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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籍名:《纵情之敛眉》    作者:困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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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的地牢里果然机关重重。
但靠了林跃的那张机关图,这一群武林人士竟顺利闯进了地牢,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侠救了出来。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跃的老爹。
林跃先前听说魔教教主拿抓来的几位大侠练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他爹神采奕奕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父子的感情并不算好,但毕竟分离多年,如今劫后重逢,倒是难得地父慈子孝。
林跃一心只顾着跟他爹说话,没什么心思注意周遭的状况,直等到一行人冲出牢去,才发现外头乱成一团,四处火光冲天。
他自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林沉转头玄看李凤来,李凤来则朝秋水庄的少庄主望了一眼,最后那神气又漂亮的青年朗声笑道:「不过是放了几把火而已,魔教的妖孽竟然敢欺负到我秋水庄头上来,自然该给他们点教训。」
「这样恐怕会把敌人引过来。」
「这个叫做声东击西,反正人也已经救出来了,快撤就是了。」
李凤来跟那青年意见不和,稍稍争论了几句,林跃则是听而不闻,只一个劲地朝西边树林张望。
那地方……好像也着起了火来。
徐情该不会有危险吧?
他一颗心怦怦跳着,只想快些赶去徐情身边,奈何左手被他爹紧紧拽着,怎么也甩不开。而他大哥亦关切地望过来,柔声道:「小跃,魔教的妖人已经被引过来了,一会儿难免一场恶斗。你武功稍微弱了些,记得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跑。」
「可是,我还有些事情……」
「什么事?」
「这……我……」
林跃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吞吞吐吐间,已经跟着大伙走了好长一段路,离那树林越来越远了。
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魔教教徒从四处赶过来,一心阻拦他们的去路。
林跃在这漫天的火光中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一横,使劲踩了他爹一脚,趁着松手之际,掉头就跑。
徐情徐情徐情徐情……
他一心一意地念着这个名字,拼命往前。
同样有人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他不管不顾地拔了剑,挥手便砍。但刚一催动真气,就觉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手脚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奇怪。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了力气?难道……
林跃反应虽然钝了些,却也方刻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是中毒了。他内力完全使不出来,剑术发挥不到三成,自然只能且战且退,重斩被逼回了父兄身边。
而那些正道人士也个个开始毒发了,有的惊愕有的骂娘,顿时乱成了一片。魔教妖人则越聚越多,很快就将众人围困了起来。
林沉倒是平静得很,始终是那悠然浅笑的模样,沉声道:「是陷阱。」
「对方早知道我们今日的行动,所以提前在地牢里下了毒。」李凤来也仍旧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慢慢握住了林沉的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林跃瞧得呆了杲,马上想起他的徐情。
若这计划早已被魔教的人知晓,那么会不会牵扯到徐情?那人不懂武功,身体又差,岂不是比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身体酸软无力,却一直握紧手中的剑,暗暗打定主意,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要冲杀出去。
纵使没那个本事救出徐情,再见他最后一面,亦是好的。
正走神间,忽听远处传来喧哗之声。
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魔教教徒,突然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齐齐跪倒在地,朗声道:「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林跃心头一凛,遍体生寒。
魔教教主出关了?
据说那个大魔头武功高强,恐怕连他爹也不是对手,如今众人又身中剧毒,是否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而徐情呢?背叛了教主的徐情,又会被如何处置?
