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倒数第四章】
“亲爱的陛下，我回来了。”
莫林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就感觉到与他并肩走着的威廉身体震了一下，上台的步子都迈错了一步。幸好威廉反应够快，及时调整了步子和表情。莫林用余光扫了眼台下，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倒是没人注意威廉刚才的小动作。感觉到威廉握着他的那只手紧了，莫林颔首微笑，稍稍勾起指头在威廉手中摩挲着。
直到现在，威廉才真实地感觉到莫林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不自觉地再次紧了紧他与莫林交握的手，压下莫林乱动的手指，换了个角度，十指相扣。威廉与莫林是并肩上台的，交握的手正好在两人前方，除了祭台上早就准备好的那些低着头的神殿人员外，他们身后的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动作的。莫林视线在祭台上扫了一圈，身着肃穆的白色祭祀专用服装的神殿人员拿着将要用到的各种小道具，站在祭台周围，祭台中央，一座火红色的神像伫立在太阳之下。
威廉握着莫林的手，缓缓向祭台中央那座神像走去。
用来承办秋祭日庆典的祭台虽然不小，却也不用走很长时间，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威廉却觉得走了一世。从他握起莫林的那只手开始，便能够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他们以后都能够像今天这样，平平稳稳地走下去。
刚才，当正好从车架上下来，看到抬起头的莫林那双栗色的眼睛的同时，威廉就肯定他的莫林回来了，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自己安慰自己的替身了。
说到底，威廉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他是如何发现那间药房中的人不是莫林的。或许他很早就已经知道，也或许是因为那个“莫林”的视线从来没和他的交汇过，而使他产生了疑虑，亦或者是他在那长久的注释中发现了那人偶尔不注意，露出的马脚。只不过，无论如何，威廉心底都明白，他的莫林离开了，是为了他的病离开的。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将这个帝国看得无比重要的威廉，在此次身体情况不是很糟的情况下，也没有着手政务的原因。毕竟，莫林的离开是为了他的身体，他实在没办法再次拿他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现在的他是如此在意莫林会因为他的身体不好而开心不起来。以前，是他没有注意过。毕竟，虽然他不是他的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却是唯一一个由亚赫皇妃生出的皇子，拥有着强大背景的母族让他即使长期生活在宫中，也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他有资本不去看任何人的脸色，即使是他的父皇——亚赫帝国的第二十二代君主，在不宠爱他的情况下，也从没对他不公平过。
所以，他不会关心人，从小受到的教育里面，也是没有一项是教他需要去关心人的，他只要学会分析人心，不被欺骗就好。以自我为中心的日子过得太久，虽然对莫林付出了真心，却从来没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什么不对劲儿。
登上祭台最顶层的瞬间，威廉闭了闭眼睛，脑袋中闪现出，莫林陪着他处理政务时的神情。那个时候，他的身体状况比现在还要糟的多。
“莫林，我爱你。”在只有两个人的最顶层，威廉轻声说道。
莫林显然是震惊的，他怎样也没有想到威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一句话。莫林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要扭过头去看威廉的表情的冲动，顿了好一会儿，他才默默地握紧了威廉的手，在两个人转身面对台下臣民的瞬间，将相扣的手掌恢复了交握的姿态。
“我知道。”莫林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好，在抬起头的间隙，说道，“威廉，让我看看你的臣民吧。”
莫林和威廉同时抬起头，飞扬的扶蓝令旗飘荡在他们身后。
在威廉抬起手的同时，喧闹的秋祭日庆典广场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在威廉挥下手示意秋祭庆典开始后，盛满了人的广场再次沸腾起来！
“亚赫万岁！”“帝国永固！”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云霄，一年一度的亚赫帝国秋祭日庆典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拉开了帷幕。
白天，庆祝丰收的人们放纵了他们的喜悦，吊念故人的人们也放纵了他们的悲伤，除了需要维持秩序和帝国运转的将士和帝国官员外，整个扶蓝帝都都陷入了一片近似疯狂的境地。这一次算是莫林参加的少有几次的秋祭日庆典了，而像如今一样站在这个特殊的位置参加海真是第一个，可以说是一次非常特别的体验。如果，真让莫林说出他对这一次秋祭日庆典的印象的话，他一定会想起前世中一个热情的国家的狂欢节。
