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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页

书籍名:《血色弥撒》    作者:Wing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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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恳求搜查他的住所,陛下。”安格扬声道:“此事,我愿意为您效──”
  议会厅的大门陡然推开来。
  银发男人从外头缓慢走进,他身後的几个仆人抬著东西,紧跟随著他。在他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塞勒斯汀公爵的脸色非常苍白,他看起来就像是久卧在床的病人,但是威势依旧。
  他在距离皇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弯腰致意,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响起:“陛下,原谅我的无礼,我为我的病做隐瞒,好使陛下免於担忧。但是由於卑劣的人将对我进行莫须有的指责,我将不能持续保持沈默。”
  国王脸色古怪地看著他,然後站了起来,像是要走上前将这为他立过许多功劳的臣子扶起。但是银发男人忽然说道:“请不要靠近我,陛下。”
  国王怔然地止住脚步。
  塞勒斯汀公爵慢慢地站直,仰起头看著议会厅内的所有人。
  “作为议会的审判长,我必须诚实地公布真相。对於各种舆论,我将在这里给予你们解答。”
  银发男人缓慢地转过身,他的仆人迅速地让开道。他走向了那搁置在地上、包裹紧密、人型模样大小的东西。他站在它面前,毫不畏惧地用自己的权杖,勾开了裹尸布。
  议会里发出了哗然声。那恐怖的丝状让他们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我府邸里的奴仆。”公爵环视著他们,并没有多做解释。从外观来看,他确实不需要多说什麽。
  那看起来就像是因黑死病而死的病人。
  塞勒斯汀公爵再度转向国王。他所效忠的君主正用惊愕的神情看著他,甚至在他走近一步的时候,赶紧往後退开一步。
  “我必须请罪,陛下……您的臣子将无法出席之後的议会,为您分忧。”他再次弯下腰,语气平静地说。接著便在转身之前,看了那站在前方的金发青年一眼,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去。
  国王在侍从的搀扶下回到了座位,他显然受到了惊吓。他对著众人摆手说:“我们必须结束议会,各位。”
  安格.柏金看著男人离去的方向,无声地暗笑。
  塞勒斯汀.柏金的权威面临终结。
  在他卧病的半年之内,强调君主专制的教会党员大肆地对他的权力进行掠夺。他的士兵将领被迫离开他,他失去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兵力。支持他的议会成员遭到孤立,甚至是驱逐。国王更在之後以养病为由,禁止护国公出现在议会上。
  但是,远不止如此。
  “我很遗憾。”
  国王的传信人文博思男爵抱歉地说:“请您立刻启程到吉斯尼,那里是您的领土,有人会迎接您的,大人,您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他看了看那躺在床上、静默不语的男人。
  “……祝您好运,我尊贵的公爵。”男爵弯下腰,那像是最後的致敬。
  这种事情并不意外,那完全在预料之中。
  塞勒斯汀坐在马车里,他忠心的老仆人依旧追随著他,并且在这时候紧握他的手。他在路途中发热难受,但是他的内心平静,并不因此感到痛苦,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在未来将面临这样的时刻。
  属於塞勒斯汀.柏金的专制时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光。
  他虚弱地倚著椅座,在微风吹过面颊的时候忽然睁开眼,在凝视著马车外荒芜的景象时,眼里一瞬间的光辉再次逝去……他没有感觉到什麽。他的双手慢慢地收拢。
  他始终没有发现,那坐在他对面位置的黑发青年。他也不会看到青年搭在他掌心的双手。青年的影子过於朦胧不清。
  吉斯尼的庄园已经荒废了近一个世纪,那里曾是柏金具有公国时期的一处据点。从外观来看,那就像是闹鬼的城堡。
  冰冷的住宅、短缺的物资以及猖獗的疾病,塞勒斯汀.柏金公爵受到了冷漠的对待。
  但是他并不全然厌恶这个地方,至少他在将死之前,得来了过去少有的宁静。
  卧房内,银发男人静默地独自下棋。
  那精致的金色棋盘属於他主母的私有物,国王没有理由将它没收。他坐在床上,温暖的晨光从外头照入,他沈默地抬起了眼。
  微凉的风从窗口吹拂而入,这使他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沈默。
  “你在,对麽?”
