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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疯狂

书籍名:《一醉许风流》    作者:火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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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料到,他竟会突然有这个举动,在高台之上看似顺服,却在眨眼间跃入了这个人怀里,尽管他们心中急切的想要将他追回,但见了那少年正依附的男人,所有正准备上前的人都不由停下了脚步。
通体雪白的少年披散着纯白无暇的发丝,唯有眸色樱粉,微红的纯唇紧抿着,依偎在那人胸前,那人不是任何其他人,而是赤阎族的祭司,龙梵。
最近天神之人,灵力最深不可测之人。
若是他选了龙梵,他们所有人都无可奈何,谁敢与祭司龙梵抗衡?
白袍纤尘不染,神情悠然从容,仿佛跃入他怀中的不是人人为之迷醉的妖,而是虚无的空气,半阖着眼眸的男人不言不动,并不将他推开,而是往身侧看去。
在他身旁的是凌洛炎,原本负手而立悠闲的姿态,在看到那少年的举动之时转作了深沉,最叫他心中郁闷的是龙梵望来的眼中那些许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先前他也曾这般抱着这个少年,被龙梵看到,他戏言取笑龙梵的反应,可如今看到龙梵与那少年如此靠近,却轮到他无法控制心底的不悦与怒气,还有龙梵,这个恶劣的男人每每心中不快便会要他也感同身受,就如此刻。
双眉微微蹙起,眼中的情挑被其下的犀利取代,在凌洛炎的视线中,少年警觉的退开身,赤裸的身体如冰雪玉石所塑,长发半掩着赤裸的肌肤,贴近白袍的身子退后几步,没有远去,而是在分辨着什么似的,樱粉色的眼瞧了瞧面前的龙梵,又忽然转向了凌洛炎。
如同是在取舍和判定,那种审视的目光令人清楚的知道,这个妖族的少年自始至终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要保全自己,力量最强之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惊异于这个少年的迟疑,凌洛炎不知龙梵的力量究竟损耗了多少,又补回了多少,为何这个少年会在投入龙梵怀中之后又开始犹豫,是因自己的灵魂完全,使得灵力变强,还是龙梵耗损过巨,再不是原先那个拥有千年之力,力量在所有人之上的祭司?
见到龙梵被旁人亲近的不悦已经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他对龙梵的担心,他还没来得及详细问他。
转过头,没看那艳色惑人的妖族少年,而是对身旁的男人说道:“我们回去。”
“去书斋,我有事问你。”凌洛炎原本游戏的心情全数不见,不管是这个半妖还是封尘绝,后市其他各族,此时都不在他的眼里。
微笑着摇头,似是安抚,龙梵微微握起他的手,仿佛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从他手中传来,凌洛炎焦躁的心情在周遭坏绕的莲华淡香和掌心的温度下略有缓和,龙梵看到他眼底的忧色,唇边的笑意愈加明显了。
洛炎原本的打算他很清楚,如今为担心他而打算就此收手,如此的情意叫他心中无法不喜,握着洛炎的手没有松开,也没在意此时身在何处,龙梵忍不住凑近了在他唇边轻吻下去。
只是轻触便离开的唇,并非深吻,可周围各族先前便定睛注视这边的一切,又哪会错漏如此明显的动作,不止他们看见,在昭赫楼下,通过阵法显影,关注楼上事态发展的人群也都看见了这一幕。
如同是一幅画,当白袍与那身红衫交错,印着身后半空的微蓝,两唇相贴,风中的银发只是在片刻间与黑发缠绕,望见这一瞬的人却都很不得将此刻所见永远印在脑海之中。
除却相貌的出众更有为人敬畏的力量,本就是众人仰望的两人,竟真如传言所说,不只是主从的关系,短短一瞬的吻震撼了所有人,除却赤阎族众位长老早在望天台上见识过,此刻尚算冷静,各族还有楼下众人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如此的浅吻还不算太过旁若无人,但已足够令人惊讶,也惊醒了被妖族少年惑去了心神的各族之人,想到先前露出的丑态全数被楼下的众人看在眼里,尽管都是经历百年以上岁月的人,他们还是觉得有些难堪,难免就有人恼羞成怒。
“打情骂俏的不如回去,别浪费了爷的时间,这小妖你们不要,爷是要定了!”目光忍不住还是在那少年身上游移,说话的男人长着一副灵者之中难得的相貌,既不俊秀也不硬朗,瘦小的身材衬上一双小而无神的眼,不算丑怪,却透着股阴暗猥琐之气,令人厌恶。
要说最为那个妖族少年痴迷的就是此人了,被眼前美色迷去心智,他早就忘了此刻身在何处,眼前只看到那片晶莹如玉的雪白。
因担心龙梵而心情不快,凌洛炎倒是十分欢迎有人在此时说出这句话来,眼中闪过黯沉之色,轻轻的一笑在空气中响起一阵骇人的战栗,先前说了那话的人顿时醒悟,冷汗涔涔而下,不远处炎主的诡秘轻笑和他身旁祭司过分平静的注视,都让他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身上骤然一重,仿佛被沉沉重物给压制,胸口气闷,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一手抚在喉间,浑身僵直地在手下的搀扶下才未摔倒,抓紧自己的脖颈,仿佛有肉眼无法瞧见的绳索将他喉间捆绑,努力抵挡也只能保持着不被那股力量勒毙。
其他人正猜测赤阎族的这两位会如何反应,便见了眼前景象,心下一惊,以为此人必死无疑,却见凌洛炎阻止了手下长老含怒上前的动作,对一旁的祭司龙梵递去一眼,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竟没再对那人如何,而是一把抓过面前的少年,“你倒是知趣,想要依附我族?”
众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都很是紧张,从炎主的态度上他们实在看不出他是否真对这妖族毫无兴趣,将先前之事抛在了脑后,没人去理睬苦苦挣扎的倒霉之人,一心等着少年的回答,转瞬之间气氛再次凝滞。
站在凌洛炎面前,少年好似不在意身上的赤裸,又或是不知如此模样对他人的诱惑,他抬头仰望,眼前是带着算计与笑意的眼,将他抓来此处的人,望着他的眼中瞧不见其它人类的那种欲望。
这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有着一副不逊于他们妖族的相貌,从他身上透出的灵气十分强大,犹如凭着本能作出判断,少年几乎只是考虑了片刻,便对凌洛炎点了头,“我要选你。”
清亮的嗓音一如他的模样,纯真中带着魅惑,柔软的语声比起在林中所闻,在这开阔安静之处更显得诱人非常,听了这话语声,各族又是心动又是心痛。
心动于眼前的少年,心痛于此后他将属于赤阎族,再也不能轻易得见,更别说如先前那般碰触抚摸了,至于其他,那就更是不用想。
谁得到了他能忍住不去拥抱,不用他的能力增强自己的灵力?一旦将这少年纳为自己的禁脔,定然会锁入房内,不轻易现于人前。
各族闻言神色各异,嫉妒艳羡,不甘焦急,各种神情兼而有之,乾岐族为表示不插手此事,站在各族稍远之处,除了之前说过话,此后只是看着,直到此刻才发出了一声冷笑。
笑声短暂,并未传到远处,乾岐族长老们在他身后听了却觉得疑惑,宗主分明是要引祸到赤阎族,让各族为这少年而与赤阎族起争端,他们乾岐可坐收渔利,先前虽不顺,但如今这少年选了赤阎族,事将达成,为何宗主看来不见高兴,倒像是怒意中夹杂着……几分欣赏?
“楼下灵阵已经撤了。”对手下的疑惑封尘绝似是在解释,也似是在自语,乾岐族人听了只觉更莫不着头脑,封尘绝说完却不再开口。
他没有忽略凌洛炎递给龙梵的眼神,其中该有其他含义,他很确定这位赤阎族宗主他另有打算。
他总是忘记,那身着红衫之人再非当日的那个凌洛炎,而是赤阎族宗主,声名显耀世间的炎主凌洛炎,是与祭司龙梵定情,心中从来都没有他的存在的那个凌洛炎。
复杂的眼神敛下片刻,阴影之下深沉的眼眸再度朝人群中望去。
妖族少年的话自出了口,各族反应便十分微妙,神色都并不好看,即便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勉强相对凌洛炎道贺,却见那穿着红衫的男人脸上并不见惊喜,旁人求之不得之物在他看来倒像是个麻烦,目光挑剔的在那少年身上打量,竟倚着他身旁的祭司龙梵,对那少年问出一句话来。
“若收了你,本宗主有何好处?”
此问一出,各族简直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才是,他们恨不能取而代之,这炎主却像是十分勉强似的,竟问出了这句话来,这妖族的好处难道还要一一叙说?在场的何人不知!
赤阎族的长老们自然瞧见了他们几乎扭曲的神情,心下觉得好笑,他族不知,他们这些长老却清楚,那并肩而立的两人,他们的宗主与祭司,对那妖族的特性都不感兴趣。
祭司灵力虽有损耗,宗主却不会用这少年来为祭司补充灵力,同样,祭司也不会答应让原本对妖族十分有兴趣的宗主将这个少年收在身边。
对凌洛炎的问题,少年微微一愣,妖族并不擅魅术,气息本身便会在无形中迷惑人心,他只知道自出生起便在不断逃,似乎每个人都想要得到他,今日他终于找到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又令他安心的人类,这个人类竟不打算要他?
似是嘲弄的轻笑在那人类身后响起,如同站立在平地一般,那只曾抓着他的黑鸦正凌空而立,浮在空中,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就好似在笑他的无用。
樱粉的眼眸终于透出了些许焦急,“我虽是半妖,但也是妖族,我可为你增强灵力。”他不想落到那些人手里,那些正用异样的目光,视线总是在他身上打量的那些人类。
“你身上除了一堆麻烦,也就只有一身好看的皮肉,不论是麻烦,还是你的身子,本宗主都没兴趣,我要的力量自会去得到,而你想要依附强者保全自身那是你自己的打算,何人允诺你选了谁,谁便须如你所愿?”
心里还记挂着龙梵身上的问题,凌洛炎心中不耐,一连串的反问犀利得毫不留情,抓过面前的少年,抬起了他的脸,捏着他的下颚轻笑着又说道:“我只收有用的东西,而眼下除了你引来的麻烦,本宗主没看见其他,若能证明你自身的力量,我便考虑将你留下。”
不等少年从他邪魅微冷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凌洛炎抓起他抛向各组人群之中。
白皙的晶莹在众人眼前划过,犹如一道最诱人的华光,惊喜于凌洛炎突然的举动,谁也无暇再去想其他,以为炎主当真不要他,本能的趋势让所有人朝着那少年落下的身影跃去。
龙梵半拥着他,目中含笑,每当洛炎露出这般几分轻狂,肆意邪气的神情,他都心动不已,一同注视着人群骚乱,为那少年而如同疯狂,看着少年在人群中挣扎,龙梵唇边的笑意更为柔和。
“满意了?一会儿回去之后,记得好好交代你身上的灵力是怎么回事。”凌洛炎挑眉,他哪会感觉不出来,当那少年自愿说出要为他增强灵力,龙梵便已对那少年“怀恨在心”。
“满意的该是洛炎才对,如此顺利。”微蓝闪烁,龙梵微微抬手,一道细小的灵光闪过,恢复了楼下显影的灵阵。
昭赫楼下围观的百姓自听那少年说出那句话,听他说出选了炎主,便都雀跃不已。
此处是赤阎族之境,只要有害人的魔物出现便会有长老带人将魔物除去,在此乱世之中,救世炎主的威名令不少其他城镇的人也纷纷赶来,要说世上何处最为安全,当是他们赤阎山下这个城,要问他们最钦佩最敬畏的是何人,除了已守护赤阎族数百年的祭司龙梵,便是他们的宗主凌洛炎。
被人争抢的妖族少年是主动臣服于炎主,让他们住在山下的这些人与有荣焉。
正欢喜之时显现楼上情景的灵阵忽然隐灭,令人心焦不已,此时忽然恢复,众人欢呼,连忙再次看去,其中景象却叫人无比的气愤鄙夷。
顶层之上,那已说要追随炎主的少年,竟被其他各族抢去一边,他虽极力想要逃脱,动作再快速却不及人多,总是无法逃开那些人的包围,而那些人枉为各族之主,此刻丑态毕露,一个个都意图染指那少年,要将他困入自己怀中。
如此的景象通过灵阵显现在昭赫楼下所有人的面前。
“卑鄙无耻!他已是我族的人,那些所谓宗主族长竟如此恬不知耻!”有人脱口便骂,他的话引来了周遭众人的赞同,一时间骂声四起,显然眼前所见已经引起所有民众的激愤。
骂声甚至隐约传到昭赫楼的顶层,一心想要得到这个少年,那些人对此浑然不觉,眼前所见全是那诱人的身姿,媚人的如同冰晶般的粉色眼眸,令人心痒难耐,他所代表的无穷灵力更是让人热血沸腾。
“主人——”半空中的夜翼望着被那些人压在高台上的少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是气愤,却又不知在气愤什么。
真是没用的东西。冰冷的眼泛出了暗红的血色,夜翼再一次确定妖族是徒具虚名。
“你想要我阻止他们?”嘴角微翘,眼中的狡黠带着兴味,凌洛炎悠然的朝它看去。

第140章

夜翼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高台周围,围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少年的身影在人群中隐约并现,不知情形如何。
凌洛炎见它不语,状惟悠闲的倚靠着龙梵,如同欣赏的一幕好戏,满眼的兴味盎然,语调轻松的问道:“你看他还可支持多久?一旦落放他们的手中,不知会如何,以他的模样和特性来看,此生怕是无法再获得自由了,”
“想要活于乱世,便该有自保之力,可惜了,这世上少有的半妖之体。”龙梵眸色淡淡,柔和平缓的语声透着惋惜,眼中却是一片波澜不兴的淡漠。
夜翼站在半空,踌躇半响,正打算开口,高台之上却又生变化。
被压在高台上的少年忽然停止了挣扎,见他似乎打算驯服,最靠近他的一个解下了外衫,昭示所有权一般打算将他抱起,就在这时,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朝着人群中掠去。
那人正是那个曾出言不逊,被灵力捆绑扼住咽喉的男人,见少年跃来,还未来得及欢喜,只是一瞬间,突然倒下。
在各族来人之中,他祸从口出得到惩罚后便成了最弱的一环,若非手下的搀扶,连站立都很勉强,原本正呼吸困难的站立在高台边,如今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撕心裂肺,连昭赫楼下都行走听得清清楚楚,楼下的人们停下了喝骂声,骇然的注视着显影灵阵中的景象。
如那惨叫声一般,他确实是被撕裂了心肺,尖利的爪正从男人倒下的身体里缓缓脱离,拽着满满的血肉内脏,倒下的尸体摔落,滴答的血水在地上蔓延开来,蜿蜒流淌着晕成大片血红。
男人的尸体很快的枯朽,就如林中所见的那具尸体一般,如一段枯柴,已然辩不了人形。
终于还有点妖族的样子,夜翼张了张尖长的喙,那表情不知是讥笑还是满意。
少年从地上站起,踩着脚下的血腥,如锐利锋勾一般的尖爪缓缓缩了回去,雪白的发丝之中那对茸耳不知何时显露而出,舔舐着沾血的指,冲凌洛炎的方向微笑,“你不要我的灵力,那我可以为你杀人。”他并不是没有用。
仿佛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和其他任何词汇没有不同,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往别一处跃去,那速度比之前先的躲避,简直判若两人。
“妖化!”各族骇然,妖族之人一量妖化,力量便会瞬间暴增,觉醒的妖族能随意控制自己的妖化,可这个少年分明被龙梵所制,先前也不过露出耳朵,如今怎么会……
“炎主,祭司!他……他已妖化!先前不是……”
“先前如何?妖族的力量强大,我族也不过是暂将他控制而已,若非如此,何必在此设这个结界,不就是担心他逃脱吗?此前大家可都是商议好的。”凌洛炎始终旁观,事不关已似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仿佛没想到有人会提出此问来。
带着几分恶意的邪笑在红衣银发的映衬下,冷酷却又俊美的有些炫目,龙梵的目光略有不舍的从他身上收回,已对眼前的这出戏码失去了兴趣,对身后的长老低语了一句。
倦静淡然的眼中也露出了笑意,微笑着从容指了指不远处,似是在提醒各方,“听说觉醒了的妖族一旦妖化,只会越战越强,看来此话不假。”
不远处,围绕着少年的各族正被一一击破,竟又死了一人,加上在林中死去的,这个妖族少年已经杀了三人,吸收了三人之力,灵力将化作妖力,妖力越强,想要将他驯服便越是难上加难。
谁都明白这一点,但谁也无法将他轻易拿下,至此赤阎族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各族都看出这位炎主和他的祭司绝不会相帮他们,也绝不会下令那些长老出手,想要得到这个少年只能靠自己。
各族的心里都乱了,眼前这个身着红衫的男人与他身旁的白袍祭司,果真是如传言所说,为百姓而忧,心虑天下苍生之人,他们折损这许多手下,也不见他们有所表示。
还有那个少年,他那句话分明还是想依附赤阎族,若不将他拿下,恐怕最后还是会落在赤阎族手中,声望已经如日中天的赤阎族若是再得了他,哪里还有他族说话的余地。
心中生出怨气,原本对赤阎族的眼红和嫉妒此时全化作了仇恨,但想要与如今的赤阎族抗衡,他们任何一族还没有如此实力,若是能得到这个半妖,便又不同了。
野心和欲念催化着他们的愈加疯狂的追捕,宽阔的平地上,又一轮的追逐再度展开,只不过这一回,少年已恢复了战斗之力,知道那又茸耳是他的弱点,却无人能够接近。
车轮战在对付少年之时毫无用处,每当有人受创,他力量便会增强,他越强便有越多的人伤在他的手下,甚至死在他的手下,等各族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年看来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
先前披上的单衣染满了血腥,已经残破,身上略有伤处,但少年的动作却越来越流畅,每一次的跳跃,每一次挥过的尖爪丝毫不带杀意,好似已经熟练于将利爪划过人类的脖颈,让手臂穿透人体一次次的吸收灵力,化作他的妖力。
发现情形不对时,急中生智,枫栖族之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合力,骤然间,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响起,昭赫楼顶层之上,原本的青瓦碎裂四散,晴空这下,炽烈的阳光透过屋顶的巨口,猛然照射过来。
悲鸣一声,少年无力的垂下了正吸收灵力的手,身上的妖力只能上他维持人形,而无法再抵挡蜂拥而来朝他伸出的一双双手。
被压制的少年放弃了挣扎,人群聚拢,目中都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发出了声声冷笑,“终于抓住你了!害得我们损失了那么多人,看你怎么补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把那些力量都献出来,我们就放过你,那些死了的我们的手下,原本就是属于我们的力量。”
“不知你一次能转渡多少灵力……我们是不是该排个顺序?”狂喜中混杂着各种欲望的眼神,将他包围地,那种急切的表情,令旁观的赤阎族长老们连连摇头,眼前这些毫无疑问,是乾岐族所选 的了,确实容易掌控,却实在太让人厌恶。
楼下观战的人显是见了此刻情景,咒骂般的喊叫声传了上来,眼前的景象连同那些叫骂声一起,犹如一出疯狂的戏码,各族争抢,满止色欲淫邪,即使有了稍许冷静的,也被那般疯狂的气氛所影响,参与到了这声荒谬的丑恶之中,唯恐落后而无法分到灵力。
这难道就是被世人崇敬的灵者?是立于世间的强族?
不知自己的丑态已通过灵阵显于世人面前,又或许已无暇去理睬,各族满心全是即将到手的妖族少年,只想着要得到他,其他都抛在了脑后。
夜翼眼神定定的看着,散发丰死亡气息的血红眼眸将前方的情景注视。“人类之欲,和我们魔物也没什么不同,甚至更为卑劣。”
起码他们魔物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而人类却要层层伪装,等剥下伪装的那一刻,显现出的内里恐怕会令人作呕。
“这一点我从不否认,所以我素来遵从自己的欲望,可是夜翼,你又如何,想要救他,为何不自己去救?”肆意轻狂的笑声过后,凌洛炎挑眉看着面前的黑鸦。
少年已被按到了地上,各族正在为归属权而争执不下,他是众人一起捕获的,该属于谁确实是个问题,夜翼冷哼一声,注视着那里,不知在打算什么。
龙梵叹息,语声依然是平缓柔和的,惋惜中透着淡淡的怜悯,“妖族当年在世间消失便是因人类的贪欲,今日将旧事重演,最后的半妖也将折于各族之手,实在可惜”
如此的惩戒不知够不够,一会被救下,那个半妖此后最好再不要说错话,眼底闪过一抹轻柔至极的微笑,他注视身旁,忽然想起那个少年此前曾被洛炎抱在怀中。
凌洛炎见到龙梵眼中的笑意,知道这个男人和他一起袖手旁观,耍弄夜翼的本意绝对和自己不同,顿时了然低笑,夜翼在发觉两人神情似乎对那个少年全不在意,却不由略感焦躁起来。
“要去便去,迟到恐怕就来不及了,我看那些人未必忍得住等到回去,他们人多,若是轮番上阵,即便是妖族,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吧。”指尖在下颚缓缓摩挲,凌洛炎说到后来,那几句已经是喃喃自语,似是在斟酌自己所言的可能性。
话语声清楚的落在夜翼耳中,等凌洛炎笑着抬眼朝夜翼所站的方向看去,已经不见了黑鸦的影子,空气中却骤然升出一片浓重的黑雾,带着死亡的冰冷气息,朝人群围拢的地方散去。
各族惊异的看着黑雾变作鹰一般大小的黑鸦,一边按着已经无力的少年,袁朝赤阎族方向喊叫起来,“炎主莫非言而无信,说好了谁将他驯服便属于谁,如今你又将它放出,这是何意?”
“并非本宗主将它放出,而是它也对那少年有意,如此不行吗?”凌洛炎摊了摊手,面露无奈,等他们再要抗议,却见他唇边的笑意缓缓敛下,化作了冰冷的弧度。
“别忘了,此处可是赤阎族的昭赫楼”忽然挑起了眉,话音虽然还是含笑,却非原来的味道,警告似的凛冽压迫,那是类似君临天下的威仪,同时也是力量的威慑。
无法想像一只鸟形的魔物要这个少年何用,他们却无法不对凌洛炎的话而心惊,有所顾忌,正在这时,只听祭司说道:“无妨,它并非寻常魔物,而是人形所化,诸位可当他与你们一样。”
“炎主和祭司不会是想糊弄我们吧?”冷笑声中,各族都觉得自己被耍了一遭,魔物只可附于人身,才能具有人形,这一点岂非天下皆知。
微笑的眼望着夜翼,凌洛炎勾起了唇,夜翼若是想要救那个少年,便必须化作人形不可,他对它化形后的模样可是好奇了许久了。
“人类”低咒一声,夜翼已知自己被算计了,他的这位主子自从与祭司定情之后,也越来越善于掩藏真实之意,从中走出竟是一个年岁不过七八的幼童。
扯下了地上的死尸的衣衫,随意穿上,撕下多余的布料,幼童始终面无表情,举手投足绝无一丝多余的动作,冰冷之中隐含着某种霸气,这般的霸气显露在稚儿的脸上,难免有些不协调,尽管如此,此刻却无人会嘲笑,便是本身想要讥笑之人,在看清了他的模样之后,不觉也闭上了嘴。
他的一双大眼略长,晶亮的眸子仿佛流转着血腥的暗红,好似地上的鲜血全被收入其中,印照出与年岁不符的深沉,身后披散着长发是墨黑之色,犹如人类最深沉的恐惧,和他身上所穿,染血而变作赫色的衣衫印到一起,散发出某种不祥而黑暗的气息。
仿佛是从蕴生黑暗的死地走来,这个看来才七八岁的幼童踩着鲜血,留下一串鲜红的脚印,一步步走向他们。
每一步都像是死亡正在走近,不知为何有这种感觉,他们看着他走来,居然从后脊上冒出一股寒意,面前分明只是一个稚龄小儿,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却像是摧毁吞噬无数人命,由鲜血浇灌而出。

