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问情何物，直教生死
朦朦胧胧之间，又是一场梦境，稀疏的细雨，滴落在青石板路上，融入湖中，这天空的泪水，不知在为谁而悲伤。
桥上佳人举伞独立，一袭白色旗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背影，细雨飘零，显得遗世而独立。
“素莲？”张睿锋略微迟疑的问道。
闻声，女子缓缓转过身，仅仅是眨眼之间，张睿锋却屏息以待，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他看见一张不着粉黛的脸，一双淡然中溢满深情的眼，四目相对，竟真是，一眼万年，顿时两人心里都是一阵酸涩。
女子欲语泪先流，“杜郎，我终于等到你，找到你了。”那张苍白得仿佛透明的脸，带着笑，挂着泪，有着凄然的绝美，无端的让张睿锋感到，心在微微抽痛。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最终仍是怔怔的看着张睿锋，这是她的爱人，是她一直在追寻的爱人呵！
在想起一切的那刻，她以为她的执着是为了不白而死的真相，亦或是追寻一个被抛弃的答案，然而，此时，她终于知道，她的执着，不过是为了心中唯一不变的爱，只要能再见他一眼，答案、真相，都不再重要，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叹红尘，风雨路三千，浮生匆忙客，奈何惹尘缘。
“杜郎，素莲一生凄苦，却因为有你，不悔，寻寻觅觅，回到这里，素莲的心愿已了，终于可以安心的走了……”
张睿锋一惊，便要上前抓住女子的手，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分毫，焦虑而绝望，“素莲，你在说什么？我们才刚见面，你就要抛下我走么？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让我想起一切，却又让我再一次失去？！我不接受，我不准你走，我们可以去找凤吟雪，他不是狐仙么？他可以帮我们的！”
然而，不管张睿锋说什么，女子仍是一脸凄婉而释然的笑，“杜郎，还记得我们初遇在这座桥上么？那时的你，就像天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与我的狼狈相比，你却是那么高贵，让我连仰望的希望都不敢有。”
张睿锋想说话，却被女子眼神制止住，女子深情地看着张睿锋，声音已然恢复平静，“杜郎，这世你渡我，可愿？来世，等我二十年，可愿？”
“不，我不要等待，我们去找凤吟雪，让他帮我留下你，好么？”张睿锋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哀求。
女子却并未接话，转过身面向湖水，“毕竟已是，人鬼殊途，杜郎，生前，因为身份，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落得个，劳燕分飞，我希望，下一世，我们能毫无顾忌地幸福的一辈子。所以，你愿意等我转世，然后我来寻你么？”
不等张睿锋回答，女子轻轻唱起歌，仍是那唱红整个苏州城的《牡丹亭》，清歌罢，人却无言。
直到张睿锋看着女子渐渐透明的身子，女子回眸清浅一笑，“二十年后，我来寻你。”
张睿锋怔怔地看着那把油纸伞，轻声呢喃，“素莲，素莲……”
这一次，我们不管如何，都要手牵手走到生命的尽头。
不要问，重逢何日，莫笑世人痴人愿，因为这是有期限的等待，只愿守候那人的，笑靥浅浅。
“这就是，爱情？”清泠的声音，此时透着股神圣的意味。
张睿锋抬头，便见吟雪神色肃然，衣袂飘飘，款步走到他身边，“哥哥真的会等素莲姐姐二十年吗？如果二十年后，姐姐早已忘了你，没有来找你呢？”
但见，张睿锋释然的笑，“那是你不懂爱情，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人，那人会带给你安心，会牵动你的情绪，也许有比她更美的人，比他更优秀的人，却只有她能让你感到心动，甚至是，心痛，她会是你想要在一起一辈的人。”
“哥哥还没回答雪儿，如果姐姐忘了你呢？”
“忘了便忘了罢，至少我记得，也是足够的。”张睿锋看着少年眼里溢满着疑惑不解，终是有些好笑，不过是个孩子，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雪儿还是不懂，不过一辈子……”这一瞬间，吟雪脑海里显现出那张英俊之极的脸孔，想到对方无尽的宠溺，突然觉得，有种无以言喻的甜蜜，涌上心头。
“等你学会，嫉妒，也许你就会知道了。”
“嫉妒？”
“是啊！就是你想对方只看着你，只想着你，只对你好。”
爱情么，自私而又排他。
后来，张睿锋带着那张只有轮廓，没有细致脸孔的油画走了，后来，吟雪听到他的名字，多是在电视上，他成了一名知名画家，一个画人物像的知名画家，开始满世界的跑。
直到二十年后，新闻报道了他传奇而浪漫的跨年恋，相遇于威尼斯的画家与美丽华裔少女，谱写出一曲艺术的爱情。
凤吟雪看着天空散发着柔和光线的月亮，思量着张睿锋的话，突然，月光集中到他身上，形成一个晕白的光圈，他眉间的红莲印记隐隐发光，无尽的灵气开始涌进他体内，他身后的狐狸尾巴竟全冒了出来，在空中张扬的摇曳，如果仔细看，已经可以看见第九条尾巴，若隐若现。
路易斯打开门，便被眼前的一幕怔住，心狠狠地再次悸动，沐浴在一片莹白光晕中的吟雪，是那么清泠的圣洁，仿若落入凡尘的精灵，不，比精灵更纯净，更美。
男人就这么看着，维持着打开门的动作，凝视着光晕中的少年，比大海还深邃的湛蓝眼眸，色泽开始沉淀，神色不明，幽深仿若一汪深潭，而他左眼处如曼珠沙华的血色印记，此时更显妖异，竟似隐隐爬满大半张脸。
不知过了多久，围绕着吟雪的光晕开始慢慢消散，尾巴也消匿不见，与此同时，路易斯左眼的血色印记又恢复原状，只是显得颜色更深了几分。
吟雪转过头，嫣然一笑，比那万千星辰更加闪耀，“路易，雪儿终于修炼出第九条尾巴了！”
“是吗？”路易斯抬手关上门，优雅地朝吟雪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少年，“路易不管雪儿有几条尾巴，只要一直陪着路易就好了。”
“好呀！雪儿会一直陪着路易的。”吟雪轻快地说道。
男人下巴轻轻蹭了蹭吟雪柔软的发，“那就先陪路易回一趟家吧！”
路易斯想到要带着吟雪回本家，突然有种无语言喻的感动，这该是一趟，令人愉快的旅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