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十六计
莫林和柯利弗回到侯爵府时已经临近夜晚，天空上出现了红色的火烧云。和柯利弗道别后，莫林随手解开了手腕上硬绣袖口的一颗扣子往自己院子走去。
夏佐他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问题令莫林脚步一顿，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角，回来这几天他还真差点把他们忘了。他再次将那颗解开的扣子扣上，转了个弯朝夏佐六人的住处走去。
莫林进到院子中，随意看了几眼，他来的太不巧。现在这个院子的仆人的话的意思是，昨天跟他回来的那几个人结伴出去了。仆人见莫林没有出声，缓了口气就接着按照客人的话给自己家少爷解释：“莫林少爷，夏佐先生说，他们只是随便转转，如果您来的话留个口信给他们就行，等他们回来再去见您。”
“嗯，你先下去吧。”莫林吩咐一声，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园中老树下的石桌上放着的书本，烫金的大字在夕阳的余光中熠熠生辉——攻站。
兵法？
莫林挑挑眉，待示意仆人下去后，他缓步走到石桌前，伸手拿起书本，随意扫了眼目录，全是大陆上被誉为全胜战的漂亮战役。见天色虽然不早，但夕阳余晖也并不暗淡，莫林想了想便挨着石桌坐下，准备看看手中的这本书就当是等他们了。
“莫林少爷？”夏佐一回来就看到了坐在院子中看书的莫林。
“嗯。”莫林随意答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只是又翻了一页书，等众人都以为他不准备说话，就这样坐着时，有些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众神历2366年，帝国第十三代帝哈里陛下于琉拉力斯山麓建立皇都扶蓝。”顿了顿，莫林站起身看向夏佐，“有什么感想？”
“莫林少爷？”突然而来的问题令夏佐有些疑惑。
“哈里陛下在琉拉力斯山脉三战全胜，以六万禁卫军的兵力在两个时辰内胜过十四万叛军。这次战役你看过后有什么理解？”
“是一次完美的全胜。无论是调兵还是马匹配备都无懈可击。”
“完美？”莫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书本撂在石桌上，靠在石桌边缘，问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说完他组织了一次语言，尽量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将自己脑海中的话描述出来，“六匹马相战，分为两组，各有上中下三等。第一组上中下分别比第二组好上那么一毫。你若是代表第二组，告诉我你怎么办？”
“那不是根本赢不了嘛，莫林少爷，您不是为难夏佐大哥？”听到莫林这个在他们看来根本没解的问题，不知是谁抱怨似的说了一句。
莫林没有回答，依旧看着夏佐。
“马匹分给我后多长时间比赛？”夏佐皱眉问。
“足够的时间。”说完，莫林摇手阻止准备回答的夏佐，站起身将那本《攻战》交给夏佐，“等想好了，刚才那两个问题一起回答我。”
“夏佐大哥，莫林少爷刚才问你的问题……”
“是啊，莫林少爷虽说厉害，但他这么年轻不至于兵法也好吧。”
夏佐看着已经没有莫林影子的门口皱了皱眉，说实话，虽然他很钦佩莫林的实力，但是被一个如此年轻的人在他所喜欢擅长的领域指手画，任谁都会不满意。他并不怎么在意地随手将兵书翻开，扉页上的一排漂亮却有力的字迹就这样震撼地出现在了他眼前。夏佐不可置信地用手在那行字体上摩挲了几下，证明不是自己看错后，方才滞后地倒吸了口凉气。
“我敌之情，各有长短。战争之事，难得全胜，而胜负之决，即在长短相较，未有以短胜长之秘诀。当记：兵家独具之诡谋，非常理可测。”
“各有长短……未有以短胜长……常理……”夏佐面色复杂地看向已经没有莫林影子的门口，随即咬了咬牙，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追着莫林的脚步迈出了院子。
“夏佐这是怎么了？”
“是啊……”
“回去休息吧。”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妮娅的眼光只是在夏佐出门的刹那闪了闪，随即便平静地扔下这句话回了房间。
其实莫林写给夏佐的几句话完全是对华夏古代名书《三十六计》里一段“按语”的默写，算不上原创，但是现在，没有见过这种思想的夏佐自然是将这种名人思想归为莫林所有了。而莫林的形象在他眼中也不再只是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贵族少爷了。
夏佐吸了口气，缓步迈到莫林的院子中。此刻这位已经可以被称为英俊男子的贵族少爷正站在院子一边的绿色植物丛中心情颇好地裁剪枝叶。虽然莫林与母亲关系不见的怎么好，但是闲下来就喜欢侍弄植物这一点还是很相像的，静心养气的东西他都挺喜欢。
看到夏佐进来，莫林将花草再次理了理，随后放下小剪子，起身接过女仆递过的湿巾边擦手便走出花丛：“想明白了？”
“兵家独具之诡谋，非常理可测。并不是全胜才是胜利。”夏佐停顿一下，理了理思路接着往下说，“依照这个说法，世上只有趋近于完美的战事。任何战争都有牺牲，牺牲便是缺点。”
莫林点点头：“我没打过仗，但是却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完美。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胜利并不算完美全胜，因为，对手的长在不经意的地方也绝对攻击了你，只不过没有取得太过明显的效果而已，这其中的差距就是胜利。”
“若是哈里陛下的兵力稍微再强上一些，多些时间准备，将叛军的‘长’诱入陷阱……使他们发挥不出效用……”
莫林安静地待在一边，让他自己再那里想。从夏佐刚才的话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战争完美化的人，照他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比他走的远。莫林并不是一个喜欢上战场的人。