第141章

各族顿时警戒,他们不会以为眼前的幼童真的只是寻常小儿,他们没有忘记,他原本是个魔物,只是不知这个魔物是以何为食,会被炎主带在身边的,或许不是宠物那般简单。
场内的气氛诡秘而紧张,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却听低笑声毫不掩饰的响起,原本是轻笑,而后却成了大笑,笑声之中满是戏谑,循声看去,赤阎族那一方有人正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满眼嘲笑兴味。
“我说为什么不肯变作人形给我看,原来是这个原因,夜翼,不知数百岁的魔物变作小儿是何种感觉?你们引魂族的人形不会都是如此可爱吧”加重了可爱二字,凌洛炎笑声揶揄,夜翼早已可变人形,却从未显露给他看,今日才明白为何每当提起人形,夜翼都会不发一语的消失不见。
幼童皱起了眉,冰冷的目光没去看凌洛炎,而是转向了各族,若非迫不得已,他根本不打算变成人形,他对人类向来都没有好感,比如眼前这些。
原本打算利用他们饮食魂魄看能不能摆脱这幅模样,可他这位主人的话却又表示,眼下还不是时候,血红的眼望着地上的少年,与那又眸色斗垂的樱粉对视,夜翼停下了脚步。
纵然是孩童的模样,但那似血的目光却令人心颤,各族听了凌洛炎的话,顿时惊叫起来,“他……他竟是引魂族?”引魂族以魂魄为食,他莫非是要吞吃他们的魂魄?
“这和先前说好的不同!这妖物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赤阎族不能出尔反尔!”为了保到手的宝贝还有自身安危,心惊之下有人拿出了先前的约定来做筹码。
“龙梵记得先前约定是让妖族自己来决定跟从于谁,而后他选择的是我族宗主,如此算来,如今他该是我族之物才是。”白袍祭司神情优雅淡然,缓缓说来,语声平和而雍容,从他口中说出的话显得理所当然,且十分有理。
沉静的目光淡淡柔和,被他那般望来,有人诚惶诚恐,有人去分外不甘,“分明是你们自己不要他在先,如今被我们得手又打算反悔,想拿这个魔物……这个引魂族来迫我们将他拱手相让?门儿都没有!”
那人说到引魂族语声一颤,可想到即将可得的力量,贪欲便蒙蔽了心底的警兆。
“本宗主有说过不要他?为何我只记得,我要他证明给我看他的用处呢,只要他能够证明他的能力,我赤阎族哪有道理不收下他?各位恐怕是误会了。”语调中满是遗憾,凌洛炎勾起嘴角和微挑的眉间却是狡黠微冷的笑意,微微的弧度扬起在唇边,如同算计了什么而显得邪魅惑人。
他竟然这么说!先前分明是他将这妖物扔到他们面前!“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不要他?”
“本宗主何时说过不要?楼下还有许多人,你大可去问问,本宗主是否说过不要他。”他可没说过不要,灵阵显示也让所有人看到的是这个妖族少年选择了他,而后各族却不顾廉耻前来争抢。
上扬的眉宇之下是一双如同闪耀着火色凛冽的眼,笑意之中的邪气冰冷从愈加显示出气度的男人身上显露,凌洛炎展了展赤红如火的衣袂,对龙梵笑着问道:“祭司可有听见本宗主说过什么?”
一手解下勾缠于他肩头的发,缓缓将指上的银丝顺理整齐,龙梵摇头,“宗主从不是食言之人,说过与未说过,自有楼下众人料定,事实为何不需多言。”
缠绕指上的发丝在日光下闪烁诱人,忍不住落下亲吻,侧首面对各族的白袍祭司似乎看不到眼前的任何,如同看着空旷,温柔低语道:“妄图抢夺他人之物,不知该如何。”
“若非归还,不然便该得些惩罚,本宗主向来赏罚分明。”凌洛炎的话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凌洛炎……你!你欺人太甚!”
“本宗主就是欺人了,你们又能如何?”回应他们的语声朗朗,眸色狂邪之中夹杂着凌厉的压迫,随话语声一同而来的威压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身着红衫的男人此刻就如一团火,一团重现世间的炎火,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他毁灭在一瞬间。
各族语塞,为他的庆气愤难当,却见他并未说完,红衫的衣袂之下抬起一双手来,指尖突然显现出一簇艳丽华美至极的火焰,仿佛那不过是一团美丽的装饰,“是谁不告而来闯入我族,又是谁在此依仗人多欺凌势单的妖族?你们可欺他人,难道就不准本宗主也回馈一二?”
“今日我就是要你们记得,赤阎族再非昨日的赤阎,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要想在赤阎族夺取不属于你们的东西,都得付出代价!”
楼下观望的人群一财屏息看着灵阵中,被眼前所见而震慑的久久无言语,在楼上所发生的一切,就好似将丑陋与华美财时呈现,此前各族的丑态叫人心生厌恶,此刻他们的炎主所显露的耀眼与威仪却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心甘情愿的想要拜倒在他脚下。
妖冶艳丽的炎火在他掌中跳跃,使得俊美无铸的面容更添危险的魅惑,狂肆邪气,风流情挑,不知世上还有谁能似炎主一般将这种迷惑人心的魅力融合到一起。
感慨惊叹,就好似对比一般,众人心目中代表着赤阎族的炎主越是令人崇敬钦慕,别一方其它各族越是丑恶的叫人难以忍受。
收回灵识,龙梵抬起眼,对凌洛炎微微点头,楼下的布置都已妥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凌洛炎掌中跳跃的火焰朝着各族所在的人群中窜去,就在他们紧张之时,却见那火焰并非朝他们而来,竟是往那诡异的幼童身上飞去。
令人惊慌的是,他并不受伤,而是如同身披火色,在发尾和身后燃烧起了异样诡秘的暗火,颜色不是艳丽的赤红,如被阴暗笼罩,在他周身缓慢燃起的火焰仿佛能吞噬光明,显现深沉无底的幽暗来。
“就算是引魂的魔物,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别忘了,我们这边的人比他们多!”人群中有人大喊,不知是为了威吓夜翼,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但他的话确实起了作用。
“不错,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看来不撕破脸不行了。”口中发出一声古怪的长嘨,狼潜族,狻阑族还有枫栖族等族都发出了号令,他们的人可不止这些,今日必须尽力一博了!
夜翼对此并不理睬,他继续走近,不紧不慢的迎上每一个意图将他砍杀的人,脚下稳稳的几乎不曾移步,却每一次都如幽魂般隐灭了身形,避开了致命的攻击,同时出手,时机恰到好处的将对方的灵魄吸取。
只要一抬手,在他面前的人便会魂飞魄散,灵魄的光芒从身体溢出,在他的一个呼吸之间,被吸取到体内,如此匪夷所思,如此骇人可怖的杀人手法,令得周围本欲冲上前的人再也不敢妄动。
“该死的,那些蠢货怎么还不来!”各族首领都心慌起来,随身所带的这些手下都是亲信,随他们一起来到昭赫楼的也不在少数,但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防着封尘绝,他们各自都有些人马隐藏在城中。
“不必等了,我的祭司早已命人去款待他们,本宗主之前就说过,各位远道而来,不好生招待,我会心中不安。”在众人眼前,说着这番话的男人居然还能笑的一脸深情,眼眸中的冷酷却向他们透露出了心底的杀意。
“我们……真的完了?”狼潜族童世面如死灰,自语般的忍不住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无意中看到一旁袖手而立的封尘绝,才燃起希望,却在见到他望着某个人的眼神之时,又把心中的那丝希望给浇灭了。
乾岐族说了不插手,不论这里发生了什么,当真如同存在一般,连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昭赫楼顶层上的地上已经狼藉不堪,凌乱倒卧的尸体和血迹遍布四处,一方是赤阎族人,另一方是袖手旁观的乾岐族,而高台一边,妖族少年正蜷缩着抵挡阳光的照射,此时显露出的白晢晶莹再也无法勾起各族疯狂的欲念,他们已经陷入了死亡的恐惧。
数百人站在破碎的瓦砾之中,顶上被他们毁去的屋檐之外正落下阳光,本是温暖的季节,他们却觉得周身冰冷,互相打量,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惶恐,他们人多,却无一人敢对这幼童模样的魔物出手,一旦谁接近,都是去送死。
互相递着眼色,为争抢妖族少年而互相攻击过的各族,这一次为了保命而打算共同进退,目中闪过一道诡色,突然间为首的几人朝那破碎的屋顶之上跃去。
为防止少年逃脱而设下的结界,环绕四周,这顶上可能才是唯一能脱身的机会。
十数人不约而同的跃起,朝着破碎的屋顶纵跃而上,眼看活命之机就在眼前,还未来得及欣喜,骤然间,他们嘶哑的惨嚎声一起在半空响彻云霄。
“蠢货。”岩骁摇头,和周围的长老们一起站在梁柱周围,手中的灵光闪烁,顶层的屋梁之上阵阵的灵光辉映,整个昭赫楼顶,早已被结界整个覆盖。
仿佛有什么穿透了皮肉骸骨,把身体由内部击碎,他们没想到这个结界居然能将他们伤得那么重,灵魄受损的痛楚让他们面容扭曲。
被结界之力伤及灵魄,灵魄受损以至于灵力损耗,若不修补,一定会死在这里,而即使能离开,原本拥有的一切也将失去。
“和他们拼了,全给我上!”让所有的手下朝着赤阎族的那一方冲去, 他们必须闯下楼的那个出口,如同困兽最近的挣扎,他们面目狰狞的走到少年身旁。
唯今之计只有从他身上得到灵力,只要得到他,就能弥补失去的灵力!
无法抵御阳光的侵蚀,少年微微眯着眼,身上破碎的单衣被人撕开,有人类的手在他身上抚摸,他没有抗拒,顺势倚靠过去,将身体隐藏在那个的阴影之下,毫不犹豫的伸出利瓜。
如玉似雪的脸上有血色濺落,发梢和手臂上涂满了诱惑的鲜红,半开眼眸露出淡淡的樱粉,还是那般纯净到透彻的清澈,就在各族为眼前所见失神注视的时候,他翻滚到了高台的另一边,将自己隐藏在了阴影之下。
他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在他们身后,死亡阴影已经走到了身旁。
如同在收割果实,把眼前人类的魂魄一一取走,夜翼不慌不忙的走近,每一步都不快,他喜欢感受人类临近死亡之时的绝望,眼前的这些人,让他的喜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分明是不见一丝表情,看着他走近的各族却像是从他脸上寻到了阴暗的笑意,眼前的幼童正在变化,就如吸取着养分,身后的暗火从静静燃烧到不住跳跃,稚嫩的面容开始变化,身形竟逐渐拔高。
每吸取一次灵魄,他就长大一分,从他身上透出的死亡阴冷越来越强烈,再次开始在死尸之中找寻适合他的衣衫,用他那位主人给的炎火将尸体化去,穿上了滴着血的黑衣,仿佛游走世间在的亡灵,收割着手边的任何一个生命体。
“原来引魂族还有剥死人的喜欢,啧,可惜我还是喜欢你之前的模样,小夜翼……”轻佻的话语声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偏偏说着这话的人丝毫不以为意。
有意逗弄着夜翼,凌洛炎倒是十分欣赏夜翼人形的模样,不论年岁大小,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尤其是死不开口这一点,挑起了他的兴趣。
漆黑的高大身影停下,夜翼拧着眉,终于停手朝着他的那位主人看去,却见龙梵踏前几步,挡住了在他身后的凌洛炎满眼的兴趣和视线。
“洛炎想知道我身上的灵力损耗如何?”突然这么问,龙梵缓步站在凌洛炎身前,隔绝他与认翼之间的视线。

第142章

“快说。”无心再玩笑,凌洛炎立时想起原本正担心的问题,敛起了脸上逗弄夜翼的调笑,脸色一沉,拉起龙梵便打算往楼下走去,“这里不是地方,跟我回去。”他必须确定龙梵安然无恙。
“不再多看片刻?”龙梵将他打算离开的身子拉回,和凌洛炎脸上明显的担心沉重不同,那双微蓝之中仍是一贯的安然,就连话语都是平缓的,问的随意,好似灵力损耗严重的那人并非是他。
“还有什么可看,已经差不多了。”瞥了一眼身后,岩骁正带着人堵住下楼出口,而那场中原本宽阔之处堆积的尸体正越来越多,眼前这一切已毫无悬念。
“还以为洛炎想看化作人形的夜翼如何噬魂。”微微而笑,淡淡说来,即使龙梵的回答再平静不过,凌洛炎还是当下就将他这两句话中所含之意听了个明白,他怎么会忘了他的祭司气量狭小至极。
“难道你以为夜翼的重要能比得过你去?”听龙梵这么说,不由皱眉朝他瞪去,在这种时候,任何事都比不上解决龙梵身上的隐患来的重要。
“若真是那般,便糟糕了。”缓缓道来的话语声中听不出潜藏其中的危险,望着夜翼的眼眸之中却浮现出几许别样的笑意,被他如此注视,夜翼冰冷的脸上终于现出谨慎之色。
在身为黑鸦之时便曾被龙梵警告,他岂会不知这位祭司对他的主人怀着何种心思。那种容纳不下任何事物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占有欲,即使被掩盖在这幅看似优雅淡然,出尘寡欲的伪装之下,也依旧强烈到让他不得不谨慎的记住他曾对他说过的话。
不可依附于凌洛炎魂魄之中,不可与凌洛炎以魂魄之间的联系交谈,不可化作人形。
他本身对自己人类的模样毫无好感,更别提还是那种幼童的模样,自然答应,但今日,被迫显形是他那位主人的设计,那个男人也推波助澜,是有意试探还是打算借此机会将自己除去?
对今日凌洛炎而言,自己的存在已非当初那般必要。
都是他那位主人挑起的祸事,拧紧的眉愈加紧蹙,寒冰似的脸上血红的眼眸将视线落到了高台这下,正躲避在阴影中的少年也是今日的罪魁祸首。
周身冰寒阴冷的气息更浓,几乎散发出死亡的腐朽气味,黑衣黑发的夜翼犹如死亡之地而来的使者,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到了手中。
剑眉下的猩红双眼流露出的不是杀意,也不是怒气,虽然满目赤红却冰冷的能将人的魂魄都冻结,抿紧了唇,在血色腥风之中缠绕着暗色火焰的黑发无论是踫触到任何人,那人都将被炎火化作灰烬,略有瘦削的脸孔更显得眉目修长,就在这双修长开阖之间,他的手中已夺去了眼前遇到的每一个人的魂魄。
只要有人挡在他身前便毫不犹豫的抓来魂魄吞食到腹中,眼前虽然是一顿大餐,对心情格外欠佳的夜翼来言,本是最为喜欢的灵魄却让他有些食不知味。
这一战过后还不知如何,他被迫化形,那个祭司也不知会给他何种惩罚,直接将他打回他的来处,禁忌之地,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招惹的祸事需要他人来解决,妖族果然无用”垂首看着脚下的少年,夜翼将正要偷袭至他身边的男人抓开,将魂魄吸取之扣随手把人扔了出去,撞上结界之后发出的惨叫声有些刺耳,少年却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个被结界伤及魂魄,灵力不够浓厚的结果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我从未招惹谁,是他们来招惹我,我讨厌他们。”说着这句话的少年在看到那个魂飞魄散而死的时候笑的尤其灿烂。
夜翼冷冷一笑,“作为妖物而言,你还不合格。”若不杀取更多人的性命,怎么符合他们妖魔在人类口中的称呼,既然已将他们当做污秽当做罪恶,不如做的名副其实。
抬起手,他招来又一人的魂魄,经过今日,他或许一段时间内都不需食物了。
因为夜翼的出手,场内还敢上肖的人急剧减少,原本为了防止妖族少年逃脱的结界讽刺的成为了截断各族生路的工具,赤阎族长老以岩骁为首,正在下楼的出口之前与各族残余交手,为逃命而战的人早已失去斗志,满心畏惧,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一场混战正接近尾声。
昭赫楼下观战的人群专心致志的看着灵阵之中的显影,其中显示的除了混乱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们只看到一声炫目的杀戮,见证事情发展,人群里不论是百姓还是其他势力,所有人虽然见了那些宗族正被赶尽杀绝,却无法对如此的杀戮有所反感,他们只看到了某些人的自食恶果。
此前所有的一切都说明这些人的死是咎由自取,赤阎族的人数不多,却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炎主正以他手中的力量彰显赤阎族之威。
很快,一切都尘埃落定,战局结束,昭赫楼上除了封尘绝所在的乾岐族和正打理残局的赤阎族之个,再无其他人。
欢呼声从楼下传来,对于今日这一战,许多人还不明白内情,但谁都知道是他族擅入赤阎族的地盘,他们还亲眼见了是各族妄图抢夺已打算追随炎主的稀有妖物,对于那些人的死,没有人表示同情,他们只想为赤阎族的胜利而庆贺。
凌洛炎原本是要和龙梵一同下楼,两个在说话间战况便愈演愈烈,直至完结,要楼下的欢呼声中对视一眼,收了显形的灵阵,他们正要往楼下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句话。
“赤阎族果真不是当初的赤阎族,要想得到确实不容易。”没有掩饰心中对赤阎族的图谋,说话之人正是封尘绝。
他始终在旁观战,果真如约没有插手,凌洛炎心不在意的点头,“你倒是守信,今日这些人是你引来,看在你守信的份上本宗主暂且不与你计较。”他还想着龙梵的回答,原本缄口不语的男人忽然要说了,是不是表示龙梵已经没事?
“本想引来麻烦,如今却让你们赤阎族名利双收,炎主该感谢我,若非我插手,就不会有你凌洛炎,也不会今天的赤阎族。”封尘绝环胸而立,所说的话意有所指,他没想到当初那件事会换来这般难以对付的“凌洛炎”
“你总不会以为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封尘绝,别惹本宗主发笑,有人自作聪明,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我现在没有功夫与你扯这些,本宗主还有要事在身。”
没耐心与他纠缠,凌洛炎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问问龙梵,见夜翼走回身边,他抬首示意不远处的高台,“把那麻烦带走,你救下的你自己解决。”
他指的是那妖族少年,夜翼脚步一顿,化形为人确实是为了救他,可是要将他带回去……
“他已经证明除了那具身体还有其他的作用,他会杀人,够了。”凌洛炎的话很短促,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正升某种异样的感觉,心跳忽然加快,一阵烦躁,不想在此与任何人多话。“不止会杀,我还很喜欢。”少年忽然从高台边站起,破损的屋梁之个的阳光被飘来的云层遮挡,身上沾着干涸斑驳的血迹,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他纯真清澈的如同冰雪,说出手取人命的感受,他的那种纯真仿佛不知世上的罪恶,亦不把杀人当做罪恶。
“你喜欢血?刚巧本宗主讨厌沾血,你以后就为我杀人吧。”随口回答,凌洛炎感觉到心中的那种烦躁并未减退,难道是周围的血腥气太浓,才令他心里这般焦躁?他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身旁的龙梵一直没有言语,眼眸半阖不知在想何事,两个往下走去,踏在阶梯之上往下没几步,却听封尘绝的话语声再度传来,这回的语调已是第一回见他那般,毫不掩饰的暴戾阴沉。
“你确实很强,凌洛炎,灵阵显影令天下人对其它宗族失望,提升你赤阎族这威,收下妖族的同时将已对你们心情怨恨的宗族斩草除根,若无意外,此时被你祭司派出去的人手已经传达了你这位炎主之令,不过你且别高兴的太早,你得到的,我总有一天要你还回来。”
语声从带着腥锈之味的风中传来,封尘绝的话像也像是沾了血腥的不祥,在他们身后的封尘绝是用何种目光看着他们说出这番话,即使不回头也能猜得到。
“确实如你所言,不过谁叫你乾岐族自己送上门来,叫本宗主不想善用也不行,今日是你失算,封尘绝,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能用则用,不想浪费了你封宗主的一片心意,若说是踏脚石,也是你自己送上门前。”冷笑之中凌洛炎半侧过头去,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乾岐族始终是个威胁。
今日这局究竟算进去多少?夜翼跟随其后,他身旁是自觉跟上的妖族少年,除了封尘绝所说,除了赤阎族所得还有这个少年,他也被算入其中。
这两人……到底是被他称作主人和经历过千年的男人。
与夜翼同样的想法,赤阎族长老们惊佩不已,与周遭众人的心情相反,凌洛炎此时并不喜悦,倒是有些不平静,那种烦躁不安让他心口隐隐的难受。
“我们走吧。”龙梵淡淡低语一声,和他一起往下走去,身后,封尘绝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两人身上,从凌洛炎说起那个“我们”,他的眼中便露出了复杂之色。
一行人往下走去,盘旋而下的阶梯比来时走的快些,走至半途,凌洛炎心口忽然一抽,而同时,在他身旁比肩而行的男人忽然倒下。
连忙拽住纯白的衣襟,将他倒下的身躯接住,凌洛炎只觉胸口猛然紧缩,连呼吸都将停滞,耳边好似能听到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声,几乎错乱似的狂跳。
脸上血色霎时退下,抱紧龙梵,他简直不敢相信,龙梵居然会倒在他的面前,在他面前倒下的人竟然会是龙梵,怎么会如此?怎么可能发生?!
有着千年灵力,从来没输给过任何人,仿佛连整个天下都能毁去的龙梵,如今居然就在眼前突然失去知觉的倒下……
“龙梵!”耳边倏然暴起一声嗡鸣,只听见心跳声阵阵狂乱,除此之外好似隔绝了一切声响,他听不见自己的叫喊,也不知道这一声惊呼里他的声音是如何的颤抖,他只知道,龙梵就在他面前倒下,就在眼前就在此刻。

