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任危机
朝鲜来的这位美人姓权，名字嘛，朱棣听过一遍也就忘了。而本生朱棣连姓氏都记得不大清楚，但是那权氏出现在朱棣面前就装出娇滴滴的模样，而后眨巴着并不算太大的眼睛，重复着固定的开场白：“奴家权权，是陛下的家乡人呢。”
而每次朱棣只能抽搐着嘴角，偏生还要保持着天朝皇帝的气度，努力扯起一丝笑容道：“爱妃什么时候成了中都（今凤阳，即朱元璋老家）人了？”
一般来说，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能体味出朱棣此话中的反讽意味。可偏生这位朝鲜送来的妃子大约文化程度不算太高，究竟还是没有听出来，反而笑得脸上粉尘落地道：“陛下可是朝鲜人，什么时候成了哪门子的中都人了。”
啥叫鸡同鸭讲?
朱棣有了这位朝鲜美人后深得体会。而他一贯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风度的人，最重要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自然不和这样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一般见识，哈哈笑了两声，时不时送一个小白眼也就过去了。
而这个朝鲜女人对于朱棣目前的状况来说在其身边也不尽都是坏事。至少朱棣现在需要一个人发泄下情绪，抒发下他那难得的少男憋屈情绪。而朱棣对这个权妃讲起允炆，依照她的智商，估计也听不明白究竟讲的是哪一个，说不准听了半天还会以为朱棣那满腔的憋屈，满腹的怨言，满怀的苦楚，满缸的醋酸都是为了她才产生的呢。
至于倾国倾城这一说，那才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而朱棣会情不自禁的把这个美人和允炆相比较，最后得出结论，眼睛没有允炆的大，嘴唇没有允炆的润泽，腰没有允炆的细，腿没有允炆的长，肌肉更没有允炆结实。若硬要去找这个女人比允炆强的地方，那大约就是这个女人比允炆白那么一点点，光滑那么一点点。
朱棣摸着权氏的皮肤，腹诽的想着：有啥稀罕的，我家文文若不是那么好动，在宫中多养上几年，说不准比你这丫的还白还胖还光滑。
朱棣甚至还想：赶明儿就让御膳房给准备一些补品送到乾清宫来给允炆好好的补补，一定要养得比这个朝鲜来的女人还白还胖还光滑才成，这般带出去自己也长脸。
可是，转念一回忆，才想起自己已经让允炆搬出了乾清宫。
正郁郁的时候，却不想自己这个殿的窗户忽然就推开了。朱棣正要叫唤刺客，却见允炆只单手撑着窗棂就跳了进来。他在心中暗暗的赞叹了一番身手，又立刻得瑟了起来。
瞧瞧，这小子的身手多上道。
哈哈，这是我老婆。
只是，随即朱棣就得瑟不起来了，他瞧见允炆的脸色不大好，目光停留在了一处，而那一处正是他赞叹权氏肌肤好的时候摸上去的狼爪子。
朱棣有些尴尬，此刻缩回来太窝囊，进一步又太色狼。于是，只好把手停在原处，瞧着允炆的时候故意板着一张脸孔道：“你半夜闯进来干什么？朕没有说过不许你私自离开乾西小院吗？”
允炆道：“我知道。——是我自己出来找你的。”
朱棣脸部线条松了一点点，但仍是装模作样的板着脸道：“怎么，你想我了？”他心中忽然就出现一个小人，捏着拳头巴巴的望着允炆，嬉皮笑脸的哀求道：“宝贝，宝贝，快说吧，说你想我吧，说你想我想得快要死了吧！”
但显然现实是要让朱棣失望的。
允炆清冷的说道：“我有事要找你谈谈。”
朱棣嘴角抽搐了两下，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允炆。
权妃眨巴着小眼睛，偏着头问着朱棣道：“奴家权权想问陛下，这个人是不是刺客啊？”
朱棣笑着：“这个人绝对是刺客。”
权妃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往朱棣的怀中缩，嚷嚷道：“奴家权权好怕怕，陛下要保护奴家权权，把刺客抓住。”
而这次换允炆嘴角抽搐了，默默的为朱棣的桃花哀悼了一番。
朱棣揉着眉角，终于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把手给缩了回来。他指着允炆说道：“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刺客。”
权氏更加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说道：“难道他是采花大盗？”她整个人都挂在了朱棣的身上，嚷嚷道，“陛下，奴家权权还是黄花大闺女，奴家权权进了宫就是陛下的人了，绝对不允许采花大盗侵犯奴家权权的身子。陛下，您可要保护奴家权权。”权氏又翘着兰花指，指着允炆道：“你不要过来，虽然奴家权权国色天香，貌美如花，但是也绝对不是让你能随便侵犯的，你若要来侵犯奴家权权，奴家权权只有一头撞死在墙上，才对得起奴家权权的陛下。”