  他的声音嘶哑,透著一股无力,但是并不狼狈。他依旧保有大贵族的气质与雍容。
  他环视著这老旧的卧房,喃喃说:“……我有个请托。”
  “若是你真的存在,请在我将死之前……让我看一看你。”
  他的言语轻柔,就像是在对情人述说爱语:“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我确信,我认识你。”
  “也许,在过去……我们见过面。因为你理解我,如同我熟悉你。”
  “我时常听到你的声音,尽管我已经无法感觉你。我想画出你的面容、想象你说话的模样,无数次。我肯定、坚信,你真的存在……”
  他闭了闭眼,停顿了一会儿後,声音微颤地说:“我从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央求爱情。”
  “我不奢望亲吻你、拥抱你……”
  “我也不曾要求永久,请求相伴。”
  他睁开眼,怀著一丝乞求,“至少,让我看你一眼。”
  “若我的愿望成真,我将赞美神,为我过去的狂妄而羞愧。我只在最後,请求他……让我见见你。”
  银发男人等待了许久,他的祈愿注定落空。
  在黄昏来临之前,他深深地吸气,疲惫地往後倚靠。他的手握不住棋子,它慢慢地从手心滑落。
  在那一刻,门被推开来。
  “噢,公爵大人,您应该亲自到门口欢迎我来到这该死的鬼地方。”

  第66章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完)

  金发青年毫不畏惧地推门而入,他的衣著鲜豔,和这荒废阴暗的老旧城堡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看起来很糟糕,非常。”安格.柏金显然对他兄长的处境感到满意,他环视著这个地方,缓慢地在房内踱步。
  从安格踏进的那一刻,那朦胧的影子就从床边站起来。他戒备地瞪视著前方,若现在不是在虚幻的梦里,那麽或许他会伸出他鲜少用於攻击的利爪,以及那双用於撕裂猎物的獠牙。他虽然鲜少亲手将敌人撕碎,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擅长。打从苏醒之後,他的能力足以让新世界的血族们为之屈服,并以古老亲王之名统御他们。
  然而,在此刻,他无法为这既定的过去带来任何改变。
  他的身影甚至越来越模糊,在他身旁这苍白孤独的男人最需要他的时候。
  银发公爵看了一眼他的兄弟,那双蔚蓝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动,他也许感到麻木。在国王禁止他踏入议会开始,他就明白这样的一刻终究会到来──丑恶的嘴脸、饱含侮辱的词句,但是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塞勒斯汀已然预知自己最後的结局。
  他即将难看地死去,在那一刻,没有人为在他的身侧,他腐烂的身躯将被抛入冰冷的泥沼之中。执笔的文书官将会按照议会的命令,在史册上以恶毒的字句来记录他,他为国王所做的一切将被视为越权,他为帝国所献出的计策被冠上他人的名。最後,他们只将恶名留给他,他忠心的仆人们将受到轻视……
  无人将记得是谁从贵族手中收回领土、农民们将遗忘他们脚下的能长出庄稼的土地是由谁所赐予、妇女幼儿不会知道是谁使他们安居饱食,他们只会以暴君、专横者以及恶魔奴仆之名,在他们的上帝面前控告他的罪行。
  “……请出去。”
  银发男人冷漠地发言,他别过眼,缓缓地弯下腰,想将从手里跌落的棋子拾起。他不再奢望什麽,但愿全知全能的上帝能看在他让他的信徒们添饱肚子的份上,将最後一刻的宁静留待给他。
  安格.柏金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他正在品尝并享受这期待已久的胜利,但是宽容这甜美的词从来就不适用在他的身上。他慢慢地挪步过来,轻轻地踩在了那在地上、男人即将握住的棋子。
  这棋盘是属於柏金主母的遗物,那安静美豔的妇人长久地受到丈夫的冷落,她只能以它来排遣寂寞,在她离去的时候,她也只将这旧物留给她的独子。
  塞勒斯汀抬起眼,如果是在过去,他这样的眼神绝对能让金发青年乖乖住嘴,现在即使病弱的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权力,但是他的威势仍在,这使得安格不自觉地往後一退。
  男人沈默地将黑色棋子捡起,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他从早晨一直等到现在,但是他始终没有盼到他思念已久、陪伴他走过漫长岁月,他暗暗怀著恋慕之情的挚友──他曾以为他能忍受他的离去。
  男人的平静成功激怒了他人格卑劣的兄弟。
  他眼前的棋盘被用力挥开,安格.柏金像个疯子一样地扣紧他的手腕,面目狰狞。“你玩完了……塞勒斯汀。”
  放开他!
  那朦胧的影子大吼著,但是他的身躯轻易地穿过他们,踉跄地扶住了墙。艾维斯摩尔双手紧握成了拳,他睁大眼满怀恨意地瞪视著前方。他注视著男人因受到牵制而更加青白难看的面容,以及因那些充满了屈辱的言辞而受到冒犯的自尊。
  『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一切……艾维斯摩尔。』
  “这是上帝对你们这些异教徒施以的公平制裁!”安格用力地拽住了公爵的银发,露出丑恶的神情:“你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看看这一头邪恶领主的天生银发,恶魔的奴仆、反叛者、娼 妓,让我看看你的尖牙在什麽地方……!”
