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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页

书籍名:《往事不要再提》    作者: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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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苒好几天都昏昏沉沉的,也许与轻微的脑震荡有关,也许是他的心灵需要休憩,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睡,他的梦境杂乱无序,他梦到以前的自己,可是人前自己并不认识周群,但在梦中,他总是看到周群。
也许那个时候,他一直渴望着有那样一个人陪在他身边,即使不做什么,即使不说话。
在他孤单的时候、受伤的时候、绝望的时候······
只要有一个人还注视他、关心他······
就永远有一线希望。
等他能起床的时候,那天是孙世辉的葬礼。
周群有点犹疑:“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难道你还想窝在车里偷偷跟着我?”
周群就笑了。
任苒的精神还好,但是身体状态不怎么好,下车时候两脚发软。孙浮白的目光锐利,看了一眼周群,又落回他身上。
“还好吗?”
任苒点点头。


孙世辉的葬礼没像寿礼那样喧嚷,也许活着的时候都热闹完了,所以现在一切沉淀下来,显得如此寂静。

  任苒向里走的时候,脚步虚浮,一步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点实在感都没有,所有人都很沉默,没有什么繁琐的仪式,但很庄重。

  墓碑上有一张孙世辉的照片,大概是十年前拍的,照片上的他没有笑容,表情严肃。孙靖山站在一旁,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担心这场仪式会出什么差错一样。

  她和孙浮白都没有流泪。

  任苒鞠躬的时候,奇异的,他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胸口发闷,人也站不稳,鞠躬完要直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几乎一头撞到墓碑上去。

  旁边孙浮白一把拉住了他,他的手很有力。

  周群走过来扶着他,任苒松了口气,微微向后靠。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孙浮白沉默的点头。

  “对了,谢尧······”

  “他在一个很踏实的地方,你应该不会再有见到他的机会了。”孙浮白说:“我还问出来,当年他的车被动手脚,这事他知道。”

  孙浮白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

  山风有些凉,任苒打了个寒噤。

  也许谢尧还活着,但是应该活得比死了更痛苦。任苒觉得,也许他从来不曾认识他。

  往山下走时周群问任苒:“我背你好不好?”

  任苒摇摇头:“我自己能走。”

  他走得很慢,周群握着他一只手,怕他会跌倒。

  “我们去哪?”周群问。

  “听你的。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们都没有回头。身后,也许有人在望着他们远走的背影。

  往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起。

  公路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带子,向前方一直蔓延。

  “去哪?”任苒问他。

  “回家。”

  周群把他额前的头发朝旁边拨了一下,轻轻把嘴唇印在他的额头。车上的人都在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周群把他揽过来,任苒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脸庞微微抬起来,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路两旁的树飞快的向后移动,微凉的风从车窗吹进来。

  ——全文完





  番外

  (一)饺子

  任苒挺喜欢吃饺子的。

  不是外面店里卖的,也不是那种冷冻饺子。

  就是家里自己买了肉,剁了馅,和了面,擀了皮,一个一个包起来,最后下锅煮熟的那种,家常水饺。

  周群包饺子特别的快,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拿起圆圆的一片面皮,一手舀了馅,手一兜再一捻,一个饺子就包出来了。

  相比之下,任苒完完全全就是个门外汉。

  剁馅时他会把菜刀一记硬劈,斩进砧板里拔不出来;和面时他能把自己两手黏在面盆里拔不出来;擀的那皮总是一半厚一半薄,要嘛就是边缘厚中间薄,下锅必破;或者,面皮黏在擀面棍上,黏得那个体贴入微,怎么撕也扯不干净,总有点蛛丝马迹的留在擀面棍上头。

  不光活做得惨不忍睹,被他祸害过的厨房更是——一片狼藉的流理台砧板,和过馅的盆、碗、勺,乱放的调料瓶,面粉洒得到处都是······

  两次之后,周群彻底熄了要让他学点手艺帮忙的意思——还不够添乱的!他自己干,从开始和面到最后端上桌要不了一个钟头,要让任苒一帮忙,那纯粹越帮越忙,多花一倍的时间还吃不到嘴里去。

  于是乎,任苒动口,周群动手──

  馅调得特别鲜,光闻味道就让人想尝尝看,可是这会还是生的,吃不得。

  周群擀饺子皮那叫一个麻利,薄厚均匀,圆圆的就像用圆规量过,机器切出来的一样,绝不像任苒的手工成品,椭圆、多边,甚至有时候还有破洞。

  一个个面疙瘩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一张张面皮,轻快利落动作纯熟得像艺术表演,不,像是在变魔术。

  包好的饺子一个个像肚大腰圆的将军,稳稳当当的在砧板上排成行,仔细看,这一排十五个,每个饺子都长得不同,沿边、水波边、绞纹边、麻花边······这哪像吃的东西,就像是工艺品嘛!

