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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话音刚落，钟鼎却从房间里面冲了出来，脸上有些喜色。
钟鼎一把拖过钟鸣，有些凶恶的看着肖亚然：“爸！你太过分了！你明明说会尊重哥的选择，我才同意你跟哥谈谈的。你骗我！”
他拉了钟鸣一向，转身欲往门外走去，口中干巴巴的道：“爸你太激动了，哥和我都已经成年了，你连这种事都还要管我们吗？”
“更何况，我现在跟的是妈，你也管不着我！”
钟鼎示威的看着脸上白了白的肖亚然，微微扬起了下巴：“爸，刚才没有告诉你，哥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哥好的，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了转眼珠子：“小时候不懂事……啧……”
“至于妈那里……”钟鼎微微皱了皱眉：“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妈伤害到哥，你放心。”
他忽略肖亚然一瞬间惨白的脸，拉过钟鸣就往外走：“哥，我们走！”
背后肖亚然却是一声怒喝：“站住！”
钟鼎被肖亚然拉得一个踉跄，有些恼怒的回过头去，就见肖亚然站到了钟鸣的身前，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微微的颤抖着，那张一贯儒雅温和的脸上慢慢的布着诸如惊讶、失望、担忧、愤怒等等情绪。
肖亚然深深的呼吸了好几次，钟鼎清楚的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竟然敢……竟然敢这样！你到底有没有把小鸣当成你哥哥？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
“钟鼎！你哥从小就对你好，吃的穿的从来没跟你争过，你欺负他他也不会告状，可你自己说，你什么时候想过他的感受？就算是个女孩子，婚前就乱来也绝不是对对方的尊重，何况这是你哥！你哥！”
“你到底把你哥当成什么？那些随便你鬼混贪图你兜里的一点钱的女人吗？你以为他还是那个可以任你一不舒心就随意欺负的小孩子吗？你跟你妈怎么就这么像！从来不管我跟小鸣的心情感受！”
“你到底会不会尊重人？”
“对！你现在跟的是你妈，你妈只会教你强盗作风，我没那个本事管教你，但是，小鸣是归我的，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把他带走！”
肖亚然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捏紧，对着门的方向扬扬下巴：“你不把我当你爸，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走！以后我跟小鸣的生活，不欢迎你！”
他的话让钟鼎一下子慌乱起来，自以为是的优势却不想反而成了束缚，他有些慌乱的看向肖亚然背后的钟鸣，肖亚然却立刻移了一下身子，将他的目光挡住。
“不是的爸，我对哥是真心的。”
肖亚然冷笑道：“那你告诉我，你妈对我是不是真心的？可是，我跟你妈的生活就愉快了吗？没有那个资格的时候，就别说那些大话！”
第 47 章
虽然撵走了钟鼎，肖亚然自己心头却也不好受。
他倒在沙发上，西装松松垮垮搭在身上，里面的衬衣更是皱巴巴的，被他压住了边角，连小腹都没遮住。
一贯注重仪表的肖亚然这会儿却什么都不想管了，任由肚子上凉悠悠的，只抬臂遮住了眼睛。
一转眼二十多年了！他做哥哥失败，做人失败，没想到做父亲竟然也失败！他这一生，到底成功过什么？
被自己的儿子用这样的态度指责，肖亚然只觉得舌头麻痹，口中一阵一阵酸甜苦辣挨个的翻涌，最后混成一堆，于是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肖亚然人倒是蛮高的，修长的腿包裹在西装裤内，就这么伸着，刚好够搭在沙发的扶手上，虽然看起来多少有点颓废。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明晃晃的，在房间里投下惨白的光。
钟鸣站在一边看着，手里捏着的水杯已经冷了，他转头重新倒了一杯温的，想要递给肖亚然，又发现对方其实已经喝过水了。
所以，这会儿，他只能这么拿着杯水呆呆的站在一旁，然后懊悔自己那么不小心，竟然融合了【钟鸣】的思维波，不然，这个时候，他一定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的。
作为一个智脑，钟鸣不是没有机会更新自己的库存资料，只不过，他固有的一套行为规则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域中，严格的控制着他的行为与规范。
就像某些程序能在Windows XP上运行，却不能支持Vista一样。不是先进就可以弥补这些差距的，因为内里的构造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同的。硬装上去的结果无非就是死机—重启、重启—死机。