第143章

按住他倾倒的身体,凌洛炎控制不住自己微颤的手,他可以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真实的在提醒着他,眼前发生的事不是错觉也不是幻象。
“祭司”长老们也在瞬间变了脸公,眼前发生的事叫人太难以相信,祭司龙梵,最近于神之人,怎么会?
就如突然有道惊雷击打在他们头上,先前的喜悦顷刻间飞散,站在凌洛炎身后,岩骁等人不知道些刻他们的宗主是何表情,他们只看到无比僵直的背影,犹如在瞬间抽离了什么,极为缓慢的将祭司逐渐抱紧。
周围白墙红柱,青石为阶,盘旋而下的阶梯已经走至一半,镌刻着火焰图腾的扶手犹如一张赫红巨网将他们缠绕在半途,他们只能呆愣着,看着身前之事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生。
楼下的民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就从脚下传来,清晰可闻,映衬着眼前的这一切却只是更显得此刻所见好似梦境般不真实,被雀跃的呼喊声惊醒,他们终于回过神来。
“宗主……”岩骁踏前几步,正要开口,却被身前的背影所发出的深沉迫人的气息所震,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抱紧龙梵,凌洛炎抿紧了唇,咬牙将本就收紧的手臂环绕的更紧,狠狠的注视着怀里的人,“骗子。”
说什么还算顺利,对他露出那般安然无事的平淡表情,问他是否想知道灵力损耗如何,如今呢?难道这就是结果,是给他的答案?!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逼着龙梵说清楚,说清楚他的灵力究竟怎么了。
心中起伏似海浪翻滚,也像是火焰在烧灼,他眼前全是龙梵回答他之时的模样,那种平静的微笑,将所有的一切都掩饰,克制着心中无法言喻的感受,他深深吸了回气,缓缓侧首,“归族,从昭赫楼暗道走,龙梵的事不能给族人知晓。”
冷硬的语调仿佛是生生从喉间逼出,即使只是半侧过头来,岩骁也看见了那双眼,犹如炎火在其中燃烧一般的眼眸,看不见半点原来的魅惑深情,有的只是全然的焦急与愤恨交织在一起。
宗主是在气愤祭司此前没有说明缘由?还是在气愤自己不曾早些察觉异样?或许该是后者。
“是”岩骁领命,不敢多言,他不知道此刻宗主是何心情,他也猜不出来,他们的长老的心都乱了,更何况是与祭司关系匪浅的宗主。
在前领路,岩骁往下走去,在他身后凌洛炎将龙梵抱起,一步步的踩下阶梯,一行人走入暗道,凌洛炎始终望着怀中的男人,脚下不停,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额边不住抽痛他才发现自己始终紧紧咬着牙,仿佛不这么做他就无法克制的会想把所有的不安和愤怒发泄出来。
加快脚步,他抬头问前方,“暗道多长,为何还没到?”该死的!已经走了多久?竟然还不见出口……
凌洛炎眉头紧蹙,在暗道中响走的话语声,低沉而压抑,他不曾留意,前后的长老们却听出了其中焦躁与沉重,就似压制着一声暴风雨,如此的焦躁与沉重之下不只是不满,还有更多危险质问的意味。
“回宗主,暗道由城中通往总殿的山下,已快到了。”岩骁的回答不敢迟疑,他怕他一个迟疑,便会引来无法预计的后果。
总算此问之后再无其他反应,长老们微微松下心神,心中的沉重却未缓下,祭司的问题还未解决,为何会如此还未弄清楚,不仅是宗主,他们也担心得很。
急促的脚步声在暗道里回响,十数人没有一人再说话,待出了暗道到了山脚下,几人才运起灵力往上跃起,眼前一道赤红身影骤然顠过,他们的宗主已抱着祭司以翔天太往山巅而去。
他们连忙跟上,等到了族里,却听人说宗主已抱着祭司回了赤炎宫的房内。
决云等人也闻讯而来,一群人互相注视,却不敢守候在赤炎宫前,此刻祭司突然如此,他们若不冷静对待,族人定会更为不安。
对赤阎族上上下下的任何人来说,今日发生之事都算是匪夷所思,叫人难以相信,也让人无法不满心忧虑惶恐,只望祭司快些好转。
不知宗产是否知道其中内情,祭司他……究竟是怎么了?
把龙梵放置在两人平时一起睡的床上,赤炎宫的房里,凌洛炎看着眼前面容安然仿佛正在沉睡的男人,紧握着拳,恨不得眼神能穿透过这具身体,看尽龙梵心中所有没有对他言明的事。
“你这个混蛋,打算骗我到何时?”对着床上的男人低语,他忽然觉得无力,龙梵从未有半点透露过他身上的问题已经严重至此,严重到会突然在他面前昏厥。
他也从来没想过龙梵身上会出现这样的意外,这是灵力损耗过巨所引起?是因龙梵几次三番救他,为了聚齐他的魂魄将他差额主曾经所在的世界,又亲自去那里将他带回所付出的代价?
那一幕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心跳会停止,急促到无法抑制的狂跳,知道此刻,还是没有全然平息,只是昏睡而已,他已经确定,也肯定自己不会判断错误,只要休息几日,龙梵就会醒来,可即使如此,他心中的不安还是如巨浪一般无法平息。
龙梵是为了他才会如此,这份体悟如一根刺,就扎在他的心口上,此时此刻还在隐隐做痛,让他无法安然的等待他的醒来。他必须做什么,必须问个清楚。
龙梵是为了他才会如此,这份体悟如一根刺,就扎在他的心口,此时此刻还在隐隐做痛,让他无法安然的等待他的醒来。
他必须做什么,必须问个清楚。
“艾……”他召唤银狐。
艾一定知道一些龙梵隐瞒的事,一些没有对他讲过,他之前毫不知情的事,比如龙梵为了救他究竟付出了多少灵力,还有他不在族内之时发生过什么,龙梵若是灵为损耗过巨,为何去书斋修炼了几日还不见好转,还是说,这种昏睡已不算太过糟糕?
身为上古灵兽,又与凌洛炎结过主从这印,艾很快出现在凌洛炎的面前,看到龙梵的模样,丝毫不意外。
“这个祭司也有今日,真是难得,明知会如此当初都没有犹豫,可见他对你如何重视。”艾的语调存着几分赞叹,但口中所说的话又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古怪,它对龙梵始终存着谨慎。
凌洛炎心中并不平静,可他不会忽略艾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灵力当真损耗到这般程度?”这是他无法确定的。
“你已查探过了吧?不然定不会问我,可有结果?”小巧的狐身飘浮在凌洛炎的面前,瞥了一眼龙梵,艾的目光若有所思。
它始终看不透他。这个祭司所为之事都是为了凌洛炎,它亲眼见证过许许多多,不论是在望天台之上还是在凌洛炎离开此世之时,可它就是为这一点耿耿于怀,在这世上,不该有它看不透的人。
凌洛炎听了它的问话神情亦古怪起来,龙梵教过他许多灵力的使用之法,他正是照着他所教的方法检查过龙梵体内的灵力,而结果却让他大感惊异。
他竟查不出任何力量。
龙梵灵力有所损耗,却不是失去灵力,在先前,就在昭赫楼上,他还曾使用灵力开启阵法,怎么会失去所有力量?是真的失去力量,还是他无法查探出龙梵所拥有的灵力?
“如何?是不是觉得很吃惊?”艾能看出他脸上的疑惑和掩盖其下的不安,“放心,他的灵力并未丧失,只是无人能查探的出而已,祭司龙梵确实如所有人知道的那般高深难测,连我当初都未能看出他的灵力深浅来,他还知道甚至会使用世人所不知的灵咒术,就是如此才去了异世将你带回。”
将凌洛炎不在族内的事一一说来,艾毫不掩饰它对龙梵的疑惑,这个祭司让它越来越看不清了,而它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做出伤害凌洛炎的事来。
至于其他,身份过去,灵力与其他种种,一切无人知晓,也无法判定。
“没人知道在来到赤阎族之前他做过什么,我不曾问过,也不打算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与如今的他无关,我要的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站在床边,凌洛炎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蹙起的眉宇之下,双眼中闪亮的光芒坚定的理所当然,艾在他的背后滑瞧见,却听得出共中的所含之意。
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起伏,他的目光从龙梵身上移开,转过头,眼神转作了锐利,“艾,你对我说这些是何意?难道你想说龙梵如今这样不仅仅是灵力损耗,与他的过去也有关?”
“是不是有关我并不确定,你可等他醒来自己问他,照眼下的情形来看,他最多不过昏睡三五天。”它也想知道之后会如何。
“别忘了他即使醒来,也并不表示他已恢复,当初为了救你,此前他所做的一切确实需耗费难以估计的灵力,无法知道他的深浅便也无法确定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一切得等他醒来你自己去问他了……”
“岁近千年,千年之力是否已经耗尽,还是暂时的消耗过大造成灵力不及补充,两者之间的区别看似不大,对灵者来言却等若于天地之别,尤其是他这种已经修炼千年的灵者,若真是耗尽,想要再重现以往的力量可不是容易之事。”
艾的话让凌洛炎的额间又抽痛起来,就似无人让他抱着入睡,令他辗转难眠的那种旧症再度发作,自从和龙梵在 一起后从未如此,如今却又突然的卷士重来,在他并不缺少睡眠的此刻。
艾消失在原地,凌洛炎一人站在床前,看着沉睡的龙梵,忍耐着阵阵的抽痛,眉头深锁,附身在那双他所喜欢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今日他和龙梵将计就计所谋划的一切,得到的成果在此时显得毫无意义。
“你究竟是怎么了,龙梵……”踫触着他的唇,凌洛炎附身倒卧在他身旁,无声叹息,“我要你醒来,这是本宗主的命令。”
如他所料,沉睡之人毫无反应,自嘲般的低笑,凌洛炎将他抱紧,他需要休息,也只有龙梵才能平息他此刻的疼痛,“你若是三日后再不醒来,我会叫你后悔没有早结听命。”喃喃轻语,他揭开外袍,也脱去了龙梵身上的,如平时一般将他抱紧。

第144章

自龙梵突然陷入沉睡之后已经两日。
此前召集天下各族的号令早已发出,赤阎族本该全心为此事做各项准备,分派人手在雷落城筹备相关之事,可忽然之间,龙梵祭司却陷入了无故的沉睡之中。
长老们忧心不已,将此消息封锁,族内上下一切照旧,看似如常,可空气中却总是透着让人无法呼吸般的深沉和忧虑和窒闷。
如今才过两日,这般忧闷的气氛便已叫人喘不过气来。走在殿阁之间,所有人的脚步都是匆匆的,随后便在经过某处之时不由自主的停下。
日正当头,微热的轻风拂过,带起一片沙沙的罗兰竹叶踫撞的清响,赤炎宫位于山巅的最高处,站在宫门之前朝内仰望,除了翠青色的竹丛,他们只能瞧见门外往里层层把手的侍卫。
经过此地看不到任何宫内之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的宗主和祭司,虽说如此,每当有他们行至此处还是会忍不住驻足观望。
祭司在赤炎宫内还未醒来中,宗主在其中守了两日,一步都没有离开,今日早些时候,却命人将那妖族少年召去了赤炎宫,已经半日,还不见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悄无声息的赤炎宫内,凌洛炎的说话声在房内响起,激起了一层涟漪般的回响,坐在床边,他没有看面前的少年,目光始终落在身侧,落在那个正躺在床上,正合眼安睡的男人身上。
内衫的衣襟之下胸膛起伏,呼吸平稳……和之前所见一样,没有醒来的征兆。
这不知是他第几次确认,合着双眼,面容平静,躺在床上安睡的男人看来只是累了,只要稍作休息便可醒来,看来同以往并无不同,但如此沉睡却已持续了整整的两日,两日他始终在旁看着,没见龙梵动过分毫,连睫毛的颤动都没有。
“菱就是菱,我的同伴,被人类所杀,她说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是他们这么安排了,而后她带着我逃了出来……”少年回忆着脑海中留存的记忆,有许多事他从来都不清楚,自他出生起便在逃亡,而身边唯一的同类就是菱。
少年的回答清清楚楚,话语声在安静的房里显得格外的清澈悦耳,凌洛炎持续的注视着龙梵安睡的模样,听到那妖族少年的回答,语声却像是从遥远之处传来,带着空空的回响。
久久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凌洛炎点头,没有再问,两日未睡,他的身体还能承受,脑中的抽痛却将他的思绪折磨的一片混乱,几乎停滞。
自从第一日他抱着龙梵入睡,之后便没能再安心躺下过,每次总是生怕 睡梦中发生什么。
艾说需要三五日才能知道结果,如今快要到第三日了。
抬首在额际按压了几下,垂下的银发之下,平静的注视的眼眸终于露出了些许狂乱焦躁,凌洛炎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没有再问那些他不敢兴趣的事,突然说道:“往后叫你灵纾吧。”
“你可化形变作灵鼠,灵鼠谐音便是灵纾,若有了名字,称呼起来才方便。”
少年点头,对此没有意见,奇怪的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他头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欲望,对他决定跟随的男人露出了无比纯真的微笑,他疑惑的开口,“你想要我?”
那双望着他的眼,和原本不同,那种奇异的注视与那些目光灼热的人又是不同,他想要什么?
凌洛炎抬起手,“你过来”
灵纾走近,躲在阴影中的白色身影小心的慢慢往前,不等他站定中,话说声又再度传来,“把那身衣衫脱了,所有,全部。”
令人猜不透话中之意的语调,与其说是话语声,不如说是命令,连同落在灵纾身上的视线一起,在静谧的空间里传递出诡异的气氛,灵纾点头,毫不迟疑的解下自己身上的所有,“你想要的是什么?若是想要灵力,我还需要多杀几人,从他们身上获得力量。”
这么说话的少年露出了妖族特有的笑容,那般纯真却媚惑的笑意,纯粹且透彻,正如他的双眼一般,仿佛印照 出一切,也好似什么都不存在,纯净到不知何为罪恶,将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
凌洛炎轻撇嘴角,杀人不是罪恶,为活命而献出身体也不可耻,这样的妖族……
打量的目光在灵纾赤裸的身上巡视,从指尖到发梢,任何一处都没有遗漏,如同在探究和视察着什么,权衡着某种可能,不含丝毫情欲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冰冷,从灵纾身上掠过。
房里很安静,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灵纾就那么站着,凌洛炎坐在床边,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身体白晢无暇,在阴影之中透出淡淡的光华,仿佛珠玉铸成……
眼神从微冷化作灼热,那种灼热却不是他人望着灵纾之时的那一种,灼灼的目光仿佛想将他洞穿,将这具身体从心口剖开,好似红衫之上的赤色化作了炎火燃烧蔓延到眼中,凌洛炎一句话也没说,放在身侧,搁在龙梵身上的手却握的死紧。
灸热和冰冷融合在一起的眼[神,早就不见了原先的冷静克制,始终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年,久到灵纾从疑惑到无措,那样的目光还没有收回。
窗棂边的目光逐渐淡下,日落西沉,房里沉重的诡秘依旧没有散去,解下了所有衣物的少年困惑的站立着,在凌洛炎的目光注视之下忘了开口,他真的不明白,他决定依附的这个人类在想些什么,有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他眼神中的杀意。
倘若要他死,怎么还会允许他跟随着回来?
“出去吧”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凌洛炎拧着眉却露出笑意,“本宗主什么都不要,你可以退下了。”
不知何时门前站立了一个人,黑发黑衣,双目泛着银白,等听到这句话,一闪身出现在房中,抓起灵纾解在地上的白衫,拉着他就要离开。
“是你将他救下,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往后看守他就是你的职责,夜翼,还有……我不想再见他穿着这一身。”话语声缓下了夜翼的脚步,凌洛炎抬首指尖微动,夜翼手中的白色衣衫霎时化作了火红,燃烧在空气中成为了灰烬落下,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知道了。”夜翼点头,一刻不停的拉着灵纾离开,他是引魂族,而这个少年却是妖族最后的血脉,同为族内最后一人,就算这个麻烦再让他瞧不顺眼,他也只能看好了。
日光彻底在房中泯灭,逐渐被黑暗占据,凌洛炎没有亮起嵌在壁上的灵珠,昏沉的暗色之中,他抓起始终被他紧握的手,“若是你三日五日之后不醒,甚至十日二十日也没醒来……”
说到这样的假设,凌洛炎的话音紧绷起来,“倘若真是如此,用那少年该能让你好转吧?”顿了顿,他的低语中又开始显露笑意,“本来是简单的很,如此好用的灵药就在身边,只需让你的身体起了反应,用灵纾就可为你恢复灵力,但我做不到,龙梵……”
“就算你十年二十年不醒,我也只会让你这么躺着,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是大方的人,方才我已经努力试过了,只是假想我就可以确定,我果真很自私,不过这一点你该早就清楚。”想像着灵纾和龙梵肌肤相亲的画面,他差点就忍不住引出炎火。
黑暗里无人看到的魅惑笑意夹杂着放肆的狂态,凌洛炎勾起嘴角,微阖的眼露出了危险的黯光,“我不会委屈自己,明明不愿意还要为了救你强迫自己去让灵纾同你亲近,你的麻烦你可在自己解决,我的祭司,本宗主说过,若你三日之后再不醒来,我会让你后悔,这句话不是玩笑,眼下我要去沐浴更衣,一会儿还要去找人陪我,你知道若不抱着人我是睡不好的,两日没合眼,我累了。”
才两日就耗光了他的耐性,在这么守在这里他会疯掉。
看着龙梵躺在面前,猜测着他何时醒来,这种感受无法形容,眼前的龙梵好像是时刻都在提醒着他,之所以会如此都是为了救他才造成的。
这两日他时刻都在经受着头痛和心痛的折磨,心底有人声音告诉他不能再如此下去。
眼下正是关键时期,凶不能毁了龙梵和他一起拥有的赤阎族,这是他们共有的所在,他必须相信,龙梵会安然无恙。
他必须相信他所选择的男人,他也应该相信,因为他所爱的不是其他人,而是龙梵。
“不想我去踫别人,你就给我快点醒来,明日,是最后的期限。”凑近龙梵的耳边,低低的耳语声满是威胁,艾说要三五日,或者还不确定多少时日,但他的耐心却是有限,三日,这是他的极限。
说完这句话,他打开门走了出去,在房外设下结界,没有再回头,仰望夜空下的月色清冷,微微舒了口气。
脑中的抽痛似乎稍有缓和,但两日不睡,时时刻刻神经紧绷忧思过甚还是换来了一阵晕眩,头痛和晕眩是不该在已经灵力浓厚的他身上发生的,可为了龙梵而担心的紧张心情却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他的这个老毛病应该也算是精神上的一种了。
刚才说了要去抱别人入睡,可是若不是龙梵,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像原来那样睡的着。
之前他倒是试过,再还未确定自己对龙梵心意的时候,在两人最为暧昧的那段时间,已经习惯了龙梵怀抱的他,寻了怜玉阁中的少年来,抱着那个少年他却怎么都无法入睡,好像自己习惯了龙梵,他再无法将别人当做替代品。
所以他也曾觉得,因为龙梵,倒让他这个毛病更严重了,严重到非他不可的程度。
他不知那次的试验龙梵是不是知道,被当做试验品的那个少年怎样了……他也不太确定,后来将这事忘了,便没再记起,如今想来,好像此后都没见过那少年。
站在月光之下的红色身影蒙上了月的朦胧,周身仿佛笼着一层银光,与束起的浅银辉映交织,缓缓走出赤炎宫的身影让暗中守候许久的几人惊讶不已。
他们没想到宗主再度出现会带着如此的笑意,仿佛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略微扬起的嘴角,似乎是对什么满意,眉间还有忧色,看来却比早先冷静了不少。
如今该把那件事禀告宗主了吧……
心中忐忑,几个踌躇了片刻,走上前去,林楚长老先犹豫着往赤炎宫望了一眼,“宗主,祭司是否无恙,不知何时能够醒来?”
“怎么了?”从几人脸上看的出来。该是有事发生,凌洛炎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更痛了。
“不知如何走漏的消息,外面已经有人在传言我族发生大祸,连祭司龙梵都无法抵御,生死不明”岩骁狠狠的说着,这件事还没传开,但传闻定会很快对赤阎族造成影响。

