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胆小鬼
这一夜陆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两个黎越的影像，一个高贵矜持，一个风情妩媚，一个害羞腼腆，一个热情大胆，哪个才是真正的黎越，他反复地问自己，但是其实心里明白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黎越都让他心跳不已，难以自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好象真的有一对孪生兄弟，两个人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却是天壤差别，偏偏这样的不同都让你心动，但是现在你只能选一个。
天啦，多么困难的选择。
陆烨摇摇头叹了口气翻了一个身，当他的目光落在衣柜上的时候，欲 望的魔鬼立刻被唤醒了。
恶魔说：去吧，只要穿过衣柜就可以到达。
不行！
只不过是几步而已，你只是想看看他，对吧，他需要你的回应。
不不……他不是我爱的黎越。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一样是黎越。
他不是黎越，他只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黎越不会是一个舞男。
如果从一开始你认识的黎越就是一个舞男，你还会爱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爱的人真的变成了一个舞男，你还会爱吗？
……
看看，你在犹豫，这真是让我喜欢的表情，很多时候它会演变成背叛和欺骗。
不会的！我不会背叛他！
是吗？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烨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穿过衣柜来到了黎越的房间。
房间里很黑暗，只有透过窗户照下的一片月光银亮如水，黎越似乎睡得很香，白色的床单下裸 露的肌肤在月光下是那么美丽动人，好似珍珠般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泽，眼前这幅画面深深吸引了陆烨，他站在床边低头凝视了许久，有好几次他忍不住想伸手抚摸他，但是最终还是退缩，当他睡着的时候，他仿佛就是自己心中的小越，睡梦中的容貌清雅俊秀，长长的眼睫落下浓浓的影子，玲珑小巧的嘴唇似有似无地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陆烨忍不住又向前迈了一步，但是床上的黎越睡梦中侧过身，吓得他立刻收住了动作，见黎越没有醒，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命呀。他无声地摇摇头，转身从衣柜里又原路退回了。
当衣柜的门轻轻合上的时候，床上的黎越慢慢地睁开了眼，月光下那眼底亮得像星星一样，哪有一丝睡意，他转过头看向衣柜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透着一丝妖媚狡黠，他慢慢支起一只胳膊撑着头侧卧在床，看着窗外的月光自言自语地道：“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天快亮的时候，陆烨终于睡着了一会儿，但是这短暂的睡梦却带来了一个短暂的梦魇。
这个梦他曾经做过，他一只手攀在平台边缘，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平台边却见死不救，最后他支撑不住从平台边坠落，但是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个人是谁。
当他看见他的脸的那一瞬间，巨大的惊悚让从他梦中一下子惊醒，窗外已经日头高照，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身上，温暖的阳光却驱不散此刻他遍体的冰冷。
他抚着额头一遍遍回忆着那最后的片段，那个人的脸清晰地印在他的脑子里，在这个梦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人是冯萧，他为此还痛心了好久，甚至还犹豫矛盾，当爱情和友情面对的决择时，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这一刻这样的顾虑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寒冷。
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件，特别是见到那片绿光之后，陆烨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因为冲动和愤怒而丧失理智与冷静，他开始变得沉着，变得喜欢冷静观察，开始学会反复思考。
“古军辉，”他轻声叫道，他没指望他会出现，只是试着与他联系。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古军辉出来了，在这一次离奇古怪的时间轮回开始后，他还是第一次出现。
他站在窗边，抱着双臂，和过去一样脸上有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
陆烨原以为自己见到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连他自己都开始惊诧，居然可以如此冷静地与他面对面谈话。
“我做了一个梦。”他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哦？”古军辉淡淡地回道。