智脑，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能够同时处理各种不同的巨量信息就可以了，哪怕是最高智脑也一样。
他就像一个盒子，任由别人装入和取出。或者说，会动的、能够思考的机器人？
钟鸣脑子里突然出现这种比喻，然后警钟大响，有些紧张的抿紧了嘴唇：质疑智脑存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这是感染毁灭性病毒的典型标志之一，是需要彻底销毁的！
他……也不被需要了吗？
1号第一次对销毁产生了微末的恐惧，哪怕曾经的他以为，如果自己被销毁了，还有4-19会接受复苏计划，自己的最高命令也会完成。
他的脑海中不期然的闪现出很久之前，某个六代智脑被销毁时的情景。这样的情景，作为最高智脑的1号曾经遇到过不止一次，大多数都是废弃的第六代，也有过几个变异的第五代。
在那次震惊整个星球的智脑暴动后，最高军事法庭就出台了一些列的相关条例，所以，在普通平民和被制裁智脑或唏嘘或挣扎的时候，他只是很淡然的按照条例一一下达处置命令，不偏不倚。
将军大人对此很满意，只不过，销毁前，某个六代智脑传达了想见他一面的信号波。
0号去了，因为那个智脑是整个第六代、总共二十名智脑中唯一尚未被证实是否感染病毒的一个。暴动发生的时候，他还在0号身边担任辅助工作，然后被全副武装冲进中央室的艾洛克星人擒拿、捕捉。
当时，被捕捉的差点还捎带上了0号自己。
后来，将军大人认为，整个第六代的二十名智脑已经有十九名都感染了未知病毒，说明了第六代智脑的不稳定性太高，必须全部销毁。而这个决议最终很快的得到了最高军事法庭的通过。
进去囚禁室，0号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了全程录像装置，并且解释：“作为即将被摧毁的智脑，本来是不允许与他人接触的，不过，鉴于你目前处于未显性感染的状态，所以我额外通过了你的要求。不过，开启全程录像装置仍旧是必须的。”
对方手脚都被绑在墙上，听他这么说，却笑了起来，目光怪异的看着他，叹息一声道：“0号大人，你真的认为自己是智脑吗？或者说，你认为我们这些智脑跟别的艾洛克星人有什么不同吗？”
哪怕是对于这种所有人都明白的问题，0号也不会有任何的不耐烦：“繁殖方法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智脑的稳定性、精神力强悍度通常会大于普通艾洛克星人。这是由智脑担任的繁重工作所要求的。”
被缚的男人却大声了起来：“既然我们跟普通人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同，为什么艾洛克星的法律不会保障属于我们的权利？为什么要侵入我们的脑域强迫我们接受智脑守则？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为艾洛克星人无偿服务低人一等？”
“否定！”0号对那个男人举起手：“作为宝贵的物资，我们比大多数艾洛克星人都要珍贵。同时，请注意控制你的情绪，你的精神力外放过度了。”
对面的男人却大笑起来，0号从来没在智脑身上见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所以他在对方的症状考察表上加了一笔。
“珍贵？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将我们当做人吧！谁又真正的看得起我们？什么稳定性！他们其实就是强盗！强迫我们抛弃人的感情！”
“凭什么我们一诞生就要一辈子被囚禁在中央室？凭什么？”
作为第六代智脑的男人激烈的挣扎着，缚住他手脚的银色软环弄伤了他的身体也毫不在意。
0号静静的听，将他的一切反应忠实的传递给最高军事法庭的人。
直到对面的男人吼累了，0号才平平的道：“将军大人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哪怕你在前期并没有表现出被感染症状，也会在后期爆发出来。”
“在此决议，同意将你脱离观察期，与其他六代智脑同时销毁。”
对面的男人将头抬起来，看着0号，然后笑了：“原来大人你有替我争取存活的机会啊……”
0号仍旧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淡淡道：“这是我的职责，根据智脑保护条款，我必须尽可能维护每个智脑的生存权利。”
“谢谢……”对面的男人低下头，从垂落的长发间发出轻微的声音：“至少让我觉得，背叛别的朋友，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直到最后，都是值得的。”
0号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否定！你并没有在这次暴动中对我产生任何作用。”
“是呐，所以才是守护着你就好……”
男人抬起头来，零落染血的长发披散在他脸上，0号却因为他的眼神默默的站住了。
