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浮生意锁莲 > 三十六 相无言

三十六 相无言

书籍名:《浮生意锁莲》    作者:醉吟浅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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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漪轻笑一声: “我只相信值得我相信的人,如果天天怀疑身边的人,那不是活的很累?只是师父你所处的地方不得不去怀疑,纵然是一丝丝的话语也要分开一层层去思考,一丝丝的剥开去猜想对方的意图……我不是不去不想,而是不想这么累。”

这个世界上总有他难以攀登的事情,如果结局早就已经注定,猜和不猜又有什么不同?怀疑不怀疑也只是个人心的心境问题了。

怀疑不如放开心去相信,既然是自己身边重视的人,就算要伤,也请狠狠的让他绝望。

然后他会再也不留情,一次错,他会记挂一辈子。

“笨徒弟,你会吃亏的。你这个性子如此软弱,日后怎么掌管整个庞大的家业?你如今并不知道你爹爹的生意究竟有哪些,不怕管不住手下让他们反倒对你步步紧逼?”樽天行忧虑道。“有些,你必须去猜,去观察。就算你自己不喜欢,在其位司其职。人生在世,你要负得起你所在的位置。

对世人来说。你是我的弟子,就要表现出与只相当的才学渊源;你是穆风堡的少堡主,就要有相当的才能来管理你父亲留给你的产业;你是穆沉莲的兄长,你就要做为一个榜样给他看。唯有这最后一个你到是理解的透彻,其他的……我看你对这几样了解的倒是很不通透。”

“徒儿的理解能力有限,师父你就多多谅解,还是不愿意教我这个愚钝的徒弟了,准备把我踢出师门重新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弟子?”沉漪淡淡的略微抬头,对上樽天行同样淡然的眼眸。

樽天行定定的看了看他的徒弟许久,蓦然笑道:“我樽天行,这辈子只会有你这一个徒弟。”

一生一世,只会收你穆沉漪这惟一一个徒弟。这短暂的七年再短,就算除了他们之外谁也在不知道,穆沉漪也永远是樽天行唯一的嫡传弟子。

“那么,请师父从今日开始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合适优秀的继承人吧,我也不想继续在原地一动不动,让莲一个人拼命了。是呢……我现在终究也是姓穆,还是穆家的长子,怎么能抛下家族的责任,一个人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穆沉漪目光灼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手中古旧的《战国策》在清凉的秋风中簌簌的抖动着。

沧海易桑田,那个男人将一切都看在眼中,默默的不动声,却知道一切。

这个世上没有谁不变,需要的只是一颗小小决心。

一年又一年的秋至,一年又一年的寒霜。

红色、金色和绿色交替的森林生意依然盎然,悠悠飘落的枯黄叶絮在阵阵的清爽的秋风中肆意的飞扬,满地落叶铺就了黄金的颜色,鲜红色的枫叶也好似点缀一般星星点点的撒了满地。

远处传来节奏的笃笃声,一下一下一声一声,短发少年光着小麦色的上身,挥舞着一把长着不少铁锈的斧头,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了全身的肌肉颤动,结实却不纠结。少年在这深秋的季节敢半身赤.裸,也可见他的身体结实,功底深厚。

短发少年身后不远的一棵参天大树下还坐着一个正在拿着古籍认真阅读,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侧,皮肤苍白的瘦弱少年,他半倚着身旁一家手工木质纯朴的轮椅,唇边带着淡淡的微笑,时不时抬头看看砍树的少年,假若两个人的视线交触,便是一阵相视而笑。

倘若仔细看看这两个身体瘦弱南辕北辙,连脸上的表情、身上的气息都完全不一样的少年,竟然不难发现他们的眉眼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当年见过那幅倾城之画的人再多看一眼,这两个少年与那画作上的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人少了一份沉的过静的气息,一人少了一份过于嚣张的神情。

七年前惊动天下的那一场动乱,正是为了这两个人。他们在崖底飞快的度过他们七年的年少,他们的身高在还未察觉的时候飞快的抽长,脸型也有着明显的变化,声音变得深沉而醇厚,连原本还有些粉嘟嘟的双手都变的骨骼分明、正直修长。

如今,穆沉漪和穆沉莲竟然也已经长到了十八岁。

人生最美好的少年时光,他们几乎都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面度过。

“大哥,别老是看书,休息一会儿吧。”沉莲抬起胳膊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扔下那把陪伴了他七年的斧头,捞起身边盛水的一支竹筒一饮而尽,乌黑中带着深紫的凤眼里面是满满的心疼。“今天天气有些过凉,正午的太阳还这么晒人,你舍得你的身体我可舍不得,以后爹娘要是怪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