白天的庆典很快过去，但是时间却无法使人们聚积了一年的热情有所退却。夜幕降临，红亮的火把以及华丽的魔法灯光，将整个帝都照射得无比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缺陷的月亮，高挂中空，午夜了。
与白天相比，这个时候的人们虽然依旧热情，却有秩序了很多，无论是扶蓝帝都的街道上，还是广场上，无数的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们围着燃起的篝火组成了一个个小圈子，相互祝酒、赛歌。一个个能歌善舞的人们挥动着或做工简单，或花纹繁复的长袖围着篝火献出自己的拿手绝迹。
作为帝国皇帝的威廉依旧守着不能下祭台的规矩，但祭台上，也已经按照官位等级在祭台的阶梯上摆上了酒案，琳琅满目的美食随处可见。莫林的位子在排在帝国宰相之上，与威廉仅仅差了最后一层非常矮的台阶，他们的距离近到，如果他们两个想要说悄悄话，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歪一下脑袋就能够实现这个目的，而且说得话还能够不被下面的人听到。毕竟，这位置虽然是按照台阶排的，莫林下面那个台阶与他们的距离却已经远了不少。
帝国大长公主艾莉则坐在威廉右边偏侧的椅子上，一般来说，这个位子就是皇室的专属座位区，她正转过了头去看仿佛低声商量着什么的威廉和莫林。
“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准备，我就先到这里来了。”
喧闹声中隐约传过来一句话。
艾莉见威廉朝她坐得地方看过来。秋祭日庆典的事情时由艾莉这位大公主全权处理的，今天一早她就要来此
想了想，艾莉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皇兄，这您可不能怪我，我来会场的时候，艾灵顿大公已经在等我了。”
“我也只是想要给你个惊喜而已，况且，我药都拿到了，自然也想要看看你是不是在意自己的身体啊。”莫林说得非常自然。如果威廉连这个庆典的事情都放不下，那他绝对不会相信，威廉在这段时间内会不插手政务。他不是要管亚赫帝国如何，而是因为，威廉的身体现在看来，虽然没什么令人放心不下的地方，而且还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但也只有他知道威廉的身体再经不起一点儿打击了，只要他在昏倒一次，就是这个大陆上真有神，恐怕也救不了他。
“那你看到了，怎么样，还满意？”威廉挑起眉毛，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低，也只有他和莫林才能够听到，就是连位置离他并不远的艾莉都只看到了他翕动的嘴唇而已。
“当然满意，只是希望以后也能让我满意啊。”莫林装模作样地感慨，“身体好了，恐怕就不听我的了。”
“……”突然明白过来莫林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威廉猛得转过头，也幸好在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愉快疯狂的气氛中，没人注意到此刻这位坐在祭台最顶端的年轻帝王。
莫林看着威廉，额前的栗色发丝散落耳边，露出了难得显得柔和的眉眼。
“我的陛下，你既然知道我离开了，难道会以为我拿不到治疗你的方法，会回来么？”
威廉眼中出现了复杂难明的意思，他……
他原本想着的是，既然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痊愈的可能，那么，他也没什么精力再将自己绑在帝位上为亚赫鞠躬尽瘁。况且，亚赫也不需要一个身体不好的君主。他原本是想着，要和莫林一起离开这里的。
莫林是知道他选择好继承人后，就离开的想法的。莫林也应该知道，以他对亚赫的感情，在他身体健康的情况下，他绝对放不下亚赫。
威廉盯着莫林。
在威廉的注视下，莫林终于仿佛承受不住一样，耸了耸肩，托着调笑般的语气无奈道道：“我的陛下，您可不能在这样看我了，我会把持不住的。”
“你——莫林！”威廉的声音显得懊恼，随后狠狠地一眼瞪过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莫林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上这么一句话。
莫林竖起隐在桌案下的手指，一阵不打不小的风随即刮过，当所有人都朝着这阵莫名其妙的风刮来的方向看过去时，莫林一只手迅速伸出去握了下威廉的手。
“威廉，我要求的不多，只要咱们能够在一起到最后一天，就好。”
微哑的声音不似莫林平日说话时的样子，威廉突然觉得心脏被胀得满满的，隐隐有发痛的趋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威廉忽然感觉到端着酒杯的手指一软，眼前清晰的景物也在瞬间昏暗下去。
酒杯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被淹没在各种欢庆声中，并不大的破裂声传入莫林耳中时，竟然会让他产生一种刺耳的感觉。
“皇兄！”
一声娇喝将愣住的莫林惊醒，他起身一步跨到威廉身边揽住他。威廉的后脑靠在莫林颈边，仰起的脸上一片惨白，刺目的血色从威廉唇角蜿蜒出一条不规则的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恩，昨天没更，今天更新两章，补偿啦。所以……这个不算是断更吧。不算吧，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