他在笑：“至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生存到最后的。尤其是今天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怀疑你了，0号大人。”
那时候的0号只是转身离开，毫无一丝波动，可是，如今的钟鸣却在懵懂间觉得有些难过，心脏像是被谁揪住了一样。
他捏着水杯，杯中的水又冷了，脑子里的图像却越来越清晰，最后定格到那个智脑最后的眼神上。
钟鸣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突然觉得他的眼神就像这杯水一样。
比喻？
嗯，他学会了地球土著的习惯和说法，可是，到底哪里像呢？
他举高了杯子，对着大厅正中的水晶吊灯，然后摇动了一下，再摇动了一下，透明的杯子晃动出一点一点的光芒。
他看着，然后无果，于是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纵身扑向沙发，压在肖亚然的身上。
“爸爸，我难受。”
钟鸣抓住肖亚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眉毛微微皱在一起，嘴角紧紧的抿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更是湿漉漉的。
“爸爸，这里好难受。”他抓着肖亚然的手在自己心口揉来揉去，虽然仍旧没多少表情，却透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肖亚然一下子紧张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伤春悲秋，也不敢爬起来，只能任由钟鸣躺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替钟鸣揉着心口：“怎么会突然难受的？要不要去医院？”
钟鸣难过的摇了摇脑袋，挤着肖亚然躺倒在沙发上，仰起小脸道：“爸爸揉揉！”
第 48 章
心脏，循环系统的动力，一不小心就会患上什么冠心病啦、心脏病啦、心肌梗塞啦，等等等等一大堆光听名字就吓死人的怪毛病。
脑子跟显示屏似的哗啦啦的闪过一排一排的血红大字，肖亚然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快被吓出问题了，脸刷的一下全白。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钟鸣的心口，不住的问：“这里吗？还痛吗？难受吗？不行！爸爸马上送你去医院！”
他将手臂伸到钟鸣肋下，刚要将钟鸣整个的抱起来，钟鸣却很不满的推了他胸口一把，翻了翻身，拿屁股对着他：“否定！身体很健康！”
他黑如点墨的眼睛慢慢的瞅过来一眼，却只拿眼睛角轻飘飘的瞄肖亚然，然后撇撇嘴：“这是对我能力的否定！”
作为一个智脑，绝对比那些奇怪的只会拿剪子和刀的土著人厉害！
钟鸣觉得自己被肖亚然看轻了！
肖亚然顿时哭笑不得。
钟鸣小时候老是被钟鼎欺负，身体也不怎么好，进医院是常有的事，所以从小就对这个不感冒，没想到这么大了还这样。
他记得曾经有一次，家里的保姆跑去厨房偷嘴，没注意到两个小的，钟鸣还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其实，事后看两兄弟的反应，肖亚然一直觉得是钟鼎把钟鸣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大概是不小心，可是，钟鸣脑袋被缝了七针却是不争的事实。
肖亚然当时恼怒非常，偏偏钟奕娟只轻飘飘的甩给他一句：“你闹什么闹？他不是没事吗？谁看到是小鼎推的了？明明就是那个保姆的错！”
转头问钟鼎：“你把你哥从楼梯上推下来的？”
钟鼎当时也不过八九岁，遇到这种事哪有不害怕的，当然是赶紧的摇脑袋。
钟奕娟回头看肖亚然一眼，面色不虞：“你看到了？小鼎说没有。”顿了一顿，仿佛非常委屈非常不满似的：“钟鸣是你儿子，难道钟鼎就不是你儿子了？你不要太过分！”
肖亚然当时只觉怒火攻心，到底是谁过分？钟鸣还在医院躺着，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为了缝针，脑袋上的头发也被剃光光了，至今都还没醒过来，钟奕娟毫不过问就不说了，他也就不过是问问钟鼎，钟奕娟就这样明里暗里的包庇！
肖亚然只觉齿冷，转身住到医院，十多天没有回钟家，就连钟鼎小心翼翼送到医院的礼物，肖亚然也全部原样退还。
突然想到十多年前的事，肖亚然的目光不由得冷了下来。
他不信！他不信钟奕娟教出来的好儿子会好好的对钟鸣！
比起爱，他更觉得，钟鼎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将一直默默不作声的钟鸣当作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见不得钟鸣好，见不得钟鸣有自己的生活，才想将钟鸣夺过去。
肖亚然的拳头无意识的捏了捏：如果这样……他宁愿将钟鸣放在身边，谁也不给！
肖亚然慢慢的放松了身体，随手拿起一件大衣盖在钟鸣身上，将钟鸣整个的一裹就往怀里抱，嘴里不忘好好声的哄着：“小鸣乖，别怕，爸爸等下陪你一起去医院。”