第145章

“定是乾岐族,是封尘绝,当时他就在昭赫楼上没有离开,兴许看到了什么有意派人放出风声。”说出所有人心里的想法,岩骁恨不得当下就带人去找封尘绝较量一备,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谁都知道眼助虐妄动不得。
召集天下各族之事就在眼前,妖族突然现世,上古歌谣所指的救世之人是他们的宗主,到如今,赤阎族成为了世人瞩目的宗族,眼前没有退路,也不能分神再与乾岐族纠缠。
“就算是他们,也无法可想。”决云摇头,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们总不能拿别人的一句话去找封尘绝对质。
“谁说无法可想,只要龙梵醒来,一切都可解决,至于封尘绝和乾岐族,往后有的是机会,在此之前长老们不如去把手上的事都做好,其他的事就不要管了。”凌洛炎一挥手,像是要挥去眼前的沉重紧张,这个时候他不想去考虑旁人的事,龙梵未醒,雷落城之约正在筹备,不论他何时醒来,原本打算了的事都必须去做。
为何从赤炎宫出来,宗主的态度看来有了变化?难道他不担心祭司?
长老们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疑惑,但宗主之命他们不会违抗,几人又忧心忡忡的走了,林楚站在原地,他的出来,宗主虽然言笑无恙,看来已经平静,但眉宇间总有些阴沉,那双平时嬉笑惑人的眼眸也像是失去了神采。
垂着眼不敢去直视凌洛炎,林楚的脚步迟疑,最终还是随着其他长老一同离开。
决云走在最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心底叹息,祭司出事,宗主担心,也引起某些人忧心不已,就如一道锁链,一环出了问题,其它的都无法安然处之。
宗主和祭司,他们两人的存在已如同族内的支柱,一旦其中之一倒塌,另一方还能维持多久?
赤阎族还能保持多久的宁静?
乱象已生,没有人能从中逃离。
就这样又一个夜晚过去,安静的赤炎宫依旧没有其它声响,沉睡其中的人还是没有醒来,当白昼亮起之时,正是第三日。
凌洛炎站在房里,被洒落的阳光忽然惊醒,动了动搁在扶手上僵硬了的手臂,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着床上的女子一整夜。
一整夜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床榻上等待他许久的软玉温香,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睡还是醒的直到发现窗外天色大亮,如今回过神来,才醒觉又一个夜晚已经过去。
“宗主……:躺在床上的女子眉目姣好,湿软的语调惹人怜爱,见窗边坐着的男人终于转过头来,不禁轻喊了一声。
尽管宗主早说了只是要人陪在身边而已,不会做其他,她还是抱着几分奢望,没想到这整个晚上,宗主居然连踫都没踫他一下,别说同床共枕,就连她的一个衣角都没沾过。
“下去吧”凌洛炎站起身活动手脚,“没你的事了,还站着做什么?”
她站在床边,还是单衣贴身的模样,柳眉生蹙,欲言又止的不知该如何,宗主那么坐了一夜,她也一夜没敢合眼,如今却叫她这么就回去了?
谁愿意放弃接近宗主的机会?女子站在床边低着头,用缓慢的动作穿着衣裙,罗衣袍带,束腰锦鞋,一件件的套上,可直到她穿完,也不见冰火有任何反应。
坐在床边的男人始终望着窗外,从这里望去,不远处便是赤炎宫。
“还没走吗?”察觉到她的注视,凌洛炎收回目光回望身后,女子微红着脸垂下头去,只相隔数尺的距离,坐在那端的宗主即使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她就忍不住有些脸红。
想着这两天听说的事,她大着胆子走过几步,“宗主若是要人相陪,小雅可以留在这里……”
她的话还未说完,含羞的眼忽然瞪大,从脉脉含情变作了惊讶甚至恐惧,门前站着一个男人,一双淡然平和的眼正望着她,眼底有着微微的浅蓝,本该是优雅浅淡的眸色此刻正用一种令人骇然的目光 将她注视,那种眼神就像是她做了什么会让自己后悔至极的事。
“祭……祭司大人……”不由得语声微颤,后退了一步,被那种眼神看着,她在脚下一软,跌倒在床上。
凌洛炎正专心望着赤炎宫门,盼着能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从其中走出,没想到耳边却听到了这么一声惊呼。她说的是什么?祭司?
猛然回头,眼前看到的是一身熟悉的白色衣袍,像一道破去所有混沌暗影的光亮,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束起的整齐的黑发,一丝不乱的系在脑后,含着微笑的眼从他身上扫过,随后却往床上的那个女子看去,那种专注的目光,令人分外不悦。
不错,那是龙梵,是他的祭司,可他那种是什么眼神,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居然那样看着别人?
“你这个混蛋……”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站在门前的男人,凌洛炎狠狠的将他抱紧,咬牙低吼道:“该死的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为什么不是从赤炎宫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担心?在看什么,你该看的是我!你知不知道你吓到我了?”
含着怒火和忧虑的低吼声,满是责怪和抱怨,但更多的是无比的惊喜,凌洛炎口中骂着,嘴角却无法控制的扬起,紧紧的拥住龙梵,收紧的手将白色的衣袍攥在掌心,相贴的体温终于让他绷紧的情绪放松下来。
“洛炎又如何,为什么与别人共处一室,还有她身上的衣裳,为什么没有穿戴整齐?你说三日后会让我后悔,如今可还没过第三日,便已等不及了?我看她你不高兴,你们共处一夜我又该如何?”清清淡淡的笑意,仿佛之前两天从没发生过任何事,收回了打量的眼,龙梵如此反问,脸色平静含笑,双手却将凌洛炎按在怀抱里,那样的力度几乎像是要将他嵌入体内,来安慰和弥补这两日让他经受的一切。
洛炎说的他都听见了,用那般的语气来警告威胁,确实是洛炎的做法,他素来都知道自己最该做什么,用何种手段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也因此,他不得不从魂魄深处醒来,若是迟了,他还真是无法确定他的宗主是否会如警告所说的,去踫了别人。
可他又怎么能容许洛炎去抱他人入睡?
他根本就希望把洛炎完全占据……
门前的两人紧紧相拥,跌坐在床上的女子这才恍惚的想起两人的关系,从未亲眼见到,直到今日,就在她眼前,宗主和祭司都不再是平日里他们族人见惯了的模样,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原来宗主和祭司也有这一面,也会显露出如此的神情。
正在这么想,一道叫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像潮汐袭卷一般,带着一种冰冷落在她的身上,抬首看去,微蓝的眼眸沉静而温和,淡淡望着她,眸中没看到冰冷之色,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栗。
在祭司到来之前,她好像正在说什么……
“你踫了她?”好像只是在问今日有没有用过早膳,随口问来的话语声再平缓不过,龙梵的眼中甚至是含笑的,略微放松了力道在凌洛炎腰间轻抚,他对自己一醒来就看到的景象很是介意。
“你说呢?”这还用问?凌洛炎挑眉,“你没见我已两夜未合眼,正难受的很吗?原想抱着别人睡,谁知除了你,他人我已经不想踫了。”
坦言自己的感觉,听他说出这句话的男人眼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凌洛炎见到龙梵的笑,想起自己这两晚上有多么难熬,不由冷哼一声,“别高兴的太早,若是你三日后真的没有醒来,本宗主便真去抱着别人,横竖怜玉阁里还有不少人,总有一个能合了意的。”
“倘若如此,被你踫了的便该得些奖赏才是,代替我让你安睡的人,龙梵不可不谢。”微笑从唇边浮现,眼底的笑意更柔和,女子坐在床边,听着他这句问话心里却又是一颤。
她不敢去想昨晚若是得了宗主的爱宠会如何,今日又会是何种结果,就算是她,也知道祭司给的所谓奖赏并不是人人能受得起的。
溜下床来,只见窗边的两人对视而笑,凑近对方,而后覆上自己的唇,阳光晨曦之下看去,那一双人影如同一人,激烈的吻仿佛恨不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夺去。
日光下两人的衣襟混杂成了一色,赤红浅白相叠,渲染成淡色金红,如一副美景,她却没有在旁观的勇气,垂眸低低的说了声告退,赶紧开了门往外跑去,好像身后有何物再追赶一般,她始终能感觉到那道骇人的视在她身后,直到她远远的离开这个房间。
紧紧相拥,狠狠亲吻,凌洛炎勾起龙梵的颈项往自己贴近,唇舌的缠绕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在龙梵昏睡之时他曾这么拥抱过床上的他,感受却和此刻完全不同,他非常确定自己还是更爱眼前这个用温柔伪装掠夺的男人,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龙梵让他有些不安。
不想承认,却是事实,因为龙梵突然沉睡,他一度无法控制的失去冷静。
他爱他,便只能被感情控制,这件事他早就看清。
“洛炎身上并无女子的香气。”非常满意的将他放开,不等凌洛炎有所反应,龙梵拉着他便往赤炎宫走去,在族人惊讶的目光中行至两人的房里。
“我没踫她,哪来的香,若是有,也该是你身上的。”龙梵从沉睡中醒来,他的心时仿佛一块石头落地,终于有了调笑的心情,看着龙梵为自己解衣,笑着问道“做什么?两日不见,祭司等不及了?”
龙梵微笑,他知道洛炎没踫过她,若是不然,若是他身上哪怕有一丝脂粉香,他都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此轻易离开。
只是那后面半句……摇头叹息,龙梵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在洛炎眼中是如些色情之人?我已睡了许久,洛炎还未歇息,该去睡了。”
“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对我说清楚一件事。”被龙梵拥着走到床边躺下,凌洛炎放松了紧绷的心神之后,那种头痛终于好了许多,翻身覆上身边的男人,他望着那双眼,收起了戏谑,满是质问的语气。
微蓝之中静静的露出安抚的温柔,龙梵微笑不减,“若是不说,洛炎怕是不会睡去了,”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打算问明,他的这位宗主绝不会再容许他隐瞒任何事。
“想要我好好休息你就说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用自己来要挟,凌洛炎问的理所当然,只要龙梵不放心他,就非说不可。
龙梵与他的双眼对视,眼前那双惑人的眼中,隐藏着疲惫,也隐藏了许多的忧思,这些都是为了他……
“看来不说是不行的了,宗主之命,龙梵不敢有违。”笑语浅淡,龙梵想到自己突然倒下,让怀中之人如何牵挂不安,心里便觉得不舍又心疼,这件事今日不说,往后也总会知道。

第146章

凌洛炎看他的神情,知道接下来所要讲的事定然无比重要,心急想要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的灵力呢?”
“我的灵力还在,只是即将耗尽,这具身体历经千年,一旦失去灵力之撑,不久之后将同常人无异,再过一段时日便会如同当初的关卯,迅速衰老而死。”冷静的表情没有变化,龙梵口中说的好像不是事关自己,而是他人的生死,他说的平静,听的人却似被人在心口插了一刀,瞬间连心跳都要停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覆在龙梵身上,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凌洛炎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他以为龙梵不会有事,绝没有想到得到的这个答案。
龙梵口中的话却还在继续,“沉睡是因身体无法负荷灵力的使用,我已越来越接近常人,必须 饮食和睡眠才能……”
突然的吻覆上他的唇,阻止他再往下说,凌洛炎把龙梵按在身上,蛮横狂吻在他的唇上肆虐,探入口中的舌急切的掠夺,唇齿间气息,身上的冷香,这一切都在证明龙梵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即将耗尽灵力,怎么会可能死?“龙梵承应着他的吻,一手在凌洛炎身后拍抚,回抱着他,移开了唇凑近凌洛炎的耳边,不慌不忙的又说道:“别急,还有的救,我总不能舍下我的宗主一人在世。“若是再遇洛炎之前,他根本不会对自己的生死在意,可是如今却不一样。
气息一凝,凌洛炎危险的半阖起眼,眼眸之中如有火焰跳跃,“吓我很有趣?还是你以为这么说我便高兴了?龙梵,你知道不知道这几日我是怎么过的?如今你醒了却先是告诉我自己将死,又说能救,你叫我……“该怎么办?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抓住龙梵肩头的手却越收越紧,这种心情简直如同在半空和地面之间飘荡,无处着地,他实在想像不出,龙梵会有死去的一日,他总以为,这个男人就会这么一直强大下去,不管他怎么放手去做,龙梵都将成为他的后盾,成为他最可依赖和依靠的存在。
可就在刚才,他居然告诉了他这些,这些他从未想过可能发生的事。
“洛炎很担心我。“坐起身,龙梵解去贴身的内衫,赤裸着将凌洛炎搂在身旁,嘴边扬起弧度。
带着笑意说出的话,让凌洛炎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是担心至极,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吓我,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他真是受不了,这个男人只为了看他失措担心而把这么严重的事分了几次来说,甚至到现在还没说清楚 。
不满于龙梵的态度,双手却终究还是环绕上眼前半裸着诱人的胸膛,凌洛炎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你千年的灵力,怎会损耗到如此的地步?”
“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我发现自身的灵力无法增长,换言之,便是无法再修炼,此前所累积的力量我可随意运用,但就如一杯水,消耗越来越多,杯中所留便越来越少,直到见底的那一日。幸而千年积累的足够使用,相信离耗尽的那一日还有一段时间。”
龙梵的语调一贯的平稳,说话声在凌洛炎的耳边回响,呼吸之间莲花淡香依旧,周围被龙梵的气息环绕,他先前的慌乱终于平息,冷静下来。“是因为我。”
侧首去看身旁的男人,他蹙起了眉,“你是为了我才耗费灵力,还有望天台上那一战,为了使我魂魄重聚,将我送回异世,又以灵咒将我带回,这些都需要超消费庞大的灵力,我已听小艾说了。”
龙梵缓缓点头,抬起他的脸,“是为你,却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极为缓慢而又郑重语声,望着他的平静温柔的眼神,话中之意让凌洛炎彻底清楚龙梵之前不肯把内情说出的原因,合上眼让自己心情平复,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冷静,在此时此刻,若是他再自责愧疚下去,便是枉费了龙梵为他所做的一切。
“不错,那些是你的决定,我不会对你说谢,我也不觉得歉疚,这几日我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耗完了,眼下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挽回?如何才能救你?”凌洛炎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注视着龙梵,目光灼灼。
望来的眼神中消去了焦虑此刻呈现的是令龙梵无法移开眼的坚定和凌厉,行事果断,能将一切都看得透彻,这便是他决心守护之人。
轻笑着,龙梵侧身抱他抱紧怀里,在他颈边轻吻着说道:“不必看的太严重,还有月余,我才会耗尽灵力,我们还有一整个月的时间来设法解决,只要破去我身上的灵印,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灵印?你是说你后来之所以无法修炼灵力,是因为身上有封印?凌洛炎再度惊讶,接二连三从龙梵口中说出的事每一项都让他震惊,到此时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确实还不够了解这个男人,他以龙梵的过去一无所知。
既已说了出来,龙梵不再打算隐瞒,回忆数百年前的事,淡淡的说道,“当时修炼所得的灵力到了一定程度 ,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力量,有一层灵印禁制限制了灵力的吸收,再如何修炼也无法将力量收为已用,那时我已在族内,出手的机会不多,便也没有理会,任它去了。”
没有理会任它去了?凌洛炎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你可知道你的力量令多少人惧怕,你现在却对我说,你的力量还未完全施展,此前都是被封印限制?”不知死在龙梵手下的人会否觉得冤枉,那些本就对他敬畏如神的人听了这些又会是如何表情。
龙梵点头,微笑道:“不错,只要解开封印,我的力量便可恢复。”
“那就快些解开,祭司总不会要本宗主亲自来保护你吧?”略微放宽了心,凌洛炎挑眉,一脸的邪气轻佻,靠近身上的男人,张口咬上他的唇,又从下颚轻吻着延伸往下,将他喉间的凸起咬在了齿间。
“洛炎若是不想歇息就继续。”口中提醒他,龙梵的手抚着自己的脖颈,柔和的笑意之下流露出另一种意味,微蓝的眼眸还是淡淡的,却泛起了暗色的涟漪。
凌洛炎瞬间醒觉,记起身下的男人虽然看来冷静自持,清心寡欲,实则根本是相反,停下了还在龙梵胸前抚弄的手,他侧身躺在一边,在身侧之人的耳边又轻吻了一下,“我不问你怎么会有的封印,又是谁加于你身上,总之别忘了,尽快把它解了,不然……”
“不然如何?”龙梵侧身将他捆住,却听耳畔的回答低笑着说道:“本宗主会将往日从你身上得到的全数归还。”
他会让龙梵也尝到那种被人挖掘到体内深处,无法控制只能随着对方沉沦的滋味。
答了话,凌洛炎合上眼,被龙梵的气息包围的感觉让他安心,熟悉的温度和触感令他在片刻之间便沉入睡梦。
疼惜的眼神将他注视,龙梵因他最后那句威胁的话语露出了优雅从容的浅笑,原来至今为止洛炎还没放弃,如此看来,往后该更努力的让他忘了此事才对。
赤炎宫这一日又是一片宁静,只不过今日的宁静再不压抑沉闷,有人已见了祭司出现,也见了宗主与他相携同行,听到回禀的长老们都放下了心里的重石。
只要祭司无恙,外面无论有什么谣言都可不攻自破,接下来一个月之扣在雷落城招呼天下各族的事宜也不会受到影响,在眼下这个时候,他们还真怕有个万一,不论是祭司还是宗主,都要更加小心才是。
加派了人手警戒,长老们不敢去探究祭司龙梵为何会突然倒下陷入沉睡,这件事宗主和祭司不提便是他们不必知道,眼下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自赤阎族召集天下共以天劫,听说此事的宗族都开始有了反应,有置之不理的,也有听令前来的,毕竟事关每个人的安危,大多宗族都派人提前去雷落城打探,一月之期带没过半,雷落城之内便已聚集了众多宗族的来 人。
赤阎族内的七十二家族不敢怠慢,早已各派人手前去接应,长老们也从各处归来,分别在雷落城和总殿之间来回,将得到消息一一禀报。
几日之间,雷落城和赤阎族成了全天下所有人共同瞩目之地,在天下各族聚首的这一日到来之前,众人便已听说种种传闻,其中也包括了突然出现在世间的妖族。
妖族的特殊之处被人传开,原本不知之人如今也都知道,谁得了妖族便可得到无穷的灵力,而如今得了妖族少年的,正是赤阎族,不论传言所说赤阎族遭祸,祭司龙梵受创是否属实,光只是那位得到妖族的炎主凌洛炎,漪已经足够令人忌惮,更不敢有其它图谋打算。
谁都知道,曾为了抢夺妖族而闯入赤阎族境内的十多个宗族尽数被灭,几乎没过多少日,那些宗族所属力量就被赤阎族接收,分部各处的地盘也被赤阎族一并占据,如今除了声望,就连力量,赤阎族也已占了前几位,能与之匹敌的已不多了。
乾岐族或许就其中之一,还有便该是在世上隐迹许久的银曜族。声望也在其他宗族之上,继续承了荼鳞之力的宗族,传说拥有无上的宝物,可与赤阎族一起挽回天罚浩劫。
只不过银曜族早已消失在世间数百年之久,不知是隐居还是被人所灭,是否还有传人在世,若是没有,这一回天劫该怎么办?
唯赫羽聚荼鳞,三物合一,救世可成,这句歌谣如今可是被所有人牢记心中的。
外间暗涌迭起,族内正为此事做各种准备,而今已差不多了,一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大半,这一日,凌洛炎终于等不下去了,决定启程出发。
“叫人准备下去,明日前往雷落城。”
议事的昨霄殿上,长老们分坐两排,这一次基本都到齐了,上首之处两人并肩而坐,一人红衣银发目光 如电,开阖间透出迫人的凌厉了流露着魅惑之气,放下手中的传书,说出这句话,又朝身侧瞧了一眼。
在他身边的正是祭司龙梵,看来和平时里没什么不同,低垂的眉眼还是那般沉静雍容,此时抬起眼来,淡然平和的目光朝他们身上扫过,“此行定然会和乾岐族踫面,各位长老,小心自己的言行,若是为意气之争另生枝节,对我族并无好处。”
这话说的是谁长老们心里都清楚,眼神纷纷朝岩骁身上打量,乾岐族的所作所为正是为了挑起战乱,如今的乱世才是封尘绝想要的,浑水摸鱼趁乱而动,是乾岐族习惯用的伎俩。
“乾岐族散布谣传,妄图动摇人心,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那个人的野心可不止如些。”岩骁耐不住性子,刷的站起身来,他向来主张先把乾岐族解决了。
“这事不急,到了雷落城,不愁找不到机会还以颜色,岩骁你坐下。”凌洛炎悠然的抬首示意,岩骁正要再次谏言,不想却听座上另一方传来祭司的话语:“此事还不能确定便是他做的,若是封尘绝,他应会当面挑衅,甚至乘此机会制造事端。”
可是如今却没有。
龙梵阖上眼,若有所思,凌洛炎听他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族内有人将此事说了出去?人多口杂,就算有走漏消息的,也不奇怪,但传言说的是赤阎族有大祸,连龙梵也无法抵挡,与事实并不相符,传言之人有意修改,根本是意在对付赤阎族。
会是谁在传出此言?在座的长老,还是他们手下的传使,又或是其它族人……
正在揣测,搁在案下的手被温暖覆盖,回握着龙梵的手,明白他心中有了想法,凌洛炎抛开了那些猜测,就算灵力消失,他还是相信这个男人,这些烦人的问题可以交给他的祭司来解决。
就此议事散去,到了第二日的时候,赤阎族一行人已在去往雷落城的路上。
路经一处林边空地,众人下马休息的时候,随行的夜翼面前出现了身穿白袍的身影。
银白的曈眸骤然紧缩,他想起了此前这个男人对他的警告。

