓药性温良滋润,一触伤口,火灼般的剧痛立解,何若起凝视着季复生舒展的眉宇,低声问道:“你会回来吗?这些天你不在,我做梦都想你。”
季复生看他满脸希冀渴盼之色,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望:“自然回来,我可不会丢下你不管。”
董束月已将犬芒收缩为寸余大小,吸纳在一方至阴聚魂的玄玉翠内,收入袖中,悠然道:“季复生不会跟你一起,他必须跟我回去。”
季复生道:“为什么?”
董束月轻轻一笑,眼神中有一丝狡狯的坚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槐真……我只是,替了你七百年而已。”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何若起目瞪口呆,季复生惊诧之余,心中一动,知道不好,董束月已轻快的续道:“使得你与犬芒同殿相残,何若起难道不该有所交代?”
董束月见季复生要阻止自己说下去,忙抢着笑道:“槐真这个名号与犬芒、远鹄一样,历任的十六司狱官轮回变动,但名号总是不变。就像不管是董束月还是季复生,只要是七殿之主,都唤作泰山王。”
“咱们同时入得地府,天命注定,我是泰山王的轮回转世,而你,则是司狱槐真,月之断便是随你而生的器刃。槐真是七殿十六地狱中,最为神秘也最为强大的一个,历任槐真,都不得以真面目示众。”
“三百年内,你分身为二,以季复生的面目作为低等鬼卒,而槐真……却是泰山王的情人。自你魂魄剥离后,我这才顶替了你,偶尔以槐真身份出现。”
季复生断喝道:“够了!”
董束月当着何若起的面,说出这许多根本不该传入四耳之外的秘密来,显然是不会再留着何若起的魂魄灵识。
董束月含笑瞟了何若起一眼,颇有几分任性的快意:“区区一个鬼卒,竟然让槐真为你残杀同殿司狱,罪无可恕。失魂渊下魂飞魄散,你是去定了!”
何若起咬着唇,脸色灰败,却听得耳边董束月悄然传来声音,沙哑柔和仿佛最甘美的一剂毒药:“想和季复生在一起?你不配。”
季复生略一思忖,道:“把他送到忘台下,往生人道之中,重入轮回转世为人,自然能忘掉地府种种。”
董束月哼的一声,直言道:“我讨厌他。”
季复生摸了摸何若起的头发,安慰的一笑。
起身直视董束月,目光完全是看向陌路对手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漠:“殿下,现如今我可能还是奈何不得你,不过我想试上一试。”
掌中月之断霜雪冰辉,如有生命一般濯然弹动。
董束月活像挨了一记鞭子,愉悦的表情蓦的碎裂不堪,心中已是疼得木了,愣了一瞬,纵声笑道:“为了他,你要对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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