“我梦见了自己被人推下了平台，然后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平台上却见死不救，你猜那个人是谁？”
“谁？”
陆烨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话语：“是你！”
“是吗？”古军辉依旧淡淡地回道，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你不想为自己辨解吗？”陆烨嘲笑道。
“辨解？只有犯下罪过的人才会这么做。”
“你不是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可以选择相信。”
“相信？你要我用什么来相信你？你说过只要因果成立的事件就会不断重复，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连小越都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是不是因为他变成了脱衣舞男，所以你对他的爱开始动摇了？”
“你没有资格来质问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是黎越，我就会爱他！可是现在住在别墅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叫李缘，你不知道吗？他说他叫李缘。”
“那又怎样，一个名字而已，难道说因为叫了另一个名字就不是他了？”古军辉的表情流露出一丝鄙夷，“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毕竟他是一个脱衣舞男的身份，总让你接受不了。”
“不是这样的！”陆烨的声音高了起来。
“那是怎么样的？”古军辉依然鄙夷的口气，“如果你爱的人有一天变成了一个脱衣舞男，难道你就不爱了？那样的话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爱情，简直是可笑到极点。”
陆烨看着他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语气低沉地说道：“就算爱又能怎样，也许最后还是逃不掉。”
“怎么？你开始气馁了？你不是一直信心十足地说一定可以救下他吗？”
面对古军辉的嘲笑，陆烨没有反驳，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为什么梦里我看见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要见死不救？”
“你忘了我是谁？死神永远和死亡在一起，见死如果还要救，就不是死神了。”
“那你一定知道凶手是谁。”
古军辉笑了笑，“解开契约的关键并不是查出凶手是谁。”
“那是什么？”
“死的人是谁。”
陆烨一惊，还想问什么，但是古军辉突然就消失了。
死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
陆烨突然间恍然大悟，死的人是谁，每次死的人都是黎越，如果有人代替他死去，这个契约就能解开了，那也意味着时间的循环将会停止，活下来的人可以继续好好地活着。
这个结论让陆烨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真正的黎越，陆烨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但是现在，那个叫李缘的人只是和小越长得一模一样罢了，他不值得自己做出牺牲。
陆烨呆呆地坐在淋浴下，睁着眼看着身下翻腾的水花，内心矛盾纠结。
我该怎么办？
正午已过，却仍不见洪姨来唤他，陆烨从房间出来，经过另一间卧室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举手敲门，门内没有回应，扭动门球，没有锁，陆烨推门进去。
床上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好象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陆烨推开卫生间的门，没人。他转身跑向一楼，客厅没人，院子里没人，他急喘吁吁地又奔向三楼，平台没人，他又转回跑向一楼，音乐房没人，书房没人，到处都没有他。
陆烨慌了，说不出为什么会心慌，“李缘！李缘！”他楼上楼下地叫着，空空的房子里传来一阵回音。
“你在叫我？”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陆烨猛地回身，看到穿戴整齐的黎越就在身后，微笑着，双眼明亮如星，身上那件衬衣恰恰又是淡米色格子花纹，那一瞬间他以为小越又回来了，呆呆地看着他激动不已。
但是紧接着眼前的人儿突然露出一丝别有风情的笑容，他慢慢走近陆烨，刻意离得很近，“你刚才，是在找我吗？”眼波流转，差点把陆烨的魂都勾走了。
他仍然不是小越。陆烨突然有种失落感，他垂下视线从他面前绕开，“只是我们的约定还没有结束，所以你暂时不能离开。”
“我没有离开。”身后的人说道，伴着话音，一只手慢慢抚上了陆烨的肩，“我一直都在。”
“可是我找了你，你在哪里？”陆烨不动声色地让开。
“在厨房。”
“厨房？”陆烨转回身，“你在厨房做什么？”
黎越很随意地挑了挑眉，从陆烨身边经过的时候，歪着头斜睨着他，“在厨房还能做什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烨想了想，跟了上去。
餐桌上摆上了几道家常小菜，红烧茄子，青豆炖鸡丁，蕃茄炒蛋。
“我做的，也许像你这样的大少爷会吃不惯，这些都是平民菜。”
“午饭保姆会做的。”
“保姆？哦，那个阿姨呀，我对她说，少爷今天放她一天假，带薪的，她挺高兴地就走了。”
陆烨哭笑不得，“她怎么会听你的？”
