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晚上，林郁从寝室出来，走廊的另一头，喧哗吵闹。
他走过去，房门开着，一堆人聚在里头玩扑克。
林郁挑挑眉，站在门口。
艾征回过头来，冲他招手，“哎，林郁，进来。”
屋子里静了一秒，屋主徐曼站起来，“林郁，你要来玩吗？进来吧，来。”
林郁觉得有些囧，好像被当成不合群的孩子来特别对待了。
走进去，随便的在艾征的身后找了个位置，靠着一张桌子站着，桌上摆着标明“击打”的文件。
“我看一会儿就好。”林郁道。
徐曼还是站着，对他指自己的座位，“你会不会玩五十凯？会玩你过来我的位置玩？要不会我教你也行。”
林郁轻轻摇头，“你们玩吧。”
徐曼坐下，“那行，想玩你吱声啊。”
说着，他重新展开自己的牌，左右问：“该谁了？该谁了？”
顷刻间又是热闹成一片。
半晌后，程绪突然探头进来，唬着一张脸，喝问：“干什么呢，你们？”
除了林郁和艾征，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徐曼难得的抖了下肩，才反应过来，“老大，今天周末，别吓我们好不好？”
程绪晃进来，走到徐曼身后掐他的脖子，“周末怎的？周末怎的？就算是周末我说不能玩牌也还是不能玩的？死小妞，玩牌都不叫我，还想自己玩得高兴！啊！胆儿肥了啊！”
徐曼疼得哎哎直叫，“行，行了，老大，放开我，放开我，不就要玩吗？给你不就得了。”
程绪松开他，再顺手扇了他的后脑勺一下，“那还不赶紧的给我让位子！”
徐曼撇撇嘴，不甘不愿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将位子让出去，给程绪坐下。
程绪叉腿往椅子上一坐，拿起徐曼的牌看了一眼，嘀咕，“什么烂牌，真是臭手！”
徐曼哼了哼，在他身后站定。
出了一手牌，程绪故作不经意的又往林郁那里瞄了一眼。
本来他进来，就是因为看见林郁在这儿。
可一抬眼，林郁刚刚所呆的位置上却已经再没了人。
程绪左右扫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林郁的身影。
而一直放在徐曼桌上的资料则完好无缺的继续躺在那里。
程绪轻轻的笑了一下，低头。
对面艾征闲闲的声音传过来，“队长，您知道自己笑得很恶心吗？”
程绪的笑容瞬间僵住，扯大了嘴角，他假模假样的冲着艾征道：“队长我牌好，高兴不行吗？”
艾征瞄他一眼，“牌好才该小心，千万别得意忘形，阴沟里翻船。”
程绪无语，不知为何，他现在是越来越开始讨厌艾征了……
林郁从徐曼的房间里出来，直接上了三楼到程绪房间。
门没锁，他看了眼左右，推门进去。
标着“代号击打”的文件就大大咧咧的摆在桌上。
林郁皱了下眉，莫名的有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他本以为，程绪既然跟他打赌，只要他能自己搞清楚“击打”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就让他加入任务，那这件事情就应该有一定的难度才对。
并且程绪也应该猜得到，按照两人的约定内容，林郁最后肯定会选择向他下手。因为只有这样，林郁才能既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至于会出卖其他人。
所以林郁进入程绪的屋子，本来也是抱着根本什么也找不到的觉悟来的，可乍看资料就明晃晃的摆在桌上，林郁还真有一种这是空城计呢，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计谋之类的感觉。
将资料拿起来，翻到第一页，林郁便狠狠的皱下了眉。
这是一份军事演习的资料，中等规模，利刃属于蓝军一方，而红方的主力部队，则是林郁从前的军区部队。
房门突然被推开，程绪晃晃悠悠的进来，对于林郁出现在这里表现得极为理所当然。
“怎么样？我说你是多心了吧，林郁。”
林郁回头，挑挑眉。
程绪笑，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你原先肯定觉得我给你的测试是陷阱什么的……不过其实，任务就是任务，就算你是偷了徐曼或者是艾征谁的资料，你赢了也就是赢了。我没什么陷阱在等你，也不会因此就对你有什么偏见。”
林郁沉默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程绪顿了一下，突然换下严肃认真的表情，撇了撇嘴，“当然，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你没偷别人的资料就给你加多少分。林郁，我们两个之间玩了这么久的小心眼，谁还不知道谁啊？你怀疑我设陷阱等着抓你，我难道就不知道就算我真的设了什么陷阱你也会绕过去吗？所以啦，”他又哥俩好似的拍了拍林郁的肩膀，“小林同志，下回该干嘛干嘛，别这么费劲。反正你费再大的劲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俩……”他凑近林郁的耳朵，“都心知肚明。”
林郁面上不动声色，却暗暗的咬紧了牙，不说话。
程绪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有点泄气似的一耙头发，“唉，真没意思！我说林郁你好歹也生生气啊，总忍着你不累得慌啊？”
林郁看着他，说真的，他现在是真不知道程绪到底又想要他怎样？自从那次的事情发生后，程绪忽冷忽热，变幻莫测的态度就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索性不搭程绪的茬，林郁问道：“队长，您答应过，只要我通过测试，那就让我参加任务。这还算数吗？”