第147章

龙梵行至夜翼面前,注视着已化作人形的他,不见任何神情起伏,眸色依旧是温和沉静的,被那般淡然却不明含义的目光注视,就算是引魂族的夜翼也不禁心生警戒。
身为魔物,夜翼从来没将任何一个人类另眼相看,但自从凌洛炎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只将人类当作果腹的美食,如他的主人凌洛炎,如眼前的祭司龙梵,恐怕没有任何一个魔物敢那样看他们,违背了他们的意愿,如果不是危险二字能够形容的。
而如今,他好像已经这么做了。
他化作了人形,且没有恢复到原来最初的形态,这个祭司会怎么做?
周围的族人各自散开歇息,各处传来的说话声,更显得对视而立的两人出奇的静默,凭着引魂族的本能,夜翼能看到龙梵周身的灵光已经薄弱,奇异的是那种如同天地自然给人的威压一般的压迫感依旧存在。
对着龙梵之晨那种畏惧不是出自心里,而是出自本能。
“你应该看到了,我的力量真在消弱。”看出夜翼的谨慎,龙梵微笑,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可这句话和这个笑容在夜翼眼里却不吝于另一种警告,力量正在消弱,却还是存在如此压迫感,祭司龙梵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打算怎么处置他……
从不为自己生死安危担心的魔物头一次开始考虑起来。
“接下来的路途 要你随时跟随在他身边,任何时候都不可离开。”
出乎夜翼的意料,龙梵口中说出的竟不是威胁或是别的,侧首注视着不远处的某个身影,静静站立在他面前的祭司看不出有其他打算,仿佛所有的心思都被那个人占据。
那个身着火红,正背对此处与决云长老说话的人,他的主人凌洛炎。
似乎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凌洛炎转过身,瞥了一眼两站立的姿态,大步走来,“我的祭司背着我天在做什么?再过几日雷落城将近,事情多得很,眼下可不是你惩戒夜翼的时候,何况他还得照顾他那新收的小可爱,你说是不是,小夜翼……”
缓缓的三个字出口,说不尽的逗弄之意,夜翼不见表情的脸上更显得冰冷,凌洛炎却笑得十足的戏谑,龙梵在旁注视,抬起他笑的肆意又邪气的脸,不发一语便吻了上去。
“宗主不允龙梵对他人露出笑脸,自己倒是不拘。”平缓轻语,从两人紧贴的唇边吐出,龙梵的气息再度将他包围,虽然灵力正在消退,某人的过度的独占欲却分毫不减。
是因他的笑?还是是因为他为夜翼说情……
凌洛炎勾着唇退后几步靠在了树上,习惯于忽略在旁的夜翼,双臂旁若无人的环绕住他身前之人,没有答话,敛下的眉眼抬起之时已是另一种神色,“先不说我,祭司是否该对本宗主交代下那件事解决的如何了?”
嘴角含笑,动作暧昧,瞧见这一幕的族人只当两人正亲密相贴着拥吻,无不自觉的转开头去,龙梵垂眸注视望着自己的双眼,却见了满目的郑重甚至是微微的怒意。
“一月之期没有多少天了,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你解决了那个封印?你要让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放心?雷落城就在眼前,到时会出什么事谁也不知,倘若有人听了传言要针对你……”
“以我如今手中之力,尚还不至于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洛炎多虑了。”打断了他的话,龙梵带是那副从容安然的模样,柔和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微笑着拂去了他颈边的发,亲吻从凌洛炎的唇边缓缓落下。
“喂,你又要做什么?”凌洛炎推开正越吻越往衣襟深处的男人,放开了蹙起的眉,目光流转,露出了几分狡黠和魅惑,“祭司身体不适,万一玩出火来,可是怎么是好,我看有些事暂时还是不要做了,免得本宗主还要为你担心,等你解决了问题,随你想要如何。”
“随我想要如何?这话龙梵记下了,宗主可不要食言。”指尖轻抚着自己留下的痕迹,龙梵的目光还留在红衫之下那无比惑人的脖颈上,抬眼对凌洛炎一笑,转过往人群走去。
看着龙梵离开的背景,凌洛炎略微后悔起来,虽然他是打算以此来让龙梵早日解去灵印,可一想到之后答应了什么,便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承诺了不该承诺的事。
夜翼自始自终站在一旁,族人不知的内情他能看得出,两人也没对他隐瞒,他想不到的是龙梵没有再提当初警告他的话,而是要了保护好凌洛炎。
分明连鸟形的他都快要容不下的龙梵,却要如今这个已经化身人形的他随时跟在凌洛炎身边,看来这一回的问题并非表面所见那么容易解决,那个封印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去的。
同时,能让那个祭司克制住一直以来的独占欲,容忍他跟随在凌洛炎身边,显然比起自身的感觉,另一个人的安危更为重要,尽管那个人------他的主人,族内的宗主,根本就不缺自保之力。
祭司龙梵灵力衰退之后,族内力量最为强大的人便该是他的主人凌洛炎,这样的人会需要他的保护?夜翼转头去看还站在树下的红衣人。
穿着红衫的男人正微微敞着衣襟,以一种看来这么放肆却又透出潇洒不羁的姿态慵懒的靠在树上,挑起了微阖的眼对他抬手示意,“去看好你家的小东西,雷落城将至,会有多少人对他垂涎本宗主可管不了,若是被人抢去,你该知道会如何。”
“他不是我的,他属于你,与我无干。”想起那双樱粉色的眼,夜翼开了口,陈述事实,他只是代为看管而已。
凌洛炎撇了撇嘴角,到此时还如此嘴硬,夜翼果真还是鸟类,到时若真出了事,不知他还能不能说出这句话来袖手旁观。
伸着懒腰看看天色,他决定暂时不与夜翼讨论下去,过了此处的林子再经过前方的城镇,便到了雷落城,已走了多遍的路,每一次都是匆匆来回,等天黑了这回该能在城里找处地方好好歇息。
招呼族人,各自回了坐骑再次上路,等赤阎族这一行经过树林之时,没想到又出了意外,但这意外却来得古怪。
在林中行进,所有人都比走大路更几分小心,一走入林子,头顶上大片交错的枝叶便遮去了不少阳光,本就将要入暮的天色霎时暗下,众人的坐骑踩着蹄声,伴随着枯枝断叶碎裂的声响 ,沙沙的遍布在林中。
沙沙的响声里,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像是脚步声,又像是风声,一阵阵的随着风飘来,总是跟随着,如影随形的响动在这明暗难辩的林子里出奇的诡秘。
赤阎族中都不是常人,灵觉自是比常人更敏锐,发觉有异,岩骁先带着人朝周围打探了,其余人马还是照原路继续前进。
凌洛炎自然听见了那响动,但他更感兴趣的是灵纾的反应,走在树影之下,少年解下了身上的宽大的黑色斗篷,露出了掩在其下的晶莹雪白,听到那声响,脸上出出了惊异之色,那表情有些疑惑不定,也有些惊喜。
“怎么回事?”低声问龙梵,凌洛炎想知道这响声是否代表着什么,能让灵纾有这种神情。
龙梵牵住缰绳,目中露出某种追忆之色,似乎这响声勾起了什么回忆,如此难得的神情对龙梵而言,实在是少见,凌洛炎顿时又多了几分留心,没有再追问,却听那响声越来越近,原本不甚明晰的声响已能听出本来面貌,那原来是踩踏着某种节奏韵律的脚步声。
像是在树林之中穿梭,穿过枝的风声和足下的声响竟似一种独特的韵律,那种原始而充满野性节拍,分外能勾起各种冲动的欲念,让人也想和着那节奏去做些什么。
就在所有人听的出神的时候,那响声忽的停止岩骁的喊声远远的传来,“宗主,我抓住了》”
人影跳跃,岩骁没等手下一起回来,已先抓着到手的东西落在众人眼前,在他手上,某种似兽非兽的东西正被他捏在手中,说不明是何种动物,不是常见的灵兽,也非模样古怪的魔物,而是生着一双大眼,浑身柔软无爪,满是华丽皮毛的奇怪生物。
长有四肢,较人类来的娇小,面容却不像人,亦不是兽,一双翠绿色的眼在昏暗之中闪着亮,灵动非常,它的口鼻也都很小,脸上覆着短短的绒毛,五色班谰的皮毛即便在这昏暗之处也看来异常华美。“幻兽?”夜翼跟随在凌洛炎的身后,凭着他百年多前的记忆,这个东西确实是幻兽没错。
在所有人惊讶不明的注视下,祭司龙梵的话确定了夜翼所言,“看来没错,幻兽乃是妖族物有的兽类,可在短时间内幻化人形。”
“我没见过它,但我觉得我能与它交流,那响声……”灵纾想到先前那种古怪的响声,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加快,好像遇到了同类一样。
“自有人发现幻兽以来,便只见它与妖族一同出现,它与妖族一样也能擅迷惑人心,尤其擅长幻化人形迷惑人类与它交配,但它的本性与妖族相反,它会吸收灵者之力,直到以方耗尽灵力而亡。”
龙梵的庆让凌洛炎颇为感兴趣的低语,“世间果然万物唯衡,妖族被称夜魅,又有那般的特性,与妖族一同出现的幻兽却截然相反,倒是有趣极了,如此说来,难道附近还有其他的妖族?”
低语声在此刻寂静的要中被所有人听的分明,长老们略有些苦恼,已经有只半妖在族内,若是再来一个,其它宗族怕是很难不眼红赤阎族的幸运,可谁又知道他们这位赤阎族的宗主根本对那半妖不感兴趣,人人抢夺之物在他们族里,已经成为了魔物夜翼身边的装饰。
而这个装饰因为其媚惑之力,还不太有人敢随便看,于是就连这装饰作用如今也不太明显,倘若真又出现一个妖族,他们该怎么办?
他族遇到会欣喜若狂之事,到了赤阎族内却成了众位长老头痛的问题,还没等他们考虑好该怎么办,就听凌洛炎的话音说道:“将它放了。”岩骁依言而行,“宗主是打算看它回到何处?”
“正好顺路罢了,看是谁豢养了它,若真是妖族,能给灵纾找个同伴也是不错,”有意无意的瞥了眼一旁冷冷不语的夜翼,凌洛炎回答的若无其事。
众人看着那幻兽跃 入树林,朝林子外的另一头走去,显然豢养幻兽的人就在林外的城中。
“走吧,天色不早,前面就是百色城了,我们在那里过夜,顺便看看是谁养了这只幻兽。”过了百色城便是雷落城,该有不少宗族已经到了。
凌洛炎策马前进,注视身旁并骑的龙梵,平各沉静的目光依旧,并不见什么特别,难道先前听见幻兽发出的响动之时,他所看到的龙梵脸上的异样是他的错觉?
那种追忆着什么的神情,只是在回忆幻兽的由来,还是有其它……
自从听说龙梵身上的封印,凌洛炎便感觉自己正面对一团迷雾,迷雾之后是龙梵的过去,如今他正身在其中,原本没有在意也不想去探究的事,终于到了他必须亲手拨开迷雾,将一切弄清楚的时候。
走出树林,外间已经天色昏沉,通往百色城的道路上不见路人,城门已关,但只要表明身份,各处都会对灵者放行,他们都不为此而担心,只是要在夜间找一处宽敞的足以容纳他们所有人的落脚的酒肆恐怕还需费一番周折。
龙梵遣了手下的传使前去城内先行打点,一行人正走在去往城门那头的路上,到了半途,路边的树丛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倒塌的声响,黑暗的夜色中,轰然间倒下一个人来。
暗色的影在昏沉的夜色之下,四肢以古怪的动作蜷缩着,仿佛要抓住何物,迷蒙的月光洒下,照见半边脸庞,看不清面目,却能见到嘴角边如同做了什么美梦一般的笑意。
诡异的弧度明显,出现在月色之下,这具突然由树丛倒下的尸体连上,那就更显得分外古怪,不见半点伤痕 ,却面带微笑而死的异样,令人见了忍不住身上一阵发寒。

第148章

众人看着尸体面面相觑,正想将他在翻转过来好好检查,俯卧在地上的死尸却快速的腐朽起来。
四肢僵硬,面如枯槁,在片刻间由人的模样化作了辩不表人形的焦黑,就如一块被烧尽的木块,焦炭似的发出沙砾滴落的扑籁,如同尘埃,被风吹过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晚风吹走地上的值得余烬,只是在转瞬间,曾倒着一具尸体的地方已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若非亲眼看到眼前的变化,谁也不会知道此处曾有过什么,如此的死状不免让人颇费猜疑。
不少人都见过另一种相似的死法,那是由灵纾亲手演示,乾岐族中有人便是这样死的,只不过还没有方才所见的那般快速,也不是毫无痕迹留下,那么这一回,他们果真是遇上的是另一个妖族了?而且还是一个拥有完整妖力的,真真正正的妖族?
“菱!一定是菱!菱没有死!”灵纾一把揭下斗篷上的兜帽,雪白的发丝如皎洁的月光披散在肩头,发丝之下的脸庞露出了明显的喜悦,谁都能看得出他对那个菱的出现是如何的惊喜。
凌洛炎听他说起过菱,那时没有细问,却也记得菱该是灵纾那个死去了的同伴,“你说是那个本该成为你妻子的菱?带你逃离却被人所杀的同伴?”这时他才想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清楚灵纾的来历。他们之前在何处,又是为什么突然出现……
灵纾点头,夜色下的眼眸晶莹闪耀,“菱曾说过,她是世上最后一个妖,我虽是半妖却是她唯一的同伴,只要她不死,不论在何处她都会来带我走。”
“你就在此,你才杀了人也该在附近,倒不见她出来见你。”夜翼素来寡言,此时突然开口,望着地上曾留下尸体之处,银白的眸微微染上血色,若真是那个菱,她杀人做什么?
“那个幻兽难道就是菱所豢养……”端详着地上没留下一丝痕迹的陈尸,处,凌洛炎对幻兽的主人十分好奇。
“过去看了便知,只要还在城内,总会见着。”龙梵的眼中不见任何担心,派了人再去前路打探,便又招呼众人继续前行。
不曾想前去探路的居然又发现了十多具尸体,全在隐藏之处,同先前所见的一样,不是被风吹散无踪,便是稍触即碎,他们的身上衣襟完好,不见与人交合过的痕迹,应该不是幻兽所为,却同样的都在脸上露出了美梦般令人觉得诡秘笑意。
连连发现如此古怪的尸体,叫人不由得升起不好的预感。
长老们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再遥望远处,只是一城之隔,过了这里便是雷落城,以往经过这个百色城从不停留,这回人多,路上略有耽搁,要在城内过夜,可经过方才所见,他们总觉得此次的行程不会太过顺利。
沿着大道继续往前,城门早已在望,大开的城门之后看不到任何人,从此处望过去,只能瞧见深沉的黑暗,城内连半战火灯火看不见。
“还没到雷落城,热闹便已找上门来了,”凌洛炎策马到了城门前,只是站在门外他都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哪有一处城镇会连守城的侍卫都看不见,城里又悄然无人声,实在是不寻常。
满脸的兴味,甚至是迫不及待,说着这话的人确如话中所说,将可能迎来的意外当做一场热闹,笑得轻快无比。
在凌洛炎身边,龙梵久久注视着他的那抹笑颜,眼肿泛起一丝复杂。
在夜色中也依旧能引人瞩目的绯红赤色,与那般的笑意十分合衬,他喜欢身边之人将任何都不放在心上,随性行事,肆意而笑的模样,只是不知假若到了雷落城他还没将封印解去,他的宗主是否能笑得出来。
洛炎该会大怒吧……
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城内的黑暗使得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如一张张开的巨口,他们走入,就像被黑暗吞噬,直到走出通道,没有人声的城镇就在他们眼前,本该有灯火的地方不见不丝的光亮,好比一座死城。
“你遣去的人呢?”
凌洛炎骑在马上,在黑暗中侧首问身边的龙梵,之前便有传使先行进城打点,他们该查探出什么,或许知道怎么回事。
白色衣襟抬起,龙梵正要召他们回来,凌洛炎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让决云去。”
退下了先前的笑意,望着龙梵的目光无比慎重,这慎重不是对眼前的异样,而是对他的担心,灵力正在消退,能少用一分便是一分,他舍不得让龙梵的力量消耗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上。
“还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龙梵口中的这知回答,却还是依言放下了手,让决云去把人唤回来,随后忽然纵身跃至了凌洛炎身后,“原来灵力衰退还有这般好处,洛炎近日对我关心得很”
“难道平日里我对你不理不睬吗?”凌洛炎没好气的侧首笑骂,握住了龙梵环在他腰间的手,看不见身后之人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耳畔拂过的微热气息,带着他所熟悉的连华淡香,仿佛并不真正在这个世间,而是从遥远之处传来,令人无由的就能安心。
“只是担心而已……”望着不知名的远方,龙梵的话夹着莫名的情绪。
从身后传来的回答含义不明,凌洛炎揶揄道:“你 总不会担心本宗主要把你这灵力衰退的祭司从族内踢出去吧?你若是要担心,不如担心你到雷落城之前还未解开封印该如何……本宗主说过的话,你可别忘了。”
握起搁在腰间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曾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痕迹的手,凌洛炎半勾着唇,舌尖从龙梵的指上滑向了指缝间,带着某种暗示的轻刺过去,穿过了指间的缝隙,半是威胁半是诱惑的低语:“不然你晚些解去也不错,难得的机会,祭司难道不想试试?”
龙梵沉沉低笑,没有回答,垂首在他颈侧轻吻,抬头看着归来的决云说道:他们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的族人早就不知该如何,宗主和祭司的亲密就在眼前,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见到远处归来的身影,倒是比看到什么都要高兴。
决云身后是龙梵手下传使,一行人归来并不见惊慌,只是都面露疑惑,“回宗主,祭司大人,城内并无其他古怪,只是这些时日频频发生怪事,每到夜间便有人无故失踪,都说是魔物出没,城里的百姓这才是早早归家,在天色暗下之前城里就不见有人走动了,城门的看守也早就躲在家中,而今正是乱世,早就无人管这些。”
是魔物出没,还是妖物横行?失踪的那些是否便是他们见了的尸体?一连串的疑问也出现在长老们的脸上,凌洛炎让他们退下,知道这回怕是找不到落脚之处了。
“出发,直接雷落城,到了那里再行休息。”
前首之处的说话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散开,赤阎族上下俯首听令,对他们灵者而言,一日不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日稍加歇息便可恢复。
凌洛炎没有派人去探究此处发生什么事,靠着龙梵,两人并骑继续行进,到达雷落城之前若是要发生什么,拦也拦不住,他不打算花费心思,在如此特殊的时刻,他只想保证龙梵不再耗费更多灵力。
蹄声在城中空旷的街道上回响,不知白日里这里是否还是热闹如昔,在各自的坐骑上众人只看到夜晚的百色城,安静的宛若无人,月色被云絮遮挡,阴暗迷蒙,他们缓慢前行,心中都各自警戒,这时候若是出什么状况,倒是谁也不会觉得意外的。
走了不多时,一阵凉风吹来,半空中的云雾被吹散了些,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好似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犹如花苞绽放,果实吐露,清甜的香气在此时显得分外突兀,那香气虽然好闻,却没有人敢多闻上几口。
这突然出现的味道太过古怪了。
这早在意料之中的意外果真出现,赤阎族上下不用吩咐,便拉住了缰绳,一起往远处看去。
远远的走来一道白影,被风吹过像是要散去一般的飘飘渺渺,发出了一阵阵轻笑,笑声中那人逐渐走近,能看出是一个女子,尚且看不清面目,只能依稀看到她身上如薄雾笼罩般的纱裙,在风中轻若云絮,荡漾着梦幻似的浅浅银光。
“菱?”灵纾踏前一步,就要往那头跑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又拉了回来,夜翼冷冷的声音说道“看清楚了再去,她不是你的同伴。”
化作血红的眼望着远处的女子,他能看到真实,那个并不是灵纾的伙伴,那人看的也不是灵纾。
女子越走越近,甜香也越来越浓,如同果露的香气似乎并无其他作用,没有人出现异状,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眼中好似看不到其他,只注视着坐在马上的人。
“梵……”宛若叹息一般的唤声流露出欣喜,仿佛等待了许久,只是一个字,便叫人听了涌上一股酸楚,像是盼了许久许久,终于盼到了这一刻。
目光骤然凝聚,凌洛炎坐在马上身躯一僵,他可以从龙梵的反应上知道两人确实认识,越过他,龙梵正望着站在他们身前的……她。
那该是一种什么眼神?凌洛炎瞧不见身后,他只看到面前的女子。
月色之下裸露在衣裙外的肌肤是暗色的,那种暗色不是黑沉,而是诱惑的野性,站在月下却像是沐浴着阳光,有着一双明媚的大眼,高挺小巧的鼻,嘴唇丰润的似沾着露珠的花朵,颜色居然是浅浅的白,和她的一头微卷着长及脚踝的发一样,透出珍珠似的光泽。
暗色的肌肤,闪耀珠光的唇辩和长发,碧色的眼眸仿佛翠玉琉璃点缀其中,她很美,美的魅惑而特别,不似寻常任何一个美人,轻纱薄裙在她身上却流露出狂野妖冶,抿唇而笑,犹如夜色中的幽火,诱惑着他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梵,我等你好久。”走上前,她不看任何人,只看着凌洛炎身后的龙梵,仰起头,始瀑的发在风中漾起果露似的香甜,像是在抱怨的话语声,有些娇痴,也有几分任性刁蛮。
恰到好处的刁蛮显得高贵而可爱,野性与只在一人面前显露的温顺矛盾的融合在她身上,假若她不是喊着那个字,假若凌洛炎还处在别一个世界,而对如此情景,她不会有片譔刻迟疑,他会将她俘虏到怀中让她只懂得喊出自己的名字,再也无力思考其他。
可那些假设不成立,事实上,他此刻想做的与这截然相反。
握紧了缰绳,凌洛炎没有开口,在他身后,龙梵也没有答话,夜翼看着那个女子,丝毫不意外灵纾会将人搞错,“夜魅,妖族。”
世上究竟还有多少妖?长老们有些回不神来,说是妖族已经灭绝,极为稀有,可为什么他们赤阎族总是能够遇到?本是该高兴的,可当他们听到那女子口中所说,却无人能高兴起来。
她喊的是祭司的名,由此可见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宗主会如何?人群决云也在看着那女子,比起任何人的神情都来的沉重。
是她……决云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他确实曾见过她。
大队人马停滞在空旷昏暗的街道上,人前站立的女子就像是一场带着旖旎甜香的梦境,出现的突然而突兀,就算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有些招架不及。
薄雾聚了又散,她就站在凌洛炎和龙梵的坐骑之前,似是在等着回答。
凌洛炎转过头,他想知道龙梵的反应,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石榴,你不该出现在此。”
“为什么?我在等你,我知道你要来,瞧见路边没有?我把那些设下埋伏的人都杀了,我知道你的力量正在衰退是不是?没关系,梵,我来保护你。”她微笑,就如她的名字,如一只裂开了果肉的石榴,在黑暗中绽放了妖异或魅惑的诱人香甜。
凌洛炎目光一凛,心中有什么颤动了一下,倏然往下沉去,她也知道龙梵的力量在衰退,她还知道什么?她还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身后环绕的手将他抱紧,龙梵的话语声就在他的耳边,“洛炎相信我。”
没有其他解释,只是这么一句,凌洛炎轻轻一笑,侧首回道:“那你证明给我看。”
“梵,他是谁?”仿佛终于发现其他人的存在,女子皱着眉透着不满,如同猫一般警戒的眼神在凌洛炎的身上打量。
“石榴,你不该在这里,回去吧。”龙梵的话语声轻柔,像是在哄着一个孩子,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
“为什么要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你……”她的眼中有水光闪烁隐约的委屈。
“你已经死了。”淡淡的话语声是龙梵的回答,仿佛如此的答案还不够令人惊异,缓缓的,又加了一句……
“是我亲手杀了你。”
站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妖,而是鬼。

