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当时情况比较混乱。皇后殿下虽然是知道内幕的，但是看着陛下您忽然就倒了下去，自然是慌了神，却让整个戏逼真了许多。”斐宇轩坐在轩辕昱的床头，用勺子盛了一口汤药，吹了吹，送到轩辕昱的嘴边。轩辕昱脸色铁灰，虚弱的咳嗽了几声，才低着头把勺中的药喝下。斐宇轩接着说道，“泽王爷不知道内情，大约是真吓着了，当时见着血，差点没昏过去。”
此番言语颇有些不敬，显然斐宇轩是不把轩辕泽放在眼里的。
“那其他人的反应呢？”轩辕昱说话的时候，眉头拧得紧，喘着气儿，有些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亏得他现在已经不算是常人的身子骨了，不然换一个人喝下这杯毒酒，怕早就烧烂了五脏六腑，去跟死神下棋去了。
斐宇轩瞧着他这副模样，自是心疼，赶紧又盛了一勺药汁吹凉了一点送到他的嘴边，见他乖乖的喝下，才答复道：“三位皇帝陛下与十四皇子殿下的反应各异，属苍龙国皇帝陛下情绪最激动，当时隔了半个桌子他都冲到了陛下您的面前，唤着陛下您的名字。而最冷静的……”斐宇轩顿了顿，小心的看了一眼轩辕昱，终还是泄了胆，没敢把那人说出来。
轩辕昱冷哼了一声，从牙齿缝钻出几个字来：“是穆子高吧！”
一想起自己都在他面前吐血了，他还一副冷静自若的模样，轩辕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口闷气在胸口盘缠着，惹得又是一阵咳嗽，直到呕了几口血出来才罢休。
他摆了摆手，示意斐宇轩不用那么紧张，按了按额头虚弱的说道：“这药委实厉害了些，下次朕不用这个药了。”
“陛下还想有下次么？”斐宇轩不悦的挑了挑眉，“当初臣可是完全不赞成陛下的这个计划。”
“可是，效果不是很好么？”虽然轩辕昱还是很虚弱，但是说这话时那眉间得意之色仍是掩盖不住，“原本只是想一箭双雕，却不想阴差阳错，弄了个一石三鸟。”
斐宇轩很不厚道的打击着自己的主子：“那可未必。”
轩辕昱挑了挑眉，正要说话时，外面忽然就高唱“楼兰国皇帝陛下请见。”轩辕昱楞了一下，忽然就抓住斐宇轩的胳膊急道：“与朕演一场戏如何？”
斐宇轩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如桃花盛开一般，灿烂的笑道：“若是陛下想演一场假鸳鸯的戏，那微臣可演不好。”
“你敢违抗圣旨？”
斐宇轩眉眼弯弯：“微臣可不敢，只是不想让陛下在楼兰国皇帝陛下面前又失礼。”
“你在数落朕？”
斐宇轩放下药碗，笑道：“陛下，那楼兰国皇帝陛下是何等利的眼睛，只怕微臣稍微有点不诚，他便看穿。到时难堪的人可是陛下您啊。当然，您自然可以不悦的砍了微臣的脑袋当球踢，可是您英明神武的形象也会在世人面前大打折扣了。”
轩辕昱瞪了斐宇轩一眼：“说完了？”
斐宇轩自然看出了轩辕昱的不悦，接口道：“微臣说完了。”
“那你可以滚出去了。”
轩辕昱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斐宇轩的目光冰冷，宛如北冥国最北之处那万年不化的寒冰，只一瞬就要把人活活的给冻死。
当然这些都一分不差的进了斐宇轩那黑白分明的凤眼中，但是却还是笑得眉眼弯弯，优雅的从床边站起来，优雅的跪下朗声念着“微臣告退”，优雅的等待轩辕昱不耐烦的挥手后起身向外走去，行一路都是挂着春风一般的微笑，似乎想着用这般的微笑去化解那般的冰冷，虽然明知是徒劳。
待出未央宫后，他终于还是收起了笑，抱着身子仰头看天，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侧头的时候，正巧看见穆子高进了未央宫的大门，如平时一样着一身玄色的长衫，端得是玉树临风，温良如玉，从侧面看过去，美得难以形会。
也只有都是这样天上人间难寻的人，才能配成一对吧？
斐宇轩这般胡乱想着，不知不觉间就踱步到了御花园。
按规矩来说，斐宇轩作为朝中重臣，是不允许进入御花园这后宫之地的。但是轩辕昱和他发生了关系后，特允许了他随意进出后宫的权利。
他不大爱用这权利。
只是，今日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就逛了过来，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人工摆弄的花儿草儿，只觉得还不如外面恣意生长的好看。
一抬头，却见轩辕泽粗布麻服在一堆花草中，时不时俯身舀上一瓢清水浇着花草，一派的悠然自得。
斐宇轩楞了楞。
轩辕泽和轩辕昱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两个人，但是却从来不会有人把他们俩搞混，主要是轩辕昱太犀利，只是坐下那里不动声色都会让人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而轩辕泽太纯净，尽管去楼兰当了几年质子，尽管被楼兰几位皇子反复压榨欺凌，眼睛中却始终有着一份淡然纯净。
当然，这份淡然纯净到了斐宇轩的眼睛中，便是一种凡事妥协的软弱。而像他这种有理想有能力的人，自然瞧不起轩辕泽从不争抢凡事顺从的态度。
斐宇轩毋庸置疑是非常有脾气的人。
所以，即便轩辕泽贵为亲王，即便古越其他的官员想破了脑袋想巴结轩辕泽，斐宇轩对轩辕泽还是正眼都不瞧上一眼，实在避不过了就唤一声“王爷”，腰板挺得比叫王爷的那位还直，头仰得也比叫王爷的那位还高，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指不准还要认为那声“王爷”是轩辕泽唤斐宇轩的。