允炆对天翻白眼。
那权氏的汉语说的不算流畅，通篇下来允炆就只不停的听见“奴家权权”，“奴家权权”，其余的猜东猜西猜出了一个大概，顿时觉得头疼无比。
就算他是采花大盗，那也仅仅只会针对朱棣，而这个女人哪里来这么好的优越感呢？还自顾自的奴家权权奴家权权的说了那么一大通。
朱棣好笑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美酒，心情大好的对权妃说道：“这个刺客刺的可不是你，是朕。”
允炆无语望天。
朱棣继续道：“他啊，刺的可是朕的心，一剑下去朕就没命了。”
允炆瞪了朱棣一眼。
权氏仍然不明白朱棣的意思，着急的摸着朱棣的胸膛道：“陛下的心受伤了吗？伤口在哪里，可否让奴家权权瞧瞧。”
朱棣终于受不了。他揉着眉角，还在努力保持着所谓的男人的风度，叹气道：“这个伤是不一样的。哎……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先出去吧。”
权氏努力瞪大眼睛道：“陛下不要奴家权权伺候吗？”
朱棣赶紧瞧了允炆一眼，又赶紧的摇头。
权氏嘟了嘟嘴，扭捏着身子站了起来，对着朱棣行礼才退出去。而在靠近允炆的时候，她慌忙的朝边上走，似乎允炆是什么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生怕这个采花大盗忽然就狼性大发扑向了她。
自然，允炆是不会有狼心大发的时候，更不会有扑向她的时候。
而权氏在离开乾清宫后也拍着胸脯，松了一大口气，觉得幸好自己防范意识够强，才没有被采花大盗给抢占了。而后，又开始得瑟着自己的美貌，想不到那个才见一面的采花大盗如此有眼光，第一眼就能看中自己，想把花儿采。而且——
权氏扭捏着羞红了脸想着，那个采花大盗还挺帅气的，大约是有自己国内的血统，才如此帅气逼人吧。
如果还有机会见到这个采花大盗的话……
权氏绞着手绢想着，若还能见到他，一定要问下他的父母是不是有一方是朝鲜人，这样大家也算是亲戚关系了，就像她和她亲爱的陛下一样。
朱棣和允炆此刻的气氛并不算融洽。
允炆硬生生的开口说道：“我有事要找你。”
朱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道：“若是关于景清的事情，咱们就免谈。”
允炆道：“除了他的事情，我没有其他事情要与你谈的。”
朱棣拳头捏了捏，又松开，又捏紧，又松开，半晌才道：“朕不能原谅一个要刺杀朕并且还拐走你的人。”
允炆对着空气中挥着拳头道：“我没有要与他走。——我只是送他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就回来的。”
朱棣咬牙切齿道：“谁知道？”
允炆大吼着：“知道什么原因吗？——就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就是。”
朱棣脸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瞪着允炆道：“你说你哪一点值得我相信你？”
允炆抿了抿嘴唇，片刻后哑着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很多年前，你我第一次起误会吗？当时在秦淮河边，我对你说，我无条件的相信你，我相信我跳你也会跟着跳。——朱棣，感情是相互的，若只有我信任你，而你永远对我保留这样的态度，你让我如何能继续？”
朱棣猛然站了起来：“就因为一个景清，你就想离开？”
朱棣一脚踢飞了桌子，勃然大怒道：“就因为一个景清，你就想要离开？”
允炆叹气道：“并不是他的问题，朱棣，你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朱棣固执道：“你为何就为了他跟我吵，他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连皮囊都不完整了。”
允炆红了眼眶，轻声说道：“朱棣，他是我的朋友。”
朱棣捏着拳头，拼命的忍住，不让自己冲过去挥到允炆的身上。
允炆岂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深吸了几口气，片刻后才道：“我想你和我都需要冷静一下。——我先回去了，若是你觉得我还可以信任的话，就来找我。——朱棣，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不然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来就来，自然也想走就走。”
第十章狗血淋头