第149章

像是不想听到这句话,石榴捂着耳朵连连后退,凌洛炎亦是大吃一惊,她是鬼?原本是被龙梵所杀?
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他侧过头去,只见一道朦胧的光晕从龙梵的指尖亮起,飘忽的投入半空,光晕散开,眼前笼着轻雾似的女子退后了一步,从她身上飘散而出的旖旎甜香倏然散去。
空气中失去了那股甜腻的果香,众人再去看她,这才发觉她身后所笼罩的黑气,如一团聚而不散的浓雾,就在她的身后盘踞,那是怨灵缠绕,恶念成形所造成的结果。
林楚曾被怨灵所控,对此右下角最深,见了那般情景,不禁低声惊呼,“那得杀多少人,才会有如此他怨气?”
“被杀都是无辜怨气才会这么重,她杀了人取了灵力,却没将那些冤魂弄干净。”夜翼早就看到她的模样,引魂族的眼能看到真实,而他方才看到的,便是怨灵缠绕的她。
龙梵对她显露的模样并不感到意外,话语声依旧温和平衡,甚至带着几分温柔怜惜,“当初你任意行事,我才会取了你的性命,这回你又在我面前出现,叫我该怎么办?让我送你回去可好?”
与过分温柔的语调相反,毫无征光的灵光如丝绒缠绕,眨眼间将她整个捆绑,从她被它们缠绕之时的表情看来,那束灵光的作用绝不只是将她束缚而已,在她身后的黑雾也在挣扎,浓浓的翻滚着,如同活物,隐约间几乎能看出人的头脸样貌,不断露出痛苦哀号之色。
“梵……”石榴没有挣扎,先前的哀怨妖痴的神情逐渐退下,口中痛苦的喘息,脸上浮现的却是骄傲而张扬的明艳笑靥,“当初你杀了我,我没有怨你,如今回来,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为什么你不要我?为了见你,这些日子来,我不敢离开,在这个城中等了许久……”
“够了。”开口打断她的是凌洛炎,因不悦而微阖的双眼透着危险,他随手一探,抓起躲避街角之中的黑影扔在地上,“它可是你的?”
那团黑影显露在月色之下,身披五彩皮毛,四肢柔软目光灵动,正是他们先前抓住又放走的幻兽,见主人就在身边,它温顺的往石榴身边走去,面对众人并不逃走。
“它是我的。”她继续微笑,好像身上的疼痛与她无关,垂着爱怜的看着那只小兽,“若非是它,光是取了那些人的灵力,还不够我维持如今的样貌,由死而生,可真是不容易。”
由死而生?凌洛炎还不太明白她所说之意,身后龙梵已对他说道:“她原本是妖族,死后魂魄本该散去,如今却聚集在此,短时间未经炼化便要化作人形并不容易,她与渺澜不同,没有活人之血融合,而是靠着摄取灵力而活,如今的她介于生死之间,非人非鬼,等同于半死之人。”
光是魂魄凝结还不够,要维持人形不散,她只有继续杀人。
明白龙梵话中之意,凌洛炎对她却并无半点同情,拧着眉一掌挥去,手中炎火将那幻兽环绕,不多时,世上难觅的异兽便在炎火的妖冶焰光之中化作了尘埃散去,不留半点痕迹。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做,石榴又是伤心又是焦急的惊叫起来“它是我的,你凭什么将它杀死,你可知道它是世上仅存的……”
“闭嘴。”凌洛炎沉着脸,看着她身上缠绕的灵光,那一缕缕的灵光是龙梵所设,就方才,龙梵为此又耗费了多少灵力,忍住想要回头暴喝的冲动,他冷哼一声,“凭什么?凭我手中之力,凭本宗主愿意,不知如此够不够?若是不够,用这个呢?”
扬起手,炎火的光芒将印照出他唇边没有笑意的弧度,消去她身上的灵光,蹿腾的火焰将她困在其中。
“小心了,不要动,若是沾上一点,你也该知道会如何。”闪烁着暗光的冷酷笑意从凌洛炎的眼底浮现,他知道自己心中有多少愤怒,多少嫉妒,面前的这个女人即使已死,即使不算活着,她的存在也代表着龙梵的过去,他所不知道的,与他无关的那些过去。
深沉的压抑和怒气从身着赤红的背影透出,同那团炎火一般,令人不安忐忑,分外清楚的感觉到危险,在他身后的长老们全都不敢多言,这件事上如何处理,他们只能看宗主行事,毕竟事关祭司。
“梵,救我。”石榴抬起头,仰望至今坐在马上,不见丝毫动容的龙梵,他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处境,双臂环绕着身前那个身穿红衣的男人,似乎正在露出温柔的笑意,不知为了什么而笑的十分欢喜,虽然是浅笑,却与她曾见到过的任何一次不同。
“当时便告诉过你,任性妄为只有一死,可惜你不信,如今你又是如此,这回我还是这么对你说,你可相信?”温柔的话语声确实是怜惜的,以他一贯的轻柔与平和,注视不远处的女子,龙梵淡然浅笑的模样未变。
可在她眼里,她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敛下,唇边的温柔并不是对着那个红衣男人的那种,而是素来对着将死之人的怜悯。
“你忍心再杀我一次?”石榴不敢靠近周围的火焰,仰起头努力看着那抹白衣,她笑的自信。
从她的话里,谁都能猜到她与祭司龙梵当初的关系,不论当初是为何而死,这一回她似乎是不得不死。
狂杀无辜冤魂缠身,驱使幻兽夺取城内灵者的性命,就算她说的城外那些人是埋伏在此,设下陷阱妄图对他们不利,是她将他们除去,可谁又知道是不是真是如此,就算是真,他们也自己会应付,她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径找理由而已。
半人半鬼,支魂魄灵力为食,维持人形不散,如今的她与魔物无异。
龙梵还没答话,长老们心中已都有了计较,已猜到祭司会如何决定,决云看着她,又去看凌洛炎身后的龙梵,目中忧色却逐渐沉重。
“你会知道答案。”不出众人所料,龙梵看来像是在考虑用何种方式 才不耗费灵力,才不会令某人生怒,悠然的目光望着远处,不见半点犹豫。
“先将她带下去,本宗主暂时还不打算让她死。令人意外的是,在祭司之后居然是凌洛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还看的出脸上的不悦,却不知为何做了如此决定。
“宗主?”他们不敢相信,若是寻常魔物,寻常妖邪,宗主早就命人将她除去了,怎么她与祭司有旧,宗主反而将她留下?
偷偷去瞧祭司,不见反应,岩骁只得在炎火被撇下之后命手下将她制住,拖到了队伍之后。
突如其来的意外,出人意料的结局,谁都猜不透凌洛炎将她留下是为了什么,但谁都记得,她先前说了,祭司的灵力正在衰退,而宗主和祭司谁都没有反映。
经过此事,一路行进的气氛更为微妙,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压抑,并坐一骑的两人并没有分开,还是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带是未曾顾忌他人,可在他们身后的几位长老却都看得出来,也感觉的到其中的异样,一路上宗主再没开口。
如此,夜色终于过去,天明之时,他们来到了雷落城。
原本并不长的路途,这一回竟让众人感叹终于到达,而忍不住舒了口气,光是要看管那个从夜魅变成鬼魅的石榴,就让他们耗费了全部心神,不敢稍有懈怠。
她的存在,关系到宗主和祭司之间,便等同于关系到整个赤阎族。曾经的雷落城已毁,如今是大半个空城,城中的建筑唯有立在正中的望天台,除此之外是而后建造的炎落宫,城中阵阵雷鸣早已不在,新造的宫殿属于他们赤阎族,自当以“炎”为名。
各族早已有不少人到来,在此处接引的赤阎族人也早就招呼了好几日,城中虽然空旷,却已开始渐渐热闹起来,没有资格进入炎落宫的好些小族早早在外搭起简单的居屋,天下之大,各宗族虽不是太多,却也绝对不少,不可能全数住进炎落宫里。
当凌洛炎一行人达到,城内所有人都出外相迎。
他们终于看到了闻名天下的炎主,同时也见了与他同坐一骑,始终在他身后将其环绕的白袍祭司,祭司龙梵之名无人不知,也有不少人见过,传言中早有两人关系非比寻常的说法。如今有机会,他们自然想看清楚 ,能令祭司龙梵都另眼相看,随侍在旁的炎主究竟是如何。
坐在灵兽背上,一身赤红,仿佛被身上火焰之色印照在俊美面容,深情挑弄的笑意并不如传闻中那般明显,略略扬起的嘴角,却显露出另一种慑人的气势。
三分情挑肆意,七分淡漠狂荡,那般漫不经心的挑情之色,在眼神掠过之后却又显得冷漠来,如此矛盾的引得所有人的注视,像是存着不快,又如只是对众人如此热切的眼神感到不耐,微微点头示意,簇拥的人群才行了礼,瞧清了他的模样,他已策马往宫内深处而去。
“把她放到别苑,派人看管。”从坐骑上跃下,凌洛炎先命人安置那个女子,其他什么都没有说,族人不敢怠慢耽搁,马上有人遵令行事。
不发一语的往内行走,在族人引领下步入房内,凌洛炎一路上深沉的脸色未曾和缓过,等身后响起关门声,他拖倏然转过身来,“你可以开始说了。”
隐含威胁的话语声,朝他望来的眼中如有炎火在窜动,显而易见说话之人心中有多少怨气,龙梵上前几步,安抚一般的将他抱在身前,浅笑叹息,“洛炎先前不问,我才未说,她原本确实与我……”
“谁问你她和你的关系了?你们曾是何种关系难道我会不知?”打断龙梵的话,凌洛炎语带着冷嘲,没有推开龙梵的怀抱,却凑近了对他低语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打算解开封印?还是你要告诉我,你解不开?还有为什么她会知道你灵力正在消退?告诉我。”
最后的三个字满是危险,几乎是在低吼,被压抑的怒气和不满全数倾泄,在龙梵的怀抱中抓紧他的肩头,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生气什么。
“洛炎吃味了,因为她知道我的过去。”龙梵口中并不是疑问,欣然微笑着将怀中之人抱紧,他乐于洛炎对他的在意,却不想见他为此生怒,“她知道我的灵力消退,是因她知道我的封印。”
“当年你就告诉了她?”他的解释只能让他心中的不快愈加升腾,凌洛炎想到那时见龙梵在自己面前倒下之时是如何的震惊不安,再想到在他之前,那个女人居然早知道这些他原本不知的事,心中便似被什么尖锐之物刺了一下。
缓缓抬头,他蹙起了眉,“龙梵既然你要的是我,我有言在先,我要的人,只能属于我一个人,若是我在你心中不是最为重要,又或者你对我隐瞒欺骗,这段感情我宁可舍弃。”
龙梵目光一闪,注视着他,轻言道:“洛炎难道对此还有怀疑,从你来到此处,到如今,你该知道我对你是如何,怎么可能不是最为重要。”
松开眉头,凌洛炎讥笑经历了这许多,他当然不会真的怀疑龙梵对他的真心,“正因为我相信,才这么对你说,还不快解释,为何她会知道你的封印?”
怀抱着他,龙梵望向窗外,天色幽蓝,似乎也将他眼底的浅色渲染,微蓝渐沉,“当年发现封印的便是她,妖族对灵力的感应确实强于常人,而后才知道,此印名为锁灵。”
锁灵印?是她发现的封印……想到她是如何发现的,凌洛炎不禁后悔问了龙梵这个问题。
当时的她与龙梵是何种关系,他知道,可眼下他得知那些过往,却无法让自己不去在意,他实在不愿去想象龙梵和她亲密的画面。

第150章

那个名为石榴的女子是在何时,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发现此印,他已经不想再往下问了。
冷哼一声,抓紧身前的男人猛然迫近,像是发泄着不满的吻狠狠的印在龙梵的唇上,如同想要吞噬一般唇舌交缠,深深的探入,重重的吸吮,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血腥,他这才停下,想要移开唇,却被一个清淡的吻在温柔的覆上。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中散开,龙梵不紧不慢的舔去,拥着凌洛炎的动作轻柔至极,“洛炎生气了,那别的我不再说,不论过去如何,如今她已与我无关。”
轻轻的踫触的唇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擦过凌洛炎的唇边,安抚着他的不满,可就算龙梵不再提其他,已经知道的这些也足够令他不快。
“行了,我知道那些是都是你过去的事,那你不觉得如今她突然出现太过蹊跷?半眯着眼侧首,凌洛炎对自己也感到不满,明明该去弄清楚 那个石榴是从哪里蹦出来,要做什么,可他心中先升起的却是对她的存在而产生的怒意。
“她在数百年前便该死了,她的魂魄早该散去,除非有人在当时便聚齐了她的魂魄,留存至今。”龙梵敛下眼,双目微阖,语声低沉,平和这中微不可觉的掠过一丝异样。
“留存数百年,如今才来派上用场,这人倒是好大的耐心。”
听龙梵这么说,凌洛炎确定其中确实有古怪,她的出现太过突然,就和妖族突然现世一样,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在后推动,如今除了那句歌谣中所说的天劫在等着他应付,还有什么隐在暗处,正一步步向他们接近。
不想再于此事上纠缠,让龙梵去处理族务,凌洛炎的脸色有所缓和,这次来的人不少,这座新建的赤炎宫中还有许多未及准备,这些事全都交给龙梵,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别苑之中已收拾停当,那个石榴的女子就被安置在此处,没有宽敞的卧房,也无精致的亭廊,此处虽然名为别苑,实则是看守可疑之人的所在,只有空屋,再无其他。
空洞的走道里,脚步声发出阵阵回响,当凌洛炎走到门前,看到的是正痴痴望着窗外的石榴。
石榴,这个古怪的名字,凌洛炎觉得与她很和衬,隔着一层结界,他在门槛上随意坐下,资态悠然,“听说人肉的味道便与那石榴一样,不知是与不是。”
石榴的果肉香甜,余味却带着微微的腥锈,与那晶莹的颜色一般,宛如是从人的血肉而来。
“要不要尝一尝?”石榴轻笑,耀眼的笑容的半点看不出她本身不是人,甚至连鬼都不完全是,“为什么你不去问问梵呢,看他觉得如何。”
艳丽的笑容背后,浓雾般的黑气氤氲,无数张含着怨气的脸孔在其中聚起又散去,使得本该艳丽的笑靥显得阴森而诡异。
凌洛炎望着她,目光专注,唇边还是带着深情挑引的笑容,“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
“因为想念他而来,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叫人难忘,石榴虽然是被他所杀,却从来没怨过他,如今回来了,自然要来找他。”有意无意间,每一句话都影射着当初的甜密,石榴看着门外的男人,笑的也分外甜蜜。
“他为什么会杀人氏”出乎她的意料,凌洛炎没有其他反应,而是如同听着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半靠在门框上,好似是在与她聊天一般的望着半空,仿佛是在享受一个悠闲的午后,闲适惬意。
难道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般,是龙梵如今的所爱?石榴疑惑了,不甘心的撇了撇嘴角,“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想杀人来夺取灵力,为他解开封印,然后跟到了赤阎族来。”
凌洛炎的目光定住了,心底忽然涌上一阵不安,她要为龙梵解开封印,龙梵竟杀了她?是因为她妄杀无辜,还是因为不愿让她解除封印?那个封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宗主……”迟疑的轻唤声仿佛从遥远之处传来,凌洛炎缓缓侧首,看到了就在他面前的决云。
“何事?”眼前的迷雾更浓了,他仿佛已站在最关键的地方,很快就能解开谜团,凌洛炎若有所思的看着决云,目光却似掠过了他看到了身后并不存在的白色身影。
决云欲言又止,瞧了瞧门内的石榴,终于开口说道:“决云有事要禀告,是关于祭司。”
一指点去,合上了结坚果‘结界之后的房门,凌洛炎站起身,“说。”
红光闪耀,关起的房门隔绝了石榴的视线,也隔绝了所有的说话声,房门之外,凌洛炎看着决云,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定然与龙梵的过去也有关系。
“决云曾见过那个石榴,在祭司看管的书斋之内,在一幅画像之上。”说出他过去所见,决云不知自己所说的会否对宗主和祭司之间造成影响,但若是不说,他又觉得不妥。
“当年见到那幅画像之时,决云还是年幼,依稀记得上头有题诗,字体似是女子所书,而后那副画像却不知所踪……”他原本并不看好宗主和祭司之间,只因他始终记得,祭司放在书斋内的那副画像,那上面是妖族的女子,如今看到石榴,他确定画像上的女子确定是她。
“你可有亲眼见过她,出现在我族?”凌洛炎合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对决云这么问道。
“ 不曾,除了当初在画上所见,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决云回忆过去,很是确定的回答,如今想来那副画像应该是石榴自己所绘,赠予祭司的吧。
“知道了,你下去吧。”凌洛炎只觉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翻涌着,挥手让决云退下,他想到了关键。
决云叹了口气,他相信祭司以宗主确定是真心,这才会说出此事,只希望事实确如自己所想,不会有什么意外才好。
退下之时,他回首去看站在门前的红衣人,微挑的眼眸透着犀利的锐利,正半转过身注视着合起的门扉,那种目光仿佛是要将那房门都洞穿,束起在身后的银发竟蕴出了浅浅的绯红。
火焰在白日之下隐隐闪现着殷红,与面上所露的冷静不同,一望可知,宗主此时的心中是如何的不平静。
决云离开了,凌洛炎我着双手站在门前,居然不敢去将它打开,门后的石榴,或许有他想要的答案关于龙梵从来不提的过去,关于他身上的锁灵印……
打开门,他缓步踏了进去。
“告诉我,那个封印是怎么回事?”凌洛炎摒除了心底一切杂乱的思绪,他怀疑龙梵当初这所以杀了石榴并不只是她所说的原因。
站在窗边,指尖在结界上弹拔着,看着眼前泛起的灵光如涟漪一般漾开,石榴歪着头,转过身来,碧色的眼眸露出微微的惊讶,“原来他也没有告诉你,我还以为你是特别,原来也是一样呢。”
凌洛炎勾起了唇轻笑,“想要试探,还是打算以此来让自己觉得平衡?自以为被龙梵所爱,结果却被他所杀,是不是很不甘心?我是否特别不必你来评说,我只要你的回答。”
轻笑之中,冷冷的杀意自慑人凌厉的笑容里显露,石榴咬着唇,终于变了脸色,他凭什么能如此相信,一点都不被她动摇?眼神闪烁,她忽然走近,“那个可是我最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珍珠色的嘴唇轻轻张开,吐着诱惑的低语。夜魅天生便擅迷惑人心,一言一行都是媚惑天成,蜜色的肌肤在日光之下泛出浅金,石榴的低语就在耳畔。
凌洛炎眼底流转着各种猜测,纷乱的心思却在此时忽然全数平息。
不管她知道的是什么,他只知道这个石榴一靠近,就让他想到许多引起他不快的事,对那团迷雾的疑惑,根本无法和他对龙梵的占有欲相比。
“啧,结果还是被牵着走。”不甘心的自语一句,凌洛炎忽然伸手把石榴按在了墙上,挑起了她的脸,眸色之中是一贯的漫不经心的轻佻和更多的冷漠,“惹的本宗主心烦,我改变主意了,与其问你,还不如问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你也走不了了。”
“真的不必说?我还以为你很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呢,别看梵好像很冷淡,他其实……”石榴译自己的容貌很自信,对当年那段往事也总是念念不忘,正想继续往下说,面前的男人却露出一个邪气却冰冷的微笑,令她一时心颤,不自觉的住了口。
“他其实什么?怎么不往下说了?”暗色的眼蛑里,绯红的火色逐渐升腾,墨黑的曈色之外全被殷红的绯色占据魅色如火,厉色却如寒冰,令见了这双眼的人从心底生出颤栗。