程绪叹气，“既然你已经看到了任务资料，那就该知道，我本来出这个测试给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次我们的模拟敌是你从前的军区，而你的老上司王毅的部队就正是我们主要的打击对象。你确定……这样的任务，你也还是要去参加？”
林郁挺直身躯，“是，队长。”
程绪望了眼窗外，点头，“那好吧，随你。我本来是怕你难做人，既然你无所谓，那我更无所谓。”
林郁没说话。
“林郁，军人，是服从。你得学会这一点。”这是王毅从前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
而他的回答永远是，“団长，我一直在服从。”
王毅每当听到他这样答，都会摇头，嘀咕，“年轻人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当初林郁第一次进入利刃选拔，就是由王毅推荐。
虽然他失败了，可也是王毅再给了他第二次的机会。
林郁也看向窗外，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王毅面前，甚至将他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估计老头子也会跳起来将他打个满头是包吧……
想到那样的场景，林郁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一下。
程绪回过头来，正看见林郁难得的温暖笑脸，他呆了一下，看着林郁。
等林郁也转过头来，与他视线相对，程绪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你这样笑挺好看的，小白脸之名当之无愧。”
林郁挑眉，“……我什么时候有小白脸之名了，队长？”
程绪做出一脸无辜，“哦，大家背后都这么叫你的，怎么你不知道吗？”沉吟了一下，他继续假模假样的道：“这可能是因为你还不够狠，你也许该试试下次做格斗训练的时候下手再狠一点。”
林郁无语。
演习开始之后的第三天，利刃进入，他们的任务是在某地山区偷袭敌方的一支陆军军团，迫使敌方的行进速度因而减缓，从而给己方的部队占领指定阵地留出时间。
到达指定山区后，程绪将二十人分成十组，分别潜进十个不同的方位，等约定的时间一到，同时向敌方发出偷袭。
林郁被安排与唐鑫一组，两人最先进入指定位置藏好。唐鑫拿出望远镜，看一会儿，有些犹豫的递给林郁，“是不是我们的情报有误，为什么我看他们好像今晚并不打算在这里休息的样子？”
林郁接过来，“不是情报有误，而是指挥部的人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不会连夜赶路，山区里装甲坦克本来就行进不便，没道理再在晚上赶路的。”
话虽这样说着，可当林郁接过望远镜来查看的时候，却也同样的觉得红方的部队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要休息的意思。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等待红方部队休息后，在晚上打一个突击战，可如果红方部队根本不打算休息，那么就很有可能，等他们全部二十人到达指定地点，红方就已经走出了包围圈。到时候别说是突击战，他们就是追在红方部队的屁股后面打都会来不及了。
唐鑫看林郁，“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把这种情况向队长汇报，看能不能临时改变计划？”
林郁看也不看唐鑫，“队长的通讯设备与指挥部相连，我们报告给队长，就等于直接报告给指挥部……”
唐鑫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林郁道：“那如果指挥部认为我们的判断有误，红方只是‘暂时’还没有打算休息，而让我们再等等，从而错失机会。或者他们觉得人员没有全部到位，对于行动会有影响而让我们停止行动呢？”
唐鑫道：“这样的话，也是指挥部的判断失误，而与我们利刃没有关系吧。”
林郁把望远镜甩还给唐鑫，端起枪，他缓慢的道：“你说得对，我们是利刃。”
“呃……”唐鑫刚想反驳，说林郁的回答好像跟他说的没有关系。可还没等他开口，林郁的手指已经向着红军扣下了扳机。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打乱了红方行进的步伐。
林郁的耳机里随即传来程绪的声音，“林郁？”
林郁楞了一下，微微一笑，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是。”
不用多说，他便明白程绪是在问刚刚的枪是不是他放的，他也已经知道，另一枪正是程绪开的。
枪声一经打响，便已不再需要下令，哪怕是没有到达指定位置的利刃队员，也已经寻找了最佳地点开始战斗。
一时间枪烟四起，不时的有红方的士兵被击中。因为猝不及防，而攻击又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红方的队伍一下子散乱起来。
林郁和唐鑫放了几枪，见已有人往他们这个方向摸了过来，两人转身回撤，跑向其他的隐蔽处，完全让追来的人抓不到尾巴。
第一轮攻击，实际上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经结束。
