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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书籍名:《风起时》    作者: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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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三七一改平日里的寡言,饶有兴趣的跟闵子言聊天,毫无顾忌的问及他的工作、家庭与生活之类的私人问题。闵子言也不隐瞒,简言一一回答。
到了太学路摇湖公园旁的露天餐馆,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男人迎上来,十一熟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转对三七和闵子言说餐馆的老板是伍老头的朋友,厨艺非同寻常,往常他们一有什么活动或项目结束,总会来这里聚餐庆祝,时间长了自然就把这儿当成根据地了。
“环境优美,地理位置极佳。”三七略览四周优美的景色,评价。
“当然,租金也极贵。”男人玩笑顺应,把三人带到栏杆边的座位上,摊开菜单递过去:“先点餐吧,待会儿你们可以进公园逛逛,二十分钟左右再回来。”
“还有好些人没来呢,你先别管这里了。”十一拍拍男人肩膀,抬腕看了看表,起身道:“我去接唐写,你们俩先坐着。”
看着车子迅速驰离,三七百无聊赖的转身趴在栏杆上,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细腻的侧面线条又呈现出淡漠的弧度。闵子言安静的翻了会儿菜单,开口问:“你和十一不是同学么?”
三七懒洋洋应道:“曾经是,后来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独自去意大利学画了。”
“手伤了?”闵子言望向他的手臂,那只绚目的火凤凰遮不住三条扭曲的短疤痕,从错杂的位置上可以推断出那只手曾受过重创,且无法复原。“这是主要原因之一么?”
“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次要原因。”三七倒头觑了眼他如古井水般波澜不惊的了然眼神,视线落在他搁在桌面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且匀称,指甲修剪得非常整洁,不像是惯进厨房的人,忽而问:“要不要喝点酒?”
“空腹喝酒对胃不好,要注意身体健康。”闵子言气定神闲的轻言教训,语气里有种养尊处优的优雅。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呢,似乎我爷爷他们经常说。”三七把脸埋进臂弯里,揶揄道,“我很多同学都是好酒好色之辈,跟他们在一起几年,我的酒量也变大了,平时想放松一下时总会结伴去喝酒,那些酒吧里总少不了身材火辣的漂亮女孩儿,喝到尽兴时便会找合意的去开房,一起度过一个热情的夜晚。”
“嗯——”一个婉转的鼻音后,闵子言满含深意的说:“对你来说,只要把心锁紧,身体便可以随意放纵了么?你从来没有深层的想过’性‘的意义吧。”
三七沉默了片刻,想诉说的念头不知为何越来越强烈,轻吁了口气,说道:“我老师说欲望一定要适时缓解,否则它将会阻碍你的思维和想象力的开拓,而这两样东西是创作一幅好的作品的前提条件。这些说辞并非无稽之谈,艺术系学生的压力往往来自于本身,创作不出好作品的人就跟废物一样,一辈子只能徘徊在名利圈外仰望那些被光环笼罩的艺术家们。对于我来说,利从来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花家有的是钱,但我决不能默默无闻的只当个小人物。当年要离开这里时我就明白了,我要出名,要让我爷爷点头认同,还要他以我为傲。”
“有你这样的孙儿,大概谁都会骄傲的吧。”闵子言低语。
“那不一样。”三七抬头凝视灰云密布的天空,倏然笑道:“我确实从没想过’性‘的具体含意,那是我能控制的……”话未说完,兴中华一声高昂的叫唤声便插了进来,他扬手挥了挥,又示意服务生把邻桌的椅子拉过来。
兴中华等人是直接从工作室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工装,大大咧咧的落座后便争先恐后的报菜名,那急切的模样活像三五年未见粮了似的,委实好笑。
“这是十一的同学和师兄弟。”三七给闵子言介绍罢,又专指兴中华:“我跟他也算是同学吧,其他几个我不认识。”
其中一位师兄闻言,立即热情的轮番介绍,人来熟的跟两人攀起话来。
待饭菜上桌了,十一还没回来,兴中华打电话过去问,得知唐写在工地被玻璃划伤手臂了,这会儿正在诊所包扎伤口呢,可能得半个小时后才能过来。
