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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白莲花是纯洁中的典范

书籍名:《十里青山远》    作者:温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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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樊旸真的死了的话。
楚青又缓缓渡回去,坐到位子上,脑子里一时打了个结,萧晋齐与齐铭也跟着闭上嘴,望着楚青,似乎正等他做着决定。
穆远山不动声色地捏住楚青的手,附耳道:“若是樊旸真的死了,你会心疼么?”
“我不知道。”楚青抬头望天,“该怎么说,我既巴不得他死,又巴不得他不要死,真是个矛盾的想法。”
穆远山手掌紧了紧,忽然就将人整个揽住,抱了一圈,才放开,“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樊旸他确实是个好人,如果遭奸吏迫害致死,却是大不值。”
楚青露出好奇的眼神,探了探穆远山的额头,“小山子,我真想不通你竟然会帮着他说话。”
“我是在帮着天下百姓说话。”穆远山摆正了脸色,“若没有樊旸与你常年征战,驱逐外敌,百姓们哪里来的安逸祥和的生活,而且听闻为了救济灾民,樊旸甚至变卖了好几处宅子为灾民求得粮食,我倒不会小气到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而枉而害死了一个好人。”
“看你的意思,好像我会为了私人问题而害死一个好人一样。”楚青狠狠瞪了穆远山一眼,心道,其实樊旸与我楚青有何干系,只是若现在做决定的人换成了楚淮卿,估计也会和我是一个选择。
不会被私人恩怨而左右了正确的决定,楚青觉得这是楚淮卿与他唯一相似的地方。
樊旸他确实不能死。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做?”深吸一口气,楚青终于对着萧晋齐与齐铭问出了个颇具建设性的问题。
齐铭似乎送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不少:“太多的事情我也并未考虑,现在想的就是你最好回洛阳一趟,找个机会见见樊旸,将事情的利害关系与他说上一通,我想他应该能理解的。”
楚青将手一摊:“他要执意不听,又把我抓起来了怎么办?”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穆远山插进话来,语气无比干脆,“不管是谁,如果想要对你怎么样,那他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青白他一眼:“你这情话说得是相当不可信。”
穆远山满脸无辜:“我可是很用心地在说。”
“你不知道甜言蜜语是最不可信的吗?”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楚青站起来,对齐铭与萧晋齐摆摆手算是道别,大步朝船下走,又道:“不过我承认,你这话我听了心里十分的舒坦。”
穆远山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和谐地牵住楚青的手。
待两人下了船,走到岸边的码头上,齐铭站在船沿,朝楚青喊道:“淮卿,谢谢你!”
谢?楚青嘴角一撇,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樊旸的事情终究是要去处理的。
就算是不对他楚青负责,也要对让他有机会再活一遍的楚淮卿负责。
不过他心里算是很踏实,因为如今至少有人陪着他一同去面对。
他望着穆远山的侧脸,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山子,我有说过你很帅么。”
穆远山顿住步子,忽然就弯下腰来,托住楚青的后脑,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记。
不远处的船上,萧晋齐手中酒杯凭空跌落,酒液沾湿下摆。
四周灯光依旧鲜亮,他的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再也望不见那相拥的两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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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将军府。
深沉的夜里,樊旸忽然睁开眼。
四周安静一片,没别的声音,他将右手平举到眼前,五指张开。这是一只握惯了长剑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茧子,借着月光,他盯着手凝神看了半晌,才确定下来,上面没有血,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他最近总会重复同一个梦境。
战场上,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他一马单骑冲在所有将士前,长戟烈日生辉,敌人的鲜血染红了盔甲,四周伏尸遍野,身边除了敌军,再没一个熟悉的人。
不,还有一个。
楚淮卿亦是铠甲加身,手握长剑,牢牢跟在他身后。他的长发束在头盔里,透过护额只能看见他的眼,圆润的眼睛,晶亮有神,却露着只有对付敌人时才能透露出来的毒辣目光。
一枪一剑,肩并着肩,但见头颅接连飞起,血雾染红了天边。
他樊旸身为镇东大将军,却不像其他将军一样会随身带着副将。
他身边从来没有副将,只有一个军师,是军师,也是副将,为他献策,替他杀敌,楚淮卿,一直是生在樊旸背后的一双眼睛。
刹那之间,周围所有的敌人都消失了。
一支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直直对准樊旸的胸口,樊旸想要避开,身子却如同石化了般,丝毫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支箭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楚淮卿却忽然挡到了他身前,利箭穿胸而过,带着温热地血液溅到樊旸的脸上。
樊旸不可置信地搂住楚淮卿缓缓倒下的身体,近乎疯狂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可怀中人的眼神还是迅速地黯淡下去,不断向外涌着鲜血的嘴里,只幽幽从嘴角溢出一个最后的呼唤:“旸哥……”
樊旸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每次醒来之后,他都会自己查看自己的手掌。
又确定了一遍,没有血。
没有血,方才的梦境就是假的。
是假的,那么淮卿就没有死。淮卿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淮卿……还能有被他找到的一天。
门外边忽然有了动静,“笃笃笃”,轻轻地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庞充想叫又叫不出口的声音:“将军,白公子又在发脾气了,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白真?