第151章

挑起眼前的女子,他把石榴扔在地上,跳跃的火焰从凌洛炎的指尖轻舞着飘去,如一阵红色薄雾,将她环绕。
“让我看看吧,龙梵过去所喜欢过的,他曾踫过的女子是如何的特别,你叫是想让我生气不是吗?想要借机逃脱?本宗主给你机会,只要你满意,令我心动,我便放你离开如何?”
悠然的倚靠在窗棂边,看着炎火将石榴身上的衣襟全数毁去,消失在空气中的薄纱如消散的云雾,露出了掩在其下诱人美景。
玲珑有致的身段妖娆,密色如金的肌肤每一处都引人触摸,长发如瀑,珍珠般的光泽从每一缕发丝上蜿蜒而下,若隐若现的勾人心魄……
能令所有男人心动的景致,全部呈现在凌洛炎面前。
审视的目光 从石榴的脸上落到她身上,那种审视和探究,就好像在看的并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赤裸的美人,而是在一件死物,不见情绪的起伏,只有既不冰冷也不热情的目光,来回巡视。
石榴就那么半卧着,双手半撑于地上不敢起身,房内的气息令她恐惧,凌洛炎的目光令她不安,她的笑容再也扯不出半点,更别提诱惑面前的男人,让他心动。
“宗主……”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两都熟悉的说话声。
凌洛炎抬了抬眼,不发一语的等着门被推开,进来的男人沉静安然,仿佛从不在尘世之间,深邃平和的目光 看到房内情景之后,倏然一沉。
“洛炎……“向他走近,龙梵没有看地上的石榴,略有些担心的去拥抱窗边倚靠之人,”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不必问她,相关于我的,只要是你,任何事我都会亲口说予你听。““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你看上的是如何的美人,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在石榴赤裸的身上巡视,凌洛炎的话音里还是存着酸意,轻嘲着走上前去,漫不经心的一手在她身上摆弄。
就如在摆弄一个物件,他的指尖从她的脸庞划过,又沿着颈侧往下而去,才滑落到她胸前,龙梵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将他猛然拉到了怀里,微蓝之中静静的,语带抱怨,“洛炎怎么能在我面前踫别人。”
“怎会是别人?这岂不是你曾经所爱?”指尖挑弄着龙梵颈边的发,他看着躺在龙梵身后的石榴,语声冷嘲。
龙梵随手往后投去一指,束住石榴的行动,也掩盖去凌洛炎正注视的景象,不疾不徐的补充,“是曾经,却并非所爱。”
“决云所予的画像是她,是她自己送来,表示愿意追随,那幅画像对我而言并没意义,她行事任意妄为,以帮我解开封印的名目去夺去他人的灵力,又去探究我警告她不可探究之事,如此,我才会取了她的性命。”他已知道决云说了什么,对洛炎,他不打算隐瞒。
“是什么事如此紧要,不能让她知道,还有那个封印,是从何而来,如何解开?”凌洛炎追问,龙梵会有过去他早就知道,此前不想去在意,可真的出现,却让他的心里彻底被弄乱了,一时间他只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将它弄明白。
石榴在将她束缚的灵丝缠绕中挣扎,凌洛炎的问题她也才弄明白,她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们回去可好?我会将所有,全数告诉洛炎。”认真看着怀中之人,龙梵抬手朝石榴点去一指。
白色的灵光闪烁青色暗芒,骤然大亮,光芒之中石榴口中发出呜呜的响声,徒劳的挣扎,看着远处的两人离开的身影,她只得到白袍祭司一个淡然微笑的眼神。
“此处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和当年一样,你又做了不该做的事,石榴还是这般不听话,害我只得再杀你一回。”怜惜的轻语传到她耳边,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杀了无数人得来的魂魄和灵力被身上缠绕的灵光抽走。
望着她的微蓝之中只有淡淡的怜悯,白袍祭司转过身去,拥着他怀中的红衣人,侧首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温柔爱意,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那种眼神,他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她一次,难道这个红衣的男人对他而言真的如此不同?她石榴竟比不上一个男人!身上的痛楚击碎她魂魄聚起的身体,也击碎她原本的自信,怨艾含恨的吼叫声从她身后的冤魂之中发出,四散的怨灵撕裂了她的人形,一同消失在灵光的白芒之中。
在死之前,她只知道,他们都错了,这一回,她根本不该回来……
“你又杀了她一次,”回到房里,凌洛炎知道那道灵光将会取走所有被石榴摄来的生灵,失去了那些,原本半人半鬼的她,立刻会消散。
“她本身从未活过,不是生人,又哪来杀死一说,洛炎不该对她怜香惜玉。”拉着他坐下,龙梵对先前所见耿耿于怀,那个石榴与他的过往有关,此次见了她,没想到过往如何,他只在意洛炎看她的眼神。
就算是吃味,也太过于专注了。
“不要那般看着她,洛炎该看的是我,这回我耗费了灵力,倒不见你生气。”微蓝泛起暗涌,龙梵的话让凌洛炎低哼一声,“那是你的麻烦,你来解决本是应当,她是为你而来,又不是为我。”他当时根本来不及阻止龙梵的出手。
“不是为你,你还将她看的那般仔细。”在这个问题上不依不饶的男人说的平静,笑的也淡然,但正是因些让凌洛炎知道他竟是为此而嫉妒。
只是因为他将她剥光了?看了个究竟?
斜着挑了一眼,凌洛炎忍不住倾过身去,含着笑意在龙梵唇边轻吻,他在意龙梵的过去女人,龙梵为他的所为而吃味,他们扯平。
本是浅淡的亲吻因龙梵的回应而一发不可收拾,当龙梵的手往他身上探去时,凌洛炎终于轻喘着回过神来,“等等,你还没把话说清楚,你的封印。”
“你说过要对我解释,要把所有的都告诉我。”站起身,凌洛炎舔去唇边湿吻的痕迹,与挑逗的动作不同,透着利光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安然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这回定要弄个清楚。龙梵叹笑着起身,在凌洛炎面前静静站立,“洛炎可记得当初我曾说,过去有许多事都不大记得?若想知道全部,需好好回想一番才行。”
“不错,那又如何?难道你想告诉我,过往种种你全数忘了?”挑着眉,他的语声嘲弄,这种事谁会相信,也绝不可能。
盯视着龙梵的目光没有丝毫松懈,目中的凛冽之色令站在他身前的男人知道,这一回,他的宗主是真的打算问个明白,不容他有半点隐瞒。
“答应了全部告诉洛炎,便不会欺瞒,只不过过去之事,确实有许多不太记得,那个锁灵印,好像也模糊了部分的记忆,让我隐约的感觉到不可主去揭去封印,时候还未到。时候不到,便不可妄动。
“所以你迟迟不将封印解开?”凌洛炎危险的半阖起眼,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谁在你身上加了封印,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龙梵怎么能对自身安危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看出他的不满,龙梵轻笑着伸手将他拉近到身前抱紧,“生生死死,自从遇到洛炎后,才开始在意,为你我会保全自身,不会轻忽自己,如此该放心了?”
“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凌洛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又蹙起了眉,“那石榴擅自探究之事,莫非就是你身上封印的由来?”
“为何洛炎还在想着她,她已死,是为了什么而死并不重要。”赤裸着躺在洛炎的面前的女人,令龙梵想起便是不悦,这双惑人的眼眸,只能看着他。
抬起银发之下的脸庞,龙梵拥着他往床边走去,抬头解去红衫之时,凌洛炎低低抱怨了一句,“喂眼下可是白天,外头还有许多事没有交代……”
“是,一会龙梵会去安排,宗主不必担心,。”附身吻下,龙梵回答的认真,双手却从凌洛炎的胸前往下挪去,开始解去他腰间的系带。
抬首应和着他的吻,凌洛炎一手去触摸白袍之下的胸膛,他先前的抱怨也只是说说而已,外间如何,自有长老们接待,若是要等他的祭司去安排,恐怕到时早已天色昏沉。
脱去衣襟的两具身躯,交缠,龙梵全部的心思都在身下的凌洛炎身上,不断在他身上各处落下一个个吻,他想起先前未说出的答案。
那个封印,似乎……是他自己所为。

第152章

凌洛炎最终还是没有弄清楚,龙梵的过去究竟是怎样,那个封印又是怎么回事,说了要告诉他全部的男人,竟是对自己的记忆都模糊,没有说明白一切,便用一场两人都无法克制的情事缠绵打断了他所有的疑问。
还是无法释怀,却记得龙梵所说的时候未到,对那个封印,凌洛炎仍然未能放放心,对龙梵的过去,他也有些不安,只不过他心底还是相信,他的祭司定能将一切解决。
与此同时,他召集的人也差不多都到齐了,甚为赤阎族宗主,他也不能总在房里和龙梵研究他的封印,然后又研究到床榻上去。
第二日,他开始招呼各族宗主。
天下间各宗族聚首,陆陆续续的各方来客都已抵达,凡是对灭世天罚有所忌讳的,想要自救的,没有一个敢怠慢这次的约期,从各处齐聚雷落城,他们看到的是如传闻中所说,早已被倾城炎火而毁去,只留下望天台的雷落城。
雷落城不再是当初的雷落城,雷声不在,晴朗无风,比起其他各处,天色居然好的有些不同寻常,城内除了望天台,最明显的便是炎落宫。
红柱雕梁,苍表覆瓦,在与望天台相隔的另一头,以炎为名的宫楼如盘踞在城内的异兽,殿宇重重,肃穆而透着慑人的霸气,方一进城,便无法不被它的气势所迫,立时就会想起这座城内曾经发生过事。
能将整座城池覆灭的炎火,倾天而落的景象,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但也幸好没见到,不然,此刻恐怕无人还能坐在这里,望着首位之上坐的那个红衣人,那个仿佛将炎火披挂满身,笑的惑人,却无人敢直视于他的炎主。
“诸位远道而来,本宗主招呼不周,若有失礼之处,各位多包涵。”口中说着客套的谦辞,殿堂之内高坐首位的男人却姿态随意,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衣层叠分明穿的完好,不知为何总叫人觉得有些凌乱,银发束起,有几缕垂落颈边,衬着一身的红衣微乱,乍一眼便存着些风流不羁的情挑之态。
端着酒杯,他笑着对众人举杯,底下所坐之人忙道不敢。
眼前便是歌谣所指的救世之人,更是使得赤阎族从衰败走向兴旺,直至今日声名如日中天的炎主,不论那首歌谣所言是不是可信,只是凭他在赤阎族内所为之事,还有他所掌控的炎火之力,便足够叫人又惊又佩,不得不小心应对。
“相信那句歌谣各位宗主都听说了,我主便是为此请大家前来,一同商讨对策。”在红衣的炎主身旁,一身白袍的祭司缓缓开口,素白如雪的衣衫,黑发如墨齐整,眉目修长,举手投足皆是出自天然的雍容。
不能只是用漂亮或是俊美来开形容他的样貌,相较于过分好看的外表,那一身飘渺沉静的气息,淡然深邃的眼眸,还有看着他们却好似什么都未印入眼底的悲悯众生的眼神,只是这些,便无人敢在他的面前稍有不敬。
龙梵之名,天下无人不知,他代表着岁近千年,无人可及的力量,纵然近日传闻说赤阎族遭祸,连祭司龙梵都受到殃及,千年灵力亦无法抵挡,受创甚重,可看眼前却丝毫寻不出迹象,更何况谁敢只凭传言便质疑祭司龙梵。
自出生起便听到的威名,对这位祭司,所有人心里都存着根深蒂固的崇敬与畏惧。
“祭司大人所言我等都已知道,今日能在此聚首,我族深感荣幸。”
“正是如此,为救天下苍生,一旦有了应对之策,我族定不遗余力!”
各族纷纷举杯,表明心迹。
拥有千年之力几近神人的龙梵,掌控了赫羽所留炎火的凌洛炎,这两人在赤阎族,他族即使眼红艳羡赤阎族的声望日盛,双哪敢轻易去捊虎须。
宽阔的殿堂内聚满了天下各个宗族,无人敢露出不敬,赤阎族长老们年着眼前景象,无不感慨万千,赤阎族到了今日,终于重现了往昔辉煌。
这一方心绪起伏,凌洛炎看着周遭各族互相寒暄,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液,身旁之人倾过身来为他斟酒,一手却将他尚未完全整理好的外衫又全掩了掩。
也不知是谁籍着帮他换衣之时又起了他意,害得他未及穿的整齐,这会儿不好生尽祭司的本分,倒来管他衣衫没有掩好了。
凌洛炎似笑非笑的递过去一眼,他心底的话即使不出口,龙梵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替他把洒杯斟满,平和浅笑的祭司若无其事,安坐在椅中双目微阖,还是那般七情不动,淡然少欲的模样。
收回了朝他注视的眼,凌洛炎唇边的笑意逐渐退下,龙梵看来与平时一样,但他身上的锁灵印对他而言,始终是一块压在心上的重石,龙梵可以不急,他却无法不为他担心。
还有与石榴相关的种种,突然出现的妖族,无故从族内走漏的消息,这睦仿佛都与龙梵有关,与笼罩在他心上的迷雾缠绕到了一起,本能的,他知道其中有不对劲之处,却不知究竟在哪里。
他想要怀疑,心中却不愿去怀疑那个他不该怀疑的人。
各种猜测令他心烦,面前的各宗族却还是需要他招呼的,这次的会面毕竟是他召集。
就在他想要开口之时,殿堂之外,林楚匆忙的身影疾走而来,“宗主……”
林楚虽不如决云那般沉稳冷静,但除了被怨灵附身之时以外,还从未如此失态,到后来竟是运力跃起跳落到凌洛炎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所有人都看到了赤阎族长老的异样,却无人听到他说的是什么,他们只看到,听了那位长老所言,炎主露出了诧异惊讶之色,就连一旁的祭司都神情有异。
“没想到,今日会召来贵客……”凌洛炎先是诧异,继而又觉得有趣,示意身边的龙梵再为他斟酒,他笑着对众人说道“救世歌谣中所指,今日终于到齐了。”
歌谣中所指的到齐了是何意?所有人都记得的便是那句关键……唯赫羽聚荼鳞,三物合一,救世可成,炎主所言……
难道?
“银矅族,蓝滕,叩见宗主!”身披玄青甲胄,底下一身苍蓝劲装,身后随着大批人马的男人步履沉稳,锐利如剑的目光越过众人,注视着上座之处,轩昂的话语声带起身后一片齐声应和。
“叩见宗主!”铿锵有力的话语声从殿堂内传到外面,激荡出一片金戈铁马般的回响,不多时,炎落宫之外竟聚集了大批人马,与本就环绕宫门警戒的赤阎族族人对峙而立,那阵势,绝不只是为了作客而来。
自称蓝滕的男人跪地叩首,一般精悍之气,只在片刻之间,堂内气氛骤变,惊疑不定的目光 ,全都直指于他,消失世间许久的银曜族竟然现身了?!
他先前说的是什么?叩见宗主?
有人正猜疑他是否称呼有误,却见他站起身来,郑重的走到一个人身前,冷峻傲然的神情现出了无比激动之色,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蓝滕带着全族上下,迎宗主归来!”
他跪拜之人不是凌洛炎,先前所言更不是称呼有误,他跪下叩拜之人一身白袍,正坐在炎主凌洛炎身边,竟然是赤阎族的祭司龙梵。
那个素来维护赤阎族,数百年来从未失职,又帮着炎主重振赤阎族往昔荣耀的祭司龙梵?!
这……不是玩笑?赤阎族的祭司,怎么会成了银曜族的宗主?那个消失世间许久,已经成为传说的银曜族?银曜族的宗主会到赤阎族成为祭司,随侍于人,奉人为主……这岂非是天大的玩笑?
可惜在场无人笑的出来,银曜族上下不知有多少人,数百还是上千?他们在这个蓝滕的带领之下,真是才找到他们的宗主要迎他回去,还是特地选在此时出现?
选 在这个天下各族齐聚的时候……
无数疑问一个个跳了出来,却都不及听到见到此情此景之晨的震惊,银曜族人从堂内至门外,随着蓝滕叩拜所言,响彻云霄喊声如惊雷,划破晴空……
“吾等迎宗主归来!”

第153章

雷落城内雷声不再,炎火已熄,这一句话,却像一声雷霆霹雳,震惊了在内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凌洛炎。
仿佛面前所有迷雾在瞬间全数被拨开,真实在显在眼前,他稍加揣测,所有的细节便都能连接起来,连接成一个不知结果会往何处发展的答案。
蓝滕叩拜于龙梵脚下,凌洛炎缓慢的侧过头去,就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仿佛对面前的一切并不意外,不知是不是等这一刻已经许久,还是对此根本全不在意,龙梵还是那般安然的坐丰,甚至转过脸来,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那双深邃中透着浅色微蓝的眼眸,还是那般静静的,静的凌洛炎的心逐渐沉下。
“你说时候不到便不可妄动封印,你等的,就是此刻?”笑意早就退去,唇边的弧度只有冰冷和犀利,浅银的发开始晕出淡淡的红光,绯红朦胧之间,众人看到闪烁银芒的发在他身后无风自动,每一次闪动飞扬,都激荡起更浓重的赤色红光,那是炎火之兆。
凌洛炎不想去猜测,他只想知道答案,他想听龙梵亲口告诉他。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疑问,而是命令,沉沉的话语声,在殿堂内响起,殿外银曜族呼喊声已消,更显得殿内静默的如同死寂,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凌洛炎站起身,对视不久前还和他在房里亲密调笑的男人,他只知道,此前龙梵告诉他的,绝不是全部。
“倘若我说,对这一切并不全然清楚,洛炎可会相信?”龙梵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神是如水的温柔,这种温柔却让凌洛炎更握紧了衣衫下的双掌。
他真的无法相信,龙梵会全不知情。
克制着心中涌上的各种复杂,他直视那双微蓝深邃的眼,“那你告诉我,世上有谁有如此能耐,能在你龙梵身上施加锁灵之印?是谁当初不让石榴探究封印由来,取她性命?又是谁不给她机会说出内情,杀了她第二次?”
“龙梵,你在自己身上施加封印,来到赤阎族,究竟是打算做什么?”质问的喝声正对着龙梵,凌洛炎不想去怀疑,却不得不将这团迷雾撕开,冷着声说完,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嘲弄弧度,“可别说那是为了我,当时我还不在此世。”
冰冷的笑意如一道利剑,可能刺伤他人,先心痛的却是他自己,他不想在这里与龙梵对质,他没有忘记龙梵为他所做的一切,正是如此,他更不愿逃避。
“告诉我,这是本宗主的命令,祭司龙梵……”如此称呼,如此质问,凌洛炎压抑着心头狂跳,他希望龙梵给出的答案能平息一切纷乱。
望着他的男人还是平静的,冷静的环视着全场,瞧了一眼脚下所跪的银曜族的蓝滕,龙梵的目光最后落在面前的红衣人身上,深深的注视,终于缓缓的开口答道:“是龙梵身上所设的锁灵印,确实是自己所为。”
他的话音落下,凌洛炎眸色一利,并不觉得意外,他想知道的还有其他,他要龙梵之后的回答,可其他族人和在场的众人却无法不惊讶不骇然,祭司龙梵所言,岂非表示他是封印自身,有意来到赤阎族?!
那般骇人之力来自封印自己之后的祭司龙梵,那若是解开封印,又该是怎样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甚至犹有过之的力量?银曜族!他若是银曜族宗主,以眼下银曜族突然现身与赤阎族对峙的情势来看,他们这些人危矣!
暗流在四处涌动,惊惧不定的目光全都往首座上的两个人打量,凌洛炎对那些注视恍如未觉,灼灼的目光盯视眼前,他想知道,这个与他倾情相伴的男人,究竟骗了他多少?又瞒了他多少?
经历的过去种种,让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错爱了人。
所以,他要一个答案。
“封印之事不可让他人探究根源,当年才会取了石榴的性命,之前对洛炎所言,并未欺瞒……”在场人数众多,白袍祭司面对他的宗主如此回答,语声淡淡,仿佛还带着叹息,那般专注的目光,好似周遭所有人都不存在,他的解释,他的注视,只对他眼前一人。
即使这一人正眸色犀利灼然的将他注视,原本比肩同坐的两人,如今正与殿外的两方人马一般,对峙而立。
“没有欺瞒?你分明记得自己加了锁灵印,为何不告诉我?阻止石榴说出内情,难道不是你有意而为?你看我为你的封印忧心,却将实情隐瞒,连同你原本的身份!龙梵-----你欠我一个解释。”
炎火以最为艳丽却不可踫触的妖冶之态,自凌洛炎的身后蔓延开来,由发尾至肩头,遍及双臂,与身上深浅不一的绯红应和着融为一体,银发挣脱了发带的束缚,自炎火红芒之中一段赤色掉落,凌洛炎心口一颤,不自觉的看着地上。
那是面前之人亲手为他系上。
龙梵叹息着,附身将它拾起,摆在手中,在他的掌心里,那一段赤我嫣红如血,正是他每日将其与银丝般的发缠绕。
垂首看着手中之物,龙梵几乎是地犹豫,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却灼热的同炎火一般仿佛在燃烧,凌洛炎不知他在迟疑什么,就在此时,银曜族的蓝滕忽然开口:“封印已经松动,该是宗主荣归之时,请宗主解印!”
“请宗主解印!”
浩瀚如雷的响庆从蓝滕身后响起,回荡到殿外,在呼喊声中,殿内众人无不变色,如此骁勇精悍的银曜族,隐世数百年,岂能没有图谋?
蓝滕抬首,跪地仰望不远处的白袍身影,“宗主!我族上下已等候多年,宗主曾言,一旦封印解去,便是你归来之时,近日族内灵晶有所反应,族人无不欣喜万分,时候已到,只要宗主解去封印,一切便可知晓!”
解去封印,数百年前所安排,数百年前所下之令,被封印的灵力与记忆,全数回归,迎来他们的宗主,世间最近于神之人,他们崇敬如神之主,银曜王龙梵。
“看来,确实到了该解开一切的时候了,之后,你该能告诉我所有答案。”凌洛炎勾起了唇,笑容却是冷淡的,惑人的眼中不见深情与淡漠,敛下的全是汹涌起伏的动荡。
从龙梵的脸上看不出他心底所思,这一刻,他忽然不愿那个封印解去。
解开封印之后,得知一切过往的龙梵,他无法预料。
“既然洛炎也这么说,也只能如此了。”注视着手上的那段赤红的发带,龙梵另一手取出了一枚圆珠,当他将它举起,赤阎族长老们不禁失声惊呼。
“濯魂珠!”
在龙梵手上的不是他物,正是从离夜城那里得来的濯魂珠,凌洛炎的心口顿时紧缩,那枚濯魂珠,原本是他放在龙梵那里,交予他保管的。
心里有什么直直坠下,他咬牙看着那枚不起眼的圆珠,沉声问道:“濯魂珠便是你解去封印的关键?那离夜城主之所以会得到它,也是你族人所安排?”
“自得到濯魂珠那一日起,封印便开始松动了,许多过往我开始记得,只是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还是族内的祭司龙梵。”龙梵继续叹息,望着凌洛炎的目光 还是那般柔和平静,像是想要解释,可他的话,凌洛炎却没有听入耳中。
他只知道,自那日开始,龙梵便知道封印的存在,记得自己银曜族之主的身份,而这些,他却只字未提。
凌洛炎骤然变了脸色,赤阎族全族上下无人还能保持平静,银曜族突然而来,不只是一道惊雷,更是一个打击,重重的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他们全心相信,无比尊崇的祭司,竟然会是他族之主?!
蓝滕携着银曜族人,跪了一地,此时闻言忍不住说道:“宗主,我等之主怎能是他族祭司?岂能跪拜于他人脚下,蓝滕请宗主尽快解开封印!”
一旦解开封印,宗主便可依照当年所言,令银曜族再现世间,收归天下之力,睥睨苍生。
“请宗主解开封印!”
一声声呼喊,全是银曜族族人的狂热期盼,赤阎族内,每个人心里却似结了冷霜,忍不住的颤抖,所有人的视线,全数集中在那个身穿白袍,飘然出尘,仿佛不存世间的男人身上。
他原本是立于众生之上悲悯人间的祭司,近乎于天神,却在这一刻,将要开启通往魔神之路。
银曜族,是曾以血煞的手段,一度与赤阎族合作,在远古之时共同制约天下各族,讨伐魔群的一族,那雷霆的手段,对魔物绝无半点姑息,荼鳞之力便是净化,净化世间一切罪恶,继承荼鳞之力的银曜族,将这种净化与灭除贯彻的尤为彻底。
有着如此历史的银曜族,之前隐于人世数百年,如今再现世间,接下来,他们迎来的会是什么?
濯魂珠在龙梵手中,隐约的白色光芒骤然亮起,白芒闪耀,暗青之色愈加浓烈,整个殿堂之内,除了炎火灼热,冰一般的寒冷与潮湿的水汽逐渐凝聚,如海浪翻涌,不起眼的濯魂珠,散发现异常迅猛的光芒,如同海浪,从浅色冰蓝一点点化作沉沉的墨蓝。
“朔水!”赤阎族人曾经见过凌洛炎施用,眼前这正是与炎火齐名,唯一可灭去炎火的朔水之力。
宛如在透彻如湖的水色之中加入墨滴,引来的不只是浓色黯沉,更是翻覆汹涌的巨浪,龙梵站立于灵力汇聚的巨浪之中,神情淡淡,墨黑的发渐渐转做青蓝,而后浅淡着,退成了如雪的白。
海水一般的灵光,一波一波的涌上,封印即将开启。
殿内众人无法平静,结局未定,他们也无力阻止这一切,在众人周围,仿佛冰与火同时交织,炎火的热度,朔水的汹涌,是他们在场之中无能能敌的骇人之力,他们只能在旁观望,脑海中一片空白。
有人胆颤心惊,也有人欣喜若狂,银曜族族人看着朔水之力,激动不已不能自己,他们的宗主将要归来……
当一切终于散去,朔水的灵光减弱,直至被一双修长无暇的手收于掌中,银曜族人仰头注视着那个站在他们身前,负手而立的白袍身影。
“银曜族上下,迎宗主归来!”蓝滕当先叩首,在他身后,殿人堂外,银曜族人一起叩拜,齐齐应喝,千百人的喊声震彻云霄。
“锁灵印去!银曜王归!吾等听宗主号令!”

