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页
4-19大概换了一个情感模拟程式，冷哼一声，下巴微抬，傲慢的看着他，冷笑：“生命？那种东西，如果我们不想你失去的话，你以为你失去得了吗？”
肖亚然浑身一震，就见4-19缓缓的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冷冷的勾着唇：“从你进入这座飞船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曾掌控在你的手中。你只是……奴隶而已……”
那双眼睛，流溢的冷光，让肖亚然一瞬间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一旁的0号却抬手拍在4-19的肩膀上，皱着眉：“不要随便恐吓我的人。”
4-19对着肖亚然冷冷一瞄，这才直起身来，嘴唇抿出一个薄凉的弧度：“好吧，0号大人。”
“不过，大人，没有了复苏计划的制约，你不觉得，地球对我们根本就没什么用吗？这个地球人，也一样。”
0号直直的注视着他：“不，他一样。”微微皱了眉，上千年来依照程序而来的行动猛然失去了目标，0号十分的不习惯，喃喃：“是呢，没有用，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呢？”
4-19靠上来，眼神中闪动着显而易见的光芒：“试试看，向1号大人发出信息，让1号大人向我们靠拢吧！只要跟1号大人汇合，一切都解决了。不是吗？”最后的尾音，轻得仿佛呢喃，仿佛诱哄。
0号低头看着肖亚然，突然有不太好的预感：“你已经……发出信息了？”
4-19笑了：“当然……”
第 73 章
接下来，肖亚然的训练被4-19接手，因为收到了1号的返回信息。
一直负责征战的1号不会喜欢肖亚然这样弱小的生命，0号盯着返回信息苦恼：如果1号要将俘虏杀死，他该怎么办。
或许，应该放弃他？将他放回地球？这才是属于他的世界。在这里，他不需要有强大的武力，不需要有极长的寿命，他所加诸于他的痛苦和恩赐，对于对方本身来说，全部都是不需要的。
0号盯着莹莹闪动的屏幕，默然不语。
肖亚然不是他的爸爸，他是钟鸣的爸爸，而钟鸣已经死了，这无法挽回。
——突然生出的不属于智脑的感性，让他有点不习惯。
他摈弃那些感情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滋的一声，房门打开。
肖亚然抬头看了一眼，是那个更加有表情但也更加让他害怕的外星人，叫4-19。
4-19将手中的食物放到肖亚然的面前，然后看了一眼上一次放进来的食物——肖亚然显然并没有动。
4-19立刻危险的眯了眯眼。
肖亚然跟他们不一样，他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能源，所以，每一次为肖亚然取得食物，都必须有人离开飞船。尽管这种事情不管是对0号还是4-19来说，都不能算危险，但……0号毕竟是因为这个地球土著做出了他根本不需要去做的事。可是，这个土著并不理解0号大人的心意，反而将它浪费掉了。
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杀死这个男人，但他知道，那会让0号不太高兴，说不定，还会是愤怒。
当然，他一直都希望那个成为智脑的男人能够找回自己的感情，但是……但是……
好吧，4-19告诉自己，他只是还没有得到解脱，还没有打开束缚自身的最后一道枷锁，而不是别的什么。
不过么……
4-19放下新的食物，站起身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微笑了一下——除了杀死，他也可以做点别的什么的。这个男人，凭什么可以得到0号大人的特殊对待呢？
“你想找死吗？”4-19像个优雅的贵族一样坐在金属的椅子上，背脊挺直，十指交叉放在交叠的双腿上，目光缓缓的扫过面前的被丢弃的食物。
肖亚然瞪了他一眼，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的身体有点难受，眼睛开始发花了。
他本能的察觉到0号对他的善意和4-19对他的恶意，因而，当他换到4-19手下时，他一面解脱的认为，他终于可以少受一点折磨，直接死掉了，一面又担忧至今没能见面的儿子。
越长的时间没能见到钟鸣，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多，而认为对方还活着的希望，就愈发的渺茫。
肖亚然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站起来，强迫自己瞪着眼前优雅高贵的男人：“告诉我，告诉我小鸣到底怎么样了！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玩物！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你可以随时拿去，不要再把我当成你们可以随意戏弄的猴子！”
4-19略略弯折了嘴角，好笑的看着肖亚然的愤怒，然后点了点头：“猴子？哦，是的，在我的眼里，你就跟那种东西差不多。我实在想不明白，0号大人怎么可以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的试剂。”