林跃全身发抖,终于觉得害怕了。他瞪大眼睛,遥遥地朝那个方向张望,眼见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只隐约可是他身材瘦削,黑衣黑发,气势慑人。
林跃的手抖个不停,黑眸大睁着,几乎忘了呼吸。
这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他曾经摸过那柔软的黑发,曾经抱过那单薄的身体,曾经吻过那温热的薄唇……即便隔了千山万水、千秋万代,他也绝对认得出他来。
但此时此刻,林跃却情愿自己不认得。
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候。
害怕瞧见那熟悉的脸孔。
害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害怕……所有恩爱缠绵都是假象,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林跃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简直恨不得当场便死了。可他偏偏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呆立原地。
恍惚间,那个人终于走到了面前来。
火光照亮他俊美的侧脸,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依旧漂亮得令人心动。只是眼神比从前凌厉许多,依稀带几分阴狠之色。
……毕竟是魔教教主呢。
林跃模模糊糊地想着,瞬也不瞬地与那人对望。
四周嘈杂得很。
但是天地之大,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隔了许久,林跃才嘴角一弯,慢慢扯出一抹笑容来,轻轻地唤:「徐情。」
声音又柔又软,分明就是向情人撒娇的调子。
徐情便偏了偏头,冲着他笑。
那笑容亦是极熟悉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上扬,带些许嘲讽之意。
而那嘲讽的对象,应当就是他林跃吧?
他这么笨,竟然轻易相信了他的伪装。
非但付出一片真心,还将正道人士全引了过来,让他一网打尽。
哈!
林跃几乎想要放声大笑,但刚刚张嘴,就觉体内气血翻腾,心底窜起一阵奇异的刺痛。他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的血腥味,艰难吐字:「机关图是真的?」
「嗯。」
「可是你也牢里下了毒?」
「没错。」
「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徐情闭了闭眼睛,点头。
「原来如此。」林跃又笑笑,忽然神色一变,抓紧手中的剑,咬牙冲了过去。
这一剑是直直刺向徐情胸口的。
奈何林跃全身无力,还未碰着徐情的衣裳,就已被轻易制服了。
「为什么骗我?」他不能使剑,便干脆拳打脚踢,狠命咬过去。「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对不对?你故意给我机关图,引大伙入这陷阱,是不是?你……」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最后这一句话,林跃竟问不出口。
或许是答案太过明确了,反而没那个胆子去确定,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情看。
徐情则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动手抬起林跃的下巴来,冷冷淡淡地反问:「先骗人的……是哪一个?」
林跃震了震,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无语。
是他先假装扫地小厮混入魔教的,后来也一直以这身分接近徐情,直到数日之前,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
「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喊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黑眸亮晶晶的,眼底满是热切的情意。
「喔?你所谓的真心是什么?将我这男宠从魔教救出去?」徐情冷笑一下,将唇凑至林跃耳边,低低地问:「那么,你此刻根本不该站在这里吧?」
话落,转头朝西边树林的方向望了望。
林跃也跟着望过去,只见那地方烟尘滚滚,早已陷入了一片火海。
奇怪。
别处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怎么只有那边烧个不停?
他茫茫然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徐情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一直等你到最后一刻。」
说着,脸上微微露出些懊恼的神情来,抬手遮了遮脸颊。再次放开的时候,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眼眸幽深似水,寒意逼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许久了明白那句话里的意思。
他一直在等着他!
他确实亦是喜欢他的!
手指抖了抖,张口就想解释:「我没有打算爽约,只不过被我爹拉着,始终脱不了身,后来又毒发了,根本闯不过去……」
林跃结结巴巴地说着,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徐情却只是冷笑。
「够了,到此为止。」他闭了闭眼睛,轻而易举地夺过林跃手中的长剑,神色是前所未见地冰冷。「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吧?」
林跃一下没了声音。他当然听说过许多关于魔教教主的传言,既血腥又可怕,每一样都足以吓得人动弹不得。但此时此刻,他竟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清楚知道立在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倾心爱恋的情人。
没错,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人,这会儿正拿剑指着自己。
锋利的剑刃逐渐逼近,很快就架到了颈子上。
林跃颓然地垂下眼,突然有些想笑。
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徐情根本不信他。
如何才能让那个人相信?
掏出自己的心来给他,他可肯要?