只是，今日的斐宇轩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着道了，看见轩辕泽，没有避开，反而迈开长腿到了轩辕泽的面前，主动的就唤了一句“王爷”。
轩辕泽微微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随即一笑，紫眸荡出的是轩辕昱从来没有在斐宇轩面前露出过的温和。
“斐大人找我有事？”
“我只是路过这里，看见王爷便过来招呼一声。”
轩辕泽微微一笑，也没有多问，只是继续低下头给花草浇水。
而斐宇轩却有些后悔主动上前搭讪的做法，正欲走开，又忍不住说了一句：“王爷，宫中有内侍，这些事情由他们做就行了。”
“他们虽然会照顾花草，但是那是他们的工作，所以他们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在花草上面。”轩辕泽轻轻的用衣袖擦着一朵花瓣上的灰垢，“这些花草虽然不能动，但是它们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需要养花的人精心的呵护，才会恣放出最绚烂的风采，才会对你回报作为花儿草儿那满腔的感情。”顿了一下，他侧头抱歉的冲斐宇轩笑道，“不好意思，斐大人，我这个一厢情愿的论调让您见笑了。”
原本斐宇轩还想好了词，等轩辕泽一说完什么花儿草儿是有生命的论调，就立刻摘一朵花给他看，让他看看这难道就是低微的仍人摆布的所谓的生命？。但是，轩辕泽那般抱歉的一说，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慌忙的摆手道：“微臣怎敢笑话王爷！”
“斐大人，你直接唤我的名字吧，这一声声王爷的，听着有点别扭。”轩辕泽冲着斐宇轩笑了笑，随即又弯下腰去弄花草去了，但是弄了一会儿，又站直了，转过身问着斐宇轩，“斐大人，能告诉我，皇上现在的情况如何吗？”
斐宇轩挑着眉：“王爷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瞧瞧呢？”
轩辕泽微微低了一下头，诚实的说道：“我怕皇上见着我这般不求上进的模样，又要生气。我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就是怕他本来才好了一些，又被我气坏身子。”
“王爷看来很关心皇上？”
轩辕泽瞪大了眼睛，诧异道：“皇上是我的亲弟弟啊，我当然要关心他的。正如斐大人也关心皇上，就如关心自己亲人一样，不是吗？”
斐宇轩脸色变了变，本想反驳他关心轩辕昱不是因为把轩辕昱当成亲人而只是当成君主，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给吞了回去，跟这个没关系的人解释那么多干什么，这可不太像他的作风。
于是，出口的话便换了一句：“臣听说，王爷和皇上是在楼兰重逢相认的。”
“嗯！”轩辕泽点了点头，眉眼弯弯，“我当时也没有想到皇上会是我的孪生弟弟。”
“那您和皇上重逢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了？”斐宇轩凤眼眯了眯，循循诱导着轩辕泽说出当年轩辕昱在楼兰的遭遇，却不想轩辕泽脸色在这时变了变，随即苍白的摇了摇头，说道：“斐大人，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相反还非常的痛苦。”
“哦？”斐宇轩挑着眉，一副煞有兴趣的模样，“那不知道王爷可否告之臣，与其一起承担？”
轩辕泽摆了摆头：“那痛苦并不是我的，是皇上的。”顿了顿，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斐大人，我从不说谎，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不该说，所以请您不要在我这里打听皇上当年在楼兰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了，那些都是过去事，就让它永远的埋在过去吧。”
斐宇轩又楞住。
第一次觉得轩辕泽也许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眼睛眯了眯，也是头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王爷，因着和轩辕昱长得一样，自然美如倾国，只是略显娇弱，更惹人怜惜。
斐宇轩忽然想，若是轩辕昱有一天也这般娇弱得让人想怜惜的话，他是否还会追随他？又或者是……一个想法忽然就冒出大脑，让斐宇轩打了一个激灵，待再看着轩辕泽那张与轩辕昱一模一样却又感觉不出相似的脸时，神色更是大变，也不予轩辕泽告礼，就落荒而逃。
待到无人处时，才倚着墙按着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方才一定是疯了，绝对是疯了。
他居然想若是轩辕昱有一日也这般娇弱得让人想怜惜的话，他就带着轩辕昱隐居进深山里，然后日日夜夜的守护着他，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那一日……
斐宇轩敲了敲脑袋，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却在离去时经过未央宫，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溜了进去。
只是，到摸到轩辕昱卧室的时候，却被映入眼中的那一幕场面给震撼住了……
他看见穆子高扬了起手，而后狠狠的一巴掌就挥到了轩辕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