  周群也喜欢包饺子,他包的时候任苒在一边看着,笑眯眯的,一脸等不及要吃的表情,特别······特别可爱!

  而且,做别的东西,任苒都不像对饺子一样会放开了吃,把肚子撑得鼓鼓的再也塞不下才会停。

  就冲着这个,他简直想天天顿顿都给任苒吃饺子。

  说实在的,先撇开他心疼不心疼,抱着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他现在好歹也算个名厨,把爱人养得瘦巴巴的,这个······自尊心也实在受不了啊。

  也可能是当年日子过得苦,体质亏了,所以现在怎么吃也吃不胖。

  好吧——不胖就不胖吧,反正他知道自己是尽心又尽力,就行了。

  任苒还在书店工作,变成了仓管处的主管了——手下还是只有一个兵。周群的店口碑极好,不订座根本轮不上位子吃饭,已经打算开家分店了。

  虽然店名叫“老街”,可是店址又选在一处闹市,人流量很大,店还没装潢完,任苒已经可以预见生意一定会好。

  他们一直没有搬,虽然两个人也商量过在哪里买房子,买什么样的房子,怎么装修——可是商量归商量,挤在狭窄的小房子里,有一张大床——

  两个人都觉得这样很好,很有安全感。

  屋里又添了一张桌子之后,几乎快连走路的空间都没有了,但是这样挺好,比在屋里说话还有嗡嗡回音的那样空荡荡的大房子好多了,周群还隔出一个小小的厨房,烧饭烧水时蒸气弥漫,玻璃门都模糊了。

  饺子熟了一个个浮了起来,盛在盘子里,调好蘸料,任苒夹起一个来咬下去,也顾不得烫,菜肉混合的饺子馅吸一下,菜汁和肉汁的味道特别鲜美,任苒两口一个,有时连蘸料也顾不上蘸。

  两人一人一盘头碰头的吃饺子,任苒还时不时的从周群盘子里夹一个。倒不是自己盘子里的不够吃,而是······唔,也许人们都有这种心态,觉得别人碗里的东西比自己碗里的更好吃一样。其实都是一个味道,但是吃起来,心理感受不同。

  似乎真的比自己盘子里好吃。

  盘子里锅里干干净净,任苒喝下最后一口饺子汤,撑得瘫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

  “起来洗洗。”

  “不起。”任苒全身放松瘫着,像一只懒猫:“北方人说,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我现在要舒服舒服。”

  周群哭笑不得:“你就要变猪了。”

  周群在那边刷洗,盘子筷子碰的叮叮响,水声哗哗的,让人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手机响了,任苒顺手接起来。

  “请问,是周先生吗?”那边的女声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透着股温存的亲热劲。

  任苒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哪位?”

  “我······我是四海水产的彭娜,你不记得我了?”

  鬼才记得妳。

  “周群忙着呢,你有什么事?”

  对方意外之极,任苒隔着电话能想象出她脸上那种认错人的尴尬。

  “哦······他不在?”

  “他忙着呢。”

  那位彭娜小姐犹豫了一下:“我有两张明天晚上杂技团演出的票······”

  任苒干脆直接说:“他没空,他要帮我做饭。”

  对方也忍不住了:“你是谁啊?”

  “我?我是他小舅子!”挂掉电话,回头就看见周群的脸凑得挺近的,八成刚才说的他全听到了。

  “喂,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小舅子了?”

  “嗯?怎么?你有什么不满意?”任苒斜着眼看他,样子显得特别俏皮。

  “我可不想当你姐夫······”

  “那你想当什么?”

