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不一样了
这条走廊幽暗阴森，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昏暗青白的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走廊时发出的呜咽声，面前那盏“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陆烨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他抱着双膝缩在椅子里，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不断浮现车祸出现的那一幕，触目惊心。
他觉得很冷，走廊吹过的风透着一丝死亡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只有头顶那盏红灯才让他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就好象是系在他和黎越之间唯一的一条生命线。
等待还在继续，他坚信着，坚信黎越一定不会死。
红灯灭了。手术门打开了，一个医生走出来，取下口罩。
陆烨腾一下从椅上跳了起来，“医生……”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打抖。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可以进去看他最后一眼。”
这句话就好象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陆烨所有的支柱，“不可能的，医生，是不是弄错了，”他抓住医生的胳膊，“那个时候五点十四分，他还是好好的，那他就不会死的，契约不是这样说的吗？只要五点十四分他没有死，一切都会改变的，医生你是不是弄错了，那里面的人不是我的小越！医生！医生……”
周围出来几个护士将陆烨拉开，他拼命挣扎地大叫着，“五点十四！五点十四！他还是好好的，他不应该死的！古军辉！你骗我！你骗我！”
空荡荡的房间，惨白的灯光下孤单单的一张手术台，白色的布单下是一个纤瘦的人形。
陆烨看到的第一眼，泪水便夺眶而出，那是他，是他最心爱的人，他以为他会好好地活着，他一直努力想救他，他还向他求过婚，他是多么想和他过一辈子，白头到老还相亲相爱。可如今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迈向死亡，看着他孤单单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血肉模糊却无能为力。
他慢慢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到白布下的人，慢慢地摸索着他的脸，他没有勇气掀开那层布单，他心中的黎越永远都是开朗阳光，笑颜如花，他不知道自己掀开布单再次看到黎越的时候会不会彻底崩溃。
他不停地流着泪，视线被模糊，布单下黎越的手滑脱而出，血迹斑驳。
陆烨紧紧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布单。
“宝贝……”陆烨颤抖着声音轻声叫道，泪水一滴滴落在白色的布单上，留下一点点湿迹，他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慢慢滑坐在地上……
“先生，请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的。”一位护士好心地劝道。
陆烨慢慢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个护士，眼里渐渐凝聚一星光芒，似乎做出一个巨大的决定，他站起了身，摸了摸黎越的脸，“宝贝，等我，一定救你！”说完，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决绝地转身而去。
外面下起了雨，不急不骤，浠沥连绵，就好象老天爷在流泪。
大雨中，陆烨看到了古军辉，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棵粗壮古老的榕树下抬头仰望。
他慢慢走近他，直到站到他的身后，古军辉都没有改变过姿势。
“你救不了他的。”古军辉慢慢转回身，淡淡地说道。
陆烨握紧了拳，充满愤恨地盯着他，“你骗我！你说过只要他能安全度过五点十四分就不会死！但是你骗我！”
古军辉轻轻一笑，“我没有骗你，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以为是这样。”
陆烨悲愤地垂下视线，他知道古军辉没有说错，从头到尾这些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想法，或者说他内心是多么渴望这个想法能够实现。
“你真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吗？真以为时间的缝隙只是一个闹剧吗？”古军辉撑着伞慢慢从陆烨身边走过，“这世间最无情的是时间，最强大的也是时间，你不可能战胜它的。”
“我一定会赢！”陆烨怒视着他，“我不会让他每次都这样死去，哪怕你说时间是最可怕的敌人我也不会退后半步，我一定要赢！”说完，他大步而去。
天空的雨丝飘扬洒落，在地上溅起密麻的水花，古军辉回头看着陆烨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他仰望天空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但愿我是对的。”
偌大的房间似乎还残留着黎越的体香，所有的一切都新鲜存在，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陆烨缩在角落里一夜未眠，他害怕闭上眼，害怕象这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看着时间一点点走向零点。
可怕的零点！
他一直想等到零点一过，一切还原，他要在第一时间去找黎越。但是他却在时钟前睡着了。
当窗外隐约透出晨曦的光，陆烨突然警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慌乱地从枕边摸出时钟，那上面赫赫醒目地显示着：九月七号。
他心头一阵狂喜，但是随即一阵伤痛，复杂的情绪瞬间交织而过，在他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上雪上添霜。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倒在床上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慢慢地爬起来踉跄地走进浴室，陆烨将水流开到最大，然后连衣服都没脱直接站在水里。
冰冷的水，击打在身上刺刺的痛。
他要让自己足够清醒，因为他终于意识自己将要面对怎样的一个敌人，当他轻视这个敌人的力量，当他蔑视这个敌人的可怕，后果是多么惨烈，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代价足以摧毁他所有的坚强和意志。
“我不会逃的。”陆烨在水中自言自语道。
陆烨全身湿漉漉地走出浴室，在衣柜里翻找着想找一件干净衣服，突然他的目光落在黎越穿过的那件淡米色格子衬衣，心里暖暖地酸痛了一下，他拿起衬衣凑到鼻前深深地嗅了一下，是他的味道。有什么东西湿润了眼睛，热热的，但是陆烨却笑了，很幸福地笑了。
“宝贝！等我！”
他毫不犹豫地换上这件衬衣，然后收拾起所有的东西，翻开手机的时候想了想，他试着打开通迅录，惊奇地发现黎越的号码也在里面。
陆烨拿着手机愣住了，如果一切还原，黎越的号码是不可能在这里的，这中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烨突然觉得确实不对劲，每次的九月七号早晨，他是被梁锦的摇滚乐吵醒的，不是吗？可是这一次，今天，现在，别墅里很安静！
他心头一惊，收起手机，转身拉开门，余光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他停下脚步，走到沙发前，慢慢弯腰从茶几上捡起一样东西。
一本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本书的时候陆烨的心跳得飞快，他深吸一口气合上书皮，《时间机器》，四个大字跃入眼中。那一瞬间他就象触电一般猛地扔掉那本书，不敢置信地摇头，这不可能！他转身冲出去了房间。
音乐房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梁锦的身影，陆烨冲向客厅，冯萧应该坐在沙发上在喝红茶，但是这一次客厅里同样空无一人。
陆烨站在空空的大厅里遍体发寒，不一样了，所有的都不一样了。
他感觉自己好象陷入一个看不见的旋涡，这个旋涡正不断扭曲着在他身边所有存在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
“古军辉！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出来！”陆烨在屋子里四处奔走，大声叫骂着，但是古军辉却毫无踪影。
“叮咚”一声门铃响。
陆烨走到门前停下脚步，从猫眼看了出去，一个陌生人。他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门铃接二连三地响起，似乎还听见门外那人自言自语道：“没人在家？可是保安明明说没有看到他出去呀。”当他正准备再次按响门铃的时候，大门哗一下从里面打开。
陆烨阴沉着脸问道：“你是谁？！”
那陌生人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再见到眼前这个人凶狠的表情更是一抖索，他抖着手拿出一个包裹，“快……快件，给陆烨先生的。”
“我就是。”陆烨的表情还是很阴沉。
快递员抖索地递过一支水笔，“签……签字……”
陆烨刷刷写下名字，扔掉笔，抢过快件，推了那人一把，“赶紧滚！”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那快递员鄙夷地啐了一口，发动机车的时候嘴里还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呀，有钱很了不起呀。”正说着，他抬头看了别墅一眼，这一看不打紧，正好看到窗帘的缝隙里露出一双眼阴森森地看着他，吓得连滚带爬地开车跑了，慌乱中那机车还险些撞到路边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