允炆没有想到第一个来安慰他的人居然是朱高煦，带了两壶美酒，一碟小菜，说是与允炆毕竟是兄弟一场，虽然曾经因为那些事情有一些隔阂，但是兄弟有难，怎能不出手相助的？高煦还向允炆承诺，说是若允炆想离开了，他就算是要冒着得罪朱棣的危险，也会帮助允炆离开的。
对于这些话，允炆也是一只耳朵听着也就算了，只等着朱高煦走了，再掏掏另外一只耳朵，把这些话给放出去。
允炆还是笃定的相信朱棣一定会前来找他，只是现在放不下面子。而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对朱棣说，景清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会原谅他不会怪他，只是希望以后不要让这样的惨剧再发生了，毕竟一个强大的统治者不是靠杀戮来获得人心的。
允炆想，自己大概真的喜欢朱棣喜欢的疯了，能无条件的包容他的一切。
只是，这次，他需要朱棣给他一个理由下这个台阶。
不然，……
允炆窝囊的想，不然三天以后，他也会主动的去找朱棣，然后对他说这些话的。
最终，他还是不愿意离开朱棣。
失去过的人总会格外的珍惜这第二次的机会，所以除非生命走到终结，不然他真的不愿意放手。
朱高煦拿着酒杯与允炆碰了碰，醉醺醺的说道：“堂哥，其实你一直都是顶好的人，小时候和你在一起，我就知道。所以啊，当我知道我父皇喜欢你的时候，我一点都不吃惊。”
允炆浅浅的抿了一口酒，浅笑不语。
这朱高煦说谎话都是不打草稿的吗？若不吃惊，当时就不会想杀了他，这般做作的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了？
朱高煦继续道：“我知道我小时候爱欺负你，你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那时候都是不懂事。——其实，我跟我哥一样，都是在心里把你当成哥哥一样的。”
允炆点头：“我也把你们俩当弟弟，比我自个儿的亲弟弟还亲。”
朱高煦打了一个酒嗝，摆着手道：“所以啊，堂哥你不能偏心，光顾着哥，不顾着我了。”
允炆顿时就明白了朱高煦的目的，千说万说还不是为了皇位而来。他叹了一口气道：“高煦，我没有偏心任何一个人，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其实，不当皇帝又如何？当皇帝未必开心，不当皇帝也未必不开心。”
朱高煦嚷嚷道：“堂哥，我没法和你比心境，我不当皇太子，我就是不开心。”他又打了一个酒嗝，靠近允炆，说道，“堂哥，你知道不，靖难的时候，最后打京城，是我先冲到前面当先锋。——为什么啊？凭什么啊？——当时父皇对我说：高煦，你给老子要努力，你知道的，你哥瘸了。——父皇不喜欢哥，他更喜欢我，所以我努力着做给父皇看。堂哥，你懂吗？咱们朱家人血液里流的是皇族的血液，这种血液会让我们对皇位有一种炙热的渴望，而我是父皇的孩子，父皇想要敢要敢抢的，我也想要敢要敢抢。”
允炆低头抿了一口酒。
朱高煦说到激动处，居然呜呜呜的抱着允炆哭了起来：“堂哥，我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在父皇面前说上一句话，我就能取代我哥了。——都是你的堂弟，为什么你就不向着我，偏要向着我哥？”他边说边把眼泪鼻涕都揩到了允炆的身上。
允炆看着自己衣服上滑溜溜的一大片，对天翻着白眼，好半晌才道：“高煦，我说了我谁都没有向着。只是我认为，高炽比你更适合。”
高煦掐着允炆的胳膊道：“凭什么啊，凭什么他比我更适合啊？”
允炆甩着胳膊道：“高煦，你别激动啊，别激动啊！”
高煦情绪仍是很亢奋道：“堂哥，你就说一声我比我哥好，就说一声吧，我要求不多，就说一声，在我面前说一声，在我父皇面前说一声。”
允炆道：“你一直都很好，真的一直都很好。”
高煦忽然就激动的搂住了允炆的腰：“真的？”
允炆点头道：“真的。”
高煦孩子气的傻笑道：“堂哥，你真好。——下次记得在我父皇面前也这样夸我一下，成吗？”
允炆对天翻白眼：“高煦，你先松开我再说。”
高煦赖皮道：“不松不松，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松。”
允炆额头上滑下三根黑线，默哀道，千万不要来个电视剧的狗血情节，朱棣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才好。
可是，心中才转过这个念头，忽然门口就出现一个人。
允炆心中打着鼓点，哀悼着不会这么灵吧，当真是好的不成坏事总是一堆一堆的显灵。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在乾西小院的上空。
允炆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朱棣的声音。只要不是面对朱棣，那任何人误会这一幕都没有关系了。