  『那远比你说知道的更为丑陋,充满罪恶……不管是你所想要知道的过去、关於我,或是那些文字之中所言明的‘真相’。』
  “结束了。塞勒斯汀.柏金……”安格.柏金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的兄长:“陛下发布了命令,正义的大火很快就会烧光这被邪恶浸染的土地。”
  安格以倨傲的姿态俯视他喘息不止的兄长,他缓慢地执起那因愤怒而收拢的手。那象征柏金荣耀的黑宝石戒指映出了青年的丑态,被荆棘所围绕的蓝色玫瑰仿佛要就此枯萎。
  “放肆……!”塞勒斯汀凶狠地直视他眼前的青年,嘴里溢出严厉的嘶吼。
  它将伴著他入土,但是永远不会腐朽。那是他所尊敬的父亲,赋予他的责任、他的认可,这是他在最後一刻仅存的荣耀。
  然而,安格.柏金决心要将他往绝望的深渊逼迫。
  “我同情你,塞勒斯汀,我挚爱的兄长。”拥有美丽金发的青年摇摇脑袋,他看著那从床上跌至地上的男人,“所有人都乐见你的死亡,你将彻底埋葬在过去,你将失去柏金之名。在那之前,我有职责让你知道真相,你必需感念我的宽容,你该知道你并不配拥有它。”
  安格翻转著手里的戒指,然後拿出手帕,将它包裹住,边漫不经心地说:“事实上,你并不是得了什麽要命的怪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只是做出了一个必要的牺牲。”
  『塞勒斯汀阁下,我最依赖及信任的夥伴。』
  『不祥的异教徒,你应该被捆在木架上施以火刑!上帝会给予恶魔最严厉的惩处!』
  『我会在上帝面前作证,为你的残忍和嗜杀成性!』
  “……”银发男人艰难地扶住了床缘,他难掩痛苦地闭上双眼。但是安格.柏金的下一句话,成功地击溃他所有的骄傲。
  “我很遗憾必须对你诚实,这是瑞华特.柏金的主意,我们的父亲。”
  塞勒斯汀缓慢地抬起了眼,他的眼里透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然而不止是他,他身旁紧护住他的虚幻影子也跟著猛地仰起头。
  『我不愿意提起那些,它将使我的内心充满恨意,它们会狂嚣、吞噬理智、使我更为丑恶……而我无法抗拒它们,那是因为它们合乎我的心意。』
  “父亲亲自将它交到你的手里。”安格拿高了那晶莹硕大的戒指,“也许你没有察觉,从那之後,你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毛病,不用太长时间,一、两年……你想得到那是为什麽,你办得到。”
  塞勒斯汀怔怔地看著安格.柏金。
  他陷入了过去的可悲回忆。他的母亲在诞下他之後,以通 奸罪受处绞刑,老奥纳曾用性命作证,那可怜的夫人从未与除了丈夫之外的任何男人交谈。她被送上绞架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站在窗前,并且在之前亲自逮捕他的妻子。尽管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他年少的时候,他参加了胞弟的洗礼仪式。他看见他严厉的父亲紧搂著繈褓中的孩子,向所有人展示他的爱子。而在那天之前,他的父亲才刚用马鞭抽打他的背部,以他吵杂的脚步声做理由。
  他默认父亲的不公和偏爱,他不曾遗忘自己的职责,他从不愧对柏金这显要的姓氏。他坚忍至最後,他的老父亲终於在弥留之际紧握住他的手,用老迈的声音说──
  我最引为傲的儿子,塞勒斯汀。
  “父亲到最後仍旧没有选择你。他至死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让庶出的我继承爵位,但是他为我创造机会。他能预测一切,他将铲除恶魔之子的功绩归给我,使我在陛下面前得以受到赏识。”
  天杀的闭上你的嘴!
  艾维斯摩尔双手紧环住男人,他张牙舞爪地冲那低劣的家夥嘶吼。哪怕他从未忘记过,他人类的血脉源自於他。但是不会有人听到他的话,他的大人也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父亲不止一次警告我要小心你的毒牙,他从未信任过你。如果可以,他本该亲自将你送上断头台,但是他办不到,你过於狡猾,难以找出错处……而且他必须依靠你巩固即将属於我的财富和领土。”
  安格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他在即将离去之前说道:“愿柏金的荣耀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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