第154章

千百人的呼喊,千百人的期望和等待,他们终于在今日迎回了他们的宗主,卓然而立的白色身影,原本束起整齐的黑发披散而下,在朔水的光华之中退成浅白,晕满暗青色的灵光,除了在他周身澎湃翻涌的灵力之外,静静在众人面前站立的男人看来和原先没有太大的不同。
样貌没有改变,但谁都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再不是赤阎族的祭司,他是掌握朔水,继承荼鳞之力,银曜族之主,龙梵。
凌洛炎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解开封印,看着墨色退成浅色青白,看着这个他熟悉万分,此刻却无比陌生的男人,那双透出浅色微蓝的眼令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龙梵的时候,如天际的星辰,深邃悠远,仿佛存着无数隐秘,也有着厌倦般的死寂,神色淡淡,正朝他望来,若有所思。
宛如一切都倒退,时间退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初到异世,而龙梵便是那个算计了他又全心护着他,令他不得不爱上他的祭司。
可惜,半刻之间便物转星移,他还是他,龙梵却不再是当初的龙梵。
撇了撇嘴角,凌洛炎发出一声轻笑,眼底满是嘲弄,转了一圈,原来又回到了原地,他和龙梵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又或者已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所遗忘?
就算不曾忘记,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手下有这许多精悍的族人,当年的龙梵封印自身来到赤阎族,怎么可能没有目的?如今记起一切,数百年的等待一朝被启,他凌洛炎,又能算做什么?
仿佛有什么破碎了,清脆的声响,一片片的掉落。
微挑的眼冷冷的往下看去,那是他握紧在手中忘记放下的酒盏,就在方才,就在不久之前,他的祭司还曾亲手将其斟满,用那双曾紧紧拥抱他的手。
嘲弄的轻笑越来越响,沉沉的,从站在炎火之中的红衣人口中响起,连同那杯盏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出一阵冰冷轻狂,破碎的玻璃盏被紧紧捏在掌心,碎城了粉末尘埃,最终在炎火之中化去。
掌心的鲜血滴落,凌洛炎抬起眼,魅色如火的眼底却是一片淡漠,只有在他近处的那个身穿白袍的男人才看出掩在其下的挣扎和愤怒,那双直直望着他的眼,发出狂笑的浅色薄唇,无处不是嘲弄,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眼下发生的这一切。
在龙梵眼前,垂落红衫背后的银发已被炎火红光染成绯色,原本狂乱飞扬的发此刻却纹丝不动,殷红的如在滴血,就和他还拿在手中的那条发带一般。
赤红的丝绦,还在他的掌心,他亲手为某人系上,放才拾起便未曾放下,微蓝的眼眸往手中之物望去,凌洛炎的目光也不由落在他的手中。
笑声歇去,令人备受煎熬的静默死寂之中,银曜族蓝滕跪在一边等候着他的宗主将今日这一切了结,赤阎族人却仿佛连心跳都要停止,屏住了呼吸望着上首之处的那个身影。
龙梵望着手中之物,淡淡眸色露出了微笑,轻轻的握住了掌心的赤红。
他不会忘记,他是如何心动的看着指间的火红色在他手中缠绕上缕缕的浅银,发丝划过掌心的触感,还有银红交错的艳丽,惑人的眼眸曾满是轻佻掩着警戒将他注视,这一切,就和身前之人曾满心不甘的被他拥抱在怀中,一次次被需索掠夺,最后终于承认了心中情意的那幕幕场景一般,早就刻印在他心中,绝不会错漏分毫。
“宗主-----”蓝滕心焦的抬首,宗主封印已解,为何还不下令,难道是力量还未完全融合?
蓝滕的喊声震碎了凌洛炎脑海中的回忆,望着那条发带,他居然会想起这么多,龙梵为他下跪,龙梵瞒着他为他杀人取灵帮他克制和夜翼融合之时的魔性,逢魔时刻共同退敌,望天台上应对死咒,在他魂碎之时险些酿成天劫,消弱灵力,为让他魂魄得全而施用灵咒术,连族人的性命都没有吝惜……
直到如今,为他所做的种种,换来的是灵力减退,必须解开封印,而这一切的结果都是这个男人早就料到的,自从得到濯魂珠的那一日起。
望着龙梵,看着他手中的赤红,凌洛炎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前去质问,他到底该相信,还是怀疑?银曜族之主还是不是他所知的龙梵,计算了这一切的男人究竟打算怎么做?
无法按耐,他终究还是不敌心中的叫嚣,走上前去,一把抓起了那身白衣的衣衫,“告诉我,祭司龙梵,接下来的,会是什么,你是要臣服于我,还是……背叛?”
缓慢的两个字,宛如被炎火侵蚀的眼眸凛冽的好似夹杂着冰刃在燃烧,尖锐而不容退避,称呼的是祭司龙梵,要的是一个答案,他是作为赤阎族宗主,在质问他的祭司,仿佛蕴含着风暴的喝问如爆裂在周围的炎火,袭卷了整个殿堂。
叹息声中,身穿白袍的男人松开了手,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中,看着他掌心的赤红发带飘然落地,在一阵轻风中,赤红毁去,如同被海浪淹没,在涌动的灵波之中消散无影。
每一日的拥抱亲吻,穿衣束发,每一次的银红交错,缠绕于发丝的指尖轻抚,全数散尽。
这就是答案?凌洛炎手中的力道一顿,倒退了一步,好似瞬间被抽走了什么,空洞的心里竟然平静没有波澜,他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何种表情,是狂笑自己的自以为是,还是暴怒怨艾这一场错爱。
少看时遭遇的背叛是因为无知,这一回他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所有的爱意缠绵,所有的温柔拥抱都不是假作,只是他运气不好挑错了人?
“就算你是身为赫羽之力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我主向你低头臣服?”蓝滕笑的有些轻蔑,转头一指身后跪着的所有一族人,“你可看见,我族之力比起赤阎族只强不弱,我主千年之力更不是任何人所能匹敌,你凌洛炎凭什么如此狂妄,竟敢要我主臣服于你?”
满是纷乱复杂的眸色骤然凝聚,如一道利箭往蓝滕射去,凌洛炎满腔的怒火和麻木了的疼痛瞬间被点燃,心中越是痛楚不甘,怒火便越甚,惑人的眼眸透出厉色,抬起一片嗜血的殷红,“你又是谁?我和他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论断,要说我凭什么,就凭我是凌洛炎,凭我随时都能把你从这个世上抹去------”
抬起的火红衣衫带起一阵炎火喧腾,妖冶无声的火焰化作灵兽,展翅在殿堂内的半空中翱翔,火焰的长尾拖曳着缀落点点赤赫火色,在众人的惊惧叫声之中发现他们被炎火沾上竟然无恙,炎主凌洛炎竟然已到了能随心控制炎火之威的地步?
朝蓝滕身上卷去的炎火带着致命的热度,在他忙于应对之时,一道青蓝的光晕将炎火拦截--------炎火能毁去一切,世间万物,除荼鳞的朔水,无可抵挡之力。
龙梵消去了不要将蓝滕吞噬的炎火,对着跪于脚下忠心于他的这个手下,扬起了一抹淡然的浅笑,在蓝滕满心喜悦感激之时,却听上面传来的柔和语声说道:“他不必凭什么,只凭我爱他。国”
轻缓平和的言语,在这个充满紧张沉重和无尽窒闷压抑的殿堂内响起,众人正做好准备迎接一场两族征战,此处将陷于炎火和朔水之力,可能顷刻间就会毁去,却没想到,上首之处竟传来了这样一句话。
一身白袍,举止雍容,浅笑淡然仿佛远离尘世的男人,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俯身,单膝跪于地上将面前之人还握着炎火的双手捧到掌心,绯色的衣衫这下,握碎酒盏的伤口与炎火的嫣红交错,都在他的一个轻吻中消去。
“我龙梵,愿奉你为主,此生不会背离……”重复当初所言,龙梵微笑着与那双错愕的魅色双眸对视,“洛炎难道以为,我会将自己的誓言忘记?”
是他亲口对洛炎说过,他不会背弃。站起身,龙梵微笑着抬手轻抚那头燃着的绯红的发丝,凌洛炎却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
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龙梵?在此时此地说出这番话来,再一次跪于他的脚下,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做到这样自然,若无其事的好似自己真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祭司,他分明有着那样的手下追随,分明该设计好了一切。承载着他俩往昔种种的发带也分明才被他毁去……
殿内,只有站在凌洛炎面前身穿白袍的男人还能一脸安然。
所有人都呆愣了,那般的温柔轻语,,那般的誓言承诺,居然是出自这么一个本该傲立世间,被人奉做天神般敬重的男人口中。
他此刻不是当初的祭司龙梵,而是银曜王龙梵,银曜族这主,如此身分,竟在人前亲口承诺此生不会背叛,此生都奉赤阎族凌洛炎为主?

第155章

赤阎族人无法言喻心底的感觉,从炼狱被拯救又瞬间升仙的感觉也不过如此,跪于地上的银曜族人却陡然抬首,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是什么。
“宗主!”蓝滕的表情似是被人捅了一刀,仿佛先前的炎火正将他灼烧,面色煞白语声颤抖的问道:“宗主难道忘了,当初曾说……”要行到赤阎……
一道如剑的利光晕着青蓝,倏然从蓝滕的心口贯穿而出,这一回却不是炎火,而是龙梵手中的朔水之力,“我不曾忘记,我还记得我并未让你擅自行事,复活了石榴,在赤阎族安插眼线,这些并非我所授意,蓝滕,你为何要令我失望?”
注视着自己当初最得力的手下,龙梵的注视是惋惜的,怜悯的看着他一点点倒下。
蓝滕挣扎着张了张口,“石榴……是宗主封印自身之后……最为喜欢……我以为……”他以为当初宗主杀了石榴是迫不得已,他想让宗主早日归来,解开封印,于是便将他最喜欢的女子重新送到他身边。
“你以为……”龙梵摇头,握住凌洛炎的手没有松开,侧首去看身旁之人,那双燃着绯色的惑人眼眸正用一种难辩的神情看着他,与他对视,龙梵语声缓慢郑重的开口说道:“任何轻视我主,打算对我主不利之人,龙梵都会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这句话,是作为赤阎族的祭司龙梵所说,而非银曜族之主,是他对蓝滕,也是对所有银曜族人的告诫。
跪在蓝滕身后的银曜族人顿时悚然,即使过去数百年,他们也不会忘记宗主的威仪。
眼前蓝滕的死正在警告他们,不论过往如何看待,如今的赤阎族,绝不是他们可以轻视,能够怠慢的,若是不然,结局就会同蓝滕一样,纵然曾是宗主最为得力的心腹,也不会得到半点宽待。
蓝滕意图说出当初,又曾对那个炎主不敬,宗主便取了他的性命,数百年来物是人非,难道他们的宗主当真不打算依照当年计划行事,从来看淡人间情爱的银曜王真的为一人付出真心?
数百年的等待,换来一场欢喜,一场诡异,锁灵印去,银曜王归,他们竟没有等来宗主的号令,在跪地仰望的视线之中,那个拥在无可匹敌之力,淡然出尘的仿佛应立于人上俯视众生的男人,正转过身,没有瞧他们一眼,而是专注的看着在他身前的那抹绯色身影。
“洛炎,信我。”
在凌洛炎面前,说着这句话的男人抬起了他的脸,深深的注视的眼眸里,熟悉的微蓝似乎存着无奈,眸色温柔,莲华的淡香充斥在两人的呼吸之间,勾起无数的往昔记忆。
若是为了你,即使耗尽所有也是舍得……自然不会留你一人,那样我如何能放心……我会在洛炎视线所及之处……
龙梵曾说过的话,历历在耳,这双注视他的眼眸看来分毫没变,可知道了这一切因由的他,又怎么能当做这些都没有发生?那句誓言龙梵没有忘记,但如今在他身前的却不再是当初的龙梵,而是银曜族的宗主。
他真的打算就这样舍弃族人,在赤阎族内听命于他?身为继承荼鳞之力的银曜族之主,他真的甘心如此?
“告诉我,你的答案。”锐利的眸色正对着龙梵,挪开搁在脸旁的手,凌洛炎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挑着魅色邪气的眼,火色未退,还是那般凌厉如箭毫不留情。
对真心想要之物,他容不得一点睱疵,他就是这样的人,决绝到对自己也狠心的地步。
他要的是对他说出那些话的男人,眼前的,倘若不是彻彻底底倾尽所有来爱他的龙梵,它宁可放手,宁可为敌。
回答他的是一抹了然的浅笑,青蓝的灵光汇聚,落以那双稳定修长的手中,同时被他掌握的还有从半空中攫取的一缕炎火,被起伏的朔水青蓝所包围,绯红的火色逐渐凝结,濯魂珠投入其中,在所有人心痛的惊呼声中,结成了一道赤色的冰晶,冰晶闪耀,光芒却隐现墨蓝。
龙梵走近身去,拂开了垂落在红衫上的发,那双手如平时的每一日,指尖从发丝上掠过,轻抚着打理整齐,顺直了那缕缕的浅银,微热的气息,从凌洛炎身后拂过他的颈边,炎火的红芒逐渐消退,浅银灿然,在指下被束起,缠绕而上的不是被毁去的发带,而是那一簇灵光闪烁的绯红晶芒。
看着那如天神般的男人亲自为炎主束发,在此刻谁都知道,他们所见的并不是银曜族王龙梵,而是赤阎族祭司,当赤红绯色的发扣被固定在那银发之上,银矅族人也都知道,他们等待了数百年,迎来了他们的宗主,却已等不到当年所言的号令天下。
答案是什么已经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是龙梵的选择。
他选择,背叛他的族人。
凌洛炎胸口一窒,那双深深注视着他的微蓝之中,那份温柔如潮水一般几乎令他无法呼吸,仿佛相要将他所有的疑问,愤怒,心痛都抚慰,那双曾抚遍他身上每一处的手极为缓慢的抬起,如同是在试探,轻轻的环绕过来将他拥入怀中,却又以分毫不容他抗拒的力道,将他抱紧。
落在他唇上的吻初是温柔的,就如他所熟知的,轻柔的覆上同路人待他稍稍回应,便纠缠于他口中霸道的索取他一切的反应。
就和这个男人本身一样,优雅而雍容,仿佛不沾尘俗之欲的外表之下,全是无法预计的算计和霸道,只待确定了,便倾尽所有的热情,像是要侵蚀过来一般的将他所要的一切全部占据。
炎落宫内外,赤阎族,银曜族,所有的各个宗族,每一个人都屏息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人,即使事实已摆在眼前,可直到此刻他们还是不敢相信,原本的赤阎族祭司,曾经的银曜族之主,龙梵,他竟会舍弃自己银曜王的身份,甘愿在赤阎族中成为祭司?
纵然这祭司的身份也是为天下人所敬畏,为族人所警服,可毕竟是位居一人之下,如陷与银曜族宗主的身份相比?
银曜族消失世间数百年,种种神秘的传说里,绝不会少去关于它的强大,自继承荼鳞之力,各族纷纷灵力衰退之时,唯有银曜族依旧立于世间,未见力量衰退,传说中,它正是在最为强盛之时顷刻消失的,所有的族人,每一个分殿,全部都神秘的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之中,无迹可寻。
如今,当银曜族重回,他们所见的果然是最强在到骇人的力量,那些族人,或多或少都有百年的灵力,假若银曜族原本打算的是要得到号令天下的地位,那么他们根本不用出手,如今的世上除了赤阎族,乾岐族或许还有一拼之力,其他各族,只有束手听令。
若非有炎主的存在,若非是他,今日的结局会是如何,实在难以定论。
歌谣中所说,炎主为救世之人,不知传下这句歌谣的赫羽是否已然把这些灾祸也在算在其中,心潮起伏之下,众人难以平静,银矅 族上下却是不知所措,被宗主舍弃,他们这些族人该如何?
数百年的等待,难道只能是这个结果?
可事实却就在眼前,那紧紧拥抱着赤阎族炎主的确是他们的宗主,他们的银曜王,仿佛如何都不愿放手一般,紧紧拥抱着那抹红影,那般深切又满腹爱意的吻,那种不舍又懊恼的神情,以前从来没在那张神色浅淡的脸上出现过。
他们的宗主一贯只有淡然平和,与雷霆血煞的手段截然不同的那种平和,温柔是杀意,笑语是危险,从容优雅是俯视众生,计算得失。
眼前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
整个炎落宫静默了,被各种神思复杂的视线注视环绕,凌洛炎移开唇,也将身前的男人推开,微阖的眼眸里看不出心绪为何。
炎火早被收起,朔水也不再存有威慑,安安静静落针可闻的炎落宫里,甚至能听见衣料磨擦的声响,只见红衫与白影交错,被所有人瞩目的炎主背转过身,不见起伏的语声说道:“命你的人退下。”
他口中所指是谁,没有人会不知,银曜族人纷纷起身,在龙梵的示意之下退出宫门。
门外的银曜族也一同退去,空旷的雷落城里,除了炎落宫,空地有的也是,随处都可容身,只不过任何一处都没有他们期盼已久的宗主,舍弃了族人的男人,还是站在炎落宫内,注视着不肯面对他的绯红身影。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宴请各位,散了吧。”像是之前所有的都没发生,漫不经心朝众人挑来的那一眼还是那般深情却又淡漠,转身往里走去,随口留下吩咐,“林长老,替我招呼大家。”
即使隐藏的再好,始终望着他的人却不会错过这一片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龙梵不发一语,也不需眼前之人再说什么,在凌洛炎向回廊走去之时便紧紧随在了他的身后,这件事该如何交代才能平息洛炎的愤怒……
他没有忘记他的宗主不久之前便对他说过的话-------若是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又或者你对我隐瞒欺骗,这段感情我宁可舍弃。
望着身前僵直着背影,疾步而去的凌洛炎,龙梵无声叹息,自始至终,他的心里只他一人最为重要,可是,他已经欺瞒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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