他猛然站起来，肖亚然被他一撞，立刻贴在了墙壁上，而眼前银色的光芒一闪，4-19眨眼间已经贴了上来，卡住了他的脖子，目光中森冷一片：“瞧瞧，这样的撞击，这样的伤害，在以前，你那具脆弱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不是吗？”
肖亚然被卡了不知道多久，一开始他还大力的挣扎，可是，不知道4-19身上穿的是什么，不管他怎样挣扎，甚至无法在对方银色的、犹如军装般的衣服上留下一点皱痕。慢慢的，他的挣扎弱了下去，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死去的时候，他被放了下来。
肖亚然软倒在了4-19脚边大力的咳嗽起来，那个外形男人拿靴子尖轻轻的推了推他，嘲讽道：“你现在的身体，至少可以活两百岁以上，以后还会继续增长也说不定。感觉怎么样？你们不是老是追求长生不老吗？”
肖亚然愤怒起来，这些天的训练终于体现出了成果，他一把抓住了4-19的裤子脚，恨恨抬头：“告诉我！告诉我！钟鸣到底怎样了？”
4-19恶劣的笑了笑，弯下腰来，捏住肖亚然的下巴，轻轻的摩挲了一阵，才用极尽温柔的话说出了残忍的结果：“死了。他死了。”
肖亚然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小声的蛊惑他：“那你呢？你怎么不去死呢？”
0号收到莱夫尼斯号的警告，说肖亚然的生命特征正在急剧流失时，他正在寻找1号的返回电波。
0号怔了一下，终于还是停止了手下的工作来到了肖亚然的面前。
肖亚然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伤痕，但是，他的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拒绝接受任何的外来物质，任何的，不管是营养，还是刺激治疗。
0号看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飞船的天花板，任凭莱夫尼斯号如何治疗他，都没有半点起色。
4-19微笑着道：“大概，这就是地球人所说的，心死了吧。地球人总是这样脆弱，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精神力无法发展的原因？他们的精神力也太容易受到伤害了。”
4-19刚刚说完这些，就被0号击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飞船壁上，莱夫尼斯号立刻发出警告：注意舱体！注意保护舱体！
0号说：“闭嘴！”莱夫尼斯号立刻安静了。
4-19完好无损的爬起来，只是低着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瞒不过0号，因为0号拥有莱夫尼斯号的最高权限。这整只飞船，就是他的眼睛。
只是，0号相信自己，所以，并没有实时监控自己而已。
只需要一个命令，他就能自己做过些什么。可是，也正因为这样，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隐瞒。
4-19站起来，看着0号：“我认为您做错了，即使您不高兴，我还是认为您做错了。他没有办法陪伴您，不管您对他的身体做多少改变，他都只是您漫长生命里的尘埃，无法改变。”
“您的所有努力，都是基于他本身的，就像我就是我，您就是您一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您做的那样多的努力，还是无法将他改造为艾洛克星人。这是本质的东西，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强大到改变这个。”
“您错了，大人。我坚持。”
4-19向前走了一步，看着0号看不出喜怒的脸，用微微带着起伏的声音缓缓道：“如果，您觉得孤单，为什么，您从来不看看我呢？大人，我一直都陪伴在您的身边，一直都是。”
0号看着他，然后转过了身，面对着肖亚然，面对着莱夫尼斯号显示的记录：无法治疗。
他轻声道：“出去，4-19。”
4-19再次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慢慢的退走了。
0号抚摸着肖亚然的脸，轻声道：“你只是尘埃吗？”
他站在床边，轻声的呼唤了那久违的称呼：“爸爸……”
带着一丝丝精神力的触角缓缓的钻入肖亚然的身体，细微得如同光组成的丝线丝丝缕缕的钻入肖亚然的身体，越来越多，将肖亚然缓缓的托举起来，缓缓的包裹成了一只茧子。
那是他的记忆，所有的，他关于钟鸣的，还有肖亚然的记忆。
他不知道如何选择，所以，将这一切都交给他吧。
第 74 章
或许是距离太远的关系，一直好多天了，发出去的信号，1号一直没有回复，1号驾驶的维希号也没有任何反应。
还在等待中，0号却已经收到了肖亚然托4-19传来的信息：他要回家。
0号坐在冰凉的椅子中，盯着飞船控制屏，愣了愣，4-19静静的站到他的身后，伸手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0号听到他说：“那个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0号大人。”