恍惚间,剑刃已经贴住了皮肤,颈间一片冰凉,徐情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但那握剑的手竟慢慢发起抖来。
林跃吃了一惊,抬眼看时,发现徐情也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那水一般的黑眸里波澜起伏,含情含恨,既似爱恋至深,又似仇恨入骨。
他心头跳了跳,脱口就叫:「徐情……」
徐情神色一凛,好像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了过来,面容苍白如鬼,咬牙挥剑。
那一剑从林跃胸口划过,在衣衫上拖出一道斜斜的口子,却根本没伤他半分。反而是徐情自己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教主!」惊呼声此起彼落。
林跃也吓得不轻,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伸手就去扶他。
结果徐情瞪了瞪眼睛,抬手便是一掌。
林跃的功夫本就不高,此刻又没有内力护体,自然受不住这掌力,当下重重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几圈才停住。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痛呼出声,只瞧见徐情飞快地背过身去,望也不望他一眼。
「小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他大哥林沉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永远这么温柔。
但实在隔得太远了,一点也不真切。
林跃张了张嘴,只觉胸口疼得厉害,连出声应话的力气也没有。饶是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仍旧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地盯着徐情看。
……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怎么依然叫他神魂颠倒,连视线也挪不开去?
「教主,这一群正道人士该如何处置?」
「全部抓起来,关回地牢。」
「是。」
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过以后,便有人走上前来,将林跃从地上拖了起来。
胸口又传来阵阵刺痛。
林跃却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目光始终缠在徐情身上。
眼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一步一顿。
眼看着他抬手往唇边抹了抹,手背上黑黑红红的一片,尽是血渍。
林跃耳旁嗡嗡什响,心头一下下抽搐着,体内亦是气血翻腾。他刚想开口唤徐情的名字,就觉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阴影沉压下来。
一片黑暗。
林跃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手脚软绵绵的,全身都泛着疼。胸口痛得尤其厉害,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因为徐情……
光是想到徐情这两个字,他便直觉地勾唇微笑,但随即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心头迅速地冰冷下去。
他喜欢的那个徐情,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徐情,是囚禁他爹的魔教教主,是引正道人士落入陷阱的大魔头。
他与他,从来誓不两立。
林跃苦笑着闭一闭眼睛,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转了头四下张望。
原以自己会被关进牢房的,谁料此刻竟是躺在卧房的床上,身上还盖了柔软的棉被。
屋内的摆设并不华贵,但打扫得干净整洁,丝毫也不像囚禁俘虏的地方。
不过……
林跃望了望两只手腕上缠绕着的铁链,微微叹气。
毕竟是阶下之囚。
正恍惚间,忽听房门被人推开了。
林跃心头一跳,以为来的人是徐情,但抬眼望去时,瞧见的竟是个陌生男子--那人同样是一袭黑衣,长长的发随意束在脑后,薄唇微微抿着,隐约含笑,但双眼上却覆了条黑色布带。
这人的眼睛……看不见吗?
这样想着,却见那人端着只药碗走了过来,步履平稳,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已经醒了?正巧药也刚刚煎好,快点趁热喝了吧。」那人一边说,一边在床头坐下了,拿勺子舀了药递到林跃嘴边。
那声音温温软软的,令人如沐春风。
林跃呆了杲,并不喝药,只是张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那人似笑非笑地弯起薄唇,嗓音温润如玉。「你进出那两间石屋这么多回,却连我这个主人也不认得?」
林跃仍是怔怔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啊」地叫出声来,脱口道:「你才是教主的男宠!」
那人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幽幽地说:「我姓程,教主平日都唤我双银。」
那笑颜温和动人,实在好看。
林跃却只觉胸口渐渐抽痛起来,一片冰凉。
其实昨晚就有些疑惑了,只是当时太过混乱,根本来不及细思:既然徐情便是教主,那么传说中的男宠又是何人?