樊旸揉了揉眉心,自床上下来,随手披了件外袍,拉开门道:“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庞充恭敬道:“白公子说将军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陪他了,如今直说睡不着,一定要将军你过去,我们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过来通报一声。”
“罢了。”樊旸轻叹一口气,“我便过去看看吧,掌灯。”
庞充应一声,急忙执了灯笼走在前,领着樊旸穿过了将军府后院大半的回廊,停在了主卧房前。
里面隐隐有白真的哭叫声传出来,“滚!你们都滚!都看不起我是吧,狗奴才,我一定要让将军把你们都打出府去,滚!全都给我滚!”
樊旸皱紧了眉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庞充收拾了会词措,“白公子他……自从将军搬到厢房去住后,白公子的脾气就一直很不对劲,平日里还特别喜欢拿下人来撒火,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他甩过耳刮子了。”
庞充这人身为管家,自然就是所有仆从的老大哥,自白真进将军府的那一天起他就对这个作威作福的小子极度看不顺眼,可碍于樊旸宠着他,也不好胡乱告状,如今碰着了机会,自然要说上一说,天地良心,他绝没有添油加醋,说得都是大实话。
“他打了丫鬟?”樊旸表情惊异,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但眼前这门里传出来的歇斯底里地咆哮又让他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是白真?是那个他印象里说话都不会大声的白真?
他推开了门。
“砰!”一个花瓶凌空飞来,砸在了他脚边,摔得粉碎。
樊旸一惊,忙抬眼看去,白真也正愣愣地望着他,双手抬起,正是个砸花瓶的动作,见着了樊旸,他忽然鼻子一抽,就大哭出来,三两步扑到了樊旸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哭叫个不停:“呜呜呜……将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樊旸找不出其他说辞,唯有轻拍着他的背道:“你哭什么,又没有不要你。”边说着,还边打量着这自己曾经的卧室,果真一片狼藉,仿佛是遭打劫之后的惨烈景象。
“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睡……”白真泪眼婆娑,声音由方才的粗狂豪放瞬间变为嘤嘤鹃啼,“我好想你……”
“你别哭了。”樊旸轻叹一口气,“我留下来陪陪你便是。”
白真眼睛一亮,擦干眼泪,立刻就要伸手去解樊旸的腰带,可指尖还没碰到那块低垂着的布料,就被樊旸攥住了手腕。
“我看着你睡吧。”樊旸将白真领到床边,让他躺上床,又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却丝毫没有要跟着躺上去的迹象。
“将军……”白真闷闷望着他:“难道你不想要吗?”
樊旸被白真露骨的言语讶异了一下,随后握住了他的手,缓缓道:“真儿,我想从一开始我们就用错了相处的方式,我本该将你当成弟弟来照顾的,却不知什么时候逾距了。”
白真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将军?”