是的，不一样的，他知道。心里有怪异的难受的感觉，0号不想去思量，他只是点点头：“那就让他离开吧。”
肖亚然的脑筋混乱成了一团，他一直疼爱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他以为的跟他日渐亲密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是一个外星人。
他的矛盾，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一时之间，让他的整个脑子都混淆成了一团。
他不知道去怪谁，但这个时候，他特别特别的不想见到那个0号。
肖亚然很快就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他面前突然出现了4-19的四维立体影像，向他宣布这个消息。然后，囚禁他的门滋的一声打开，繁复得仿佛迷宫的飞船内部，在他面前次第打开一个又一个的门。
他明白，只要向前走，他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去他熟悉的生活，没有没完没了的逃命，没有没完没了的训练，可是……也再也不会有那个孩子了吧……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他疼爱的那个小孩儿，但是，看到了那些影响，知道了所有的真实，他忽然分不清自己还是不是像刚刚被带到这个陌生地方时一样，恨着那个人，或者，爱着？
再向前，哪怕一步，就会离开这里了，莱夫尼斯号，同时，也是那个人。
肖亚然的脚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抬起来了，他忽然回头，茫然无措的看向飞船内部，可是，他每穿过一道门，那一道门就重新关闭，一点来路都没给他留下，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肖亚然苦笑，终于抬起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0号的声音。
几乎是让自己摔倒的速度，肖亚然回过头去，却只见到0号的虚拟投影。
冷冰冰的男人，完美的外貌，冷漠的气质，肖亚然听到他说：“在此，警告，如果你决定回到人类的社会，那么，以下几点你必须注意。你的身体经过了我的细胞改造，会比普通人类的身体更加强壮，如果你能够坚持锻炼，你的身体潜力则会发挥得更加完美。也就是说，你会有比普通人类更加长的寿命。这或许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0号淡淡的说着，声调没有起伏，如同一台机器。
肖亚然看着他，然后听到自己接上了话。
他知道自己问的东西，其实自己并不太关心，但是，就是这样难以抑制的，想再跟他说说话。
“更长的寿命？那是多长？”
“两百年以上，以你目前的细胞活力来估算。如果你不放弃我给你制定的训练，你也许会将上限提高到三百五十年左右。可惜的是，没有我的帮助，这也将是你的最高上限了。”
肖亚然看着眼前的虚拟幻象，心头忽的一跳。
当他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心态便随之改变，那些以前在他看来是折磨的东西，也变成了这人别扭的关心。
他心头埋怨，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他呢？
他看着眼前的虚拟幻象，轻声道：“可是，你知道，地球人没有能够活到那样久的。从来没有。我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异类，你并不是在帮我。”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幻想轻轻的看过来，抿了抿唇：“这只是你们身体的本来潜能，你还是你，仍旧是地球人。别的地球人没有办法发挥出自己的身体潜能，就要给能够发挥出来的人找麻烦吗？真是可笑。”
肖亚然微微的笑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但事实就是这样。你让我成为了不伦不类的人。”
幻想沉思了一会儿，忽的道：“你知道我曾经尝试过开发全息网游的。现在，计划已经取消了，所以，把计划告诉你也无所谓了，或许你会用得上。”
幻想拖过来了一张椅子，一眼就能看出质地的坚硬的椅子，那样的椅子坐起来必定是不舒服的，但据肖亚然所知，不论是0号也好，4-19也好，全部都使用着这样完全不舒适的东西，就像强迫一样。
“在曾经的‘复苏’计划里，我打算开发全息网游，让人类习惯单独的使用意识，也就是精神。以便于我以网游为依托，单独的锻炼人类的精神力。这个方法或许缓慢，但是，实验体的数量却是全球数十亿人口，基数大，必然还是能够挑选出一批合适的精神力者。只要精神力能够达到一定级别，改造肉体只是很轻松的事。比起给你使用细胞恢复液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东西来说，这种方法才是真正的合理的、循序渐进的进化道路。如果这个计划启动，那么，人类寿命的延长，只是轻而易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