“莫林少爷……”夏佐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迟疑了片刻，随即右手握拳于胸前，单膝跪地：“夏佐?莫维金宣誓效忠，以此骑士最高荣誉奉于吾主。”
莫林挑了挑眉，他从来都不认为谁天生就有什么令人臣服的霸气，让人心甘情愿地跟随只有你表现不不一样的地方，唯此而已。所以，他真没想到今天的一句话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能让夏佐献出当初即使为了性命也没有献出的骑士荣誉。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献出骑士荣誉就相当于对自己宣誓效忠的主人献出了一生都不能反悔的契约。
夜晚已经来临，魔法照明材料将整个侯爵府照的如同白昼。偶尔的一丝带着暑气的热风迎面吹过，莫林突然感觉到胸腔中那颗心的跳动速度不断加速。看来，他果真不适合平静的生活。这也算是可悲了，经历过风浪的灵魂竟然没有办法真正沉浸在温暖的平静幸福中。原本只是想要帮着威廉赢了这场政治斗争的他，竟然被今天和夏佐的谈话给触动了。还真是如上一世那些人的说的，一天时军人一生都是军人。
莫林抬起头，微微笑起来。既然这样，或许他真的是适合权利争斗的人，还是什么时候真正厌烦了，什么时候再去找改变生活模式罢。
“艾灵顿大公的少年时代平淡无奇，令所有史学家都不明白的是，不与其他任何人相似，这位公爵大人的一生中没有任何对他有影响的事件作为转折，原本安于现状的艾灵顿公爵于众神历2879年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权利争斗的尖峰舞台。当然，也有史学家认为他的少年时代是储存能量的潜伏期。”
————《国策注解?艾灵顿公爵》
这个对莫林影响无比巨大的晚上，他并没有早早入睡。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独自坐在侯爵府的卧室中想了很多。莫林靠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呆呆地盯着华贵的幔帐。
前世今生啊……莫林有些恍惚。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有意无意总会想起来一些事情。莫林伸手摸了摸眉梢，没有想到这个样子竟然用了两世，即使是转生也是带着这幅样子以及灵魂。
呵呵，空寂的室内突然响起低笑。不过也幸亏莫林在忍不住笑出来之前弹出了一个噬声结界，不然屋子外面的仆人还真会吓一跳。笑过之后，莫林站起身，挥手撤下结界，同时点亮魔法照明灯，打开卧室的门。
“二少爷。”是门外贴身仆人的询问声。
“恩。”莫林点点头，“你们不用等了，今晚上我在书房过。”
“是。”
“恩……”莫林再次转回身，“我会有七八天呆在书房，除了送饭外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我。”
“是，二少爷。”
吩咐完，莫林放心地向书房走去，准备开始突然在脑海中出现的方案。
推开门，在门口占了一会儿，莫林才走进屋子。他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魔法原石放在墙壁上指头大小的雕花台柱上，书房内瞬间光明如昼。
魔法原石是一种可以提供热能的石头，质量有好有坏，好一些的会使以它为能量的灯具光芒柔和，亮度以及持久度也比其他的好一些。当然，大部分贫民家庭用的廉价明亮却有很大草腥味儿的草油灯。
莫林停在书案前，拈起笔。这个世界书写用具与前世西方的羽毛笔类似，不过要粗上许多，写在一种食用茅兽的皮上。这种皮质地很薄，工艺好的话比前世的高档纸张还要舒服。
时间静静流淌，莫林将笔蘸足了墨水，然后左手食指在笔身上画了个简单地花纹。松开手，一道亮光闪过，那支笔就那样直直地立在皮纸上空。
莫林摩梭了一下戴在手指上的空间戒指，缓缓开口：“兵无常形，亦无常势，以数术将天下形式归分。数目与谋略相通，阴阳协调，时机隐藏其中。不可过分追求时机，否则失机生患。”说道这里，莫林顿了顿，随又接着道：“诡谋权术，原在事理之中，人情之内。若战事突然，则诡异立现。因诧异战事突发而生疑惑，则机谋尽泄。”
莫林拿起写好的一张，看了看便放到一边，重新铺上一张。
“此书分六套三十六计，每六计成一套。”莫林捏了捏鼻骨，走到一张宽大的椅子边坐下，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第一套胜战记，第一计瞒天过海。”
不知什么时候莫林手上已经多了一杯茶，莫林喝了口茶后将杯子放在椅子边的矮几上，幽深的黑色瞳仁亮的仿佛能发出光。
算是为了夏佐跟随他的见面礼，莫林感觉自己手下还是要有一个能够掌控的人。而夏佐表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已经很令人惊奇了，现在是没有战事，若是三十年前的西南大战中，他能够参战，他的成就不会比自己的父亲低多少。
而那本《攻战》的全胜思想是这个世界神权下的产物，虽然夏佐并不是虔诚的信徒，但是潜移默化中这种思想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只要稍稍改变下思想，他就相信夏佐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将。所以他才打算将那个世界的《三十六计》和现代军事理论，与这个世界发生过的战役和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思想结合起来制成册子。
只不过，送也要找个机会，毕竟这七八天也只够他将三十六计翻译过来，并且与这个世界上的战役粗粗地联系而已，也还得要不短时间完善。
作者有话要说：改字改字，错别字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