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他跟徐情之间并不只隔了正邪之分,也并不仅仅是一场误会这么简单。
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遇错了人。
林跃习惯性地扯动嘴角,却连笑一笑的力气也没有,只仰了头瞪着床顶看,一动不动。
程双银也是极有耐性的人,右手一直端着耶只碗,柔声道:「吃药吧。」
「……」
「这药若是凉了,效果可就差多了。」
「……」
「你受的伤虽然不重,但总得吃了药才能好。」
「……」
「唉,」程双银叹了叹气,忽道:「看来只能让教主来喂你吃了。」
林跃听见这句话后,神色竟是一凛,抬了眸朝门口望去。
片刻后,那房门果然开了。
一身单衣的徐情缓步踱进来,双手负在身后,面容冷若冰霜。
林跃原本是一副不言不语的乖巧模样,可一瞧见那朝思暮想的脸孔,整个人便激动起来,挣扎着想坐起身。奈何双手被锁在了床头,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徐情看。
徐情亦静静回望过来。
两个人视线交缠,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般,天地间再容不下其他人。
最后还是林跃先开了口,咬牙问道:「我爹和我大哥呢?你有没有伤他们?」
闻言,徐情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奇怪地扭曲一下,竟不答话。
林跃心头大惊,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颤声道:「你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
又是一阵静默。
过了许久,才听徐情轻轻地应:「暂时没有死人。」
林跃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担心起来,问:「为什么不把我跟他们关在一处?」
徐情脸色僵硬,好似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随后上前几步,抬手按了按程双银的肩。程双银笑笑,识趣地站起身来,默默退至一边。
徐情便在他原先的位置坐下来,手一伸,轻轻捏住林跃的下巴,低声道:「我早说过的,胆敢背叛我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林跃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茫然。
所以,徐情将他单独一人关在房里,又特意派了男宠过来喂药,就只是为了折磨他?这样的折磨,未免也太优渥了些。
正邪之分暂且不提,男宠的事也先放到一边,至少,他该让徐情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对。于是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将昨夜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我没有背叛你!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真心?」徐情好像极讨厌这两个字,一听就要皱眉头,眼神更是冰凉冰凉的。「如果有一个人,只见过短短几次面,就跑来缠住你不放,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你,你信不信他?」
林跃呆了呆,说不出话来。
徐情冷笑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又有一个人,跟刺杀你的人串通起来,假装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信不信他?」
林跃窒了窒,哑口无言。
徐情仍是笑,眼底掠过狠厉之色,续道:「如果还有一个人,嘴里说着喜欢你,实际上却带了一帮人来杀你,你信不信他?」
「不是……我其实……」林跃心头痛得厉害,拼命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徐情所言的全是事实。
但又分明只是一场误会。
他要如何告诉徐情,自己从来都是一片痴心?
林跃急得脸色发白,徐情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放声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最后连嗓子都哑了,才渐渐止住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我信。」
「欸?」
「我从前……」他目光温柔似水,面容却是狰狞可怕,一字一顿地说:「确实信过这么一个人。」
话落,手指轻轻抚上林跃的脸颊,目光茫茫然然的,似乎透过他望向遥远的某处。
林跃呆了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
据说,教主就是因为被情人背叛,才会性情大变,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此一来,想要徐情相信自己,真是难上加难了。
林跃心中暗暗叫苦,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着解释道:「我千方百计地混进魔教,为的是救我爹出去,更加没有串通别人骗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徐情却仿佛听而不闻,仍是那样望过来,哑声道:「我弟弟若是还活着的话,也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他小时候特别可爱,总喜欢粘着我不放。我爹娘也都是极和善的人,平日里总是吩咐找好好练武……」
说着说着,徐情脸上的迷茫之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扭曲的冰冷神情,咬牙切齿地喃:「鬼迷心窍的人是我,引狼入室的人也是我,为什么死的却偏偏是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说话间,手指一点一点缠上林跃的颈子,慢慢收紧。
林跃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觉此刻的徐情异常可怕--那一双眼眸里满是血丝,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简直就是个疯了。
但是,依然喜欢他。
比起死亡来,更加担心的是,如何将徐情从这痛苦中救出来?