红方的队伍被突然的攻击打乱，身边又藏着根本连影都没有见着的敌人，因此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整、防备。
林郁和唐鑫按照程绪指示，过去集合时，其他的小组也已经回来了七七八八，等到全体集合完毕，点了下人头，程绪很满意的点头，“还行，都活着回来了。”
说完，他冲着林郁勾了勾手指，将他叫到身边，然后搭着他的脖子将他带到一边去，低声道：“时机判断得很准，林郁。”
林郁斜着眼角看他，直觉的知道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果然，程绪开口，“不过……我说小郁同志，你是不是不太信任我这个队长啊？”
林郁皱眉，对于程绪偶尔抽风的叫人方式他并不想要置评什么，但为了不再被这样叫，他立刻从善如流的道歉，“对不起，队长……”
程绪打断他，“道歉是要有诚意的，没诚意就不要道。”
林郁闭嘴。
程绪勒紧他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身前一带，对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要是跟别人，这时候我会说林郁你干得还是不错的，虽然有点无组织无纪律，但利刃嘛，讲究的本来就是自由灵活。”稍稍的停顿了一下，“但既然你跟的是我，就记住了，我才是你的老大，时刻记着，做任何事之前，把我在你心里过一遍，提醒自己没我的命令你别擅自行动，明白了吗？”
林郁老实点头。
程绪满意的放开他，顺便再帮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
最后，程绪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为了防止你再自作主张，下次行动你就跟在我身边。”
林郁看着程绪笑得几乎像是要亮起来的眼睛，搞不懂，程绪的重点到底是要他别擅自行动呢，还是要他跟在他身边？
第二次偷袭，程绪把时间放在了红军晚饭的时候。
因为早就定下了计划，利刃是提前吃了饭的。
程绪这一次把队伍分成四人一个小组，他和林郁、唐鑫还有刘锡一组。
打响第一枪前，程绪还在标榜，“我们对敌军还是很不错的，还让他们吃了一半的晚饭。由此可知，就算是在对抗中，我们也已经发挥了人道主义的精神，对敌军像对友军一样爱护。”
说完，他还不甘心只有自己如此认为，拍了拍他身边的林郁和刘锡，他问：“是不是？”
林郁压根没有搭理程绪。
刘锡勉为其难的干笑了一下，又心想反正吃饭吃到一半被打断的人不是我，于是昧着良心道：“队长您说得即是！”他顿了一下，在程绪端起枪的刹那，又疑惑的问道：“队长你怎么好像今天挺高兴的？”
刘锡话落的同时，程绪的扳机扣动，于是也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枪战再次打响，这一次，因为程绪小队直接正面迎战了红方的主力部队，以方便其他小队偷袭，形势便再不像第一次般轻松。
四个人打打跑跑，放上几枪后便立刻撤退，等后面的大部队追过来疏于射击时便再回头补上几枪。
几个回合下来，刘锡突然喊道：“呀，队长，我‘死’了！”语气之惊奇不亚于见到仙女下凡。
程绪翻了个白眼，子弹打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刘锡躲不及了，还用得着等他身上都冒白烟了才来喊他死了？
又放了一匣子弹，程绪快速的扯过刘锡的一只肩膀，而同时，另一边，林郁也已经冲过来，扯过刘锡的另一边肩膀，以标准的背人姿势合力将他背起来，快速撤退。
唐鑫慢了一拍，却也赶紧跟上两人一起撤退。
只有刘锡还一头搞不清楚状况似的，在两人背上大喊，“你们俩要干嘛？”
程绪回头瞪他一眼，“‘死人’给我闭嘴！”
刘锡被吓了一跳，缩头缩脑的闭上嘴，任由两人背着跑走。
好不容易甩开追兵，程绪直接将刘锡扔在地上，对唐鑫道：“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别让我碍眼。”
刘锡一脸小媳妇的看向程绪，“我是‘烈士’，队长。”
程绪白他一眼，然后冲着林郁一挥手，“跟我走。”
林郁跟上，过了一会儿，只剩下两个人时，才问：“我们去哪，队长？”
程绪理所当然的回答：“去找这支军队的指挥部，端了他们！”
林郁对程绪突来的计划不做臧否，却突然道：“我还以为您已经不想再跟我一起行动了呢，队长。”
“嗯？”程绪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林郁，“这话从哪来的？”
林郁直视着他的目光道：“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您连训练都不再靠近我。是怕我会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吗？”
程绪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失笑，“控制不住自己……林郁你的说法很有意思……”
林郁皱了下眉，程绪一说才觉得，这说法里的确隐隐的有着什么问题，可他仍道：“意思您懂就好……”
程绪轻轻的笑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我不是怕你控制不住自己，林郁。正确的说，我是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