  “······”

  周群含糊的呢喃,自己脸先红透,任苒坏心眼的趴在那儿嘿嘿笑,肩膀一抖一抖。

  周群满想“教训”一下他,可是他刚吃饱,这会儿不能折腾,对身体不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照在床上,任苒闭着眼,脸上显得红扑扑的。

  周群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下次你就直接说……是我老婆呗……”

  不知道睡梦中的任苒听到没听到,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来,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





  (二)请客

  周群和任苒一人有一套满体面的衣服——还是孙世辉过寿的时候买的,倒不算过时,也还能穿,周群翻了出来,烫平。

  要请人吃饭,还是老熟人。

  周群有点紧张,他的紧张不是对孙浮白的财势、地位这类事情的紧张。

  而是——咳,怎么说呢?

  就好像他们餐厅里的小伙子要去丈母娘家的心态差不多,手脚老觉得放得不是地方,说出话来下一秒总觉得自己说得太蠢,比平时水平大跌,反正是不自在。

  孙浮白虽然说和自己那位没血缘关系吧,可是于情于理说起来,都算是亲戚。

  任苒倒是没什么感觉:“请就请吧,哎,别做太贵的菜,咱们店里菜单上有的随便他点就行了。还有,他不喜欢菜里放糖。”

  周群留了一个最好的包厢,七点钟的时候孙浮白准时到了。

  有人穿什么衣服都松松垮垮,可也有人穿什么衣服都笔挺得让人肃然起敬,孙浮白就属于后者,白T恤加长裤,再休闲不过的打扮了,可他往那儿一站就是让人觉得喘气不顺畅,必须得仰起头看他。

  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高。

  菜色是周群精心安排准备的,任苒下班回来冲澡换衣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刚冲过澡脸色倒是很好看。

  “孙先生。”任苒现在看到孙浮白倒是很自然:“最近很忙吗?”

  “还好。”

  “坐,都是些家常菜。”

  “很丰盛了。”

  周群还真就弄了一些家常菜。比如盛在一个大盘子里的卷饼,饼摊得薄亮;小碟子里盛着熟肉切丝、鱼肉丝,蛋皮切丝、黄瓜丝等等,自己爱吃什么就卷起来,蘸上点酱吃,非常美味。后面上了一道炖菜,白菜、排骨,素鸡,砂锅里还有满满的汤,吃起来很清淡可口。

  孙浮白吃得不算少,任苒和周群都没和他假客气,问一句要不要喝酒,孙浮白说不要之后,三个人就是纯吃饭,聊天的范围倒很广,从地铁、天气,一直聊到游泳和打球,周群也慢慢放松下来了,感觉孙浮白这个人似乎也不是特别难相处。

  任苒去洗手,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群觉得可能是错觉,似乎一瞬间屋里就冷下来了。

  周群注意到孙浮白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本能的伸手摸了下——昨晚被任苒咬了。

  周群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也真是······正好让他家的人看见······下次得跟他说,别咬在这种明显的地方。

  孙浮白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杯来向他示意。

  杯里是茶,周群也端起来,碰了一下杯,孙浮白声音很低的说:“好好照顾他。”

  周群很用力的点了下头,然后一仰脖子把茶倒进喉咙里——咳咳,呛着了!

  真丢人······

  任苒回来时就看到周群在拼命咳嗽,一张脸红得像鸡冠一样。

  “你怎么了?”

  “喝太快呛着了。”孙浮白代为解释。

  “真是,又不是喝酒,喝这么快干什么?”

  周群咳个不停,没办法跟任苒解释他就是把茶当酒喝的。

  孙浮白的目光从任苒身上掠过,望向窗外。

  天已经黑下来,华灯初上。

  虽然没喝酒,可是孙浮白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意。

  七彩的霓虹在夜色中显得那样璀璨,又那样寂寞。





  (三)烟

  暗夜里,烟头的光亮一明一暗。

  烟灼到了手指,有点疼痛,这疼痛让他想起从前。

  他受了伤,肚子又饿,躲在一个空荡荡的仓库里,后来有人进来,他把自己隐藏在暗处,有人打开灯,屋里豁然亮起,明亮的镜子、光亮的地板。

  不,这不是仓库。

  这是一间舞蹈教室。

  穿着紧身衣的男孩子和女孩子站成两排,教师拿着一根细杆子站在一边,他们先是做准备动作,压腿、压肩,扶着把杆踢腿。行列中间有个男孩子,漂亮得让人觉得他站错了位置,他应该站到对面女孩子的那一队里去。

  教室里开了一扇窗,不知道是因为太热,还是因为辛苦,汗从脸上、手背上滴落下来,落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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