虽然已经到了深秋,秋风飒爽甚至带这一点点冬日的寒意,可是这中午的太阳却还依然不饶人,沉莲很是担心自家大哥会不会不舒服。虽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他却还是不放心。

沉莲想起七年前冬天的时候,沉漪的双腿痛的是那样的厉害,他体内罂粟之毒的发作时间竟然还与腿痛撞在一起,他被璺东风和情儿硬生生的关在门外,听着屋内自己的大哥的喊叫,从撕心裂肺到喑喑沙哑,自己不知道从手里面扣了多少血肉去,如果不是璺东风化腐朽为神奇的药膏,自己的双手此刻定时惨不忍睹,难有一片好地。

“莲又说笑,应该是我照顾你,这才是你的大哥嘛。”沉漪合上手中已经有些年头的古籍,突然扬起的头颅带起柔顺的长发在空中轻轻的盘旋,轻轻的拍打在沉莲麦色的脸庞上,带来轻轻的瘙痒感。“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而让莲一直照顾我。”

沉莲看着沉漪的笑容微微一怔,半晌才同样开心的笑了起来,将额头和自家大哥的相抵,沉莲亲昵的和沉漪磨蹭着,深深的目光下闪过一丝释然。

“怎么会,照顾你,我一辈子甘之如饴。”

他看得见自己大哥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开心和快乐。这就足够了。

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沉漪的双腿,聚精会神的或重或轻的按压着沉漪腿上的穴位,七年来,遵照璺东风的吩咐给沉漪的双腿按摩这个动作,已经习惯的融合在他的身体里面,就算璺东风也说了没有多少用处,他却还是日复一日的努力着:“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些?那这样呢?是不是能感觉得到我按压的力道大了一些?没有么……奇怪,我明明研究过。算了,今晚回去再看一下好了,说不定明天会好些。”

“我也看过黄帝内经,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莲,你不用再看了,或许我命如此,就算有治愈我双腿的方法,也或许是上天不让我找到,顺其自然就好。”沉漪摇摇头。

他自己很久之前就放弃了,他相信冥冥之中有着因果轮回,或许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无论错对,让几条人命结束在自己的手上,自己……始终……是有着杀戮之罪的吧。

“不要,我很久没对着大哥任性了,就让我一次……大哥你这一次就听我的吧。”沉莲一双狭长的凤眸笑着望着沉漪,他将沉漪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脖颈上,揽着沉漪的身体轻易的把他抱起来稳稳的放在那张轮椅上,自己再快速的穿上衣服。“今天的分量够了,我们就回去吧!管情儿再怎么喊我我也不会听她的了。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今晚的晚膳。”

沉漪低声笑了笑:“今日晚膳的制作大家都要参与,不帮忙的可没有吃的呢。我昨天就拜托情儿出谷找一些材料回来。经过昨夜我和情儿的精心钻研,我们已经做出了切实可行的几种方案。今天保证让你们吃的开心,如何?”

“那当然最好。只是情儿弄的东西我还是敢吃,大哥的我万万不敢尝试……”沉莲偷偷的歪头看了看安然坐在轮椅之中的绝色少年,见他的脸上并没有不悦,便大方的揶揄起来。“所谓君子远庖厨,日后也要离的远些,省的大哥让用膳的人个个倒下。”

“虽然我从未下过厨房,却并不代表大哥并不懂啊。还么见看人下断定,这么多年读的什么书?”沉漪敲了敲沉莲短发之下的脑袋,淡笑着突然拉住沉莲耳边的头发,让沉莲不得不几乎在沉漪的面前弯着腰,两人两双弯弯的眼睛也几乎对到了一起。“莲,你的头发长了,要不要大哥再给你剪去一些?”

抚摸着沉莲及肩的头发,沉漪轻轻的问了一声。过去这几年都是他亲手为沉莲整理头发。

沉莲低低的应了一声,乖乖的背着沉漪跪坐下来,面色平然的目视着前方,很是受用的感受着沉漪的手指当作梳子一样,在他的脑后轻轻的把所有打结的头发梳开的力度。不轻不重,每一下都是轻轻的按压,顺着沉莲头部的穴位精准的推拿着。

沉漪从身旁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小心的抓起一把沉莲的头发,正要剪下的时候,却被沉莲突然捉在他的手心里面:“大哥……”

“嗯?”