黎越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我长得天真善良，她一看到我就相信我了吧。”
陆烨继续哭笑不得。
“你要吃午饭吗？我原本就做了两个人的份量。”
陆烨想了想在餐桌边坐下，刚拿起筷子，对面的黎越又说道：“你得自己去盛饭，我可不是你的保姆。”
“那你是什么？”
“我只是舞男。”黎越自嘲地笑着，夹起一粒鸡丁塞入嘴里，然后挑衅地看着陆烨。
陆烨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妥协了。没有办法对他发脾气。他沮丧地拿起空碗自己去盛饭，故意咚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正而八经地在黎越对面坐下。
对面的黎越就好象没有看到他一样，自顾自地埋头吃饭。
“这菜的味道不错。”陆烨说道。
“我的厨艺一向很好。”黎越回道。
“真不谦虚。”陆烨又说道。
“真没诚意。”黎越又回道。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互不相让地又埋头吃饭。好似在较量着什么似的，尽管接下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这顿饭却吃得火光四溅。
“我吃好了。”黎越收起自己的碗放进水槽，转身从陆烨身边走过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记得刷碗。”
“谁？我？”
黎越走到了门口转回身，“做饭的不刷碗，刷碗的不做饭，这是规矩，难道你还要我又做饭又刷碗？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可是是你把保姆赶走的，这些原本就应该是洪姨来做！”
“让你刷一次碗你会死呀，果然是衣来伸手的大少爷，你这种人就是太欠教育。”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种人真欠教育！”
“你！”陆烨怒起，“你觉得你很好吗？很好为什么要去做舞男！”
“你果然是瞧不起我，我做舞男怎么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不靠父母，四不靠别人施舍，我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比你这种只靠着爹妈撑腰的太子党要强一百倍，一千倍。”
“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我有说错一个字你都可以拿出理由来反驳我，像你这种人有点钱就觉得不可一世，高人一等，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你在转，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在转，你这种人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自以为是，娇生惯养，住着别墅开着跑车，花钱如流水，这里面有一分钱是你自己亲手挣来的吗？像你这样靠父母养大的寄生虫凭什么嘲笑自力更生的人，除了自私冷漠，傲慢任性，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人格魅力，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可以让你趾高气扬地嘲笑别人是低贱的！”黎越一口气说完，呛得陆烨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末了，黎越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上你这种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烨傻傻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动作。
他说的不对吗？他说得没有一个字是错的。
陆烨颓废地顿坐下，果然，自己还是在乎他的身份。
他随即跳了起来冲出了厨房，正好看到黎越从二楼下来向大门走去。他上前一步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黎越摆手甩开他，“回去！这个地方让我多呆一秒都觉得不舒服。”
“你不能走！”陆烨再次拉住他。
黎越嘲笑地扬起嘴角，“是不是刚才那番话戳到陆大少爷的痛处？你准备发飚来教训我了？”
“不是！”
“难道是你良心发现，准备改过自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开手，“别和我这样的人搞在一起，有损你陆少爷的声誉，毕竟你是高高在上头顶光环的上等人，而我是贱民，是低贱的平民。”
陆烨还想拉他的手，黎越嘲笑道：“你不是嫌我脏吗？怎么，现在拉拉扯扯的就不觉得脏啦？”
陆烨被他呛得只有喘气的份儿，见他还要走，一闪身拦在他前面，两只手不知道该往他身上哪里碰，“好吧好吧，我错了，你说得都对，我错了。”
“认错呀？想道歉也要拿出点诚意呀。”
“我……我……”陆烨哽了半天，找不到话接上。
对面的人儿突然露出一丝媚笑，慢慢走近他，低眸看着他的嘴唇，“你想说什么？”
陆烨咽了一下口水，那个心呀又开始跳得飞快，黎越的嘴唇慢慢地靠近，陆烨忍不住了呀，但是就在即将吻上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偏过头，从他的嘴唇上滑开，“我去刷碗！”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厨房。
身后的黎越低垂视线自嘲地笑了，紧接着抬眼看向陆烨的背影，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