“我仔细想了很久。”樊旸顿了顿,“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将军,我是自愿的,这与你无关!”白真翻身坐起,往樊旸怀里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没别的,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樊旸轻轻将他推开。
“有些事情,以前我或许不懂,但自从淮卿离开之后,我好像忽然间想明白了许多。”他轻抚着白真的额头,“你以后可以当我是大哥,但我们,却不该再如同以前一般相处下去了。”
“就因为这个?”白真忽然冷笑一声:“因为那个楚淮卿?”
“夜深了,你快睡吧。”樊旸站起身,刚毅俊逸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若说我现在能有什么祈求,便是想祈求上天,让我不要再受梦魇的折磨,可祈求的同时我又恨不得时时处在梦境中,哪怕是梦魇,能让我再见着他的眼睛,终究是好的。”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月光撒入室内,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曾经以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理所应当地站在那里,等着我回头去看他,现在想来,这不过是我可笑的一厢情愿。老天爷惩罚人的方式其实很特别,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珍贵,待到你失去的那一天,便又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想要付出任何代价只愿能求得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惜的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求得后悔药,不过都是些痴人在说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罢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般文采翩然的话,估计得益于楚淮卿房里的那些书,他以前从不屑于看兵法之外的书,看那些伤悲春秋的东西实在不是行军之人的风格,但这几日却总是翻着楚淮卿留下的一些民间话本子,只有这样,或许还能再度勾勒出那人的影子来。
樊旸关上了房门。
白真定定地望着这扇门,深吸了好几口气,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古怪。
他缓缓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了早就藏好的匕首。
他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我不过是先与你通通气,你若是认为樊旸会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便是彻底的大错特错,新欢永远抵得过旧爱,看看楚淮卿的下场,再看看你的,没准你就是下一个楚淮卿。”乔宇桓的话在他耳边盘旋回响。
尚书省右仆射乔宇桓,当初还在长安暖玉阁的时候,这乔宇桓便是经常光顾白真的常客,二人还算熟络,是以乔宇桓突然出现在洛阳,要见他白真时,他也只当那人是想念自己的床上功夫,抱着赚些外快的目的欣然赴约。
想不到乔宇桓居然对他提出来了一个算是惊天动地的要求。
“找机会,杀了樊旸。”乔宇桓慵懒的靠在茶楼的长椅上,全然忽略掉了白真的脸色,只放下一叠银票:“杀了樊旸,这些钱便是你的。”
不可否认,那是一比很大的数目,大到在长安见惯了豪掷千金的白真看了,也会心惊肉跳的数目。
“我为什么要杀他?”白真却未立刻接过这笔钱,“就为了一些钱,杀掉一个朝廷命官,我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
“哈哈哈,白真,你那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我们怎么说都是老相识了不是?”乔宇恒笑得猖狂,“你躺上樊旸的床,不就是图一个下半辈子活得安逸舒适么,拿了这些钱,别说你下半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可吃香喝辣,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
白真似乎被乔宇桓戳到了软肋,露出明显犹豫的神情。
乔宇桓趁热打铁,“你莫要犹豫不决,我便透露给你一个秘密,如今朝中波诡云谲,是要变天了,就算你不对樊旸动手,也自然有人要对付他,到那时,你不光一个子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连带着搭上这条小命。”
白真脸色一白。
“再说了,你还真以为樊旸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乔宇桓露出个邪气的笑容,“别傻了,你若是认为樊旸会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便是彻底的大错特错,新欢永远抵得过旧爱,你在暖玉阁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看看那楚淮卿的下场便知道了,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楚淮卿!”
如当头棒喝,白真浑身一震。
樊旸确实对他疏远了,他能感觉到。
他躺在床上,接着月光,凝神看着手中利刃。这把匕首,是乔宇桓临走之前给他留下的,随着留下来的还有那一叠银票,数额巨大到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的银票。
“天山寒铁打造的匕首,无坚不破,刺进皮肉里甚至都不会有声音,更别提带血,樊旸他,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默默重复了一边乔宇桓的话,白真咬咬嘴唇,将匕首放回枕头下。
樊旸,我本来不想害你,我也从不想伤害任何人。
这是你逼我的,一直都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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