“我不想剪了。”沉漪缓缓的站起身来,拿走沉漪手中精致的小剪刀,低身去撩起沉漪一缕顺滑的乌发。“我想要和大哥一样的长发,从现在留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赶得上大哥了吧?”

沉漪乌黑柔软的头发如今已经快要及膝,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剪过的长发盘桓在他的膝盖上,似乎远远的看过去十分容易看成一个女子。

但是即使这样,沉莲也想更接近沉漪一点。

弯腰捡起地上的斧头别在腰间,沉莲有些遗憾的摸了摸上面被自己磨出的十个平缓的小沟槽:“以后都用不到这把斧头了,倒是有些怀念,明日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想到七年前我拼死拼活都要离开和如今,还真是宛如两人。”

沉漪淡淡的笑着,微微的点着头,不说话,心中却也是满满的不舍和怀念。这七年间的回忆实在太多太多,自己每日和樽天行朝夕相对,称他一声师父,他回一声笨徒弟。

虽然自己不喜欢樽天行叫自己笨徒弟,但自己却似乎总是能明白这三个字之下的关怀和令他温暖的宠爱。如今他的弟弟莲已经长得比谁都要修长高挺,那么如果他自己能站起来,是否也应该和自己的师父樽天行差不多呢?

最初樽天行怕他在床上寂寞,耐心的教他吹笛,几个月自己能够下床久坐着弹琴后,樽天行亲手为他制作了轮椅之后又亲手做了一把好琴,拨弹之间宛如珠玉落盘,叮叮铃铃的清响很是轻灵,铮然的嗡嗡声也是回响不绝。再后来有空闲的时候,他们时常一人吹笛一人弹琴,那时候山谷里面的飞禽都会扑腾着翅膀落在他们的身边,听着他的笛,自己的琴。

樽天行耐心的教他泛读书籍,不管是杂乱的史记还是苦涩难懂的古语,他都细细的、尽全力教导给自己,自己想要成为穆风堡合格的继承人,他也一一的把所有的知识交给自己。

樽天行将他所知道的倾囊相授,他所学所知都毫不保留的教给他们。

而沉莲嘴上虽然称呼着他的名字,可是沉莲的心中恐怕早就把樽天行当成他自己最尊敬的老师了吧。

樽天行,的确是一个不得不让人折服钦佩的人。

但是回想起几年前沉莲参破了樽天行那七年七天的谎言之后仅仅是挑了挑眉,互相和樽天行交换了一个诡异的眼神,沉漪就忍不住扬起嘴角偷偷的在心里面笑。

沉漪是绝对想不到,沉莲暴躁的脾气竟然能被樽天行压制到如此地步。

回头看看神情一片平和的沉莲,沉漪呵呵的笑出声来:“怎么办啊莲,大哥我都觉得做了一场好长的梦,大家都是梦境里面的人物,好奇怪呢。”

“大哥,你都在想什么。”推着沉漪的轮椅漫步在清澈的溪水边,沉莲捏捏沉漪的脸颊,。“想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可,我什么都会愿意去做。只要你想得到,我绝对会办得到……而我不是你的梦境,而是真真实实存在你的身边,你怎么老是在做梦?!”

“好痛!莲你竟然下的去手!给我把脸伸过来,你期负我行动不方便是不是?!我要是告诉师父,看你怎么向我求饶!”沉漪笑嘻嘻的抓过一只盛满清水的竹筒向沉莲泼了过去。

沉莲的眼中也是满满的趣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巧的抢去沉漪手中的竹筒,趁着那些清水还没有洒在地上的时候,竟然将大半的水重新收回了竹筒,只有几滴落势太快才洒落在地面的枯叶之上。

地上的枯叶被沉莲的萧然转身飒飒的带起,一圈衣袂飘然,引得枯叶飞起,然后又缓缓的落下。他站在沉漪的面前得意的笑着,和沉漪隔着簌簌落下的枯叶相望着,紧紧一缩的凤眸中,幽暗的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大哥,不用樽天行来,我也会向你求饶,你何必这么心急?”沉莲端着那只竹筒,另一只手轻轻的拨了拨挡住额角上那枚粉莲胎记的刘海,故意露出一副妖冶的样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自己的大哥。

等待了七年,忍耐了七年,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学识和力量,一旦离开樽天行,他的大哥——

便是他可以慢慢得到手的,最珍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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