果真，进来的人是朱高炽。
他手中也提着两壶美酒，定定的站在门边瞧着允炆和高煦。
允炆一把推开还赖在他身上的高煦，冲着高炽挥着手道：“呵呵，难得咱们三兄弟聚在一起，应该好好的喝上一杯。——正好酒不够了，高炽来的好，咱们又有酒喝了。”
高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门边：“我是不是打扰了你和弟弟的雅兴？”
允炆站了起来，几步过去揽住高炽的肩头道：“哪有的事，你能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高煦打了一个酒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到了高炽的身边，伸手就去接高炽手中的美酒，打开塞子闻一下，嚷嚷道：“剑南春，好酒啊，哥你可真舍得。”他抱着酒壶转过身去寻允炆和他刚才喝过的杯子，途中晃晃悠悠的差点摔了一跤。
高炽蹙眉道：“他怎么喝成这样？”
允炆耸肩：“高煦酒量不够好吧？”
高炽还是敛着眉头：“我一向记得高煦的酒量很好的，刚才你和他喝了多少？”
允炆道：“不多，就两壶。——兴许是心境问题，他这两天心情都不太好。”
高炽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随着允炆一跛一跛的走进了屋子。
高煦端着两个酒杯晃到高炽和允炆的面前，把酒杯递到他们的手中道：“来，哥哥们，当弟弟的敬你们一杯。”
高炽道：“你把酒杯给了我们，你喝什么？”
高煦摇晃着酒坛子：“咱比不得你们文绉绉的，我就用坛子喝。”说完，就抱着坛子咕噜咕噜的喝下去好几口酒。
允炆见他都这般喝了，只要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干而尽，末了还举着杯子向下扬了扬。
高炽也仰头喝下了手中的美酒。
高煦乐呵的左手抓着允炆，右手抓着高炽就坐在了地上，感叹道：“咱们多久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过的，以前没有这般的心境，日后怕也是不会有这般的心境了。”
高炽眯了眯眼睛，问道：“二弟，说什么胡话呢。”
高煦靠在他的肩头：“哥，你是不是现在特别讨厌我？”
高炽道：“没有的事情。”
高煦吸着鼻子道：“但是，你肯定不像以前那般喜欢我了。”
高炽蹙眉道：“二弟，即便你和我之间有一些事情闹得不愉快，但是你依旧是我的弟弟，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你永远都是我的亲人。——就像……”高炽停顿了一下，瞧向允炆道，“就像允炆永远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哥哥一样。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这层关系的。——如此，比什么都更珍贵。”
允炆本是低头喝酒，听得高炽这般一说，抬头冲着他笑了一笑。
高煦打了一个酒嗝，问道：“哥今天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高炽瞧了允炆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笑道：“我想——堂哥兴许今日心里不太好受。”
高煦忙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允炆嚷嚷道：“拜托，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好吧？”
高炽和高煦齐齐的给了允炆一个白眼。
允炆哈哈笑了两声。
他想，其实这样一直和谐下去也好，现代不是倡导河蟹慢慢走吗？那么，他应该能把这个河蟹理念带到明朝，让明朝也开始只有河蟹没有争斗，多好的想法。
这一夜，他想他是彻底的醉了，以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他是被人推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身子是光着的，躺在高炽的怀中，而床头站着一个人，是他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朱棣。
允炆悲催的想着，果然这种电视剧中才有的狗血情节还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果然是好的不灵坏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