“怎么了?”三七见他挂了电话后一直偷觑自己,挑眉问。
兴中华干笑两声,起身道小吧台处拿了一瓶伏特加过来,一一斟上,举杯特意跟他碰一下,谄媚道:“敬未来的偶像派画家一杯,祝你像玫瑰花一样越长越鲜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七毫不领情,垂头安静的吃饭。
许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疏离,原先喧闹的其他人霎时俱默,夹食咀嚼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小心翼翼起来,一直到十一和唐写过来了,众人才悄然松了口气,绷起的肌肉也放松了。
兴中华把唐写拉到身旁位置,又频频对十一打眼色。十一狐疑的扫了眼桌面,顿时了然的坐到三七身旁,把桌上正中央处的两盘菜换到他面前,执筷把菜夹到他碗里,晃眼瞧见师兄弟们皆是一脸惊讶的呆望过来,遂解释道:“他最喜欢吃鸡肉丝和炒五花肉了,每次回家吃饭,阿姨总会特别给他准备两份。”
师兄弟们互觑一眼,又看看依然安静的三七,忽地齐声叫服务员加菜。
十一的加入让气氛逐渐活络,知其甚深的几人开始像往常一样肆无忌惮的笑闹起来,唯恐天下不乱的扯出跟他走得比较近的女孩儿,绑在一起编造故事,又趁机借酒壮胆的痛诉他不懂尊老爱幼,月前结束的校际雕展上又毫不留情的领走了众人引颈相望的高额奖金,连伍老头都格外关照他,下午时还特地到工作室检查他的作业。
越说越夸张了,十一挑眉:“你们要是羡慕,改天我让老头格外关照一下你们好了。”
“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而是他本身的态度问题!”师兄沉痛道。
三七闻言忽然想起:当年因颓丧而擅自离岛,下船后,他在码头上坐了一上午,面前是广垠粼粼的海水,身后是高达建筑鳞次栉比的错杂城市,似乎哪一方都没有真正接纳他,他只能孤坐在夹缝里茫然不知所措。带着这样的迷茫,他打电话找了宁柯。宁柯当时正在道场,他过去后被逼着上场打了一场。宁柯狠厉的拳脚丝毫不顾及他的伤势,他单手难以招架,最终被打得落花流水精疲力竭,瘫在地上恨不得投胎重生。宁柯居高临下的问他清醒了么?他抬手遮住眼,泪水倏然滑落。
庸人自扰,这是你自身的态度和认知问题。宁柯事后如是说。
思及此,三七望了眼跟兴中华打趣的十一,转头时见闵子言慨然的目光也落在十一身上,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举杯向他致意。
记得叶加到弗罗伦萨后,有一晚大家到酒吧闲坐,他望着驻唱的英俊男孩儿说,有一个人走在路上,不下心从兜里调出一百块钱,如果蓝回跟在身后,那么他肯定会迅速捡起来,然后若无其事的调头离开;如果是十一,他也会捡起来,然后快步追上物主,把钱还给他;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捡起来后却可能会为“还”与“不还”而迟疑不决,结果被回找的物主揪住,被迫还了钱,也被迫在身上加了一层贪婪的无形外衣。前面两种人,不管是自私或良善,都是极致,他们对事情作出判断时往往果断利落,皆顺从内心意愿出发,所以她们能够达到第三种人无法齐及的高度。
十一,不管何时何地处于何种事件,他都属于前两种人。
散席后,一行人抽身前往公园另一侧的酒吧,三七和闵子言坐在角落里浅饮闲聊,十一被意图不良的师兄弟们围在正中央,时而嬉皮笑脸的玩酒器喝酒,时而认真严肃的聊起工作上的事,不知不觉中就被灌了不少酒了。
坐在一旁的唐写见三七自顾自的跟人聊天,丝毫不关注这边,不禁暗自焦急,扯了扯兴中华的衣袖试图制止他继续添乱,不料被他不耐烦的甩开,于是心一横,起身强行的把十一拖出来,倒茶给他喝下。
十一深吁了口气,晕乎的歪头靠在他身上,呼吸间全是酒气。兴中华笑嘻嘻的蹭过去,挑衅的揶揄道:“小伙子,才这么点量就不行了?你越来越外强中干了,以后怎么应付酒局啊。”
“有你在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十一抬手摸他的脸,眯眼道:“你是我的贤内助啊,果果,少了你我就瘫痪了。”
“那就把这个喝下去。”兴中华把酒瓶凑到他嘴边,满眼期待的望他。
唐写一把夺下酒瓶,嘶哑着声音道:“别来了,你想让他明天在床上睡上一天么?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么?”
此言一出,本还想起哄的几人登时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看时间也不早了,遂叫三七买单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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