真的,光是瞧见他皱眉头,就已觉得心疼了。
疼痛别无以复加,只能张了张嘴,轻轻地唤:「徐情……」
徐情听见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后,全身猛地一震,好似突然从迷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立刻松开了双手。
「小跃!」他望一眼林跃颈上的瘀青,脱口就叫,但随即脸色大变,急急转开了头去,剧烈咳嗽起来。
林跃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视线一片模糊。只隐约瞧见徐情的身体不断发抖,一边咳嗽,一边低低地念:「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笨蛋,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林跃心里这样叫,却偏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他。
片刻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程双银慢慢走上前来,摸索着抓住了徐情的手臂,柔声道:「够了,教主。你是打算死在这地方吗?」
「咳咳,」徐情抬手抹下抹嘴角,似乎又在吐血了,满不在乎地应:「死了最好。」
程双银偏头浅笑,嗓音又轻又软:「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徐情的激动情绪压了下去。
只见原本咳个不停的男子渐渐平复了呼吸,脸上的狰狞表情也收敛许多,淡淡扫了林跃一眼后,起身就走。
程双银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亦步亦趋。
林跃眼见他们两人如此亲昵,胸口自是刺痛不已,张嘴,终于叫出了声:「徐情!」
徐情脚步一窒,却没有回头。
反倒是程双银转回了头来,准确无误地朝向他这一边,意味深长地笑一笑。
而后就是「砰」的关门声。
林跃咬了咬牙,感觉胸口酸酸涩涩的,闷得厉害。纵使刚才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也及不上此刻痛苦。
明明不该吃醋的。
他跟徐情的误会都尚未解开呢。
但就是忍不住牙根泛酸,气得要命。
把他当成从前的旧情人对待,死活不肯信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跟个男宠纠缠不清,实在可恶!
林跃本就受了内伤,刚才又差点被活活掐死,生了一会儿气之后,便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后来是被一阵怪声吵醒的。
转头望望窗外,天仍是黑的,似乎正是半夜时分。
而他的双手也依旧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只能听那怪声越变越响,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某种压抑着的低微呻吟,断断续续的,既似痛苦至极,又似欢愉万分。
而那又轻又软的嗓音也很特殊,听过一遍就绝不会忘记。
是程双银!
林跃心头一跳,掌心里渗出了冷汗。
他虽然迟钝了些,却并非笨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声音近在隔壁,分明就是故意叫给他听的。
原来,徐情竟是打算这样折磨他。
暧昧的声响不断传进耳里,林跃失神地蹬大眼睛,面容惨白,全身发冷。
他一心一意地喜欢徐情,认定总有一日能将误会解释清楚,无论被怎样对待也不害怕,唯有这种酷刑……绝对无法忍受。
「啊……啊……」隔壁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仿佛近在咫尺。
林跃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扯动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只差一点点,便能捂住耳朵了,但他竟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
胸口一下下抽搐着,这么疼。
所谓万箭穿心,恐怕也不过如此。
他什么也不愿听,什么也不愿想,脑海里却偏偏浮现出许多回忆来。徐情微笑的样子,徐情蹙眉的样子,徐情笑着说喜欢的样子。
徐情徐情徐情。
早在数日之前,徐情才跟自己欢爱缠绵过,可是现在……
从前的柔情蜜意,到了此刻,竟成穿肠毒药。
林跃闭了闭眼睛,恍恍惚惚地想,徐情当真是喜欢自己的吗?他若曾动过真情,怎么舍得如此折磨自己?
他定是恨他入骨,才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
脸颊上冰凉冰凉的,全是水渍。
手腕已被铁链磨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来,嘴里更是又苦又涩,弥漫着浓浓的血味。
而那可怕的声响却仍在继续。
林跃忍无可忍,终于高声大叫起来,拿自己的声音盖住隔壁的暧昧呻吟。他双眸空洞无神,只不停重复徐情的名字,一遍遍地喊:「我是真心的!」
……真正声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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